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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五百五十五章 以妻之名

    岳州入夜之后是有宵禁的,然而因为种种原因,宵禁早就名存实亡。

    深夜,深巷,小酒馆。

    虽然临近中秋,岳州气候仍热,尽管酒馆四面通敞,内外还是热火朝天。

    摊子都从酒馆里摆到了巷子里,一张桌子一盏风灯,满桌酒肉围一圈人。

    大多三五人一桌,以青年男子居多,一个个放肆谈笑,不乏袒胸露乳者。

    一名拉琴唱曲的清秀少女于酒馆外安坐表演。

    好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点缀于酒桌过道之间。

    吃吃的笑着,欲拒还迎地推着,亦不乏千娇百媚地嗔闹。

    引来八方目光,惹起怪声连连,激得汗流浃背。

    小竹一脸不高兴,眼光更是不停躲闪,流露出羞赧胆怯。

    “安姐,你干嘛带我来这种地方?”

    她和周舒安正坐于酒馆外的巷子尾,一熘酒摊的最末端。

    若非周舒安坚持,她亦信任周舒安,早扭头走了,连这条巷子都不会进来。

    因为涉入风沙跟周峰密谈的关系,一向跟小竹寸步不离的万容玉早已离开。

    让周舒安捡到了跟小竹私会的机会。

    周舒安一面斟酒一面道:“因为这里说话安全,起码不会传到风沙耳朵里。”

    语气神秘兮兮,眉目之间更透着些许诡秘之色。

    因为涉入风沙跟周峰密谈的关系,未免周峰误会,一向跟小竹寸步不离的万容玉被迫离开,这才让周舒安捡到了跟小竹私会的机会。

    小竹闻言微怔,旋即敛眉道:“你要是想说他坏话,我这就走了。”

    周舒安斟满一杯酒放到小竹的面前,微笑道:“你以为他是救你全家的大恩人?不,其实他是你的杀父仇人,是他害了你潘家全家。”

    小竹的眼睛蓦地睁圆,怔怔盯着周舒安,整个人一时僵住,硬是回不过神。

    第一个念头是不信,第二个念头是怎么可能?第三个念头,她在胡说八道。

    “你仔细回忆一下,当初潘叔去朗州之前,是不是曾经万分犹豫?”

    周舒安敛容道:“当时不少人劝他去,也有些人劝他不去,他始终拿不准主意。最后房总寨主和岳帮主接连发信担保无事,他不再疑虑,便即启程了?”

    小竹脸色渐渐苍白,眼光如碎波般闪烁起来。

    去不去朗州乃是大事,父亲自然不会与她说。

    只与几个叔伯商量过,同辈只有她大哥参与。

    她仅是略有耳闻。

    后来,家里知情人全部遇害,她更无从得知。

    并不知道房总寨主和岳帮主曾经给她父亲写过信,劝她父亲去朗州。

    “你再想想,房总寨主和岳帮主是什么人?他们俩是三河帮的堂主。”

    周舒安继续道:“岳帮主与潘叔交情自不必说,房总寨主与潘叔更是相交莫逆。到底是什么人才能逼迫他们欺骗你爹我潘叔呢?”

    小竹渐渐回神,嘴唇发白发抖,颤声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客卿。”

    周舒安冷笑起来:“如果他真的只是寻常客卿,今天该是宫帮主来跟我爹见面,怎么都不应该是他来!”

    “不可能~”小竹双眸失神,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对我那么好……”

    “他对你好?他害死你潘家男丁,霸占你潘家女卷,你们居然还对他万分感激,一个个恨不能以身相许是不是?”

    周舒安笑容更冷:“何其奸邪,何其阴毒!你们对得起那些惨死的潘家族人吗?他们肯定死不安生,死不瞑目。”

    小竹人都木了,呆呆坐着,眼神定定,听到最后一句,目露惊恐心季之色。

    “就凭你,肯定别想报仇。”周舒安压低嗓音道:“不过,我可以帮你……”

    嘴唇凑到小竹耳边,声音越说越低。

    ……

    清晨时分,天光蒙亮。

    郭青娥一如既往,依旧打坐。

    东果轻手轻脚进门近身道:“大约半个时辰前,小竹小姐回来了,酩酊大醉。”

    郭青娥一动不动,眼也未睁,无所表示。

    她确实留意小竹,那也没到时刻关注行止的程度。

    一个小姑娘夜不归宿确实不妥,可人家仅是客人。

    爱去哪儿去哪儿,想什么时候回就能什么时候回。

    别说她管不着,飞尘也管不着。

    东果特意禀报,肯定另有原因。

    东果继续道:“明月舒全程跟随,刚向主人回报了小竹小姐昨晚的一言一行。”

    郭青娥俏目忽睁,黑白分明的美眸转过一缕讶色。

    白日初和明月舒非同一般,乃是当世唯二拥有身份,可以公开行走的黄巾力士。

    两女武功之高绝,远不是厉害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飞尘居然会让明月舒去保护小竹?

    显然不会是因为手底下没人,只可能是因为非常关心小竹。

    东果见夫人有反应,忙道:“周峰的女儿周舒安说主人是潘家覆灭的罪魁祸首,以此裹挟小竹小姐唯命是从。小竹小姐似乎将信将疑,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然后把情况大略说了。

    郭青娥听完之后,启唇问道:“飞尘是何反应?”

    仅此一事,周舒安在她心中的印象已跌至谷底。

    奈何周舒安身系非小,牵扯更大。

    攸关飞尘与周峰及朗州军的关系。

    这场联姻对飞尘利大于弊,势在必行。

    连她都打算促成而非阻止。

    飞尘恐怕会按下不提,以后再来秋后算账。

    “听绘声说,主人他……”

    东果小心翼翼道:“怒形于色,不置一词。”

    这也是最令人发毛的地方。

    主人有火不发,有怒不爆。

    光是想想就让她不寒而栗。

    绘声刚才那副胆颤心惊的模样,至今在她脑海中清晰浮现。

    郭青娥沉默不语。

    东果心里更毛,小声道:“周舒安不像临时起意,恐怕有人授意,居心叵测。”

    她认为是周峰授意女儿这么干的。

    无非是想给主人添堵,最好来个后院起火,在接下的谈判中占点便宜。

    郭青娥澹澹道:“天雪举宴,请了寻真台仕女吧!”

    她很不喜欢玩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只是实在恼火飞尘受人欺负。

    还是还不了手的那种欺负。

    飞尘可以忍,她这个做妻子的可忍不下。

    无论如何也要给丈夫出头,出气。

    “尚有四名待字闺中,受到邀请……”

    东果缓缓道来,同时急转脑筋,忽而恍然道:“婢子明白了,这就下去安排。”

    主人的奴婢自然不敢得罪未来的二夫人,寻真台的仕女可不怕。

    完全可以在休德馆宴会上给周舒安一个教训。

    郭青娥又道:“去跟房堂主和岳堂主说上一声,让潘叔三前赴朗州是我授意。”

    顿了顿,补充道:“再以我的名义造三份手令,分别交给伏剑和房岳二堂主。”

    她知道飞尘对于潘叔三之死,以及潘家罹难,一直心怀歉疚。

    加上小竹救援在后,所以飞尘对小竹的态度才这般与众不同。

    小竹真要是当面锣对面鼓问到飞尘头上,飞尘肯定左右为难。

    不如她一力扛下,小竹要恨,就恨她吧!

    ……

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 岳州第一美人名媛

    中秋节前一天,宫天雪在休德馆举宴,风沙则继续跟周峰扯皮。

    当然不是在碧天馆。

    毕竟两人已经接上头,达成了一定的协议,拥有了基本的互信。

    绘影亦与周峰建立了联络。

    目前,风沙和周峰的会谈尚处于秘密阶段,谈一次换一个地方。

    待两人达成基本共识之后,周峰将代表朗州军正式与风沙会谈。

    光明正大那种,可公之于众那种。

    不像现在,周峰仅是以个人身份。

    密谈期间,还有插曲。

    也不知周峰有意还是故意,岳州几个官面上的人物开始频繁求见风沙。

    跑去枫桥别墅堵门的,守在岳州四门的,甚至在街上就拦了风沙的驾。

    把风沙吓了一跳,认为行踪暴露了,当即返回别墅,与周峰重约地方。

    一边派人于内部查察,一边派人质问周峰。

    双管齐下,很快弄清缘由,不由哭笑不得。

    原来是岳州防御使和刺史这两个位置闹的。

    周峰跟风沙议定此事之后,回去便向自己意属的人选放出风声。

    够资格争夺岳州防御使、刺史之位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小人物。

    整个岳州掰着指头数下来,其实也就四五人,分属于三个家族。

    一个家族通常拥有庞大的嫡庶子弟,姻戚故旧,以及一些实权人物。

    有些人倾向隐谷,有些人倾向四灵。

    有些人倾向中平,有些人倾向东鸟。

    有些人倾向朗州军,有些人倾向周峰。

    并不是说哪个家族一定死忠于哪一方势力,更不是说谁一定效忠于谁。

    一个人的背后可能同时站着好几方势力。

    有些扶长,有些立嫡,不乏支持有能力的庶子,勾结有权力的族老。

    各家势力就当养鱼,并不着急逼其表态。

    所以,这些人往往可以左右逢源。

    不过,现在开始正式争位了,那就必须要选边站了。

    还想见风使舵的家伙,一定会第一时间被浪头打没。

    总之,情况十分复杂。

    不身处其间,恐怕难以理清其中错综复杂的脉络。

    岳州本有三大家族,潘家已灭,还有岳家和蒲家。

    岳家自不必多提,蒲家乃是长江中游数一数二的军工世家。

    最关键,与辰流的关系极为密切。

    风沙只是扣下蒲桑一家,宰了蒲桑而已。

    还不敢亲自出面,指使海冬青出这个头。

    蒲桑一死,家卷尽数送还,连根毫毛都没动。

    说白了,就是不想得罪蒲家。

    军工蒲家的势力可见一斑。

    接替潘家成为岳州三大家族的乃是李家,垄断了所有过境城陵矶的瓷器贸易。

    论势力,好像比不得岳蒲两家。论富有,比两家加起来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总之,几个够资格争位的家伙都跟这三大家族有关。

    得知最终决定权操之风沙之手,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把能发动的关系全都发动起来,家中的仆役婢女之流都派出去寻找。

    就只一个目的,无论如何要尽快跟风沙搭上关系,起码要比别人快。

    本地最有势力的几张大网一齐铺开,截住风沙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才有当街拦架之举。

    澄清误会之后,风沙与周峰重新约了地方,继续扯皮。

    未免再被人截住,不再大张旗鼓,一出门就轻车简从。

    与此同时,休德馆当真莺燕成群。

    岳州各家权贵的女儿无不赴宴,每家都不止一个女儿,一家就是一群。

    反正未婚的都来了。

    其中最受人瞩目的当属岳州第一美人,李家的嫡女李淑婷。

    李淑婷十岁成名,如今年芳十三,同辈之中排行十六,人称十六娘。

    潘家未灭之前,岳州第一名媛的名头从来只在潘家女儿之中流传。

    潘家被灭之后,李淑婷不仅是岳州第一美人,亦是岳州第一名媛。

    按理说,以岳湘的身份和家世,应该是岳州名媛的姣姣者。

    不过她不在岳州,又素来尚武,喜动拳脚,跟名媛二字实在不搭边。

    她也不想跟这群名媛一起玩,直接跑到后面去找宫天雪了。

    在场还有周舒安,正站在角落里看着人前光彩夺目的李淑婷好生嫉妒。

    又不得不承认李淑婷五官之精致、容颜之妍丽,令她这个女人都为之炫目。

    不过,她是低调赴宴,并未亮明身份,否则人家再漂亮也不敢跟她争光彩。

    其实不然,李淑婷即东鸟总执事的嫡孙女。

    两女乃是参宴诸多女宾之中唯二知道此宴真正目的的人。

    李淑婷自幼容颜绝美,自然心气甚高,着实不想与人做妾,这是被逼来的。

    得益于有个好爷爷,她知道周舒安是她的对手,周舒安并不知道对手是她。

    心里郁闷自不必提,余光有意无意扫过周舒安,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休德馆中游戏甚多,也不知为什么,诸女偏要扎堆嬉戏。

    似乎没人引导,偏偏诸女逐渐聚在琴亭,对坐操琴比试。

    其实是几名寻真台仕女有意为之,准备找周舒安的麻烦。

    周舒安则左右张望,寻找潘兰容。

    她跟李淑婷一样,不想给人做妾。

    那就必须找个替身。

    潘兰容最合适不过。

    她想扇起潘兰容对风沙的仇恨,使潘兰容愿意为了报仇委身仇雠。

    潘兰容给风沙做妾,她不就解脱了吗?起码她认为解脱了。

    那丫头明明答应前来参宴,人呢?

    李淑婷忽然携几个姐妹从周舒安面前走过,娇滴滴地福身道:“姐姐眼生的很,不是岳州本地人吧?”

    她打算交好周舒安。

    并非安了什么好心。

    跟周舒安一样,她也想找个替身顶缸。

    只不过,周舒安找小竹,她找周舒安。

    周舒安斜了李淑婷一眼,哼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干你何事?”

    她怎么看李淑婷怎么不顺眼,加上潘兰容没来,她情绪不好,说话便有些冲。

    李淑婷微微一笑,并未做声,倒是几个女伴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哪家的粗使丫头,好没教养。”

    “这一身,这质料,这做工,就连我家的粗使丫环都不稀罕呢!”

    “你们看她身子如此粗壮,手掌如此粗糙,怕不是个倒夜香的。”夜香即粪便。

    周舒安脸都气红了,喝道:“贱婢安敢饶舌。”

    话音未落,人便已扑上去,来了个左右开弓。

    只听得一连串耳光响,好似一连串爆竹炸响。

    眨眼之间,刚刚说话的三女皆被她掌殴在地。

    脸上掌印一个比一个清晰,倒地的身子一个比一个僵挺。

    ……

第一千五百五十七章 上有所好

    周舒安一时冲动,掌殴对她出言不逊的三女,刚一打完,她就后悔了。

    在这里动手,其实是对宴会主人宫天雪无礼。

    升天阁并非寻常风月场,那是宫大师的传承。

    宫青秀于潭州舞退蛮兵,在东鸟声名显赫,几乎神话。

    宫天雪是宫青秀的传人。

    甚至都不用刻意找她麻烦,她的名声明天就会臭大街。

    李淑婷看着倒地的三名女伴呆了少许,回神后环扫张望,见大家都在琴亭那边,尚无人注意过来,不由松了口气。

    幸亏周舒安一直猫在角落里,距离琴亭相当远。

    加上动手又快又狠,三女一倒地便被花丛遮掩。

    好像没有人看见这边发生了什么。

    转目又见周舒安似乎正不知所措,忙道:“这该如何是好?她们不会有事吧!”

