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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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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时紧急通知~

    防疫人员紧急上门通知,需要离家隔离~目前收拾好行囊等候出门~因未来情况未知,所以提前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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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七十章 别人的过家家

    PS:俺现在处于封控隔离之中,情况有些复杂,正在等候防疫人员和社区的通知。目前太多情况未知,俺什么都不能保证,包括更新。望见谅~

    ……

    苏冷一来,风沙就给了个下马威。

    见她诚惶诚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管真的还是装的,起码看着挺养眼的,也就没再继续挑刺。

    苏冷心有余季,不太敢招惹风沙,转念一想,缓退一步,凑到后面的小竹身边。

    拉着小竹咬耳朵。

    小竹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娇态横生地推了苏冷一把,脸蛋泛晕,睐目含羞。

    风沙被这笑声引得转头,脸上露出“什么这么好笑,跟我也讲讲”的神情。

    苏冷俏脸冲着小竹,含笑道:“六小姐一定会替奴家保守秘密的,是不是?”

    小竹表情羞涩,眼神坚定,使劲点头。

    风沙愈发好奇,扭头往巧妍看了一眼。

    巧妍一直站在两女身边,的确听得清清楚楚,上前附耳道:“她俩互称卿卿。”

    卿卿乃是夫妻之间的爱称,用来表达爱意,是一种非常亲昵的称呼。

    小竹本想阻拦,奈何反应不及,没能拦住,脸蛋一下子涨得通红,羞难自抑。

    有些糗事,知情人私下说说很好笑,当众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风沙愣了愣,拿眼打量小竹,神情有些古怪。

    小竹脸蛋涨红,吭哧吭哧的,一副着急解释,又实在说不出口的窘迫样子。

    苏冷却并不替她解释,反而转视巧妍,嫣然道:“这位姐姐好漂亮啊!”

    她一来就盯上巧妍,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

    观其发式装扮,明显嫁人了,容貌身材相当出众,比她也不逊色多少。

    仪姿气质不凡,应该是出身豪门的贵妇。

    然而,站在风沙身后,妻妾不像妻妾,情人不像情人,倒像婢女似的。

    巧妍低眉敛目,偷瞄主人一眼,然后福身道:“婢子不敢当小姐夸奖。”

    蒲桑死后,风大派人接管了州衙、城防和白石营。

    她身为君山的二号人物,直接负责相关事务。

    等到岳州刺史和防御使就任之后才会交出去。

    换句话说,她现在等同于岳州刺史和防御使。

    不过,在主人身边,她就是个婢女。

    苏冷露出了然神色。

    她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妇呢!原来只是个奴婢,顶多是个家伎。

    没必要得罪,但也不必太过在意。

    巧妍看清苏冷眼底闪过的轻视,心道有机会定让你好好长眼。

    区区一个花魁,在她看来只是一件玩物,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跟小竹小姐不可同日而语。

    等主人回去之后,她有一千种法子让这女人换一种眼神看她。

    苏冷好像才发现小竹在那儿急得不行,笑道:“奴家少时曾经在潘府修艺月余,偶尔有幸陪公子小姐玩耍,就是过家家嘛!”

    名为修习,其实就是陪潘叔三。

    潘叔三位高权重忙得很,有段时间又特别宠爱她,一有闲就召来。

    一两次还好,次数一多,时间还不定,实在麻烦。

    于是,让她以修艺之名,留在内宅中,随叫随到。

    方便潘叔三随时随地。

    小竹现在也只是个小姑娘,当时年纪更小,当然不清楚其中内情,见苏冷开口,终于松了口气,接话道:“就是过家家,小时候大家叫着玩的,做不得准的。”

    她真担心风沙以为她喜欢女人。

    可是,这要她怎么开口解释呢?

    一时间又羞又囧,又怕又急,脑袋一阵发蒙。

    苏冷抛出“过家家”一说,她才恍然,暗骂自己真笨,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风沙笑道:“女孩子玩过家家,扮来扮去很正常,就算搂搂抱抱也无伤大雅。”

    小竹依然扭捏的很。

    小时候不懂事,加上苏冷胆子太大,可不止搂搂抱抱而已。

    苏冷贴脸上去,娇笑道:“何止搂搂抱抱,她还要亲亲呢!你说是吧!六郎!”

    听称呼就知道小竹那时是扮成她的丈夫。

    “哪,哪有!”

    小竹没想到苏冷居然连这种事都敢当着风沙的面说,双手用力推开她,嗔道:“不跟你们说了,我有事,先走了。”

    使劲捂着脸,飞快地跑了。

    风沙哑然失笑道:“她年纪比你小点吧!怎么扮你夫君?”

    “奴家是什么身份,就算过家家,也仅是扮个小妾罢了。”

    苏冷柔声道:“这还是六小姐单纯善良,不太介意罢了。”

    风沙笑了笑,没有做声。

    小竹确实单纯善良,根本没发现苏冷摆明是故意支开她。

    苏冷不知不觉离挨风沙近了些,以娇憨的语气道:“风少幼时玩过过家家吗?”

    风沙含笑摇头。

    “奴家可以陪您玩儿啊!玉女、淑女、烈女、侠女……”

    苏冷的神态身姿随之变幻,每种风情都截然不同。

    她说的“玩儿”,显然不是过家家的那种“玩儿”。

    巧妍目不斜视,当作没看见。

    主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风尘女子,不嫌脏嘛!

    苏冷忽而矮下身子屈膝半蹲,抓上轮椅一边扶手,指尖与风沙的小臂若即若离,仰脸凝视,樱唇轻绽,娇声道:“奴家可会叫人了,檀郎,阿兄……”

    那声线、那神态,分明春天里的小母猫,又腻人又黏人。

    风沙饶有兴致地问道:“潘叔三喜欢你叫他什么?”

    他又不是小竹,当然不会以为苏冷以前去潘府是去修什么艺。

    苏冷把唇凑到风沙耳边,吹气如兰:“奴家扮作他女儿的小妾,您觉得奴家应该管叫他什么呢?您不会真以为奴家喜欢玩什么过家家吧!是他喜欢,觉得刺激。”

    这是潘叔三很私密的癖好,若非潘叔三死了,潘家灭了,只剩下一群女人。

    打死她她也不敢说。

    风沙自认见多识广,闻言还是不禁有些发晕。

    脑筋转了几道,硬是没想明白这里面饱含着几层关系。

    最终只能苦笑道:“他还真会玩。”

    苏冷更挨近了些,娇腻腻地冲风沙的耳朵呢喃几句,大意就是还可以更刺激。

    巧妍听见了,立时露出了实在受不了的表情,轻咳一声,发出闭嘴的警告。

    苏冷立时收声,咬住下唇,拿一种极其诱人的眼神,一脸期盼地盯着风沙。

    她一眼就看出这位风少是吃过见过的主,什么山珍什么海味早就吃腻味了。

    如果不下点勐料,恐怕引不起人家对她的兴趣。

    如今被打断,不免担心自己下料过勐,适得其反。

    只能强装不慌。

    ……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由外转内

    伏剑事务繁忙,通常只是在清尘楼过夜。

    枫桥别墅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是以她白天通常会进城处理事务。

    地方是赵反真出面盘下的,位于西市附近,比较偏僻。

    距离岳府不远,离岳州分堂也不远,离风驰柜坊更近。

    当夜,风沙刚去到风驰柜坊不久,伏剑便收到了消息。

    伏剑立马就想赶过去,被赵反真拦住。

    “风少这些天忙着跟周峰谈判,就算出了周舒安这档子事都没停下……”

    赵反真脸色严肃地分析道:“其他事都给推了,连你都很难见到他。”

    伏剑本来很着急,闻言缓缓坐下,若有所思道:“听说绘影在柜坊办宴会呢!”

    赵反真抚掌道:“不错。绘影敢请风少去柜坊,风少也答应去柜坊,说明……”

    “说明谈成了。”伏剑豁然起身道:“那我更要去了。”

    “去当然要去!”赵反真再次拦阻道:“不过去之前你想好去干什么吗?”

    “还能干什么?”伏剑抬头看着他,疑惑道:“当然是问问谈判细节啊!”

    风少和周峰的谈判关乎东鸟于未来的权力分配,攸关三河帮的重大利益。

    绝不能等闲视之。

    何况她是核心七人之一,就算抛开三河帮,她个人也可以获得巨大利益。

    “既然谈妥,风少迟早要跟你通气,如果你特意去问,反而显得太刻意。”

    赵反真正色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办完了,他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伏剑俏目闪烁起来,再次缓缓落座,问道:“你有什么猜测,但说无妨。”

    赵反真凑近些,低声道:“你不觉得孟家姐妹一内一外,权力过大了吗?”

    “你不知道风少多宠绘声。”

    伏剑立时摇头,不以为然道:“她没干成过哪怕一件正经事,大错小错从来都没断过,就算这样,风少也没舍得把她赶走呢!”

    “一只小猫,就算成天在家里上蹿下跳,主人只会觉得活泼可爱,挺讨人喜欢。就算抓坏物什、撞翻家具,了不起打打屁股,还未必舍得下重手。”

    赵反真沉声道:“如果这只小猫成了一头老虎,就算成天猫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也会让主人寝食难安。”

    “就算她是只猫,那也是一只连老鼠都不会抓的小笨猫。就她?还老虎呢?”

    伏剑失笑道:“脱了衣服花样百出,穿上衣服不干人事。”

    绘声她可太了解了,每天除了挖空心思琢磨怎么讨主人欢心,狗屁都不会。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和绘声好得蜜里调油。

    尽管语气十分不屑,其实透着亲昵。

    事实上,最后那句让人脸红的评价,她没少当面调侃绘声。

    赵反真当作没听见,继续问道:“那绘影呢?”

    伏剑继续摇头:“她正得宠呢!传火司把君山掏空了,连风大都不敢抱怨。”

    “风大不敢,有人敢呐!”赵反真道:“我就听说思碧好像对她十分不满。”

    伏剑扬眉道:“话可不能乱说。还有,思碧也是你叫的,你要叫思碧小姐。”

    思碧刚从潭州押来一大批金银,多到她都眼红,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财神爷。

    她还指望人家手指缝里给她落点呢!没少放下三小姐的架子,串门套交情。

    赵反真笑道:“或许正因为连风大都不敢抱怨,所以绘影以为找思碧小姐要钱,跟掏空君山一样简单,难免有些居高临下。思碧小姐看来,恐怕有点盛气凌人。”

    伏剑蹙眉道:“论功劳、论地位、论资历、论受宠,思碧哪里都不如绘影。”

    也就是目前手上有大笔金银罢了,多到以船为单位。

    这笔钱,风少已经定下用途,迟早要交给传火司,起码大半要交给传火司。

    所以,绘影不在意思碧的态度很正常。

    只有想打秋风的人才会在意思碧的态度,比如她。

    “盛气凌人,就会伤人。伤人之爪,就是虎爪。”

    赵反真冷不丁道:“绘声与绘影是同胞姐妹,虎爪伤人,绘声安能独善其身?”

    伏剑愣了愣,沉吟道:“这么说巧妍就是虎牙?”

    巧妍是孟家的媳妇,自然与孟家姐妹脱不开干系。

    赵反真道:“她是不是不重要,她可以是很重要。”

    伏剑沉默一阵,问道:“你是想说风少不会放任孟家姐妹坐大?何以见得?”

    “还记得之前宵禁吗?”

    赵反真道:“岳州的州衙、城防明明暂归巧妍代管。可是风少偏偏绕过了巧妍,直接给君山派员下令。”

    “这能说明什么?”

    伏剑不解道:“当时情况紧急,巧妍又不在身边,风少绕过她很正常啊!”

    赵反真道:“风少离君山派员至少隔着三个层级呢!”

    巧妍通过君山派员暂时代管岳州州衙、城防和白石营。

    一个人当然不可能分身三处。

    只可能是派手下分别与驻扎三处的君山派员建立联络。

    巧妍一级,巧妍的手下一级,然后才是君山派员。

    赵反真认真问道:“他认识你手下的手下,还能保持联络吗?”

    伏剑愣了愣,下意识摇头。

    风少需要关注的事情多了去了,远不止三河帮。

    顶多认得她几个心腹,比如房夫人、岳湘和楚亦心。

    再往下恐怕只是瞧着眼熟,连名字都未必叫得出来,更别提建立联络了。

    否则每天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光简报就能把人活埋。

    赵反真给出结论:“他可以直接给君山派员下令,只能说明他十分关注。”

    伏剑恍然道:“他警惕巧妍。”

    赵反真道:“起码有所防备。”

    伏剑一转念,蓦地睁大眼睛,急声道:“你是说他接下来会动孟家姐妹?”

    她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赵反真缓缓道:“传火司权力太大,巧妍权力也不小,绘声更在他身边。换你,你不担心内外勾结?不怕哪天一睁眼,突然变了天?”

    伏剑还是想不通:“你说风少防备她们,为什么还要她们参与与周峰的谈判?”

    参与谈判便意味着将来要负责,至少也会涉足相关的事务,权力岂非更大?

    “因为他没有别的人可以用了。”

    赵反真斩钉截铁道:“传火司建立的目的就是要保障信传,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对接东鸟事务,只可能是君山高层。风大要守着君山青龙和秘营。风少别无选择。”

    伏剑不吭声了。

    “所以他接下来一定会设法对孟家姐妹和巧妍形成足够的制约。”

    赵反真明显深思熟虑过,艮都不打:“比如让思碧小姐派人分驻各地风驰柜坊,负责记账和监督,控制风驰柜坊的财权。”

    伏剑喃喃道:“所以,风少很可能会放任,甚至乐见思碧与绘影斗起来。”

    赵反真含笑点头:“不错。”

    伏剑蓦地回神,反问道:“那我该干些什么?当中挑火,还是顺水推舟?”

    “当然是为风少分忧。”

    赵反真敛容道:“不仅要挑火,也要推舟,最好能帮风少形成更多制约。”

    伏剑沉默不语。

    虽然她现在有求于思碧,那只是暂时的。

    她跟两女关系很不错,绝对算得上亲密。

    让她转回头针对两女,甚至使坏,于心不安。

    赵反真稍等一会儿,提醒道:“那个姓张的小子绝非省油的灯,我能想到的事,相信他也能想到。现在这个时机很关键,你也不想被一个男人压过一头吧?”

    就是张星火。

    风沙连着几次采纳张星火的建议,并委以重任,明显非常看重。

    张星火现在的确没什么势力,但是只要获得风沙的支持,势力这玩意真的可以大风刮来,甚至比大风刮来还快。

    他妹妹就是明证。

    伏剑蓦地抬头,哼道:“他算老几?顶多是个幕僚,如何能跟我相提并论?”

    她久居上位,傲气自生,只接受被一个男人压过,那就是风少!

    别的男人想也休息!

    “三河帮注定拆分,你的权力注定削弱。他却是新贵,冉冉升起,不可不防。”

    赵反真语重心长道:“你不会以为身居核心就可高枕无忧吧?身居核心非是不破金身,别忘了玉颜公主是怎么被踢出去的?”

    伏剑悚然一惊,跳起来道:“我这就去风驰柜坊。”

    ……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 被走后门的好处

    一个打小娇生惯养,从没吃过亏的大小姐自然扛不住绘影的手段。

    实际上,绘影根本还来不及上什么手段,也就把人带到刑房里随便吓唬了一下,装模作样而已,谁曾想刚还倨傲不逊的蒲家小姐居然直接吓晕了过去。

    被拍醒之后,那叫一个竹筒倒豆子,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何止知无不言,别人的秘密、自己的阴私,一口气吐出来,想拦都拦不住。

    除了知道她叫蒲琼佩之外,大部分话在绘影看来都是些废话。

    谁关心她什么时候跟自己的侍卫搞上了?如何陷害一个她看不顺眼的闺蜜?

    奈何一拦就哭,一哭就晕,拍醒发癫,上吐下泻,呓语连篇。

    绘影没想到骨头软到极点,居然比骨头硬到极点还要难搞些。

    只能耐下性子,好像哄孩童似的,极力安抚情绪,循循善诱。

    勐然间,终于听到感兴趣的事。

    绘影俏眸一亮,立时截话问道:“十六娘是谁?李淑婷么?她跟你说什么?”

    巧妍刚才找过她,让她去查查是否有人在宴会上扇动串联,针对潘家姐妹。

    她头一个就怀疑李淑婷,可惜不好逼问宾客,只能旁敲侧击,找不到证据。

    “她问我潘梅容在蒲家如何,我,我就说了些她怎么下贱,怎么寡廉鲜耻。”

    蒲琼佩抽噎道:“她说这贱人居然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又说周舒安好歹知羞。大家很气愤,不想跟贱人同宴,她提议去挤兑几句,看人可以多不要脸。”

    思绪明显有些混乱,说得磕磕巴巴,时常断续,好歹意思说明白了。

    绘影心道果然是她在撺掇,转目见蒲琼佩情绪比刚才稳定多了,厉声质问道:“你是如何得知你家派人掳走了周舒安?”

    蒲琼佩吓得哆嗦一下,脱口道:“我偷听到的……”

    绘影心下大喜,暗道还真跟蒲家有关啊!面色和缓,语气转柔:“都听到什么?慢慢回忆,说完我就许你沐浴更衣。香露热水,软榻新衣,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

    对一个刚刚惊惧交集,上吐下泻,肮脏不堪的少女来说,这可是莫大的诱惑。

    蒲琼佩露出渴望和畏惧掺杂的神色,近乎哀求地询问,自然得到肯定的回答。

    于是开始绞尽脑汁,拼命回忆,结结巴巴的把所知的情况说了。

    她是给父亲送宵夜的时候在门外听到有人跟父亲交谈,其中就有提到周舒安。

    那人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许诺事成之后,支持蒲家接掌岳州刺史、防御使。

    身在蒲家这种大家族里的子女,可以任性,可以胡闹,可以纨绔,甚至妄为。

    不过,有些规矩却会严守。

    所以,蒲琼佩一发现父亲正在跟人商谈大事,立刻就走了,只听到这几耳朵。

    其实本来也没放在心上,结果中秋夜那晚,全城宵禁,后来得知周舒安失踪。

    之后又听说周舒安是被人掳走的。

    这一下,她立刻知道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自然不敢到处乱说。

    不过,蒲琼佩跟潘兰容旧有宿怨,加上李淑婷影响,特意前来找潘兰容麻烦。

    仗着人多势众,加上不认识风沙,见坐着轮椅是个残废,还跟潘兰容在一起。

    应该不是人物。

    尤其被风沙激起了火气,亦不乏在同伴面前显摆的冲动,来了一个脱口而出。

    结果害得自己如此不堪,当真追悔莫及。

    绘影整理好口供,心里万分喜悦。

    这份口供,价值朗州军一个副职。

    可想而知,主人会多么高兴。

    于是兴冲冲前去找主人禀报。

    风沙正在撩逗苏冰,经巧妍提醒,抬头看见绘影一脸喜色走来,跟着笑了笑。

    苏冰很自觉地拜过绘影,非常乖巧的往旁退开少许。

    绘影近身屈跪,递上蒲琼佩的口供,并给主人掌灯。

    见此一幕,苏冰美眸之中异彩连连。

    她当然认识绘影,这是风驰柜坊的东主。

    虽然不清楚风驰柜坊的背景,仅看前来赴宴的宾客,加上屈节的提点,显然是背景深厚的大人物。岂知给人掌灯,还贴得这么近,近到亲密无间,倒像情人一般。

    这下她心里有数了。

    风沙一目十行翻完,塞给巧妍,吩咐道:“你现在就办,人和口供都交给他。”