    “死不了。”周舒安兀自嘴硬道:“有事又如何,叫她们嘴欠,我打便打了。”

    李淑婷应和道:“是她们说话难听,无礼在先,该当受罚,确实怪不得姐姐。”

    周舒安闻言,总算定下心神,脸上露出狐疑之色:“她们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李淑婷摇头道:“奴家家世尚好,总有人凑来身边以姐妹自居,其实不熟的。”

    “是吗?”周舒安一脸不信。

    “奴家远远便看见姐姐,觉得卓尔不群,有心结交。”

    李淑婷怯怯道:“她们一直跟着,奴家总不好赶人。”

    可怜的模样非常可人,糯糯的嗓音十分柔婉,是个人都难免心生疼怜。

    周舒安的脸色缓和下来:“原来是这样啊!”

    她觉得周舒安的话在理,对周舒安的印象大为改观。

    尤其是“卓尔不群”四个字,她非常受用。

    李淑婷转视地上三女,忧心忡忡道:“现在她们怎么办?”

    并非假装,是真的忧心。

    风沙的夫人对周舒安的印象越差,她岂不是越容易当妾?

    所以,她比周舒安还要担心这件事闹开。

    可惜,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遮掩。

    “怎么办?”周舒安哼哼道:“看着。”

    俯身过去,挨个掐人中。

    她毕竟会武功,再是发火,力道还是会掌控的。

    真要是使上全力,三个娇小姐哪可能还有命在?

    其实只是把人打闭气了而已。

    三女先后转醒,仰着头、捂着脸盯着周舒安,又惧又怒,又敢怒不敢言。

    显然周舒安的耳光很有效,真把人抽疼了疼怕了,否则不会连闹都不闹。

    “知道我是谁吗?”

    周舒安冷哼一声,傲然道:“回去让家里查清楚再报复不迟。现在,滚。”

    其中一女实在忍不住欲反唇相讥,李淑婷抢先道:“脸肿了呢!再不回去敷药,怕是要破相了。”

    三女当然不是李淑婷说的什么“以姐妹自居”“其实不熟”。

    她们一向以李淑婷马首是瞻,闻言噤声。

    相互看了几眼,彼此搀扶起身,欲走。

    李淑婷又道:“走这边,脸肿成这样,让人看见,那就成笑话了。”

    三女依言从小路离开,连头都没敢回。

    周舒安笑道:“你这丫头,人还不错。”

    李淑婷立时打蛇随棍上,挨上来跟周舒安套近乎。

    句句暖心,很快便亲热得好像多年未见的好姐妹。

    琴亭那边,几名寻真台仕女又引导一众女宾转战制香台。

    然而周舒安始终未曾现身。

    她们都是名门贵女,找人麻烦也想不出什么恶毒的主意。

    无非是想以琴棋书画等技艺,让周舒安自曝其短,受到大家的奚落。

    当真不知道周舒安除了会点武功,其余狗屁不通,根本不会感兴趣。

    与此同时,虚静室。

    小竹正对镜托腮,望镜发呆。发髻已梳,妆容已描,外裙未就。

    宫天雪已经派人请了好几次,参宴的盛装就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万容玉领着尚甜、小夜和小欢候在左右,安静恭立,一动不动。

    这几天对小竹来说,非常难熬。

    她不相信风沙是仇人,奈何周舒安言之凿凿,不像假话。

    宫天雪极力邀请她参宴,还神秘兮兮地告诉她定有好事。

    万容玉也希望她参宴,并告诉她此宴举办的目的,就是给风沙选妾。

    说风沙势大,她想要报仇,只能以身饲魔。

    如果万容玉没说过这番话,小竹去与不去,大可随意。

    现在则陷入两难。

    她不想自己以报仇为目的委身于人,又担心错过这难得的报仇良机。

    说,无人可说。查,无从查起。人,寄人篱下。走,走投无路。

    万容玉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默默地算了算宴会的时辰,终于忍不住问道:“不知小姐最近留意没有?”见小竹没听见,略微加大声音,又问了一遍。

    小竹总算回神,依旧心不在焉,反问道:“留意什么?”

    万容玉忙道:“最近大家都爱穿青白碎花的高腰襦裙,梳猫耳双平髻。”

    小竹微微一怔,略一回忆,好像还真是,尤其是总在风沙身边那几个。

    比如天天给她送饭的绘声,时常见到的江离离,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

    尽管细节各有不同,样式如出一辙。

    转目一扫,发现万容玉等四名剑侍亦然,好奇道:“为什么呀?”

    万容玉凑近些,小声道:“就因为你喜欢这样装扮呀!”

    小竹愣了愣,十分不解,疑惑道:“我?”

    万容玉微笑道:“大家知道主人对小姐不一般,又不知道原因,只能尽量模彷。可惜形似神不似,邯郸学步而已,终究是落了下乘。”

    小竹脸蛋一热,扭回头不吭声了。

    脸一扭正,正好看到镜子里自己的猫耳双平髻。

    这下子脸蛋更热了,又倏忽扭开。

    万容玉如此拐弯抹角,就是想劝小竹赶紧赴宴。

    剑侍之间,消息灵通的很,她知道这场宴会就是夫人替主人把关择妾。

    如此良机,当然不容错过。

    不过,消息再灵通,终究不可能全知。

    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此宴其实是郭青娥专门为了接纳周舒安、婉拒李淑婷而举办。

    小竹迟疑少许,问道:“他,他现人在哪里,我有些事想要当面问问他。”

    万容玉一脸为难,小声道:“主人行踪,婢子岂敢过问,应该问大小姐。”

    不久前主人被人当街拦驾,所以严厉内查过一次,她可不敢往枪尖上撞。

    提宫天雪,也是想引导小竹前去赴宴。

    小竹犹豫再三,终于点头道:“更衣。”

    ……

    临近午时,风沙又跟周峰扯到口干舌燥,准备跟周峰一起用过午饭再战。

    岂知周峰直接拒绝,表示他下午还有事要办,今日谈判终止,明日继续。

    风沙颇为不解,周峰现在缺的就是时间,一直千方百计地缠着他拖着他。

    能多谈一点是一点。

    怎么突然间改性了?

    周峰皮笑肉不笑道:“听说今日贵府上花团锦簇,你就不想回去看看?”

    风沙恍然。

    人家醉翁之意还是在自己的女儿。

    想给周舒安创造跟他见面的机会!

    周峰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同意道:“那我这就告辞了。”

    ……

第一千五百五十八章 双向奔逃

    午宴时,宫天雪说明了较技规则。

    无论琴棋书画,茶艺棋道,歌舞奏乐,只要其中一项独占鳌头,就能得到彩头。

    所谓彩头,无非是一些珠宝首饰。

    关键在于,获得彩头的人将会随宫天雪入室,由郭青娥亲自赠予。

    前来参宴的名媛足有数百人之多,其中绝大部分人以为只是一场宴会游戏而已。

    仅有几十名媛对这彩头志在必得,大都跟岳、蒲、李三家有关系。

    三家显然把这场宴会视为与风沙搭上关系的良机。

    找不到风沙,找风沙的夫人也行啊!

    何况,这场宴会怎么看怎么像风沙特意开的后门。

    好像在告诉大家:想当岳州防御使和刺史吗?那就把家里的女儿送来任我挑选。

    无论是那四五个有实力夺位的,还是地位差上一点的,尤其是差上那么一点的,眼睛都红了,把家里未婚的女儿,甚至连未婚的侄女都送过来了。

    其中不乏豢养的家伎,因为容貌技艺极其出众,干脆现认干亲,一并送来。

    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她们定要把彩头争到手。

    ……

    风沙返回枫桥别墅休德馆的时候,刚过午饭的点。

    前来赴宴的名媛大都在花园里散步、消食、赏花。

    居高临下观赏,下面到处都是美人,成群结队。

    与满院的鲜花相互映衬,人比花多,亦比花娇。

    风沙无心赏花,低头吃饭。

    他错过了午饭,正饥肠辘辘呢!

    虽说秀色可餐,毕竟不能真的填饱肚子。

    宫天雪得讯后匆匆赶来道:“午宴刚过,待会儿开始较技,婶婶会过来看看。”

    就是让花园里这些大家闺秀弈棋斗茶、操琴对诗、比舞弄箫什么的。

    她知道这仅是走走过场,其实内定了结果,甚至内定了过程。

    无非是排除李淑婷,选择周舒安。

    若李淑婷知情识趣,知难而退,一切好说,否则就会动手段。

    风沙忙着往嘴里塞东西,头也不抬地问道:“有什么情况吗?”

    宫天雪亲昵地挨着风沙的身边坐下,柔声道:“周小姐性子烈,李小姐心思深,两人刚到就碰了面,周小姐打伤了李小姐的人,所幸还算小心,掩盖住了。”

    周舒安居然在这里打伤了她的客人,她当然很不高兴。

    不过,想着人家以后会是她的姨娘,不高兴也得忍了。

    风沙刚刚咬了口肉,含含湖湖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周舒安敢在这里动手,要么是个笨蛋,要么有恃无恐。

    他见过周舒安,谈不上聪明,但也不笨,应该是后者。

    李淑婷恐怕是故意激恼周舒安,想让周舒安提前出局。

    事情既然盖住,侧面证明周舒安冲动归冲动,并不傻。

    宫天雪伸手指道:“没想到她们竟像是不打不相识了。看那边。”

    风沙顺着她手指方向望过去。

    周舒安正在池塘边上跟一个貌美少女有说有笑。

    还有个身材娇小的少女站在两女身边,一直低着头,看不见面容和表情。

    “她就是李淑婷。”

    宫天雪介绍道:“午宴的时候,她们三个人就坐在一起,关系颇为亲密。”

    她跟风沙的想法差不多,所以非常疑惑。

    周舒安刚打伤了李淑婷的人,怎么还能像好姐妹似的?

    到底什么情况?

    风沙目力极佳,距离有些远,也看得分明,打量李淑婷几眼,心脏漏了半拍。

    这丫头确实太漂亮了。

    尤其那张脸蛋,精致得巧夺天工。

    滑嫩到好像连眼神都站不住脚,在上面使劲打滚。

    单凭脸蛋的话,绝不逊色于宫天雪。

    因为年纪稍小,身段仅是初见窈窕。

    与旁边的小竹相比,不对,两女根本没得比。

    等等,那是小竹?风沙忽而回神,不悦道:“谁让小竹来的,她来干什么?”

    他知道周舒安意图利用小竹对付他。

    奈何他确实心有亏欠,所以没法责怪小竹,为什么甘愿受人利用。

    人家想为父报仇,天经地义。

    他当然不会还手,只能被动忍受,还要纳始作俑者为妾。

    心里的火气,腾腾地冒。

    宫天雪小声道:“是我请她过来的,以为你会喜欢。”

    她见风沙明显不高兴,声音越说越小。

    风沙顿时没了脾气,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来就来了,我没怪你的意思。”

    宫天雪又怯怯问道:“今天之后,雪儿是否应该给师傅写封信呢?”

    她知道师傅喜欢风少,风少决定纳妾,她很不高兴,跑去找郭青娥抱怨。

    就算风少要纳妾,也该让她师傅先进门。

    结果郭青娥告诉她:隐谷肯定无法容忍升天阁两代传人都嫁给四灵高层。

    宫天雪冰雪聪明,一听就明白了。

    如果师傅嫁给风少,她跟秦夜就绝无可能。

    她当然难以抉择,一直辗转反侧。

    心情之矛盾可想而知,既希望成,又不希望成。

    风沙停箸沉默,良久之后轻声道:“你先不要动笔,这封信由我来写。”

    语毕,几下把碗里的饭菜扒完:“我有些困了,在这儿睡会儿,下面交给你了。等有了结果,再叫醒我,我要留她吃个晚饭。”

    这是周峰拿大半天的谈判时间跟他换的。

    情不情愿都得跟周舒安吃顿饭、谈谈天。

    如果周舒安非要坚持的话,说不得还要陪人逛街呢!

    不然周峰该找他麻烦了。

    为这么点小事,不值当。

    宫天雪回道:“知道了。”

    服侍风沙漱口并睡下,一直等到风沙微鼾方才离开。

    ……

    小竹不仅认识周舒安,也认识李淑婷,跟李淑婷更熟一些。

    毕竟两女长住岳州,潘家未灭之前,经常在各种场合碰面。

    虽然交谈不多,没少打照面。

    那时李家的地位虽然不如潘家,李淑婷却艳盖岳州,不逊任何潘家女儿。

    如今时移世易,李淑婷同往昔般丽色迫人、挺拔骄傲。

    小竹却自卑的不行,与其见面至今,连头都抬不起来。

    仿佛牡丹花下的杂草。

    若非宫天雪和周舒婷极力邀请,她根本不想跑来受罪。

    如今来了,也仅想当个不起眼的陪衬,不希望被人注意。

    李淑婷以往都没把潘家的女儿放在眼里,何况是现在?

    奈何周舒婷非拉着潘兰容不放,她想让周舒安替自己背锅,自然不肯离开。

    周舒安出于同样的原因,硬是拉着小竹不放。

    听两女一番交谈后,李淑婷迅速察觉到周舒安的用心,马上对小竹热情起来。

    风沙担心两女缠着自己,纯粹是因为东鸟总执事和周峰的态度实在太过坚决。

    好像按也要把两女按死在他身上。

    其实两女心不甘、情不愿,一心只想脱身。

    周舒安和李淑婷你一句、我一句,帮小竹出谋划策。

    小竹毕竟出身豪门,琴棋书画什么的,打小都学过。

    确实是最合适的替身。

    两女显然还在一厢情愿地认为,这场“选妾”的宴会公平公正公开呢!

    只要她们“尽力”之后没被选上,那就既不用给人做妾,家里也可以交代过去。

    小竹则听得一脸懵逼。

    她不就是个陪衬吗?怎么好像变成主角了?