    “他”自然是指周峰。

    巧妍领命而去。

    风沙转向绘影,手指在她脸蛋上轻轻刮动,一面感受着滑嫩和细腻,一面笑道:“你想要什么奖赏?只要不找我讨钱,什么都好说。”

    他已经决定由思碧主管传火司的财务。

    传火司的权力实在太大,太大的权力一定会诱惑人生出背叛之心。

    与其让人在诱惑之中倍感煎熬,不如一开始就别给人煎熬的机会。

    为了绘影好,这个口子也是不能开的。

    绘影明显露出失望神色。

    她找了思碧好几次,希望思碧快点把钱全部交给她。

    哪知思碧推诿搪塞,吊着胃口一点点给。

    岂有此理,气死她了。两人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本还指望请主人出面教训思碧一顿,现在看来,主人明显支持思碧,不支持她。

    风沙当作没看见绘影的脸色,手指从刮脸变成揪脸。

    绘影有些不开心。把岳州的风驰柜坊支棱起来后,加上借给岳家的那二十万贯,居然还有近五千贯的缺口。五千贯就是五百万钱,放在民间很多,她还不放在眼里。

    可是柜坊新开,肯定借钱的多、存钱的少,就是个无底洞!

    为了建立信誉,无底洞也要填。

    如果没指望还则罢了,偏偏有那么多钱呢!

    光看不能拿,这不是急死人吗?

    尤其,各地风驰柜坊都急需钱呢!传火司本身顶不了太久。

    风沙的手指顺着绘影的脸蛋滑动到下巴,轻轻勾起绘影的脸庞,含笑凝视问道:“最近是不是有人找你走门路?”

    绘影星眸半闭,鼻腔里嗯了一声,启唇道:“还不少呢!岳家的蒲家的李家的,拜帖都快堆成山了,应该都是为了岳州尊位而来。”

    这事她做不了主,又整天跟在主人的屁股后面,忙着跟周峰谈判。

    她没空跟人见面,更不敢打搅主人,任凭送上门的拜帖越堆越高。

    风沙提点道:“我现在不是有空了吗?”

    该谈的都跟周峰都谈完了,在重阳大会之前,他别提多闲了。

    这边见人,绘影那边讨要好处或者收礼,白赚的钱为啥不要?

    不光绘影,风沙打算把能开的后门全都开了。

    宫天雪啊!伏剑啊!绘声啊!能开多少后门,他就见多少人。

    反正蒲岳李三家有得是钱,为了岳州刺史和防御使之位,一定争得头破血流。

    何况,赚得绝不止钱。因为有所求,影响力是巅峰。

    无论他想干什么,保证事半功倍。

    绘影勐地睁开那对迷人的俏目,莹黑的童珠一下子熠熠生辉。

    对啊!主人现在有空了,她可以安排会见了。

    大家有求于她,那就必须抬风驰柜坊的桩。

    想让她开口,好说!

    钱存到风驰柜坊,多少都不嫌多。

    她可以少操多少心?省多少事啊!

    起码暂时不用看思碧那张臭脸了。

    还能收礼呢!

    ……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珠光宝榻

    伏剑突然于深夜驾临风驰柜坊,参宴的宾客无不轰动。

    虽然三河帮是江湖帮派,其势力却沿着水道遍布中原。

    掌握着长江、淮水,乃至黄河的主要运力,动见观瞻。

    已经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帮。

    就算各地军使、刺史都得奉为上宾。

    具体到岳州。

    岳州三大家族之岳家的家主,亦不过是三河帮岳州分堂的分堂主而已。

    此来参宴的客人仅仅是岳州官商各界的公子小姐。

    多数人的父兄长辈都无法跟三河帮帮主平起平坐。

    地位差距实在太大。

    是以伏剑到来引起短暂轰动,又迅速拘谨至安静。

    私下不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原来风驰柜坊的后台是三河帮,至少也是宫帮主的私人关系,难怪呢!

    李淑婷身为岳州第一名媛,被大家毫无疑义地推出来接待并招呼伏剑。

    伏剑很清楚岳州李家的背景,更了解李淑婷极有可能成为风少的妾室。

    就算把后者完全抛开,单凭东鸟四灵在三河帮的势力,她都不敢怠慢。

    一来就拉李淑婷到身边嘘寒问暖,态度别提多亲热了。

    伏剑在外面从来女扮男装,如今一袭红袍,如枫似火。

    束发高挑于后脑,步履间马尾飘甩,跃动时吸睛引目。

    来时大步飒飒,行如流丹。停下风吹袍动,宛若火焰。

    虽是剑眉入鬓,偏得桃腮杏脸,阳刚和阴柔完美合一。

    李淑婷一身青绿色略浅的大袖纱罗衫,配着齐胸襦裙。

    轻纱蔽体朦胧现,绮罗纤缕见肌肤。

    婀娜娉婷,仙气飘飘,美不胜收。

    其时,红男绿女乃是大婚的装扮。

    两女这么比肩而立,如同一对璧人。

    众宾客众星捧月,还真像婚礼当场。

    飞桥上,绘影见伏剑和李淑婷关系亲密,心念如电转。

    有件事她没敢告诉主人。

    蒲琼佩交代说,正是李淑婷扇动串联,针对潘家姐妹。

    相比小竹,李淑婷更有可能嫁给主人。

    她当然不敢得罪未来的二夫人。

    觉得应该提醒伏剑,尽管李淑婷年幼,其实心机深沉。

    最好保持距离。

    风沙见伏剑跟李淑婷如此亲昵,有些不高兴。

    要说多讨厌李淑婷,倒也未必。

    他只是不喜欢无可奈何的感觉。

    碍于东鸟总执事,他拿李淑婷就是无可奈何。

    本还想替小竹出头,猜到有可能是李淑婷干的之后,只能强行打消这个念头。

    微微偏头道:“伏少来了,你这个主人下去接待一下罢,不然要怪你怠慢了。”

    伏剑这时跑来参宴,摆明是给绘影捧场。

    这丫头好像跟他身边人的关系都很不错。

    以往并没未在意。

    现在正觉得绘影的权力有些大,打算制约的时候,伏剑的举动让他心生警惕。

    绘影看了苏冷一眼,面露迟疑之色。

    巧妍领命离开,如果她也走了,谁来服侍主人?

    主人如今行动不便,苏冷又是外人,她不放心。

    最关键,主人难得来她这儿一趟,她想陪主人,不想陪伏剑。

    何况她立功了,正好趁热打铁,缠着主人谈谈传火司的困难。

    风沙心思越多,面上越是不显,笑道:“不用管我了,我和苏行首随便转转。”

    苏冷大喜,觉得机会来了,忙笑道:“孟小姐尽管放心,奴家一定悉心侍奉。”

    绘影略一沉吟,从怀中掏出把摇铃塞给主人,然后凑唇到主人耳边,悄声道:“后院已净空无人,主人自可随意,有事摇铃,十息之内,小七必至。”

    她有两名心腹,打江陵就开始跟着她,男的叫孟七,女的叫徐七。

    两人分别是她的男女卫士首领,男卫士负责对外行事,女卫士负责随侍保护。

    净空后院,本来是方便她讨好主人。

    看主人好像对苏冷有点意思,只好贡献出来。

    风沙把摇铃纳入怀中,含笑道:“你有心了。”

    徐七常常随侍在绘影的身边,他当然熟得很。

    绘影这丫头显然认为他看上苏冷了,以为他想对苏冷干什么呢!

    只要他想,倒也不是不可以。

    徐七一直站在飞桥的尽头等候绘影。

    临走之前,绘影拉着徐七一阵交代。

    徐七算是她的通房丫头,无论主人想干什么事都无需避讳徐七。

    不过,为了方便主人,她还是交代徐七稍微离远点。

    若非必要,不要打搅主人的好事。

    绘影走后,苏冷按捺着兴奋,推着风沙下飞桥,直往后院而去。

    嘴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洞庭湖有巨蚌,其大如半席,每到夜晚,吐巨珠与月相射,蔚为壮观。”

    风沙一下子来了兴趣:“是吗!以前我也曾夜过洞庭,倒是从未见过啊!”

    苏冷笑道:“洞庭广阔无垠,巨蚌稀稀寥寥。如果想遇观巨蚌对月吐珠之极景,不仅需要熟稔的船家掌舵,还得莫大的机缘。两者缺一不可。”

    风沙听得心驰神往,真想亲眼见识一下。

    “风驰柜坊之前,这里原是岳州着名的月波楼,方东主重金求巨蚌,移入后院深池中养。经年累月,多有数十之多,每当入夜,当真夺天工造化,成就天上人间。”

    风沙追问道:“你是说这后面就可以看见一片巨蚌吐珠对月?”

    苏冷摇头道:“巨蚌实乃天物,求取者众多,价值愈高,日渐稀少。养在池中更难长久,就在一年前吧!月波楼最后一只巨蚌也死了。月波不复月,楼亦不成楼。”

    风沙倍感惋惜:“看来我运气欠佳啊!”

    转念又道:“没有了这番人间极景,月波楼难以维持,最终转手给风驰柜坊?”

    苏冷嫣然倾身,俏脸凑到风沙脸旁边,笑道:“风少聪慧。”

    随着体香扑鼻,垂下的发丝亦蹭上风沙的脸庞,甚是撩人。

    苏冷一撩而过,挺直娇躯笑道:“巨蚌虽无,壳与珠大都留下,最大不止半席,几乎一席之地。以珠铺满,堪称珠光宝塌。”

    珠光宝塌?风沙双眼放出光来。

    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个可当真没见过。

    “奴家曾受邀来月波楼献艺,借珠光宝塌为台,赤足旋榻,踩珠而歌。”

    苏冷羞涩道:“大家都夸奴家真似仙子。”

    说话间,挟着香风,转到风沙面前,清清嗓子,引颈清唱,同时轻舞。

    舞姿幅度并不算大,姿态优美,臂随词动,步随曲挪。

    “洞庭波浪飐zhǎn晴天,君山一点凝烟。此中真境属神。玉楼珠殿,相映月轮边。万里平湖秋色冷,星晨垂影参然。橘林霜重更红鲜。罗浮山下,有路暗相连。”

    当初就是凭这一曲临江仙,使她名声大噪,收获簇拥无数。

    富豪贵胃赞许她为珠榻玉女,市井百姓更呼她为临江仙子。

    风沙安静听完,鼓掌喝彩。

    确实唱的非常好听,人美舞雅,嗓音与技巧俱佳。

    空灵之境,清冷沉静,不染一尘,令人记忆深刻。

    苏冷见风沙喜欢,转身间又清唱一曲,同时贴近风沙,绕圈起舞。

    “柳带摇风汉水滨,平芜两岸争匀,鸳鸯对浴浪痕新。弄珠游女,微笑自含春。轻步暗移蝉鬓动,罗裙风惹轻尘,水晶宫殿岂无因。空劳纤手,解佩赠情人。”

    摆腰抬腿,时远时近,勾得人目不转睛。

    双手蛇行,时高时低,诱得人呼吸紊乱。

    词曲舞姿无不香艳露骨,媚态毕露,与刚才那一副仙子样完全两个极端。

    予人一种从纯到欲的强烈冲击感。

    苏冷一曲唱罢,领口敞、腰带散。

    两颊浮晕,心口颤颤,喘息细细,秋波盈盈。

    风沙含笑赞道:“三甲金花之首,果然名不虚传。”

    尽管苏冷几次好像差点亲上来,甚至差点坐他身上。

    其实一直很有分寸,只诱不乱,只惑不淫,点到为止。

    反而有种引而不发的诱惑,令人怦然心动。

    “不行不行,差远了,当时是有珠光宝榻加持呢!”

    苏冷咬唇道:“珠彩升华,月光辉下,全身沐浴氤氲,那是另一种风情。”

    风沙听懂了她的暗示,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如果这当真有那张珠光宝塌,绘影一定会千方百计弄到手,用来讨好他。

    这个机会他当然要留给绘影,不会给苏冷。

    等到宴会散了,就让绘影陪他过夜,就睡那张珠光宝榻。

    他多多少少被苏冷勾起了些冲动,开始满怀期待了。

    ……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 默默奉献张星火

    江离离如愿以偿,从传火司调了出来,成为风沙的近侍。

    不过,只执外务,不掌内职。

    依旧是二等剑侍掌事,好在只听命于主人一人。

    近水楼台先得月,离主人近点,总有机会讨好。

    结果主人一直忙着谈判,出门带着绘影和巧妍,回来常是绘声和思碧。

    没她什么事,她也没事可做。

    马珂润与之同病相怜。

    两女职位相同,处境类似,又常呆在一起,一来二去,关系迅速亲密。

    之前,马珂润因抛下刘公子不管,反而随思碧返回岳州,惹恼了风沙。

    风沙让她自己下去领罚。

    没曾想正好撞上周舒安失踪一事。

    风沙哪里还顾得上马珂润,让她去找张星火过来,把惩罚暂且记下了。

    马珂润也因此对张星火留上了心。

    这么重要的事情,主人第一时间便把张星火找来商量,可见多么看重。

    于是趁机向张星火说了自己的事,并求教之。

    张星火让马珂润暂时别在风沙面前露脸,他待会儿帮忙说句话就行了。

    尽管马珂润心里将信将疑,奈何害怕惩罚,也就硬着头皮逼自己相信。

    甚至都没把张星火亲自领到主人面前。

    其实张星火根本没跟风沙提过马珂润。

    周舒安失踪,影响甚大,风沙人都快炸了,哪有空关心一个婢女如何?

    只要马珂润别傻到自己往枪尖上撞,那就不会有事。

    结果不出他所料,他白赚一个人情。

    马珂润因此对张星火十分感激,有事没事就去串门。

    为了避嫌,理由当然是去找黄宛如。

    江离离最近的苦恼,她全看在眼里。

    便把自己的事说了,让江离离也找张星火讨个主意。

    江离离正无计可施,觉得死马当成活马医,同意了。

    于是两女一起登门拜访。

    马珂润把张星火介绍给江离离之后,便拉着黄宛如一起离开。

    江离离当然认识张星火。

    主人还在来岳州的途中,她就在传火司专职负责主人跟张星火之间的联络。

    不过,仅负责往来信传。

    对张星火本人并不熟悉。

    张星火对江离离可熟了。

    自然是因为李含章。

    当初在江城,江离离奉风沙的命令,保护并帮衬李含章。

    张星火于暗中保护自己这个好兄弟,查过江离离的底细。

    后来发现江离离对李含章其实有益无害,这才撤去关注。

    两人这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江离离不仅紧张,还羞赧。

    身为一个女人,向另一个男人求教如何讨好主人这种事,确实难以启齿。

    张星火见她坐立不安,含笑道:“我听书折子说,你原先在传火司任职?”

    书折子?江离离略微一愣,又反应过来:“对了,你是李马快的好兄弟。”

    张星火道:“你之前帮他不少,不管是有心还是奉命,人情我帮他记着。”

    一提到李含章,江离离明显轻松多了,她跟李含章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

    既然有着共同的朋友,抵触之心自然降低不少。

    张星火又提了些李含章过往的糗事,两人开始谈笑甚欢,渐渐热络起来。

    江离离终于放下心结,把自己的苦恼大略说了。

    尽管有些事说得遮遮掩掩,事情勉强说清楚了。

    她不知道主人为什么不给她安排具体的外务,也没让她随时随侍在身边。

    本以为她的位置可以内外兼顾,结果两面不搭。

    张星火听得暗暗摇头,冷不丁道:“你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机缘,知道吗?”

    江离离愣了愣,赶紧追问。

    “风少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张星火露出佩服神色:“他让你进传火司,并从底层做起,当然不会无缘无故。一是看重你的能力;二是未雨绸缪提前落子。你不解他的用心,辜负了他的期许。”

    得知思碧从潭州押解大批金银来岳州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

    风沙准备开始分传火司之权,思碧就是掌控财权的不二人选。

    另外,还有两权至关重要,人事和监察。

    现在看来,风沙本打算让江离离掌监察之权,结果被迫跛腿。

    江离离慌里慌张地问道:“我如何辜负了主人的期许,主人到底有何用意呀?”

    她本来只是觉得主人现在非常看重张星火,希望张星火能帮忙说上几句好话。

    哪曾想张星火一扯扯到天上去了。

    身为主人的侍婢,主人的宠爱比天还大。

    “辜负期许”四个字,简直比泰山更重。

    她死也担不起。

    不由得她不慌。

    张星火沉默下来,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如果他坦诚说了,传来传去传到风沙耳朵里,他真怕被风沙干掉。

    低头斟酌少许,抬头道:“你要是信我,就跟你原先在传火司的属下多多往来,通过他们结交有司的朋友。如果发现能力出众的青年才俊,不妨交好,尽力帮扶。”

    见江离离一脸不解,正色道:“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做不做在你。”

    其实他并非帮江离离,是帮风沙。

    但不能明着帮。

    因为风沙不会明着针对绘影。

    不光绘影,对掌权的属下,风沙肯定有制约。

    但不能让人心寒,离心离德。

    所以,谁挑明,谁找死。

    不挑明还能把事做了,这才能显出他的本事。

    就算事办成了,张星火也没打算找风沙邀功。

    这是种试探,试探他能不能瞒着风沙做些什么。

    从来没人能像风沙一样完全看透他所思所想。

    仿佛被人扒光似的,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自在。

    先找件衣服穿上罢!

    等有了衣服,再弄匹“马”,可以来去自如之后,再弄把“剑“。

    最关键,这是在帮风沙,就算被风沙发现了,大不了立功受赏呗!

    相比谋略,江离离更长于实务,精明强干不假,有些事当真不懂。

    是以懵懵懂懂,一脸将信将疑。

    她现在不是传火司的人,避嫌还来不及呢!哪有私自结交的道理?

    就算主人不在意,绘影小姐肯定不乐意。

    这么得罪人的事,她可不敢干。

    张星火不多解释,笑道:“江姑娘冰雪聪明,以后定会成为风少的左膀右臂。”

    关节他已经明说了,把手插进传火司。

    未曾说明的是,不要怕得罪绘影,越敌对越好。

    江离离足够聪明,从第一点就可以悟到第二点。

    只要开始伸手,风沙肯定支持,那时悟到第二点也不迟。

    如果还悟不到的话,谁也帮不了。

    ……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 一文不值苏行首

    风驰柜坊后庭,池塘畔轩亭。

    风沙叫徐七摆了桌酒菜,跟苏冷同桌对饮。

    身为花魁,色艺双绝是基本条件。

    一颦一笑,坐卧立睡都打小精心锤炼过的。

    仪形之秀美,比大家闺秀有过之而无不及。

    加上放得开,拥有区别与良家的另一种美。

    大抵上还要健谈,会哄男人开心。

    更要有眼色,看得出人家喜欢什么,还要能接得住话。

    风沙就被苏冷哄得挺开心,难得跟个外人多喝了几杯。

    也是因为他谈判已成功,浑身轻松,心情甚佳的关系。

    不过,他只是享受妩媚风情所带来的愉悦,话并不多,多半听苏冷说。

    苏冷多次改变话题,想探出风沙的喜好,可无一成功。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闲扯,多点亲昵的举动,营造氛围。

    还不敢太过分,因为她从言语到行为好几次明示暗示,风沙都有阻止。

    正在她挖空心思,快撑不下去的时候,风沙终于开口。

    “这次来参宴,还表演,柜坊给你开了多少钱啊?”