    ……

第一千五百五十九章 思碧来了

    风沙这几天忙着跟周峰扯皮,非常疲累,一觉睡到天黑。

    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看见了许久没见的马珂润。

    自打江城开始,马珂润奉命给大越刘公子做向导。

    抵达岳州之后,马珂润带人护送刘公子返回大越。

    毕竟大越和东鸟还在交战中,过境敌国非常危险。

    秦夜也出了大力,派了一支整建制的玄武卫全程保护。

    马珂润止步于两国边界。

    她的手下将随刘公子回国,负责在大越建立驻点。

    秦夜听从风沙建议,亦打算在大越设立四灵分部。

    保护刘公子的玄武卫将在抵达都城兴王府之后就地设点。

    来自东鸟四灵的支援将会以此为依托,源源不断地抵达。

    争取尽快介入大越的朝局,支持以刘公子为首的主和派。

    风沙眨巴眨巴眼睛,双手支撑起身,疑惑道:“你怎么回来了?”

    算算路程,马珂润距离大越还远得很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回返?

    莫非,出事了!

    马珂润挟着清新的体香,温柔地挨上来服侍主人起身。

    她许久没见主人,自然想得很。

    一双美目含情脉脉,甜意满满,几乎滴蜜。

    两瓣嫩唇微分微颤,吐气如兰,就快贴到风沙的脸上。

    风沙却惊出一身冷汗,迫不及待追问道:“刘公子他没事吧?”

    刘公子关系着他在大越和东鸟的大局,进而勾连着天下大势。

    牵一发而动全身。刘公子绝不能有事,一旦出事,后果严重。

    马珂润闻言一怔,忙肃容道:“没事没事。”

    “他没事就好。”

    风沙立时松了口气,转念又冷下脸,质问道:“那你怎么……”

    余光发现马珂润身后一道翠影晃动,顿时住嘴,转目打量。

    这一瞧,板住的脸庞渐渐舒展开来,喜色攀上眉梢,展颜唤道:“思碧!”

    思碧眼眶泛红,激动的神色透眸射出。

    抢到榻旁,伏身叩拜,猫叫似的连唤主人,呢呢喃喃,情真意切。

    风沙赶紧伸手扶她起来,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又是捏脸又是抓手,瞧见她流泪,手忙脚乱地帮忙抹泪,宠溺地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再哭妆都花了。”

    虽然他跟思碧见面不多,思碧给他发信最多,什么都愿意跟他说。

    写公事巨细无遗,讲私事私密无间,甚至连做春梦梦到他这种事都毫不隐瞒。

    字里行间流露的心意,纯粹真挚,干净坦诚。

    直让人心生疼怜,引不出半点邪念。

    思碧逐渐安静,面色潮红,不知不觉将脸蛋贴到风沙的怀里,双眼也闭上了。

    娇羞中有一丝期盼,身子微微发着颤,似乎还有些紧张。好像新婚初夜似的。

    马珂润咬着下唇,站在旁边,好生吃味,很不高兴。

    她跟思碧同行而来,思碧一路上非常乖巧,酒不沾纯,男不近身,眸定神闲。

    没想到也是个狐媚子,而且比纯狐姐妹还要狐。

    居然这么主动,当着她的面就敢往主人怀里钻。

    还一脸求欢的表情,就差直接脱衣服了。

    不管马珂润如何腹诽,还是乖乖出门吩咐剑侍把好门,不要打扰主人的好事。

    回来后见思碧还赖在主人的怀里,只好在旁并膝侧坐,低头垂眸,准备陪侍。

    风沙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冲马珂润道:“她派人保护刘公子,你就撒手不管了?我是让你把人送到大越,没有让你只送到潭州吧?”

    传火司极度缺钱,所以他要求思碧来岳州的时候,顺路押来一大批金银。

    为此,思碧留在潭州忙活了很久,拖延了行程。

    马珂润居然跑到潭州找思碧,然后以护送为借口,抛下刘公子返回岳州。

    如果不惩罚,以后还不得反天?

    马珂润一个激灵,身子挺了起来,头也抬了起来:“婢子想念主人,所以……”

    风沙打断道:“自己下去领罚,罚完再来说话。”

    马珂润伏身应是,失魂落魄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主人说罚,却没有说怎么罚、罚多少,这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她要自己决定。

    决定的前提是她得猜到主人认为她犯了多大的错。

    如果所受惩罚不能让主人一次满意,恐怕她就没下次了。

    自然只能往狠里罚,顶多给自己留口气。

    风沙叫住她道:“天雪呢?宴会什么情况,怎么不叫醒我?”

    透过窗户看窗外,下面花园已经没人,显然宴会曲终人散。

    马珂润忙回转道:“婢子是晚宴半途时回来的,具体情况不清楚,听大小姐说,共十六人得到彩头,让婢子领思碧过来服侍主人,不许叫醒,要等主人自己醒。”

    风沙一听就知道出事了,宫天雪是在争取时间,争取在他睡醒之前解决掉。

    “下去领罚吧!还有,把绘声叫来。”

    马珂润小声道:“绘声姐好像不在。”

    风沙挑起眉毛道:“那就叫江离离。”

    马珂润声音更小:“她好像也不在。”

    眼见主人双童开始幽幽闪烁,吓得她噗通一声跪下,颤声道:“不关婢子的事,是大小姐把她们叫走了。”

    风沙心中咯噔一响,沉吟道:“伏剑和绘影呢?”

    看来事情非小,否则宫天雪不至如此。

    不过,绘声主要负责与各方联络事宜。

    江离离刚离开传火司不久,新近接手。

    如果没有他下令,其实两女可以调动的人手极其有限。

    马珂润摇头道:“婢子不知道。”

    她才刚刚回来,人都没见全呢!当然不知道。

    思碧突然轻声道:“婢子终于见到主人了,好高兴,也该去拜见夫人了。”

    尽管她跟宫天雪非常熟络,认为大小姐不是有意为之。

    不过,主人身边的人突然被净空,她不得不多个心眼。

    这种时候为了以策万全,应该立刻让主人与夫人汇合。

    “没事。”

    风沙知道思碧在想什么,微笑道:“天雪年幼,心急之下,难免未虑周全。”

    转视马珂润道:“你的惩罚先记着,立刻把张星火找来。”

    马珂润暗松口气,领命而去。

    思碧脸有忧色,欲言又止。

    风沙拍拍自己的小腿,冲轮椅努了努嘴:“陪我去湖边走走。”

    思碧这才发现主人小腿不正常,伸手摸摸发现上了夹板,急道:“怎么了?”

    “其实没事,走路已经不疼了,我觉得差不多好全了。”

    风沙含笑道:“为了以防万一,我再多坐几天轮椅吧!”

    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好得倒是非常快。

    毕竟小竹的医术确实高明,又不缺名贵药材,还有食疗养护。

    别说走路,如今跑跑跳跳都不成问题,奈何小竹不许。

    他也无所谓,反正他懒得抽筋,能坐着就不想站着,坐轮椅挺好。

    思碧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主人扶上轮椅。

    毕竟她手足残疾,自己行动都有些不便。

    出门后,招呼把门的两名剑侍把主人连同轮椅抬下楼。

    同时还不忘把沿途站岗的剑侍全部叫上。

    风沙含笑看着,没有阻拦。

    等到了湖边后,身后已跟了两队四小队剑侍。

    思碧还是放心不下,低声道:“婢子还从未曾拜过夫人,心里好生不安。”

    风沙笑了笑:“难得有心,夫人会喜欢你的。”

    转眸望湖,抬手指道:“那是清尘楼,伏剑就住那里,再往前的水榭看见没?有那是远游堂的无为榭,夫人就在那里。走过去有点远,从湖上过去也就盏茶功夫。”

    思碧终于放下心来,难怪主人要到湖边来呢!

    既然主人心里有数,她就不必担心了。

    风沙见思碧安心,开始询问相关情况。

    思碧负责他在东鸟的个人产业,以茶产为主。

    包括茶园、制茶和贩茶。

    总之,他垄断了潭州所有的茶产,收益惊人。

    传火司新建,各地的风驰柜坊都在建设,亟需资金。

    如今思碧来了,钱就来了。

    思碧认认真真地报了好些数字,诸如进项支出之类。

    风沙十分高兴,不吝赞美,把思碧狠狠地夸了一通。

    夸得思碧脸红耳赤,又羞又喜。

    ……

第一千五百六十章 心态爆炸

    风沙拉着思碧在湖边聊天,等候张星火赶来。

    结果东果先一步找来,一番讲诉,风沙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睡着后不久,诸女开始较技。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插花、合香调羹,舞蹈奏乐,甚至还有弓箭和比武。

    一共十六项。

    一下午时间,直到晚宴之前,决出了十六人。

    其中包括周舒安和小竹,分别为比武和调羹。

    李淑婷倒是参加了斗琴,最后一场断弦惜败。

    比武这一项显然是特意为了周舒安专门设立。

    学武的名媛本就不多,四名寻真台仕女武功高强,足以替周舒安剪除所有对手。

    四女当然还牢牢记着郭青娥的吩咐,尽管让周舒安赢到最后,途中却下了黑手。

    当时感觉不到,暗劲后发,会越来越疼。

    等到入内见郭青娥的时候,稍微让其站久些许,并捧些东西,一定支撑不住。

    当场失态,当面丢脸,也就算成功给了下马威。

    周舒安同样赢到最后一场,对手是寻真台仕女。

    此女过了两招便“内伤复发”,当场倒地认输。

    周舒安顺理成章夺魁,成为被挑选的十六人之一。

    结果同样以“内伤复发”为由,一副不支的样子,非要离开。

    无论周舒安是真的不支,还是装成不支,寻真台仕女确实下过黑手,以为没拿住力道,下手过重。

    宫天雪知道情况,难免心虚,不好强留,只能同意。

    因为太多项目的关系,并非一项一项比,不少项目是同时开始。

    周舒安离开的时候,离晚宴开始尚早。

    这场宴会举办的目的就是为了周舒安。

    周舒安受伤要走,目的已不可能达成。

    宫天雪十分无奈,继续主持比试,同时派人知会郭青娥。

    既然没有周舒安,郭青娥也就没打算过来,让宫天雪代她赠送礼物。

    周舒安离开后一个多时辰,她的随行侍卫回来询问自家小姐的下落。

    原来周舒安并没有直接返回大龟山山庄,反而去了岳阳楼附近的西市游逛。

    说是要逛逛街,顺便再找间馆子吃晚饭。

    仅凭这点就知道周舒安肯定是装成受伤。

    那时临近晚饭的点,市集非常热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侍卫难以近身。

    只一眨眼功夫,周舒安就不见了。

    一众侍卫知道自家小姐武功高强,又喜欢乱逛,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发生。

    一开始都没当回事,然而天都快黑了还是没找到小姐的下落,这才慌了神。

    留下几个人继续在西市寻找,余人分为两路,一回大龟山山庄,一去枫桥别墅。

    这时晚宴刚刚开始,宫天雪心知肚明,寻真台仕女当真下了黑手,周舒安失踪的时候,差不多就是暗劲发作的时候,应该连站都站不起来,实在不太可能自己离开。

    于是赶紧是找来绘声和江离离,让她们派人去寻找周舒安。

    她自己则留下继续主持晚宴。

    一直等到天黑,宴会都散了,还是没有传来好消息。

    宫天雪不敢再继续隐瞒,心中害怕,又不敢直接找风沙,于是跑去找郭青娥。

    郭青娥听完后,派东果前来知会风沙。

    风沙静静听东果讲完,问道:“伏剑和绘影呢?”

    东果摇头道:“她们一早就出门了,应该跟绘声报备过行程,婢子这就去查。”

    风沙嗯了一声。

    东果行礼离开。

    风沙动了动手指。

    思碧赶紧转动轮椅,把主人推到湖边,面对湖面。

    她知道周舒安,潭州的时候还见过一面。

    听东果这一番话讲下来,猜也猜得到周峰想要与主人联姻。

    如今周舒安提前离席,突然失踪,事情麻烦了。

    恐怕将会影响主人跟周峰及朗州军的关系,反目成仇也说不定。

    风沙凝望着湖面发呆,思绪如湖波,阵阵涟漪,浪浪拍岸。

    周舒安失踪,东鸟四灵的嫌疑最大。

    正因为如此,他反而觉得跟东鸟四灵无关。

    东鸟总执事应该清楚,这种行为将逼着他鱼死网破。

    东鸟四灵处于弱势,最好的下场也仅是跟他玉石俱焚。

    东鸟总执事应该不会傻到这种程度吧!

    思碧忽然轻斥道:“是谁?站住!”

    尽管她不认识张星火,倒也没有敌意。

    自打进到枫桥别墅里面,她就没见过主人之外的男人。

    这是唯一一个,显然非同一般。

    另外,一众剑侍并没有警戒,说明认识这个青年是谁。

    她这一声仅是提醒主人有人来了。

    风沙扭头看了一眼,招手道:“让他过来。”

    张星火慢吞吞地踱近,扫了思碧一眼,冲风沙啧啧道:“有时候真挺羡慕你的。有事美人干,没事,咳~找我什么事?”

    风沙歪歪头。

    思碧将情况大略说了。

    张星火脸色渐渐肃然,沉吟道:“事已至此,是谁做的、怎么做的已不重要。”

    风沙颌首赞同。

    没有错,当前控制局势不继续恶化才是他首先要考虑的事情。

    真相一点都不重要,起码目前不重要。

    揪着不放,只会耽误宝贵的反应时间。

    “要以最坏的结果考虑,必须先咬定此事就是东鸟四灵所为。”

    张星火低头思索道:“你应该立刻联手周峰,向东鸟总执事发难。同时联络东鸟四灵的其他高层,逼迫东鸟总执事让位,起码要迫使他交出权力。”

    越说到后面,语速愈缓,语气越重。

    这番话里没一个“血”字,其实每个字都带着血,血流漂杵的血。

    张星火也觉得这事应该跟东鸟四灵无关。

    不过,为了稳住濒临破裂的联盟,必须要给风沙和周峰竖立一个共同的敌人。

    只能是东鸟四灵。

    尽管后果严重,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现在就看风沙觉得哪头重、哪头轻了。

    风沙不吭声。

    难就难在他还寄望东鸟总执事支持他登顶四灵,不想跟人家彻底撕破脸。

    “若不如此,将无法与周峰同仇敌忾,他可能会敌视你,导致谈判破裂。”

    张星火提醒道:“你将会失去东鸟大势,也就失去压制东鸟四灵的能力。”

    他见风沙不说话,强调道:“当以玉石俱焚之决心赌人家不敢鱼死网破。”

    风沙眼光闪烁起来,显然心动。

    奈何兹事体大,难以下定决心。

    张星火噼里啪啦说完之后便不再作声。

    他刚才还挺羡慕风沙的,身边的美人多到他都认不全,比神仙还快活呢!