    苏冷一直想着风沙会问些什么,她怎么接话合适。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风土人情,甚至天文地理。

    总之,她想了很多,做梦也想不到风沙会问这个。

    愣了愣,老老实实道:“本来谈好一千贯的,没想到柜坊的执事竟答应给现银,您知道东鸟通宝近来贬价的厉害,所以定下五百贯,折银五百两。”

    歌舞伎的身价不是秘密,表演、参宴、陪席等,甚至过夜,明码标价。

    只不过普通人并不清楚罢了,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起码问得到。

    名声越大,身价越高,地位越高。

    苏冷身为三甲金花之首,就是岳州身价最高的歌伎。

    身价就是歌舞伎的命根子,因为联动着名声和地位。

    奈何岳州通行东鸟通宝,东鸟通宝又贬值得太厉害。

    若非实在眼馋现银,她不会如此大幅度的自降身价。

    风月场那点事,风沙清楚的很,千贯的身价当真不算低,就算换在江宁或开封,那也绝对排得上号。

    不过,苏冷所在的烟悦轩和唐人馆都要抽水。

    真正到苏冷手上的,其实剩不下多少。

    那也很多了。

    毕竟一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过上一年。

    一场宴会只是唱了几首曲子,赚得钱就够普通人家过一辈子了。

    苏冷见风沙若有所思,又不吭声了,探问道:“奴家当然比不上贵阁的宫小姐,听说她每次登台献艺至少数万贯呢!”

    她只是听说而已,难得升天阁的东主当面,自然想问个清楚。

    风沙嗯道:“岳家最近正好要办场宴会,有意请她献艺,两万贯吧!”

    岳家在城陵矶的仓库起火,损失高达十数万贯。

    被迫找风驰柜坊借了二十万贯。

    其中两万贯要请宫天雪表演,这是绘影开出的条件之一。

    也是因为宫青秀身价三万贯,宫天雪总不能比师傅身价更高。

    否则绘影真敢狮子大开口。

    苏冷露出无比羡慕的神色,倾身贴上风沙的臂膀,撒娇道:“您那儿还缺人吗?冷儿什么都会,什么都可以,不信你考考嘛!一定竭尽全力,包君满意。”

    赚钱多还在其次,她并不缺钱。

    她的爱慕者之中当然不乏商贾,其中大半人的身家恐怕都比不上她。

    只是羡慕升天阁地位崇高,只专注表演,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

    别说陪睡,连陪酒都可以不理。

    “我这东主仅仅只是挂名而已。”

    风沙婉拒道:“一切都由宫大家说了算。宫大家不在,天雪说了算。”

    升天阁说是风月场,其实是个武林门派,收人入阁实有严格的标准。

    他十分尊重宫大师的传承,这方面从来不插手。

    苏冷本来也只是没话找话,想方设法讨风沙欢心,并没真的指望加入升天阁。

    就算升天阁收她,她也不敢走,否则唐人馆不会放过她,起码她认为放不过。

    见风沙婉拒,含笑打趣:“您问冷儿参宴的身价,是不是还想问别的身价呀?”

    语气甚是娇憨,神态煞是妩媚。

    好像意有所指,偏又没有明说。

    越是这样,越是诱人。

    风沙笑了起来,抖了抖袖口道:“我可没带钱,苏行首别赶我走。”

    苏冷故作不悦道:“喝花酒不带钱,您是想吃霸王餐嘛!说,认打还是认罚?”

    全然装出的生气模样,非但一点不吓人,反而挺可人的。

    风沙不禁失笑,举杯道:“认罚认罚,我自罚三杯好了。”

    “白吃还要白喝,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苏冷探玉掌按住酒杯,娇嗔道:“罚什么也要奴家来说。”

    按住酒杯的时候,也就顺便按住了风沙的手。

    指尖微动,摩挲虎口,温软柔腻,撩人至痒。

    风沙放下酒杯,想不想都只能顺势牵住她的手,倒也没有半点不自然,笑道:“罚什么你说话,只要别找我要钱。”

    苏冷蛾眉微蹙,装模作样想了少许,展颜道:“罚你以后不准一口一个苏行首,要叫冷儿,叫错一次,便罚一杯酒。”

    风沙笑道:“好。”

    不管人家真的假的,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缠着你撒娇发嗔,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苏冷喜形于色,开怀道:“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说话不算,欺负冷儿柔弱。”

    风沙自然不会扫兴,装也装出郑重其事的答应。

    苏冷趁着抓手,顺势贴近些,硬挤到他怀里,咯咯笑道:“冷儿卖艺不卖身的,别人花多少钱也休想。”

    这倒不是假话。她好歹是岳州风月的行首,陪酒陪席有价,陪睡是无价的。

    够资格睡她的人,根本不用花钱。需要花钱才能睡她的人,不够资格睡她。

    风沙很会抓注重点,扬眉道:“别人?”

    “人家对您格外青睐嘛!只要您掏得出哪怕一文钱……”

    苏冷扬起俏脸,美眸深注:“冷儿今晚就是您的女人了。”

    风沙摸上她的脸蛋,微笑道:“今晚?”

    苏冷的脸颊随着指尖摩挲而泛起羞晕,呢喃道:“一晚上还不够啊!冷儿体弱,经不起您折腾,总要让人家喘息一下嘛!”

    风沙感到苏冷的娇躯开始发颤发烫,又见红唇微分,娇艳欲滴,暗叫要命。

    下意识往怀里摸了摸,发现他真的没带钱。

    别说一文,半文都没有,他连荷包都没带。

    不是真的想花钱,而是真的下意识。

    说明苏冷的确给他带了来莫大的诱惑,多少冒出些绮念,想要得到这个女人。

    于是便顺着话开始找钱。

    苏冷吃吃地笑了起来,凑唇到风沙耳边,呵气如兰,呢呢喃喃:“冷儿带钱了,想要您掏给我。”抓起风沙的手,往自己身上引导。

    风沙感觉有些身不由己,心道这算什么,倒贴吗?

    就在他快把持不住的时候,池塘那边的步道亮堂起来。

    绘影正拎着把灯笼引路,领着伏剑快步过来。

    苏冷也看见了,像偷情被抓个正着似的,立时挺身,正襟危坐,并整理衣衫。

    只是一眨眼功夫,别提多端庄了,与刚才判若两人。

    她觉得风驰柜坊的孟东主好像是风沙的情人。

    私下怎样都行,当着人家情人的面就要收敛。

    不给人家惹麻烦,也就不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风沙瞅她一眼,觉得这丫头还真挺懂事的。

    又会撩人,又知分寸,难怪能成为岳州风月场的行首。

    伏剑和绘影很快绕过池塘,进到轩亭里。

    绘影冲苏冷道:“苏行首每场必献三曲,这次两曲便走了,大家都好生失落呢!都围着我追问,问苏行首何时再去登台。”

    无论在民间,还是贵胃之中,苏冷簇拥无数,很受欢迎。

    刚才表现又特别出彩,撩得那些个家伙,个个血脉偾张。

    哪个不想一亲香泽。

    结果苏冷半途而走,个个意犹未尽,好生失落,不乏期待。

    却不知苏冷正在后院求着倒贴。

    苏冷很聪明,听出绘影有支开之意。

    她自知自己提前下台理亏,赶紧起身致歉,人却没动,拿眼偷瞄风沙。

    难得撞见风沙,总不能白忙活一场。

    风沙冲她笑了笑:“酒未喝完,尚未尽兴,待会儿再去找你。”

    苏冷这才放心,行礼告辞。

    ……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 复杂莫过于人事,难测莫过于人心

    绘影带着苏冷走远。

    伏剑挨到风沙身侧屈跪下来,把嘴一撅:“有人欺负人家。”

    她与风沙的关系一直不清不白,实际上也清白不起来。

    毕竟她曾经是风沙的贴身婢女,一贯亲密无间。

    明面上当然还要注意一下,私底下通常是另一番光景。

    不乏重温旧梦,甚至不乏唤几声主人增添情趣。

    风沙失笑道:“开什么玩笑?谁敢欺负鼎鼎大名的丹凤帮主?”

    别看这丫头在他面前又娇又嗲,动辄撒娇,其实相当霸道,动辄见血。

    不去欺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谁敢欺负她?

    伏剑迫不及待道:“岳湘找我抱怨,觉得绘影实在过分。给大师姐那份就算了,要些抵押也正常,可是已经九出十三归了,怎么还要逼岳家交人呢?”

    风驰柜坊借给岳家二十万贯,岳家以别的名义给宫天雪两万贯。

    岳家实际上只拿到十八万贯,还钱按二十万贯还,还包括息钱。

    民间称这种高息重利盘剥为“九出十三归”。

    通常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被迫跳这种火坑。

    九出十三归?风沙扬眉道:“她找岳家要什么人?要来何用啊?”

    岳家只是暂时困难,不想啃自家青苗,以免伤到元气。

    本身实力其实无损,只要撑过这一段,钱根本不算事。

    这时应该以赚人情为主,赚钱为辅,绘影好像搞反了。

    居然短视到趁火打劫?不应该吧!

    “岳湘的表弟段舍离。”

    伏剑哼道:“要来还能干什么?拿来当人质呗!挟虎仔以令虎父。”

    风沙问道:“段家什么背景?”