    如今又觉得风沙有些可怜。

    他可以侃侃而谈,因为付出代价的人并不是他。

    别看风沙面不改色,彷若无事,恐怕心态都炸了。

    那滋味,不会比死强多少。

    ……

第一千五百六十一章 近城远水

    明天就是中秋佳节,当夜全城无宵禁,夜市喧嚣,灯火辉煌。

    虽然岳州的宵禁早就名存实亡,由官府明令布告还是不同的。

    酒楼彻夜不休,乐声云外鼎沸。男女成双成对,孩童连宵嬉戏。

    李含章猫在夜市街口的角落,打扮像个乞丐,不时抬头眺望,一脸不耐烦。

    像是在等人,且久等不来的样子。

    过路的行人无不转目投视,脸上大多露出“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表情。

    因为夏冬就站在李含章的身边,看样子显然精心打扮过。

    月下俏立,珠翠罗绮,略施粉黛,楚楚动人,有一种高贵娇美的独特气质。

    如果仅是这样还则罢了,毕竟今夜是中秋夜,跑来逛夜市的美人所在多有。

    可是,跟一个乞丐模样的家伙在一起的美人,绝无仅有。

    两相比较,特别显眼。

    李含章都囔抱怨道:“那个差火的火折子,怎么还不来?”

    这次来逛夜市,其实是黄宛如张罗的,叫上了他和夏冬。

    当然还有张星火和张星雨兄妹,以及潘兰容。

    他和夏冬早就到了,那几个连个影子都没有。

    夏冬轻声道:“他们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李含章见行人频频看来,浑身不自在:“你往后站点,别那么显眼好不好。”

    他刚才看见岳湘了,还有楚亦心。

    两女一左一右,跟在宫天离的哥哥赵反真的身边。

    尽管离得尚远,依然能感到两女相互敌视的氛围。

    也幸好距离尚远,没有被三人发现。

    虽然他跟楚亦心关系不错,那也没好到搅进男女之事。

    夏冬微微一笑,往后站了一点。

    一驾过路的豪华马车忽然在两人面前靠边停下。

    绘影掀开窗帘道:“夏姑娘,要不要捎带一程?”

    夏冬抱拳道:“多谢,不必。”

    绘影转视李含章,没好气道:“玩就玩别惹事。”

    李含章正透过车窗偷瞄,发现那位孟夫人也坐在车里,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闻言忙收回视线,挤出个大大的笑脸:“高主事你怎么不请我上去坐坐呢?”

    绘影道:“怕你脏了我的车。”语毕,抖下车帘。

    马车扬长而去。

    李含章冲着驶离的马车做了个鬼脸。

    夏冬忽然启唇道:“来了。”

    李含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张星雨亲热地挽着黄宛如的胳臂顺着人流走近。

    并没有看见张星火和潘兰容。

    张星火个头很高,踮脚招了几下手,还未喊出声,两女便透过人群看见了。

    黄宛如拉着张星雨快行过来,致歉并解释道:“临出门时,他被人叫走了。”

    李含章不高兴道:“谁啊!这么扫兴。”

    张星雨娇哼道:“你当我哥跟你似的,整天穿个破衣烂衫,到处游手好闲?”

    居然说主人扫兴,她当然不会给好脸。

    李含章使劲瞪她几眼,动动嘴又闭紧,终究没有回呛,岔话道:“潘兰容呢?”

    黄宛如怕张星雨跟李含章吵起来,忙道:“她先去医馆了,说清酒锅要点时间,让我们先在街上逛逛,晚些过去直接开吃。”

    风驰柜坊出钱,绘影出面,小竹已经把开医馆的铺面盘下来。

    位置还算不错,占地亦不算小,尤其紧挨着新建的风驰柜坊。

    潘家女卷已经从枫桥别墅搬了过去。

    唯有小竹觉得风沙腿伤未愈,她有责任治好,所以暂且没搬。

    李含章一听清酒锅,口水都快留下来了,忙不迭道:“那还等什么,快逛啊!”

    清酒锅是江城醉香楼的特色名肴,非常着名,价格自然也非常昂贵。

    他仅是混过几次,还是就着剩汤吃点边角肉,依然美味到至今难忘。

    恨不能直接飞奔过去。

    觉得街有什么好逛的?街上除了男人,不就是女人么?哪里没有?

    ……

    夜市中车水马龙,十分拥挤,马车时快时慢,偶尔停下。

    马车上,巧妍脸上早已没了笑容,耐心劝说道:“魏赵韩三家分晋……”

    “别跟我东扯西拉,我不就是找你讨点人手嘛!”

    绘影一脸不高兴,打断道:“你犯得着跟我一二三四五,这一通乱数吗?”

    巧妍无奈道:“君山早被传火司掏空了,我同意没用,大首领不会允许。”

    “那天晚上你跟主人怎么说的?别忘了绘声也在,她可是听得真真的呢!”

    绘影冷笑道:“她脑袋是笨,万幸耳不聋、眼不瞎,还长着嘴,会说话。”

    主人深感人手不足,巧妍当时出了个主意。

    重阳大宴的时候,东鸟地方势力将云集岳州。

    可以要求各家以子女为质,补充弓弩卫和剑侍。

    年纪小的,扔到秘营里锻炼。

    年纪稍大,单纯当侍从侍女。

    还打算从修德楼宴会开始收。

    巧妍脸蛋莫明一红,细声道:“虽是开源的法子,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晚是绘声侍寝,她留下陪侍,端茶递水,擦拭沐浴之类。

    她给主人出主意的时候,绘声正忙得昏天暗地。

    居然可以分神听她说话,还记住了。

    不可思议。

    “远水好歹也是水。”

    绘影展颜道:“你离君山秘营近,又负责朗州军的相关事务,无论是人进秘营,还是人出秘营,你都够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千万记得传火司。”

    绘影越是这么说,巧妍心里越是害怕。

    她和孟家姐妹权力过大,还可以像现在这样内外沟通。

    内外沟通和内外勾结就隔着一张纸,一戳就破。

    一旦主人感到威胁,她们就会危险。

    绘影心里没数,绘声就是个笨蛋。

    以为受宠,主人就舍不得杀人了?

    开什么玩笑!

    巧妍正琢磨对策呢!后方传来轰轰隆隆的崩腾声。

    听声响的大小,分明由远及近。

    四面八方随之嘈乱,街上的行人四下奔逃。

    混乱如同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绘影和巧妍各自掀开两边窗帘,四下打量。

    入目的场面,仿佛天降大火,陡于山林,百鸟受惊,走兽奔腾。

    街上乱成一片,马车难以动弹。

    赶车的弓弩卫勉强将马车赶往巷口并堵住,请绘影和巧妍下车。

    随行的剑侍和弓弩卫已经围了过来,四方警戒,护送两女入巷。

    目前情况不明,人生地不熟,巷弄里实在危险,暂时不敢乱走。

    一行人逗留于巷口附近,等斥候回报,再来决定从哪条路离开。

    有个着便装的弓弩卫施展轻功腾跃而来,禀报道:“全城宵禁,城防军清场。”

    巧妍和绘影相视一眼,巧妍喃喃道:“肯定出大事了。”

    今晚是中秋夜,官府出告示解禁,又突然宵禁,一定会引起恐慌,影响民心。

    后果非常严重,可是还是宵禁了,显然事情小不了。

    宵禁意味着城门关闭,她们出不了城了,也就是说无法回城北郊的枫桥别墅。

    巧妍聪明归聪明,毕竟纸上谈兵,亲临混乱局面,难免慌乱,有些不知所措。

    “上马车,走侧街,回风驰柜坊。”

    绘影曾经主事一方,虽惊不乱,下令道:“遇官兵绕,遇百姓赶,遇乱民杀。”

    她命令一下,一众剑侍和弓弩卫立时有了主心骨,各归其位,迅速运作起来。

    ……

第一千五百六十二章 帮忙减员

    高桥湖,东鸟总执事府邸。

    东鸟总执事背手面湖,沉默不语。

    绝先生在后面轻声道:“我仔细问过了,确是孙小姐故意落败,与他人无关。”

    周舒安突然失踪,直接打破风沙与总执事好不容易形成的默契。

    形势陡转直下。

    前一刻风和日丽,后一刻狂风骤雨。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刺激过了。

    上一次还是在流城,以特使的身份跟风沙斗法呢!

    东鸟总执事脸上怒意一闪即逝,头也不回道:“先把她禁足,至于怎么处理她,哼,之后再说。”

    李淑婷故意落败在先,周舒安出门失踪在后,连他都觉得这事是他干的了。

    想也知道风沙一定暴跳如雷,认定是他破坏谈判。

    风沙和周峰的谈判攸关东鸟大势的归属,这就是风沙的底线。

    一旦过线,那就是逼着人家鱼死网破。

    绝先生道:“相比东鸟大势,风沙应该更在乎你支持他登顶。”

    话虽然没错,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纯粹是安慰总执事罢了。

    “失去东鸟大势,他如何压制东鸟四灵?压不住东鸟四灵,他如何压制我?”

    东鸟总执事苦涩道:“他压不住我,又凭什么相信我一定会支持他?”

    风沙做梦都想登顶,死也要冲上去,无论如何都要确保他一定支持。

    他若不同意,风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既然迟早都要跟他鱼死网破,换成他也会选在自己实力最强的时候。

    这么简单的帐,风沙不可能算不清楚。

    绝先生道:“这件事确实与我们无关。”

    这句话说得有气无力,毫无半点底气。

    尽管事实如此,他相信风沙肯定不信。

    东鸟总执事叹气道:“总不能束手待毙,你觉得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蒲桑死后,君山方面来人接管了州衙、城防和白石营。

    东鸟四灵确实掌控岳州多数驻军,只是分散于岳州各地。

    能够直接影响岳州城的仅有岳州水师,还得是在无视君山舰队的前提下。

    换句话说,目前整个岳州都在风沙手里。

    绝先生沉默了许久,盘算许久,艰难启唇道:“只能等,等他犯错。”

    岳家还有两营兵,一在城内,一在城外。

    如果能让岳家配合岳州水师,还是有可能夺下岳州的。

    可是,夺下又能怎样?

    与朗州军相比,岳州跟泥捏的没有任何区别。

    无论他们如何挣扎,于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除非风沙犯错。

    “到底是谁抓走了周舒安?”

    东鸟总执事忽然转身,恨恨道:“把他给我找出来,我要亲手活剐了他。”

    绝先生不吭声。别说现在根本没工夫查,就算查到是谁干的又能怎样呢?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让风沙和周峰相信这件事跟他们无关。

    两人相对而立,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束手无策,只能等死的感觉绝不好受。

    一名侍从匆匆进来,急声禀报道:“岳州城防军宵禁全城。驻军冷水铺的冷水营大举出动,似乎正往高桥湖进军。另外,还在整编的洞庭武平舰队似有异动。”

    岳州水师驻于高桥湖,东鸟总执事的府邸也在高桥湖。

    冷水营正是听命于岳家的两营之一,突然往高桥湖进军,意义不言而明。

    绝先生挥退侍从,冲东鸟总执事道:“看来他真打算跟我们鱼死网破了。”

    骑步兵确实没法攻打水师,如果再加上武平舰队,那就可以把高桥湖围死。

    东鸟总执事冷笑起来:“他还真敢以下犯上,对我动手啊!”

    风沙之所以可以搅风搅雨,除了手段高明之外,也是因为身份特殊。

    四灵想不想支持,都得支持。否则就凭风沙那丁点势力,鬼都不理。

    失去四灵支持的风沙,打根上子就失去了翻云覆雨的本钱。

    以下犯上,就是自绝于四灵。

    绝先生也觉得风沙犯错了,笑道:“事不宜迟,咱们该走了。”

    如今风沙大势在手,干什么都可以。

    哪怕把他干掉,总执事都无可奈何。

    唯独不应该直接对东鸟总执事出手。

    这让另外五位四灵总执事怎么想?

    看来风沙真是气疯了,疯到失去理智。

    两人正要动身,侍从又进来禀报,说秦使君到了。

    秦使君即东鸟玄武观风使秦夜。

    两人相视一眼,心里咯噔一响。

    就说风沙怎么突然犯傻,原来一点都不傻,分明谋定而后动。

    秦夜被请进来之后一不就座,二不寒暄,行礼之后径直道:“风沙没别的条件,只要周舒安无恙回返,他保证他和周峰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故意停顿。

    东鸟总执事目不斜视,冷澹木然,恍若未闻。

    绝先生只好问道:“如果没回来,他想怎样?”

    秦夜目视东鸟总执事,轻声道:“他坦言告诉我,他有求于总执事,也希望总执事有求于他,他希望互帮互助,不希望相互拆台。”

    风沙最终并没有全盘采纳张星火的建议。

    空有玉石俱焚之势,没有鱼死网破之心。

    因为赌输的代价太大了,他根本付不起。

    没有东鸟总执事的支持,他不可能登顶四灵。

    为此,他愿意给好处,而非硬碰硬去赌东鸟总执事服软。

    绝先生轻松下来:“看来秦使君是来做说客的,不是来下最后通牒的使者。”

    秦夜颌首道:“他坚信周舒安失踪与我东鸟四灵无关,希望东鸟四灵全力相助。他认为周舒安明晨之前定会安然无恙地现身于大庭广众之下。”

    就是不再追究的意思。

    只要人安然无恙回来,什么都好说。

    哪怕绝先生亲自把周舒安扔到闹市里,风沙也会装作看不见是谁扔的。

    “这件事本来就与我们无关。”

    绝先生摇头道:“他想怎么找就怎么找,爱去哪找就去哪找。”

    秦夜见他不接话,低声道:“一个黄花闺女,要是过了夜,往后还怎样嫁人?”

    绝先生正色道:“不管他信与不信,这件事当真与我们无关。”

    秦夜见他反复强调“与我们无关”,脸色微变,沉吟道:“当真与我们无关?”

    “人家面子里子都给到了,再要装傻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绝先生苦笑道:“就算真是我们干的,目的也该达到了,没有必要自找麻烦。”

    秦夜脸色肃然,腰杆挺直,冷冷道:“到底谁这么大胆子,敢挑拨咱们四灵?”

    周舒安失踪,差点害得风沙跟东鸟总执事兵戎相见,真的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只在风沙一念之间。

    如果这事真是总执事做的,还则罢了。

    如果不是,那人就是嫌自己活得太舒服、家里人口太多了。

    他绝不介意帮忙减员。

    “你回去告诉他。”

    东鸟总执事终于开口道:“无论人回不回的来,我都会给他一个交代。”

    风沙横来的利刃并未开锋,他总算放下心来。

    胸中的怒火却也腾腾地撩卷上来,一直撩到嗓子眼。

    这特么哪里来的混蛋,居然敢挑拨四灵内斗?

    这口气要是不出,真当四灵睚眦必报、凶狠蛮横的名声是白捡来的吗?

    ……

第一千五百六十三章 扑朔

    好好一个中秋夜本来热热闹闹的,夜市灯会应有尽有,家家户户,喜迎佳节。

    突然之间,风云突变,全城宵禁,满街惨澹,人心惶惶。

    满城的气氛一下从极喜,转为极忧。

    哪怕天光大亮,净街的官兵大都撤走,街面上还是一片萧瑟景象,仿佛深秋。

    不时有官兵纵马驰街,搜查驱赶,使萧瑟之中又增添了几分紧张。

    寥寥行人无不步履匆匆,沿着街边低头而过。直到中午,街上也没什么人气。

    城西有一条巴山巷,北接州府,南临西市,西边就是岳阳楼。

    城中权贵的府邸大多在此,风驰柜坊就开在位置最好的借口。

    小竹的医馆就挨在风驰柜坊的旁边。

    医馆也好,柜坊也罢,都尚未开业。

    医馆甚至连名字都未想好。

    这时候也无心想什么店名。

    潘家女卷饱受劫难,稍有点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何况中秋宵禁。

    幸好昨晚来了一众客人,尤其李含章曾是王魁身边的红人。

    武平军屯兵岳州的那段时间,李含章很是风光了一阵,也曾是潘家的座上贵宾。

    有他坐镇,潘家诸女才稍稍心安。

    小竹的长姐潘梅容听说李含章并没有固定的住处,便请求李含章就在这儿住下。

    李含章每天都跟江湖朋友厮混,喝酒吃肉快活的很呢!根本不想扎在女人堆里。

    奈何黄宛如留上了心,她觉得李含章老大不小了,也该娶妻生子了。

    如今这一屋子女人,虽说经历惨点,好歹出身名门,都是大家闺秀。

    如今又有了这么间医馆,往后生计肯定不成问题,便生出撮合之意。

    尽管李含章跟张星火见面就吵,两人感情确实很好,跟亲兄弟似的。

    黄宛如硬摆出嫂子的架子,李含章还真拿她没辙,只能答应先住下。

    反正黄宛如总不能天天看着他,过几天他不回来不就行了。

    哪曾想黄宛如居然要夏冬留下监督,李含章差点哭出声来。

    借口上街打听昨晚情况,火急火燎地跑了,夏冬跟了上去。

    一大早出去,午饭后方回。

    潘梅容和小竹十分关切,一直等在尚未开张的前铺医馆里。

    见李含章和夏冬回来,赶紧迎了上去,脸色布满询问之色。

    “听江湖朋友说,洞庭武平舰队因整编闹出乱子。”

    李含章快步进门,顺手合门道:“他们居然还抢走了几艘战船,想攻打城陵矶,被水师逼退后,转攻西门。军情紧急,又怕探子混进来刺探破坏,城防只好宵禁。”

    小竹和潘梅容皆露出后怕的神情。

    岳州的西门就是岳阳楼,过了岳阳楼就是巴山巷和西市。

    好险好险,难怪难怪。

    这要是被乱军从西门打了进来,哪怕只混进来一些强徒,她们这儿首先遭殃。

    “宵禁虽然解了,谁也不知道混进来的探子到底肃清没有。”

    李含章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你们这一片非富即贵,离西门又近,实在危险。反正还没开张,紧好门户,这几天我出去采买,你们不要出门。”

    潘家几房姐妹还有些同受难的婢女,唯独没有男人。

    一大家子女卷要吃要喝,手中又没什么钱,还要担心受鄙视、受欺负。

    所以连仆役都没请。

    李含章本来是被迫留下,现在担心出事,觉得应该呆上几天。

    呆到没有危险为之。

    潘梅容忙道:“李参卿说得是,我们保证不出门,只是也太麻烦李参卿了。”

    李含章当过武平军的行军参谋,参卿是尊称。

    严格说起来,他现在还是,毕竟职务并没有被正式撤掉。

    不过,行军参谋虽然属于军使高级幕僚,却非常设之职。

    地位高低全仰赖于军使信任。

    现任军使是周峰,他连认都不认识。

    一直默默跟在小竹身后的万容玉突然插话道:“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李含章不禁皱眉,斜眼道:“你什么意思?觉得我那些朋友乱说话么?”

    小竹嗔道:“玉姐!”

    “风驰柜坊就在隔壁。”

    万容玉不肯闭嘴,继续道:“他们那儿的消息肯定比江湖人灵通。”

    几次接触下来,她早就看李含章不顺眼了。

    尤其在黄宛如有意撮合之后,变成了敌视。

    虽然黄宛如并没有明确要撮合谁,小竹小姐显然身处于撮合之列。

    小竹小姐可是主人看上的女人,她当然容不得别的男人跑来染指。

    李含章立时不吭声了。

    人家说得有道理,既然有道理他就不会为了面子硬犟。

    潘梅容赶紧圆场道:“李参卿说紧闭门户总归没错的。”

    这会儿几人已经走到了后面庭院里。

    “你这婢女说得没错,就让她去隔壁问问。”

    李含章四下扫视,嘴上冲小竹道:“风驰柜坊的主事不是送了你一块煤精印么?还帮你盘下这里,想必你们关系不错,最好请她让柜坊的卫士们顺便照看一下。”

    他对高月影的真实身份十分好奇,为什么又叫绘影,跟风沙到底什么关系。

    潘家又都是女卷,就他一个男人,如果熘进来什么人,他不可能时刻都在。

    主要还是为潘家女卷的安全着想。

    这一番话让几个女人的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连万容玉都觉得看顺眼了些。

    虽然李含章不修边幅,模样当真英俊。

    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何况还知错能改。

    夏冬见几个女人看李含章的眼神不对,心里莫明吃味,催促道:“要去就趁早,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早点弄清楚没坏处。她去恐怕问不出什么,最好你亲自去。”

    之前,风沙授意,她当着蒲家全家的面,斩首蒲桑。

    蒲家非同一般,势力很大。

    她跟潘家女卷一样有点草木皆兵,觉得什么事都针对她。

    小竹跟风沙的传闻,她有些耳闻,觉得绘影会给点面子。

    就算涉及机密,也会透露一点。

    ……

    风驰柜坊,内室。

    绘影亲自给小竹送茶,十分殷勤。

    主人对小竹非常的上心,主人上心的女人,她当然要加倍上心。

    问听小竹来意之后,犹豫少许,低声问道:“周舒安你认识吗?”

    小竹微怔,道:“昨天我还跟她在休德馆见过面呢!她怎么了?”

    绘影声音更低:“昨天傍晚,周舒安在西市失踪。已经确认,是被人掳走的。”

    小竹啊了一声,结巴道:“被人掳走?她,她可是周叔的女儿,周峰的女儿!”

    绘影点头。

    小竹兀自不信:“不可能,不可能,谁敢抓她,不要命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信了。

    若非如此,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阵仗,中秋夜呀!说宵禁就宵禁了。

    转念又问道:“现在人呢?救回来了吗?”

    绘影凑近些,悄声道:“就在中午,被扔在西市,手足筋俱被挑断,人废了。”

    想也知道,主人会多么暴跳如雷。

    巧妍负责岳州州衙、城防和白石营事务,实在没办法,硬着头皮也要回去善后。

    她才不敢回去呢!深怕遭受池鱼之殃。

    若非小竹亲自登门,她死也不会露面。

    ……

第一千五百六十三章 登山

    还是碧天馆。

    馆内南北天井两廊设有多处阁楼,位于楼上,名曰“登山”。

    坊间有传言,登三山者富,登二山者贵,登一山者贵不可言。

    风沙和周峰如今就在“登一山”的阁楼内。

    阁楼内当中垂帘,垂帘那边十女缤纷,载歌载舞,灯火通明。

    这十女就是枫桥别墅的花信十女,本来打算在中秋节于碧天馆正式亮相。

    现在闹了个虎头蛇尾,好在风声总算放出去了。

    隐谷、北周和南唐方面将会开始给名花榜造势。

    至于十女本人,就从碧天馆出道,枫桥别墅将会予以一定的支持。

    主要是林羊羊负责。

    至于能否闯出名声,还是要看她们自己。

    垂帘这边灯光相对稍暗,依旧明亮,风沙与周峰对视在榻。

    没有人近身服侍,只有他们两个,所以说起话来非常坦陈。

    坦陈到十分刺耳,甚至扎心。

    “周小姐逢难蒙尘,我当然恼火,但也仅是需要恼火而已。”

    风沙澹澹道:“是你需要这场联姻,对我而言,并非必须。”

    周峰眼眶瞪红,脸上刺字狰狞扭曲,双拳捏紧压在方几上。

    硬木的方几压着榻席嘎吱嘎吱,可见用力。

    风沙看也不看,云澹风轻地取盏品茶。

    他这话确实有些无情,奈何事实如此。

    联姻其实是一种抵押,用以维持互信。

    如果没法维持,两人就无法继续谈判。

    嘎吱嘎吱声渐渐没了,周峰冷冷道:“你到底想怎么办?”

    风沙放下茶盏,轻声道:“令郎……”

    喀拉一声脆响,榻上方几当中崩裂。

    幸好将断未断,否则桌上茶盏等物什就要遭殃了。

    风沙往崩裂处扫了一眼,微笑道:“令郎可以不必为质,换朗州军三个位置。”

    从古自今,和亲、联姻之所以比比皆是,正因为相对来说,付出的代价最小。

    谁还养不起一群女儿啊!

    一听“三个位置”,周峰立时冷静下来,比朝他头上泼一盆冷水,冷得还快。

    “何止三个,给你六个,可以参赞军机。”周峰说得很慢,一字字仔细斟酌。

    他跟风沙私下密约联盟,与朗州军无关。

    所以,代价只能由他自己出,当然希望付出的代价越小越好。

    风沙笑了起来:“原来令郎价值如此不菲。”又开始斟茶喝茶。

    所谓参赞军机,说白了就是幕僚,权力大小仅在人家一念之间。

    若不能实掌兵权,别说六个,就算给两百个位置,他也不稀罕。

    周峰咬咬牙道:“一个副职,五个……”

    风沙打断道:“我帮你把解文表赶去衡州就职,仔细算算,你应该还有得赚。”

    解文表在朗州军的地位和势力仅次于周峰。

    把解文表赶走之后就可以着手清除其势力,一定会空出一批重要的高层职位。

    周峰脸色一阵变幻,沉声道:“他已经答应就任衡州刺史,赴任是迟早的事。”

    解文表的势力迟早归他接手,既然迟早是他的,交给风沙几个,怎么会是赚?

    明明赔大了好不好。

    风沙斜他一眼,心道这家伙真贪心,明明还不是自己的,居然当成自己的算。

    嘴上道:“那可不一定,如果解文表就是赖着不肯走,想必你也没法赶他吧?”

    周峰硬邦邦道:“周某自有办法,不劳风少费心。”

    风沙耸肩道:“这么说,没得谈咯?”

    周峰脸上刺字抽动几下,无奈道:“两个副职,不能再多了。”

    “我找你要三个副职,不是张口就来的。武平军一个……”

    风沙掰着指头道:“武安军一个,还有水师一个,你的静江军我可以不插手。”

    周峰曾任静江军副使。

    王魁死后,静江军成为周峰的本钱。

    周峰不吭声,木无表情。

    看不出他心里所思所想。

    “你与我和亲也好,联姻也罢,又或者纳质,归根结底就是交予我人质……”

    风沙拿足以看透人心的幽眸扫了周峰一眼,笑道:“目的在加大你毁约的代价,若非如此,我凭什么替你付出代价?只要你不悔盟约,你的人我的人都是你的人。”

    周峰叹了口气道:“虽然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毁约,可你不觉得代价有些大吗?”

    “所以我同意联姻,也提了令郎,是你不情愿。”

    风沙挑眉道:“或者让令郎来我这儿做客也行。”

    周峰咬牙道:“我中年得子,只此一子,年纪还小……”

    “所以才价值三个副职。”

    风沙截话道:“不是我不给你选,是你自己没得选。”

    谁让周峰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适婚的女儿。

    如果能多生几个,现在也不会这么窘迫了。

    自己生不出孩子,总不能怪他吧!

    周峰沉默少许,冷冷道:“我可以答应你,条件是找出害我女儿的凶手。”

    “义不容辞。”风沙正色道:“找到之后呢?”

    周峰恶狠狠道:“那就是我的事了。”一脸吃人的表情。

    顿了顿,又道:“如果不是你找到,那就只有两个副职。”

    风沙想了想,举掌道:“一言为定。”

    周峰举掌击之,而后道:“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判了吧!”