    “替岳州分堂看着王朝场呢!”

    伏剑气鼓鼓道:“王朝场是我三河帮的地盘,传火司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风沙若有所思。

    王朝场是仅次于城陵矶的水陆转运枢纽,的确十分重要。

    不过,于岳州设立的风驰柜坊足以囊括城陵矶和王朝场。

    所以在伏剑看来,绘影分明是故意跟她抢地盘呢!

    “您让我给各地的风驰柜坊保驾护航,离儿当然要全力以赴。”

    伏剑委屈巴巴道:“可三河帮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现在岳家只是找我说情,一旦等他们喘上这口气,往后那可就难说了。说不定转投四灵,甚至隐谷。”

    赵反真认为风沙将会着手限制绘影的权力,同时又担心被张星火抢先。

    所以她紧赶慢赶,赶来给风沙递刀子捅绘影。

    当然不能乱捅,其中的分寸拿捏,很有讲究。

    最好是忍无可忍被迫反击那种。

    既要捅绘影一刀,错还归对方。

    风沙不吭声,不表态。

    这仅是伏剑一面之词。

    真把绘影找来问,八成还有另一套说法。

    保证在情在理,甚至比伏剑还可怜兮兮。

    伏剑见风沙无动于衷,心里一个劲打鼓,担心哥哥是否揣摩错了。

    如果风少并没有制约绘影的心思,那她走这一步可就大错特错了。

    得罪的可不止绘影,还有绘声和巧妍呢!

    尤其巧妍是出了名的精明过人,恐怕没那容易湖弄过去。

    风沙思索少许,笑道:“还以为你是来给绘影捧场的,没想到你是来告状的。”

    此言一出,伏剑就知道自己押宝押对了,欣喜之余,背心不免冒出阵阵冷汗。

    风少能说出这番话,说明对她跟绘影的关系非常警惕。

    仅仅是参加绘影举办的宴会而已,风少居然如此在意。

    幸亏跟绘影划清的及时,否则肯定会上风少的小黑本。

    嘴上道:“怎么叫告状呢!实话实说罢了。岳湘我带来了,您亲自问问好了。”

    风沙不置可否,又问道:“刚才见你跟李淑婷挺亲热的,你跟她关系很好吗?”

    伏剑立时提起小心,谨慎斟酌道:“李家的嫡小姐,场面上总还要过得去嘛!”

    风少这东一棒子、西一榔头,她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

    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扯上李淑婷。

    “你刚才有句话说的很对,三河帮的确不是你一个说了算的。”

    风沙轻声道:“想要瞒着四灵和隐谷暗中照拂各地的风驰柜坊,确实很不容易。所以现成的虎皮,扯扯倒也无妨。”

    伏剑愣了愣,迟疑道:“您是想把李淑婷拉进来?这,这不妥吧!”

    传火司是独立的信传渠道,设立的目的就是为了无需借用四灵和三河帮的渠道。

    把李淑婷拉进来,不就把东鸟四灵拉进来了吗?

    “当然不妥。”

    风沙无奈道:“可是相比传火司,我更无法接受娶李淑婷,又或者收她为徒。”

    顿了顿,凝视着伏剑道:“这是东鸟总执事给我开出的条件,并让我二选一。”

    然后把为什么不情愿大略讲了。

    前者意味着开了口子,另外五位总执事一定会有学有样塞个女儿或者孙女过来。

    到时他身边盘根错节,未来登顶之后,恐怕难以施以勐药根治四灵的顽疾固症。

    后者更不可能,他绝对无法容忍别人左右墨修的传承。

    伏剑神情渐渐凝重,开始领悟到风少为什么不情愿了,低头思索少许,叹道:“您觉得两害相权取其轻?”

    “不止。”风沙摇头道:“还要加上一条:人尽其才。”

    他实在找不到堪用之人监察传火司。

    弓弩卫长于武力,剑侍来历复杂。

    江离离身份最干净,能力也足够。

    奈何死活不肯扎根传火司,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准备妥协,引外力监察。

    控制得当的话,比传火司失控强。

    伏剑不太理解,忍不住道:“您就不怕东鸟四灵渗透传火司,甚至扯后腿吗?”

    “都说了只是扯虎皮保护各地的风驰柜坊而已,不涉及传火司,没有处置权。”

    风沙正色道:“其他几位总执事要是也对风驰柜坊感兴趣,大可以有学有样。”

    四灵总执事的儿女,哪怕最纨绔,最不成器,那也不是谁都敢动的。

    起码绘影绝不敢动。

    这种人在风驰柜坊挂职,对绘影将是莫大的威慑,也就形成了有效的监督。

    缺点就是伏剑说的那两点。

    风沙叮嘱道:“这仅是初步设想,能否实施还在未定之天,暂时不要外传。”

    还要看东鸟总执事愿不愿意妥协呢!

    他觉得问题不大。

    可以通过风驰柜坊间接感知传火司,并不比往他身边塞个女人差多少。

    另外,对付绘影,当然远比对付他轻松多了。

    何况这是个美差,最适合安置家里的纨绔了。

    伏剑郑重点头,开始琢磨怎么跟李淑婷拉近关系。

    如果风少的设想当真实施,通过李淑婷,她可以间接给绘影找很多麻烦。

    而且仇恨全在李淑婷身上。

    她置身事外,既讨了风少欢心,还无需得罪绘影。

    ……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盖章

    去后院的路上,伏剑半点口风都没露,一直跟绘影有说有笑。

    绘影做梦都想不到,伏剑特意跑来,其实就是为了捅她一刀。

    她觉得今天这场宴会非常成功。

    机缘巧合下,居然查出了掳走周舒安的黑手,竟跟蒲家有关。

    这可是大功一件。

    最关键,苏冷表现不错,把主人哄得很开心。

    可以安排一下,让主人渡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就是可惜她的安排了。

    “听说你是潘叔三的禁脔,刚刚试花就跟着他了。”

    说话时,绘影故意放缓了步子。

    她并不精通风月场那些事,只能说了解一点。

    风月场的女人十三“试花”,十四“开花”,十五“摘花”。

    到了“试花”就可以正式待客了。

    不过,一般还是从“开花”开始。

    通常色艺越出众,“花期”越晚。

    身价也就越高。

    苏冷一直落在绘影身后些许,跟着慢下,鼻腔中嗯了一声。

    以她的才艺姿色本可以拖到十五“摘花”。

    正因为潘叔三看上她了,所以她尚在“试花”就被迫梳栊。

    这不是什么秘密,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

    “听说潘叔三有个怪癖,喜欢以刺字证明他曾到此一游,游一次便添刺一笔。”

    绘影向苏冷询问道:“不知传闻是否有误?”

    她请苏冷参宴,当然要把底细查得清清楚楚。

    不光苏冷,从宾客到歌舞伎都被她过了一遍。

    苏冷微微垂首,两颊飘起些许红晕:“确有此事。”

    如此羞耻的事情被人当面询问,她差点腿软踩空。

    她的爱慕者众多,入幕之宾极少。

    知道这件事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完。

    实在没想到居然被人查出来了,八成是屈节透露的。

    绘影继续问道:“你身上刺有几笔?”

    “奴家第一个客人就是潘使君。”

    苏冷不敢隐瞒,低着头细声道:“破瓜与其他不同,仅留一次,刺一印。”

    绘影追问道:“刺在哪里?”

    她确实很好奇,当真不知道还能这么玩。

    苏冷不敢抬头,脸蛋涨得通红,虫鸣般呢喃回答。

    反正是个非常私密,连她自己都很难看见,又很容易让拥有她的人看见的地方。

    若非绘影耳尖,还真听不见,嗯了一声,又问道:“只有潘叔三刺字吗?”

    她查过,潘叔三死后没多久,苏冷就巴上了蒲桑。

    如果蒲桑看到潘叔三留下的刺字,恐怕也会留下自己的。

    饶是苏冷久经阵仗也实在受不了了,眼眶通红,强忍着泪水道:“不止。”

    如果换个男人问她,她还不至于如此。

    如今却是个女人,还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好像比她还漂亮那么一丁点。

    尤其她本能的感觉到这个女人打心眼里鄙视她。

    绘影扭脸看她一眼,澹澹道:“别怪我多问,不问清楚,你今晚留不下。”

    如果主人没看上苏冷,她才懒得管这些烂事呢!

    可是主人好像对苏冷有点意思,那她就非得问清楚不可了。

    总要提前给主人打个招呼,免得主人陡然一见,见之不喜。

    “孟姐姐但问无妨。”

    苏冷勉强挤出个笑脸道:“奴家知道规矩,绝不敢有丝毫隐瞒。”

    略微一顿,回道:“浦使君见潘使君留字,于是也刺了一印。再就没了。”

    睡过她的男人当然不止这两个,敢在她身上留印的只有这两个。

    这刺印摆明就是独占独享的意思,岳州当然没人明敢抢岳州刺史的禁脔。

    绘影心道果然,暗骂晦气。

    潘叔三和蒲桑都惨遭横死,可不晦气吗?

    琢磨是否该劝主人别碰这个晦气的女人。

    想了想,终究没胆。

    主人要碰哪个女人,她只敢安排,哪里敢管?

    一念转过,恶意满满地问道:“分别都刺的什么字呀?”

    苏冷实在说不出口,迟疑好一会儿才凑到绘影耳边低语。

    绘影一直很冷澹,听后也不禁脸红,啐道:“好不要脸。”

    脑袋里却在转念头,想让主人也在她那儿刺上类似的字。

    那样她就永远打上了主人的烙印,完完全全属于主人了!