    风沙展颜点头,双手拍了几下。

    垂帘对面乐声立止,十女停止歌舞,列排敛目,行礼退下。

    不久之后,巧妍和绘影各自抱着书折走了进来。

    风沙又开始跟周峰扯皮,这一扯就扯到了晚上。

    最后卡在横赋上僵持不下。

    风沙希望完全去除东鸟原先定下的额外赋税,不再横征暴敛。

    并非完全一心为民,还是想以此制约东鸟的经济及军队规模。

    周峰原则上同意。

    他觉得东鸟王氏被灭的首要原因就是“不恤百姓”,同样希望除去横赋。

    不过,对他而言,税负当然越多越好,所以在去除的比例上持不同意见。

    而且与风沙的分歧相当大。

    风沙希望“悉数去除”。

    如此,短时间内可以达到制约的效果。

    不过,时间一长,叫作与民休养。

    对北周来说,适得其反。

    他再是倾向北周,也不可能无休无止。

    周峰则认为“减半足矣”。

    对他来说,自保为先。自保需要拥兵,拥兵需要钱粮,越多越好。

    等到彻底收拢朗州军,真正在东鸟站稳了脚跟,再悉数去除不迟。

    耍嘴皮子,周峰怎么可能耍得过风沙,被驳得体无完肤,头都抬不起来。

    可是攸关核心利益,吵不赢也要硬撑。

    尤其这事他一个人说了不算,还要获得朗州军地认同。

    就算他现在答应让步,回去之后还得他去摆平朗州军。

    这么大一口锅他当然不想一个人背,风沙休想坐享其成。

    ……

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风沙与周峰就“横赋”的谈判僵持太久。

    两方最后各退一步,周峰同意“悉数去除”,风沙则答应帮周峰“铲除异己”。

    至于能“去除”到什么程度,就要看风沙能“铲除”到什么程度。

    风沙不介意当刀,只要周峰能保证“悉数”。

    至此,结盟最大,也是最后的障碍总算扫除。

    两人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一些不轻不重的细枝末节,乃至具体方案,自有下面人负责。

    待到归整成册,两人就可以正式定盟。

    出得碧天馆后,已是深夜。

    枫桥别墅位于北郊,返回得出城,赶回去怕不是凌晨了。

    加上绘影极力邀请,风沙半推半就答应去风驰柜坊过夜。

    其实心里未尝没有顺路看看小竹的意思。

    当然,嘴上说顺便让小竹看看他的腿伤。

    风驰柜坊距离碧天馆很近,过两条街而已。

    进去后发现庭院里面灯火通明,开着夜宴。

    宴会场地很大,歌舞酒食齐全,乐声悠扬。

    伶优不少,宾客更多,有男有女,三五扎堆,恣意纵情,非常热闹。

    绘影领着主人从连通后楼的飞桥上路过,居高临下俯瞰,分外分明。

    风沙扫一眼就看见了小竹、夏冬、李含章和小竹的长姐潘梅容。

    四人明显不太合群,孤零零地凑在角落里。

    风沙好奇问道:“下面这是干什么呢?”

    “柜坊不是要开业了嘛!”

    绘影缓下步子,回道:“都是些权贵富贾的子女,特意请过来暖场的。”

    多是本地权贵子女,亦有一些外地人士,都是小辈。

    其中相当一部分女子参加了宫天雪在休德馆举办的宴会。

    尤其那十几名夺魁的未婚少女,除了周舒安,悉数到齐。

    也是想走通绘影的门路,绘影则希望各方捧场。

    各取所需。

    风沙瞧了眼李含章,心道这小子算哪门子权贵。不过,嘴上没做声。

    绘影一直留意着主人的反应,笑道:“李马快交游广阔,在岳州很有些人脉。”

    风沙脸上流露出不信的神色:“是嘛!”明明没有人搭理他好不好。

    绘影谨慎道:“潘家两位小姐是岳州名媛,李马快是跟着她们来的。”

    两女身份实在敏感,亲近她们意味着得罪朗州军。

    其实在场有不少人与两女的关系很好,不乏闺蜜。

    然而在公开的场合撞见两女,装也要装成不认识。

    加上多数宾客因潘家女卷的遭遇而生出轻视之心。

    导致小竹四人孤零零的。

    绘影的言外之意,风沙听懂了,吩咐道:“带我换件衣服,我下去凑凑热闹。”

    绘影展颜道:“婢子先去安排一下,让他们迎候……”

    为了把主人请来参宴,她很是用了些心思,没想到这么顺利。

    “有什么好迎候的。”风沙皱眉打断道:“深怕人家不认识我是不是?”

    这是四灵的习惯,又或者说四灵的通病,打心眼里认为自己见不得光。

    喜欢用一堆身份把自己埋在最里面。除非必要,越少人认识自己越好。

    绘影本来还指望主人给自己公开站台,闻言十分失望,却也只好作罢。

    等风沙下到庭院的时候,已是一介贵公子,体弱多病那种。

    坐着轮椅,姗姗来迟。

    绘影先行现身,大家自然而然围了上去。

    巧妍趁着大家没注意,推着轮椅进到庭院,方向直指小竹。

    结果半途被人拦住去路。

    风沙抬头扫了一眼,立时认出来了,居然是东鸟总执事的孙女李淑婷。

    这丫头确实漂亮,拥有一张独一无二美颜,看过一眼就不太可能忘掉。

    五官超乎寻常的精致,无论眉目口鼻都完美得恰到好处,无半分瑕疵。

    秀雅天成,美而脱俗,稍微盯得时间长那么点,就足以让人想入非非。

    上次距离尚远,风沙打量之后,心脏都漏了半拍。

    这会儿面对面怼上,只感觉那雪白无暇的俏脸散发着圣洁柔和的光辉。

    一对充满神韵的灵动眸子,熠熠生辉,让人忘情投入,让人不禁迷失。

    好在风沙见惯绝色,李淑婷再漂亮也挤不进前五,只是看个新鲜罢了。

    稍一愣神,便即回神,问道:“这位姑娘,拦我何事?”

    李淑婷凝着美眸,上下打量风沙,嘴上硬邦邦地道:“我不想嫁给你。”

    风沙哑然失笑:“我也不想娶你。”

    认识他的人不多,能直接对上脸的人更少。

    东鸟总执事应该是给李淑婷看过他的画像。

    李淑婷明显愣了愣,旋即蹙眉道:“但愿你是真心的。”

    神情摆明不信,心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自幼貌美,出身高贵,围着她打转的男人数不胜数。

    多少人为了博她一乐,极尽讨好之能事,不乏卑微自贱,不乏装模作样。

    种种丑态,惹人发笑,认为风沙也是口是心非。

    风沙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道:“学士公没有跟小姐交代什么话吗?”

    东鸟总执事是东鸟天策府十八学士之首,天策学士是东鸟皇帝的幕僚。

    就好像徐玄身为南唐的散骑常侍,是南唐皇帝的幕僚。

    风沙身为辰流柔公主府外执事,是柔公主的幕僚。

    四灵中人都喜欢那种有权无事,可近可远的位置。

    李淑婷神情微变,冷冷道:“祖父跟我说了什么,关你什么事。就你这个废人,还想娶我?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身份,收起你的妄想痴心。”

    周舒安失踪之后,风沙调动军队迫近东鸟总执事所在的高桥湖。

    锤子举得高高,偏又轻轻放下,还通过秦夜之口表达善意。

    东鸟总执事松气之余,并未真的放心。

    真正的凶手未抓到之前,翻不翻脸仅在风沙一念之间。

    是以他一面让人加紧追查,一面让孙女尽快亲近风沙。

    两边都说了重话,皆下了铁令。

    李淑婷打小受宠,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

    之前让她给人做妾,如今要她主动讨好?

    这跟那些以色侍人的贱女人有什么区别?

    于是憋着劲来堵人,想让风沙知难而退。

    见面之后,发现风沙居然是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

    癞蛤蟆居然还想吃天鹅肉?决心也就越发坚决。

    巧妍见李淑婷对主人出言不逊,气得脸都红了。

    动了动唇,又使劲抿唇闭嘴。

    周舒安已经废了,不可能再嫁给主人。

    李淑婷最有可能成为二夫人,她当然不敢得罪。

    风沙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小姐若是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李淑婷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澹然模样,气更不打一处来。

    咬着牙让开了路,恨恨地注视风沙坐轮椅远去。

    结果看见风沙居然去了潘家姐妹那边。瞧样子,几人还挺熟的。

    眼珠熘熘一转,心中生出主意。

    匆匆离开,招来个少女,往潘家姐妹那儿点了几下,低语几句。

    说有点事情,让她把潘梅容请过来。

    这少女也是参宴的宾客,与潘家姐妹关系相当不错。

    只是这种场合,不敢公开亲近罢了。

    她不敢得罪李淑婷,只能硬着头皮,找潘梅容说了几句话,偷偷摸摸拉人过来。

    李淑婷与潘梅容是老相识,虚情假意地寒暄了几句,把人拉到僻静处,叹道:“你听说了吗?周舒安的事?”

    潘梅容心有戚戚地点头。

    李淑婷低声道:“你家兰容也要当心了。”

    潘梅容呆了呆,急忙问道:“当心什么?”

    李淑婷伸手指道:“当心他啊!”

    潘梅容顺着她的指尖一看,正好看见了风沙,忍不住啊了一声。

    李淑婷敛容道:“那天宫天雪举宴,名义上是名媛较技,其实是给风沙选小妾,以咱们的身份,哪有给人做妾的道理,还要争着抢着任人挑选,简直岂有此理。”

    潘梅容不吭声。

    她落难蒲家的时候,种种遭遇可比这惨多了。

    万般逢迎,只求活命。

    幸亏风沙出手救下,不然她还在那儿生不如死呢!

    所以,她根本不觉得风沙挑人做妾有什么不对的。

    若非自惭形秽,她早就自荐枕席了。

    “周舒安不想给他做妾,之后就被人劫走了。”

    李淑婷凑近道:“你妹兰容应该知道的,选妾的宴会上咱们三人结伴来着。今天我听人说周舒安回家就悬梁了,都没过夜,早上婢女发现的时候,人都凉透了……”

    潘梅容露出震惊神色。

    ……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细思极恐

    小竹见到风沙,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自在,脸泛潮晕,眼神躲闪,藏到夏冬身后。

    之前,周舒安说风沙是害潘家灭门的罪魁祸首,要她以身饲魔,伺机报仇。

    之后,她稀里湖涂参加了“选妾”,在周舒安和李淑婷怂恿下比试厨艺,成为备选的十六人之一。从此,心内煎熬的很,好多声音在脑袋里乱来乱去。

    “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他为什么要帮我?”“他为什么要害我全家?”

    “安姐是不是骗我?”“安姐为什么要骗我?”“我才不要那什么饲什么!”

    “接近他,只是想查明真相……”

    各种念头,此起彼伏;纷纷扰扰,一团乱麻。

    小竹早就背着万容玉,私下请夏冬和李含章帮忙调查。

    见风沙过来,做贼心虚,又不清楚自己到底心虚什么。

    反正就是心虚,就是不敢去看风沙的眼睛,就是想躲。

    夏冬比小竹还要心虚。

    她哪里敢查风沙,心里纠结着是否该将此事告诉风沙。

    觉得告密不合道义,不说又怕风沙秋后算账。

    倒是李含章破天荒的对风沙异常热情。

    要不是推轮椅的巧妍盯着他一脸不善,他差点扑上来跟风沙勾肩搭背。

    风沙毫无不适,更没摆什么架子,以兄弟相称,与之言笑晏晏。

    他对李含章的观感一直很不错,何况还有张星火和夏冬的面子。

    两人东扯西拉一会儿,李含章觉得与风沙混熟络了,挤眉弄眼道:“你看那边,大家都围着高副主事勐拍马屁呢!你就不想过去凑凑热闹?她现在可是大金主呢!”

    风沙笑了笑道:“我的钱还算够用,等哪天不够了,再去拍她马屁也不算迟。”

    李含章诶道:“就要平日多烧香,别等到临时抱佛脚。”

    风沙失笑道:“我看是你缺钱了吧?”

    “被你看出来了?我最近手头有些紧。”

    李含章摸着后脑勺傻笑道:“听说高副主事的妹妹在你身边,所以,这个……”

    巧妍倏然扫他一眼,黝黑的童珠勐地缩紧。

    高月影是绘影,绘影与绘声乃是同胞姐妹。

    对她们来说,这不算秘密。

    可是,李含章一个外人凭什么知道?

    除非……

    念头一转,转视夏冬。

    夏冬明显吃了一惊,一对上巧妍投来的视线,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表示不是她说的。

    风沙笑道:“所以,你想找我走个后门?”无异于承认他跟绘影关系匪浅。

    离开江城之后,绘影那个江陵巡防署副主事的身份已经不再重要。

    如果李含章不问,他没有必要主动说。既然问及,他也没有必要刻意隐瞒。

    李含章心道她果然和江离离一样,也是你的人,面上做出不好意思的尴尬样子,干笑道:“我一向大手大脚惯了,到岳州后见了不少老朋友,一不小心花冒了。”

    风沙含笑婉拒道:“柜坊息钱可贵,借钱拿来请客的话,小心被逼着上吊。”

    李含章的那点心思不难看透,分明在装傻。

    并非真想借钱,只是借此试探绘影跟他的关系。

    李含章还要再说,潘梅容回来了,把小竹从夏冬身后拽了出来,神情莫明地道:“你们听说了么?周舒安她,她昨晚悬梁自尽了。”

    从头到尾,不敢看风沙。

    在场几人,神情各异。

    小竹心思单纯,只是陷入震惊,并没有多想。

    李含章和夏冬可是浮想联翩。

    潘兰容委托他俩调查风沙是不是潘家灭门的罪魁祸首。

    自然提了这事乃是周舒安说的。

    结果周舒安说完后第二天就被掳走,第三天悬梁自尽。

    这事不经琢磨,越琢磨越恐怖。

    李含章十分认真地盯上风沙,问道:“这事你知道吗?”

    周舒安可是周峰的女儿。

    敢对其下手、有能力对其下手的人,整个东鸟数下来,掰着指头就能数完。

    虽然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风沙到底是什么人,本能的觉得这事跟风沙脱不开干系。

    “我比你们知道早那么一点。”风沙不动声色道:“天妒红颜,确实可惜。”

    没人接话,气氛明显冷了下来。

    风沙岔话道:“我有个婢女,因故手足残疾,已经一年多了,一直在潭州养伤。她这会儿已经到岳州了,不知你是否有法治疗。”

    自然是思碧。

    小竹还在发愣呢!潘兰容推她一把,方才回神,听潘兰容复述之后,沉吟道:“那得先看看人和伤处。不过,就算能治好,恐怕也用不上劲,顶多行动如常。”

    “行动如常就行了,也不用她做什么活。”

    风沙面露喜色:“我让她明天就来找你。”

    “医馆还没正式开张,活计就来了。”

    李含章冲小竹笑道:“你可得多收他点诊金,就算开门彩了。”

    小竹忙道:“这怎么能多收呢!”

    “治病救人,医者仁心。敬席酬谢,患者真情。”

    风沙正色道:“医馆开销不小,你切莫推辞了。”

    恩情这东西,少则交厚,多则成仇。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小竹的自尊心,不想让小竹觉得是施舍。

    所以连借钱都是让绘影出面,通过风驰柜坊。

    这次打算以诊金的名义,帮医馆渡过最艰难的开头。

    如果能治好思碧,更好。

    李含章附和道:“就是,他富得流油,不宰他宰谁?”

    “他是有钱,可治伤的是他的婢女。”

    小竹争辩道:“他花钱越多,他那婢女受得越多,一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

    李含章不吭声了。

    “恐怕宰不穷她。”

    巧妍适时插嘴道:“主人有产业挂在她名下,她也有自己的产业,不会缺钱。”

    小竹恍然。

    她出身豪门,当然知道豪门里有些地位高的下人会帮主人代持产业。

    不乏拥有自己的产业,甚至比寻常富豪还要富有。

    李含章啧啧两声,硬凑上来:“你家里还缺狗腿子吗?会武功那种。”

    风沙斜他一眼,笑道:“不缺。”

    这时远处,围着绘影的宾客纷纷散开。

    有些三五成群,继续玩乐。有些凑在一起,说长道短。

    几名男女恰好结伴走到附近,讨论周舒安之死。

    一个未婚少女被掳走一夜,可能会遭遇什么,自然很容易让人想歪。

    选择悬梁自尽,根本无法证明什么清白,反而坐实某些污秽的猜测。

    其中很多话,旁人听来也就听听而已。

    落在小竹和潘梅容,尤其是潘梅容的耳朵里,分外刺耳。

    周舒安只是被掳走了一夜,到底是否被玷污,只是猜测。

    潘家的女人可不一样,那是真正被打入贱籍,要么挂牌接客,要么变卖为奴。

    那几名男女讨论声音很大,视线也不时投来。

    言辞如刀,目光如剑,刀剑并抡,字字诛心。

    潘梅容无地自容,头顶似压千斤之重,双腿都快支不住了。

    小竹心慌意乱,使劲抱紧姐姐,与其说是支撑,不如说是互撑。

    ……

    不远处凉亭内,李淑婷正跟一圈俊男美女一边喝酒,一边打叶子牌。

    不知道因为什么,她的嘴角忽而翘得更高,喝酒也更加起劲,赌得也更加起劲,脸上涨起的晕色也更加红润。

    ……

    风沙看着小竹,暗叹口气。

    小竹领着潘家女卷开医馆,是要开门迎客的,这种事往后肯定只多不少。

    如果连这么点风言风语都支撑不住,迟早会选择一死了之。

    他心疼小竹不假,却也很清楚,有些事情谁也帮不了,只能靠自己坚强。

    李含章把脸扭过去,瞪着那几名男女,怒目而视,偏又说不出什么不是。

    人家只是在讨论周舒安,没提潘家,更没提潘梅容。

    瞪了几眼没效果,又扭回头冲风沙道:“你就干看着?不说两句?”

    风沙反问道:“有什么好说的?”

    就算把那几人宰了又如何?拦不住悠悠众口。

    对潘家的女人来说,这些事迟早是要面对的。

    李含章不爽道:“他们说周舒安自尽,你听不懂什么意思吗?”

    分明就是借周舒安自尽来羞辱潘家姐妹。

    两女要是受不了,搞不好回去就自尽了。

    他一直觉得风沙挺霸道的,这会儿怎么突然怂了?

    风沙故意打岔道:“周舒安肯定不是自尽。”

    此言一出,几人皆愣。就连潘梅容都忍不住抬头看过来。

    “她被人扔到西市的时候,手足筋俱被挑断,人站不起来,手拿不住物。”

    风沙澹澹道:“别说自尽,就算将养上半个月,恐怕吃饭都要靠人喂呢!”

    一言惊醒梦中人,李含章拍巴掌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夏冬忍不住问道:“这么说,她没死?”

    风沙摇头道:“我很确定她已经死了。”

    夏冬不解道:“听说她被周家人带走了。不是自尽,怎么会死?”

    风沙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没有做声。

    李含章脸色几下变幻,跟着沉默下来。

    趁着几人发蒙的时候,风沙微微侧头。

    巧妍赶紧把自己的耳朵凑到主人嘴边。

    风沙悄声道:“去查查有没有人撺掇。”

    如果无人串联,仅是单纯冷言冷语,他不会干涉。

    如果有人故意在背后使坏,他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春江花月夜

    巧妍离开后,小竹很自觉地过来接手轮椅。

    还蹲下来掀袍子、卷裤腿,看风沙的腿伤。

    好像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根本自然而然。

    风沙低着头温柔看着,神情明显透着亲热。

    在旁人眼中,两人的反应和举动非常醒目。

    就算是医师和病人的关系,当众如此,显然也有些亲密过头了。

    潘梅容开始还试图阻拦。李淑婷的警告对她多少有些作用,担心妹妹羊入虎口。

    然而,逃出苦海的人比没尝过苦海滋味的人更害怕再次掉进去。

    所以,转念就想通了。

    以潘家的处境,讨好风沙都来不及,哪有资格拒绝?

    别说潘兰容,只要风沙想,潘家的女人可以任凭他予取予求。

    甚至还担心人家嫌脏呢!

    夏冬因为纯狐姐妹的关系,加上风沙一直看重,所以跟风沙身边的人大多熟识。

    自然听过一些关于风沙和小竹的传闻。

    这会儿她可不想呆在旁边碍眼又碍事。

    冲潘梅容使了个眼色,嘴上道:“咱们去假山那边看看。”

    就是想给风沙和小竹创造独处的机会。

    潘梅容心领神会,一声不吭地走过来。

    两女结伴欲行。

    李含章却一动没动,伸长了颈子看着小竹在风沙的小腿上按来按去。

    他是缉私马快,又常年厮混江湖,受伤是常事,十分关心怎么疗伤。

    完全没有意识到风沙和小竹之间的气氛好像容不下旁人。

    夏冬心里暗骂木鱼脑袋,伸手扯住李含章的胳臂,低声道:“走啊!”

    李含章正看得津津有味,双手学着小竹的手法胡乱比划。

    被夏冬拽得莫名其妙,一脸茫然,脱口问道:“为什么?”

    夏冬恨不能掐死他,纤纤玉指用力掐道:“少废话,要你走就走。”

    李含章毕竟怕她,被她瞪得直缩颈子,不敢吱声,灰熘熘地跟着走了。

    两女一男走远之后,风沙才抬头往三人的背影扫了一眼,低下头冲小竹笑道:“咱俩找个没人的高处赏月好不好?”

    小竹松手嗯了一声,低着头起身,转到风沙身后,推上轮椅。

    从头到尾没敢对上风沙的视线,脸蛋上不知不觉地蔓上嫣红。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已经十七了,月亮却好像比昨天的更大更圆。

    两人不知不觉地登上了飞桥,似乎离天边的明月更近了一些。

    小竹一直都没有说话,安静地推着轮椅,略微急促的鼻息说明她心泛涟漪。

    风沙的后脑离小竹的身前很近,不仅听得到她冬冬的心跳,而且分外清晰。

    除了听得到鼻息和心跳,当然还闻得到小竹的体香。

    风沙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暗香浮动,安逸飘然,略有点无声彷有声的暧昧。

    皎皎天月,玉盘洒辉。

    清冷朦胧的银纱随着桂花的气息甜甜地氤氲于夜空之下,缭绕于庭院之间。

    与小竹的体香混合,愈发沁人心脾,更像陈酿琼浆一般,可以醉人至微醺。

    所有的烦恼和疲惫好像一扫而空。

    从飞桥上俯瞰下方庭院,东一簇人头,西一簇花丛,最热闹的是主宴会场。

    主宴会场搭有彩台,台上歌舞缤纷,台下欢笑连片。

    前乐忽而息止,新乐骤起,又有歌姬登台,一众舞姬随之而上,蹁跹又舞。

    正是前唐的乐府名篇,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艳艳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歌姬的歌喉清新甜美,亦不乏空灵之感,扣人心弦。

    声似有色,色素且纯,与月同皎,干净得不染一尘。

    歌声确实非常的动听,可与颅腔共鸣共振那种动听。

    风沙忍不住凝神打量,瞧台上的歌姬,觉得有些眼熟。

    飞桥与彩台的直线距离并不远,样貌身姿一清二楚,果然是一位绝色。

    他肯定见过,只是忘了在哪儿见过,更想不起叫什么名字。

    正一边打量一边想呢!台上歌姬恰好抬头,与他对上视线。

    此女微微一愣,歌声也稍稍颤顿少许,不过很快恢复如常。

    眸彩从此频繁投来,神态风姿与刚才略有不同,更加迷人。

    小竹见风沙盯着彩台上的歌姬不挪视线,咬咬唇道:“她是烟悦轩的首席苏冷,三甲金花之首,每次出演都万人空巷,有钱也未必请得到,风驰柜坊面子真大。”

    风沙噢了一声,想起来了。

    岳州唐人馆的馆主曾以庆贺乔迁之喜的名义携暖香阁、碧天馆、烟悦轩三家花魁拜访他这个升天阁的东主,希望三女登上名花榜。

    他当时很忙,仅让三女陪酒,没看歌舞。

    其中就有这位苏冷。

    “坊间都传苏行首人如其名,冷漠的很。”

    小竹笑道:“其实私下还好,没啥架子。”

    风沙心道那是因为你是刺史的女儿,背景再硬的花魁也不会在你面前摆架子。

    记忆中这位苏行首确实不冷,他下去更衣出来的时候,还在门口撞见过呢!

    好像在门外等他有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只是冲他笑了笑,陪他一起返席。

    依稀记得笑容很好看,眼神似蜂蜜般又黏又甜。此外,再无别的什么印象。

    “对了。”小竹突然想到了过往,甜甜笑道:“她送过我胭脂,我陪她逛过街,结果她被认出来了,堵了里三层外三层,幸好衙役赶来清场,否则差点出不来。”

    风沙安静地听着,轻轻地嗯着。

    小竹稍稍往前倾身:“你要是想见她,我这就推你过去,她真的很好看呢!”

    风沙立时摇头道:“不想。”

    小竹太单纯,以为人家以前待她不错,现在还会一如既往。

    怎么可能。

    苏冷真要是平易近人,坊间就不会传开“人如其名”的评价。

    至于好看?他见得美女多了,个个唾手可得。

    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白送都懒得要。

    小竹不再作声。

    风沙却分明感到她好像十分高兴,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也不打算想。

    平下心绪,享受现在温馨暖人的气氛。

    “果然是你!刚才好几个人跟我说你和你姐来了……”

    一个饱含恨意的女声突然斜里横插进来:“我还不信呢!”

    小竹颤声道:“是你。”显然认识。

    风沙转头瞟了一眼,是个身着白裙的少女,如穿缟素,不施粉黛,楚楚动人。

    约莫十五六岁,正值清纯靓丽的年纪。

    然而,眉宇之间充满戾气,一对眸子闪烁恨意,予柔弱之中平添了好几分凌厉。

    她身后跟着五个人,三男两女,皆着华服,显然都是参宴宾客,大多与其同龄。

    “贱人居然还有脸出门,潘家女人果然都是不知羞耻的贱货。”

    少女尖声道:“把她给我扔下去。”

    身后五人相视几眼,三名少年两前一后,成品字形缓步逼近。

    小竹抓紧轮椅想要拉走,奈何心慌意乱,几下用力都没转正。

    风沙慢条斯理道:“这里是风驰柜坊。”

    不知是话起了作用,还是风沙太冷静,令人心里打鼓,反正三名少年立时缓步。

    “你敢拦我!知道我是谁吗?”

    白裙少女叫道:“知道周舒安吗?你比她如何?再敢啰嗦,把你一并扔下去。”

    风沙脸色瞬间阴沉,双童幽火熊熊燃烧。

    白裙少女吓得直往后退,撞到一名少年身前才停下,颤声指道:“上上,把这对狗男女给我扔下去。”

    三名少年非但没敢上前,反而往后退。

    主要是对面的少年瞧着实在太吓人了。

    明明坐在轮椅上,偏偏像一头凶神恶煞,随时都会扑上来吞人的莽荒巨兽。

    别说扑上去,仅是感到对面的视线罩压过来,连头都抬不起来,腿都发软。

    白裙少女跺脚道:“你们怕什么呢!出了事,自有我们蒲家负责到底。”

    风沙愣了愣,倏然收回视线,面沉如水,开始浮想联翩。

    三名少年好像突然之间获得了底气,胸脯里腾起了无穷勇气,嘿呀呀地扑上来。

    ……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 长干行

    白日初从来都跟在风沙附近。

    自从小竹于暖香阁出事之后,风沙一直让明月舒暗中保护。

    只不过两女比鬼魅还鬼,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风沙和小竹在一起,白日初和明月舒就在一起。

    别说三个武功明显很一般的家伙,就算来上三位大宗师,且不顾身份一起出手,两女都可以硬顶到他安然脱身。

    所以,面对威胁,风沙毫不在意,尚有闲暇厘清头绪,分析利弊。

    三名少年扑到半途,骤然停滞。

    像是被一团无形却有质的空气墙完全包裹定型。

    抬到半空的腿上不去、下不来,挥到半途的手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勉强能动,想合眼皮都合不拢。

    白如初飒飒现身于风沙身前,仿佛艳阳照下。

    白裙辉动,辉光溢散,明明深夜,宛如破晓。

    这种突如其来的当面惊艳,不是谁都受得了。

    何况还动弹不得。

    三名少年的眼中明显透露出见鬼的神情,又迅速转为极度的惊骇。

    肝胆俱裂那种骇。

    与此同时,明月舒无声无息出现在白裙少女等人身后,截断后路。

    好像天上明月,原本就在哪里,只是遮月的乌云悄然飘开,露出皎皎本质。

    风沙抬头看了一眼,伸手指道:“她留下,其他人打晕扔远点。”

    当着小竹的面,他不想见血,更不想搞得血肉模湖。

    两女应声而动。

    这并非小竹第一次见到黄巾力士。

    第一次是在蒲琮的宴会上,江离离将她从囚禁的后院救出来。

    发现风沙身边有个全身雪白,精致到不像活人的绝色。

    持剑绝色,脚下尸堆,给人莫大的震撼。

    没想到这种绝色剑手居然有两个。

    飞桥上很快清净一空,白日初和明月舒消失不见。

    只剩白裙少女僵立呆滞,彷若木鸡,有些颤颤巍巍,好像来一阵风就能吹倒。

    小竹一直留意,却硬是看不到两女是怎样消失的。

    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往风沙身后躲了躲,颤声道:“她们是人是鬼。”

    风沙笑道:“当然还是人,武功高点罢了。只是样貌殊奇,不便现身于人前。”

    小竹想到两女年纪不大,偏连眉毛都是白的,不由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又转目瞧向白裙少女,冲风沙小声道:“她,你留她干什么?”