    忍不住想到主人亲手刺字的场景,甚至想到往后的画面。

    结果越想越羞,不乏兴奋。

    脸蛋跟苏冷一样艳红似火。

    苏冷早就羞得不敢抬头,夹着双腿走路。

    这时,两女快走到中庭。

    一众宾客酒酣耳热,不少人正放浪形骸。

    宴席上,人声鼎沸,乐声悠扬,舞伎缤纷,好不热闹。

    绘影使劲按下乱飘的心绪,努嘴道:“跟我去后面化妆更衣,我要亲眼看看。”

    苏冷更窘,偏又不敢拒绝,无奈道:“是。”

    ……

    风沙跟伏剑谈完后,还记着他答应苏冷,待会儿去找。

    于是让伏剑推他去中庭。

    快到的时候,风沙示意伏剑停下:“还是换小七吧!你这一身红,实在太显眼,我可不想被一圈人缠着问东问西。”

    伏剑忙道:“我把岳湘叫来。”

    她此来捅绘影刀子,用的名义就是替岳家出头。

    其实岳湘并没有抱怨绘影,也不敢。

    只是希望她出面向绘影求个情,不要逼岳家交出段舍离而已。

    不过,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她安排好了,岳湘知道该说什么。

    伏剑那点心思,风沙洞若观火,才不想听那些安排好的套路。

    婉拒道:“岳湘跟你来了,房夫人和楚亦心呢?她们来了吗?”

    三女都是伏剑的侍女,从来都跟在伏剑身边的。

    他刚才在飞桥上看见岳湘了,没看见房方氏和楚亦心。

    “您忘了,楚亦心已经不在我身边了,她现在是岳州执法堂的执法呢!”

    伏剑解释道:“房方氏倒是跟来了,不过跑去隔壁探望潘家女卷了。”

    她又不傻,当然看得出风少并不想见岳湘,所以打岔。

    风沙笑道:“也不放个假让她去陪陪丈夫,我说你也太不体恤下属了。”

    湘水分堂的堂主房日星就在岳州,夫妻俩分别年余,肯定想黏在一起。

    “岳州分堂和湘水分堂最近矛盾频频,不乏正面冲突。”

    伏剑耸肩道:“只要岳湘还跟在我身边,她哪里肯走。”

    两分堂的矛盾其来有自。

    房日星与潘叔三相交莫逆,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好友,十分愧疚。

    岳家居然在潘叔三死后,还对潘家落井下石。

    房日星自然更加愤怒,挖空心思找岳家麻烦。

    两帮冲突愈演愈烈,她压不下来,也不想压。

    风沙知道伏剑在耍平衡,哦了一声,没有多问。

    伏剑把轮椅交给徐七,先一步去中庭。

    风沙稍等了会儿,远远看见伏剑又被众星捧月,这才示意徐七推他进去。

    彩台上正在表演舞蹈,一组十人,随乐而动。

    宴会场的人数相比刚才多了不少,人头攒动。

    其实因为天色太晚的关系,女宾们大多离开。

    也正因如此,许多男宾开始毫无忌惮的召妓拥伴。

    绘影舍得花钱,请来得都是岳州三大楼的歌舞伎。

    色艺都在水准之上。

    有些刚才还上台表演呢!下面宾客舍得花钱,就可以请下来陪侍。

    在场没有缺钱的,男宾身边通常三五女,不乏一群男坐拥一群女。

    当然,也有些人一直没有找姑娘,热切地围在台前。

    这些人是在场最有钱,地位最高的那群人。

    他们已经得到消息,苏行首还有一曲压轴。

    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待会儿的龙争虎斗。

    看谁能折下今日桂冠,也就能让苏冷陪伴。

    虽然苏行首卖艺不卖身,可是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说不定今晚就能得偿所愿呢!不争才是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风沙心情不错,难得不嫌吵,想凑个热闹,让徐七把轮椅推到彩台附近。

    再往前都是人,无法离彩台太近。

    风沙坐轮椅,个头没人高,根本看不见,徐七只好寻个靠近侧面的地方。

    尽管有些偏,好歹能看到彩台上。

    忽然间,喉转一声,响传九陌。

    人未至,声先传。

    高音清亮之极,令人头发都竖了起来。

    情随声送,意在词先。

    “扰扰香云……”

    尽管只听得几个字,在场男宾皆哗然,一个个瞬间兴奋得无以复加。

    这是前唐名妓赵鸾鸾的成名曲,但凡混过风月场,一耳就能听出来。

    一共五首,分别为“云鬟”“柳眉”“檀口”“纤指”和“酥乳”。

    通常四首连唱,意味着今次接受春风一度,“酥乳”便留待那时与之独唱。

    现在唱得正是第一首“云鬟”。

    大家欢声跃动,更是满心火热,谁都希望自己会是今晚的幸运儿。

    苏冷在千呼万唤中踱上彩台,探足登台,旋身立定,柔妙缓舞,引颈而歌:“……湿未干,鸦领蝉翼腻光寒。侧边斜插黄金凤,妆罢夫君带笑看。”

    全然清唱,没有配乐。

    红唇鲜艳,唇动声出,诱惑的不光是眼。

    舞态兼些醉,歌声似带羞。体轻若无骨,倾眸百媚生。

    引得人如痴如醉,甚至连风沙都看得目不转睛,听入了神。

    他不喜欢风尘女子,尽管唾手可得,从来只赏不玩。

    这次确实有些心动。

    人美舞妙尚在其次,这副嗓子,当真天赐。

    调子之高,不似人能唱出来的。

    之前仅算动听,现在好像才真正卖了力气,嗓力全开。

    字字清晰,调调含情。

    ……

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 双向奔赴

    苏冷不仅唱声,兼得唱情,绝对称得上声情并茂。

    以曲引人,以词感人,以情动人。

    尽管舞姿轻缓,神韵缥缈似仙,更有如花似玉的容颜,千娇百媚的转眸。

    连见多识广的风沙都被深深吸引,一时失神,在场宾客的反应可想而知。

    听得如痴如醉,眼神大多狂热。

    苏冷换曲间隙,喝彩声振聋发聩,赞美声不绝于耳。

    风沙听旁边有人赞道:“雪面澹眉天上女,凤箫鸾翅欲飞去。玉山翘翠步无尘,楚腰如柳不胜春。不愧是三甲金花之首,当真精采绝伦。”

    其实他距离风沙还有点距离,但架不住风沙耳朵尖。

    另一人亦吟诗赞道:“体轻似无骨,观者皆耸神。曲尽回身处,层波犹注人。”

    风沙暗暗点头。

    他觉得刘禹锡这首更加合适,之前那首“赠元载歌妓“有色无声,不完全应景。

    那人又补了句:“今晚不知谁家的幸运儿,竟能有幸一亲香泽啊!”

    神态语气,充满嫉妒。

    先一人叹道:“总不过是那三家人,你我这等小人物,可不敢想。”

    他听出人家其实在怼他,是以语气有些讥讽。

    好像在说,你选诗恰当又如何,还不是跟我一样,顶多远观遐想。

    所谓三家,正是岳蒲李三家。

    如今身处岳州军政高位才有资格参与争位。

    未必是三家的嫡系,一定是三家的附庸。

    后一人似乎有些不忿,与之争辩几句,可是明显心虚,底气不足。

    苏冷色技冠绝岳州,入幕之宾无白丁,性素矜持,只卖艺不卖身。

    市井百姓或许会一厢情愿认为苏行首品行高洁,出污泥而不染。

    来此宴会的人非富即贵,大多清楚苏冷曾是两任岳州刺史的禁脔。

    无怀璧之能怀璧,等于找死。

    这时,苏冷再起一首,两人立时闭嘴。

    各自拿火热的目光凝注,脸上露出忘情之色,几乎跟着引颈高歌。

    虽然碰不得苏冷,并不妨碍他们随乐入情,因舞动心,心动迷恋。

    眼睛乱看一下,脑袋乱想一下,谁也管不着。

    绘影不知何时回到主人身边,倾身凑唇,红着脸向主人悄声低语。

    她刚才跟着苏冷前去后台化妆更衣,亲自确认了苏冷身上的刺印。

    刺印的内容甚至比刺印的位置还要羞耻。

    听苏冷的话风,其实她和潘叔三感情不错。

    刺印只是宣示独占,硬说情趣也未尝不可。

    蒲桑的刺印才是赤裸裸的羞辱。

    绘影可以理解苏冷的双重标准。

    因为她在主人跟前,尤其私下里,其实也没什么尊严。

    不过,这是你情我愿的事。

    跟自家主人是情趣,换做别人,那就是莫大的侮辱了。

    听着绘影在耳边滴咕细节,风沙显得超乎寻常的平静。

    对于真正的大人物来说,普通人眼中高不可及,寻常权贵看来艳帜高张的花魁,其实也就只是玩物,甚至连玩物都算不上。

    蒲桑这才哪到哪呢!远不是最过分的。

    稍不如意,惩戒蹂躏比比皆是,即杀食之都不是没有。

    绘影很快说完,看了看正在台上妙歌蝶舞的苏冷,又扫视附近如痴如醉的男宾,心内浮现出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

    如果在场这些如痴如醉的男人知道他们趋之若鹜的绝色名妓私下连畜牲都不如,尊严被剥夺殆尽,会是何等感受?