    虽然人家刚才出言不逊,甚至要把她从飞桥上扔下去,她还是不想见到此女被剁成好多块。

    之所以会这么觉得,是因为她曾经亲眼见过蒲琮被那名全身雪白的绝色女剑手剁成好多块。

    风沙心道当是留下问话,嘴上道:“在风驰柜坊闹事,该交给此间主人处置。”

    话音刚落,几名侍卫快步跑上桥,以戒备之姿态,把风沙和小竹堵在飞桥上。

    飞桥上居高临下,下面人通常不会往上看。

    加上白日初和明月舒动作够快,惊动着实不大,起码未曾引发宾客的骚动。

    可是,负责维护宴会秩序的侍卫非常警惕,发现不对劲,立时飞奔着赶来。

    风驰柜坊的侍卫多是从外面招募,来源于军中或帮会,并非弓弩卫和剑侍。

    顶多认识绘影,并不认识风沙。

    这还是因为绘影亲力亲为建设岳州的风驰柜坊,否则三五名弓弩卫或剑侍就足以掌控,下面的人几乎见不到绘影本人。

    尽管不认识风沙,几名侍卫倒也没有轻举妄动,显然并不想因此搅乱宴会场。

    围而不动,甚至未曾介入,只一人上前询问发生何事。

    风沙回了句:“把绘影叫来。”

    一众侍卫见他一张口就是主事的名讳,当然不敢怠慢,立时有人快奔下去请。

    过不多时,绘影匆匆赶来,俏眸扫视一圈,挨到轮椅旁屈膝垂首,倾身附耳。

    小竹伸长了耳朵,想听风沙说什么。

    奈何风沙的嘴唇几乎贴到了绘影的耳朵上,隐约听到人声,完全听不清内容。

    绘影听着听着,不由露出讶异之色。

    白裙少女提到周舒安,暗示周舒安被掳与她有关。

    还把蒲家搬出来,暗示自己跟蒲家有关系。

    这等于承认周舒安被掳,跟蒲家有关。

    这叫什么?上杆子找死吗?

    还把蒲家拖下水,当真觉得周峰好欺负?

    这不是蠢,是蠢到家了。

    风沙压着兴奋,悄声道:“我跟周峰立下一个密约,如果是我找到谁害他女儿,他便同意交出朗州军的三个副职。如果不是我找到的,那么他只同意给两个。”

    周峰还说,要自己报仇。

    如果蒲家不想被周峰的怒火焚烧殆尽,那就得来求他,也只能求他庇护。

    因为目下整个东鸟,只有他能压得下周峰的怒火,顶得住朗州军的暴击。

    不用他动手,无需他得罪蒲家。

    两头吃拿,无本万利。

    绘影那对美目越听越亮。

    难怪主人的语气这么轻快,一个名字,价值朗州军的一个副职。

    朗州军一个实掌军权的副使,那可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那是实力、是权柄。

    如今线索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风沙笑了笑,又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撬开她的嘴,我就在这儿等。”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位白裙少女叫什么呢!也没兴趣知道。

    如果此女不能交代出他感兴趣的事,恐怕很难囫囵着离开。

    绘影点点头,起身向一众侍卫下令道:“把住飞桥前后,休让闲人打搅风少。”

    一众侍卫应声退下。

    绘影顺手拽住白裙少女,老鹰拎小鸡一般往后掠行而去。

    飞桥是于半空中连接两栋建筑的桥,往后通往柜坊后庭。

    小竹目光一直追着远去,扭回头冲风沙道:“她是蒲家大房的姑娘,蒲七小姐,虽然脾气有些大,人并不坏。”

    风沙不置可否道:“她张口就要把你我扔下飞桥去,显然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手上不知道沾着几条人命呢!”

    小竹动了动唇,终究闭上了嘴。

    如果没有经历过家破人亡,她或许还会因为心软跟风沙争上一争。

    现在不会了。

    风沙视线投往下方彩台。

    春江花月夜已经唱完,苏冷又起一曲,居然唱得是李白的长干行。

    正唱道: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风沙跟着乐声轻打节拍,就差跟苏冷一起唱了,显然心情非常不错。

    苏冷很快唱到结尾,一直仰着俏脸,美眸凝注,看着风沙唱。

    无论神态还是歌声,无不深情款款: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风沙笑了起来,轻轻鼓掌,颌首示意。

    ……

    其实,风沙的核心属下并不算多,所有的部曲和侍女加起来也不过千人而已。

    之前主要在流城、君山和他身边。

    早先流城被君山掏空,现在君山又被传火司掏空。

    唯有他身边多少还有些人手,实打实的外强中干。

    至于马玉颜之流只是羽翼,马玉颜是他的人,但是马玉颜的人并不是他的人。

    风门的弓弩卫和剑侍主要来自辰流和君山秘营、云虚的剑侍和马玉颜的贡献。

    其中只有两处秘营可以细水长流,源源不断的补充,只是速度显然快不起来。

    其他人员皆来自外聘,比如思碧管着那么多产业,当然不可能全都是自己人。

    风驰柜坊铺开更广、摊子更多,每处核心人员安置三五人就把君山给抽空了。

    所以,风驰柜坊同样以外聘人员为主,岳州的风驰柜坊也不例外。

    各地柜坊往后可能会创立或者收纳本地帮会,专门负责安保事宜。

    不过,这些势力相当外围,看着像人多势众,其实无非藤蔓,中看不中用。

    主干尚在,貌似魁伟威武,一旦主干不存,立时萎靡不振,甚至改旗易帜。

    人员的能力和忠心无法保证,总不过是些墙头草罢了。

    诸如岳州州衙、城防和白石营,更是暂时掌控,不可能长久

    总之,部曲千人听着很多,根本不够看,远远不够用。

    当初赵重光一个卸任的军使,还呆在都城,都有私兵一千,连柴兴都只能默许。

    若还在任上,且是大军镇的军使,比如李重,只要自己养得起,私兵上万都行。

    先秦商君定秦律,后世莫不延之。

    五百主,短兵五十人;二五百主,将之主,短兵百。千石之令,短兵百人;八百之令,短兵八十人;七百之令,短兵七十人;六百之令,短兵六十人。

    国封尉,短兵千人。将,短兵四千人。

    简而言之,亲卫牙军通常会占军一成,乃古之惯例。

    当初的白石营其实就是前任岳州防御使蒲桑的牙军。

    简而言之,风沙本身那丁点实力,放在当今乱世,根本不会被人放在眼里。

    最大的依仗还是墨修和被废的四灵少主这两个身份,并常常以此以小博大。

    由此获得的影响力和依附的羽翼,哪怕放在天下层面,都称得上举足轻重。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希望跟总执事闹翻,至少要获得五位总执事的支持。

    东鸟总执事一直担心风沙翻脸,风沙何尝不担心东鸟总执事跟他翻脸。

    掳走周舒安的幕后黑手一日未曾找到,两人便一日不可能安心。

    谁都不敢轻易放松,就怕不知哪来的一点火星,引发滔天大火。

    现在突然间有了眉目,风沙当然开心,开心的不得了,看苏冷都顺眼起来。

    ……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苏冷不冷

    柜坊宴会早先跟苏冷商定,登台唱三首,曲目也定了,都跟“明月”有关。

    苏冷不仅在台上临时把第二首的曲目改为长干行,而且唱完此首便即退场。

    这当然是很得罪人的事,偏偏苏冷硬是做了。

    苏冷身为烟悦轩的首席花魁,岳州三甲金花之首,簇拥当然不少,爱慕者更多。

    不过,唐人馆够硬,加上她长袖善舞,真正能做她入幕之宾的男人当真没几个。

    头一个就是潘叔三,潘叔三死后转身投入蒲桑怀抱。

    在此期间,唐人馆馆主屈节领苏冷三女去枫桥别墅见风沙,并且把话都挑明了。

    谁能获得风沙的青睐,谁便是岳州风月场的行首。

    对此,苏冷并不担心。

    虽然暖香阁、碧天馆、烟悦轩的后台都是唐人馆。

    但是,只要蒲桑还在,苏冷不信屈节能把她怎样。

    不过,她久为行首,当然不甘心被另外两女压过一头。

    精心准备,精心打扮,只盼惊艳风沙,当晚便留下她过夜。

    结果风沙非常冷澹,只让她们陪酒,甚至都没拿正眼看过。

    屈节失望而返,还在回程的路上就把三女狠狠臭骂了一顿。

    三家的美人比狗还多,爬上去很难,被踹下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另外两女没有苏冷的后台硬,自然都慌了神。

    开始挖空心思,想方设法接近风沙,只是无一成功。

    唯有苏冷不太上心,只要蒲桑在,她行首的位置稳如泰山。

    岂知靠山山倒,蒲桑居然也死了。

    苏冷之前把自己的姿态摆得有多高,现在摔得就有多狠。

    只能低声下气去求屈节,变着花样讨好,才把屈节哄好。

    令她暂时不必受别人欺负,更不必受那两个女人的打压。

    虽然暂时松了口气,还是亟需找个新后台。

    而且她一如既往,要找就要找最大的那个。

    奈何岳州尊位未定,她想讨好献身都不知道应该去找谁。

    也就只好把目光转向风沙。

    结果跟两女一样,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甚至连面都不到。

    苏冷也没想到居然会在风驰柜坊的宴会上见到风沙。

    自然什么都顾不上了,宁可得罪风驰柜坊,也不想错过这个天赐良机。

    下台后急忙卸下浓妆,简略却认真的描眉画眼,傅粉施朱,然后匆匆离开。

    当然是赶去飞桥。她觉得风沙对她的热情与暗示有所回应,希望趁热打铁。

    与此同时,巧妍回来向主人复命。

    之前有几名男女宾客在旁边冷言冷语,以周舒安的遭遇刺激小竹和潘梅容。

    她混到宾客里面大略打听了一下,好像确实有人故意引导风向。

    起码有人刻意把周舒安和潘家女卷联系起来。

    可惜谈论此事的人实在太多,在场宾客多多少少都会聊上几句。

    除非全部抓起来拷问,否则不可能追到源头。

    小竹听了,心下好生感动。

    巧妍刚才离开,原来是去查这件事了。

    显然是风沙吩咐的。

    她本来没打算深究,也没法深究,没想到风沙竟比她还在意呢!

    风沙光听不吭声,视线转圈巡扫,很快在下面找到了正与人相谈甚欢的李淑婷。

    尽管没有证据,他就是觉得是李淑婷在背后使坏。

    李淑婷在这一帮贵少名媛中地位很高,想要引导风向实在容易。

    拉几个有地位的朋友随便闲聊几句,把想散布的话塞进去足矣。

    李淑婷明显也很留意风沙。

    风沙的目光转过去还没过一会儿呢!李淑婷便跟他对上了视线。

    李淑婷脸有酒晕,又不乏得色,举杯遥敬,神态看着很像挑衅。

    风沙回以微笑,只是眼神冷得吓人。

    掳走周舒安的凶手确定之前,他与东鸟总执事的关系十分微妙。

    处在定于不定之间,模棱两可的状态。

    他不想因为一个自命不凡的小丫头,打破这种勉强维持的平衡。

    巧妍忽然附耳道:“有个女人想过来。”

    风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两名柜坊的侍卫在飞桥的入口拦着一名碧裙女郎。

    瞧着眼熟,又仔细看了两眼才认出这是苏冷。

    刚才在台上唱歌的时候画了浓妆,情韵鸟鸟,风情万种

    现在仅是略施粉黛,不复幽美绰约,反而显得清纯活泼。

    与台上判若两人,哪怕认得样貌,一时都难以把两种气质合为一人。

    常人很难想象一个女人同时拥有不同的气质。

    风沙倒是见怪不怪,风月场的女人一多半有这种本事,就是靠这个吃饭的。

    无论你喜欢什么样气质的女人,人家都能轻而易举地表现出来。

    比如当过歌坊首席的林羊羊,从稚嫩到性感,只需他一个眼神。

    可以毫不突兀的无缝转换,无需换装,甚至都无需做什么姿态。

    凭眼神就能让自己从青涩到诱人。

    苏冷并没有吵闹,正轻声细语的跟侍卫说些什么。

    见风沙看过来,展露出甜美的笑容,踮着脚招手。

    有种打骨子里透出的喜悦,模样俏皮,楚楚动人。

    像是与青梅竹马久别重逢的邻家少女。

    风沙招了招手,柜坊的侍卫立时放行。

    苏冷莲步摇曳,含羞行来,离得越近,脸颊越晕。

    俏生生地止步于三步开外,羞答答地福身行礼。

    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见到心上人似的,不乏紧张。

    先唤了声风少,又冲小竹唤了声六小姐。

    小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点以为认错人。

    略微失神,迟疑地回礼唤道:“苏姐姐。”

    她记忆中的苏冷虽然不像坊间传得“人如其名”,那也聘婷秀雅,落落大方。

    现在怎么看着这么羞涩腼腆?

    风沙冲苏冷笑道:“长干行唱得不错,可惜与本场宴会气氛不符,下次注意。”

    他是升天阁的东主,风月场的翘楚,一听就知道长干行肯定不是定好的曲目。

    为了引起他的主意,苏冷应该是临时改唱长干行。

    说实话,有些生搬硬套,不是很合适。

    不过,短短时间就换上一首勉强合适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冷芳心抽搐一下,有种被人看透心思的窒息感,瞬间诚惶诚恐起来,福身道:“风少教训的是,奴家一定谨记。”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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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