    在绘影胡思乱想中,第四首“纤指”临近尾声。

    “昨日琵琶弦索上,分明满甲染猩红。”

    随着委婉歌唱,一双纤手空弹琵琶,一在上、一在下,一拨锁骨、一弄腹前。

    无论是葱白纤指的拨弄,还是是拨弄的位置,充满着隐晦又令人贲张的诱惑。

    尤其十甲蔻丹,特别鲜艳吸睛。忽然间蔻丹翻花,让人眼花缭乱,随之收声。

    少许窒息的静寂之后,喝采声震天雷动。

    这里是宴会场合,并非是秦楼楚馆,自然不会有人傻到用真金白银当场打赏。

    都是以牌写数,私塞暗送。依照惯例,每个人对同一位歌舞伎只有一次机会。

    歌舞伎以暗牌之数决定下台之后陪谁。

    通常都是选择价高者,但也不乏顾着交情好的熟客,钱少点也无所谓。

    因为是暗牌,宾客们只知道自己写了多少,也就不容易发生争风之事。

    歌舞伎本人也有相当自由的选择权。

    一旦做下决定,这就属于双向奔赴。

    旁人纵然眼红吃醋,那也挑不出理。

    何况,没被选择,也不用真个花钱。

    无甚损失。

    总之,都是避免把宴会场闹得不善。

    当然,这只是通常情况下。

    苏冷今场表现特别出彩,在场没有哪个男人不被撩得耳热心乱。

    连风沙都有点动心了,遑论旁人。

    唱鸾鸾五曲又等于同意今晚将开蓬门,可以一度春风。

    是以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

    苏冷尚刚回后台,暗牌已经堆了好几摞。

    显然还没等她唱完!就有人来递牌子了。

    不是什么人面对美色都能冷静的。

    就算明知道不能跟岳蒲李三家争,还是忍不住塞牌子。

    争不赢罢了,争赢了会有大麻烦。

    可是甘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人显然不在少数。

    风沙机灵的很,苏冷刚下台,他就示意绘影应该走了。

    想也知道,苏冷一定会选他,哪怕他根本没有塞牌子。

    反正是暗箱操作,除了他和苏冷,别人完全不清楚。

    他从来不喜欢凑热闹,难得主动凑回热闹已是极限。

    如果苏冷非选他,还当众过来,那也未免太显眼了。

    岂知苏冷根本没有卸妆更衣,急出后台,直奔而来。

    绘影刚把轮椅转头,还来不及走,就看见苏冷双手拎着裙子小跑出后台。

    风沙见苏冷居然来得这么快,也就只好让绘影停下。

    只要跟他没纠葛,他的脾气通常不错,会照顾人家面子,也会怜香惜玉。

    虽然的确不喜欢公开亮相,真遇上了倒也不怕麻烦。

    苏冷一出来,一众男宾无不密切注视,尤以递了牌子的最为热切。

    结果苏冷居然冲一个坐着轮椅的家伙直奔而去,关键还面生的很。

    不免窃窃私语,这小子是谁啊!不乏怒目而视,嫉妒的目光好似万箭攒心。

    更有几个家伙气势汹汹地排众走来。

    ……

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一物降一物

    无论男人女人,大抵是好面子的。

    男人通常要比女人更加争强好胜。

    苏冷显然错把风沙当成普通男人,以为当众示好就能让人感到满足和骄傲。

    在场那么多男人都对我竞相追求,可是我只认定你,且毫不掩饰。

    这种心态分明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风沙。

    风沙根本不需要一个花魁的倾心来证明自己的权势、地位和魅力。

    然而,为了照顾苏冷的面子,还是含笑说了些受宠若惊之类的话。

    四个华服青年先后围上来,一面跟苏冷打招呼,一面跟绘影寒暄。

    他们跟绘影聊全得都是钱的事,动辄以千贯万贯计。

    绘影举办这场宴会的目的就是希望通过这些官商子弟的关系,给风驰柜坊招些金银存储。当然多多益善,越多越好。

    早先在宴会上敬酒聊天的时候,明示暗示都曾有过。

    是以这四个人非常清楚绘影关心什么,话题也就专门往钱上面扯,倒也没什么瓷实话,聊天似的聊到哪哪流水多少,哪哪闲钱几多之类。

    大都跟他们家里有关,甚至就是他们自己开的买卖。

    无非显摆权利,让苏冷高看一眼,让风沙知难而退。

    当然,也是隐晦地威胁绘影。

    如果这个坐轮椅的小子胆敢带走苏冷,存款别想了。

    四个人看似无视风沙,其实句句针对风沙。

    但凡这小子还要点脸,应该主动羞惭而退。

    他们也就不予计较了。

    风沙根本无动于衷,听绘影跟这四人扯下来,他们的身份表露无疑。

    其中一人的叔父是李家的外戚,一人的父亲是蒲家高层的徒弟。

    另外两人的长辈都跟蒲李两家关系密切。

    总之,四人虽非蒲李两家的嫡系子弟,却都是岳州高官的子侄。

    长辈就是够资格争夺岳州尊位的那几个。

    四人的话外之音,绘影心知肚明,有心发飙,奈何主人暗示不许。

    只能压着心头的火气与他们敷衍。

    风沙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觉得是好事一桩。

    这几家正为了岳州尊位你争我抢,偏又走不通他的门路。

    他决定开几个后门,绘影就是其中之一。

    巴不得这几家的晚辈得罪绘影呢!

    将来必须花费更大的代价先让绘影消气,然后才有之后。

    自个儿送上门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风沙处之泰然,苏冷意乱心慌。

    屈节让她定要获得风沙的青睐,万万不可得罪分毫。

    能让屈节如此,显然是个大人物。

    既然是大人物,就算她高调一点,也不会惹来麻烦。

    现在的情况,超乎她的预料,不知该怎么办。

    毕竟她现在没了靠山,不敢随便得罪人。

    苏冷正不知所措呢!几人开始提及蒲桑。

    蒲家的人自然咬牙切齿地谈论如何报仇。

    李家的人应和几句,开始提空悬的尊位。

    话里话外的意思,苏冷听懂了。

    就是告诉她:你现在没靠山了,未来最大的靠山不出我们几家,你自己看着办。

    句句没提苏冷,字字都往苏冷的心上扎。

    苏冷很快便支不住了,挤出个笑脸,偷瞄风沙一眼,欲言又止。

    她名气再大,也就是个花魁。

    有权有势的人追捧她,她才有面子,不追捧她,她就是哥妓女。

    失去靠山的她,连屈节都扛不住,被迫送上门让人玩弄。

    实在不敢得罪这几位在岳州都排得上号的少爷。

    可是,她也不想得罪风沙。

    风沙忽然拉住苏冷的手,感到又凉又颤,轻轻捏了捏道:“咱俩酒还没喝完呢!推我去后院再坐会儿。”

    他看出苏冷已经绷不住了,未免苏冷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举动,抢先阻止。

    是否想得到苏冷是一码事,任凭别人当着他的面把苏冷拉走那是另一码事。

    他丢不起这个人,苏冷必须跟他走。

    绘影见苏冷迟疑不动,侧步让开轮椅后的位置,按住苏冷的肩膀拨她过来。

    几人见风沙居然完全无视他们,无不勃然大怒。

    其中一人道:“还不知这位腿脚不便的兄台如何称呼,跟孟姑娘是何关系?”

    一番话说得阴恻恻的,配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甚是渗人。

    风沙根本不理,看了眼绘影,示意绘影处理,别让他开口。

    得罪绘影,几人家里无非赔礼。如果得罪他,恐怕会要命。

    毕竟正值争夺岳州尊位的关键时刻,他又拥有最终决定权。

    权利真会使人疯狂,甚至让人“大义灭亲”。

    他倒不是在乎死几个人,仅为争风吃醋这点事,实在没必要。

    绘影跟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扯到现在,早就不耐烦了,就等主人授意呢!

    立时平眉道:“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不想有事最好多听少说。”

    风沙不禁失笑。

    绘影这丫头,平常看着沉稳持重,其实真的很容易冲动。

    一番话说的,挑衅意味十足,就差直接让人闭嘴了,好像生怕人家不发飙似的。

    几人果然脸色皆变,另一人冷笑道:“瞧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呢!”

    意思是说分明还有求于他们,居然就敢翻脸。

    讥讽意味十足。

    又一人阴阳怪气地接话道:“孟大东主本来就没打算用咱们嘛!何谈朝前朝后,人家又不是驴。”

    “什么驴不驴的。”

    最后一人笑道:“如此说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小心她娇滴滴地跟你拼命。”

    头一人正色道:“驴子叫和美人叫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不舒服了欠抽。”

    四人拿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扫视绘影,一个个嘿嘿笑了起来。

    如果单独面对风驰柜坊这个美女东主,他们还当真不敢乱来。

    毕竟人家跟三河帮的宫帮主有关系。

    他们四个联手那就不一样了,把风驰柜坊赶尽杀绝也非难事。

    等到走投无路,只能来求他们高抬贵手。

    那场景,想想就很兴奋。

    绘影的俏脸覆上一层寒霜,恨不能拿鞭子抽死这几个嘴贱的。

    奈何主人就在边上,她担心起冲突伤到主人,着实不敢动手。

    倒是风沙觉得火候到了,绘影已经有借口找这几个人麻烦了。

    于是打算咋呼几句,先把人唬走。

    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岳湘不从哪儿跳了出来,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刚说驴叫的那小子笑得正欢呢!硬是被这一耳光抽得眼冒金星。

    捂着脸踉跄一下,勉强站稳,疼得倒抽凉气,气得暴跳如雷,脏话脱口而出。

    脑袋还没转回来,手已经甩起来要打回去了。

    看这反应,身上多多少少带点功夫。

    岂知拳头刚甩到半途,手腕剧痛,再也挥不动。

    脑袋刚正过来,一看是岳湘,又开始倒抽凉气,结巴道:“岳大大,大小姐。”

    岳湘冷着俏脸,捏人手腕的玉掌使劲往下一撅。

    那小子立时坐到地上,疼得脸青唇白,整个人直打哆嗦。

    偏偏不敢还手,只一个劲地哀叫呼疼。

    岳湘低斥道:“闭嘴。”

    呼痛声立时没了,化成了黄豆大小的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

    另外三人根本没来帮手,一个个缩着颈子往后退,摆明想熘。

    岳湘拧着蛾眉,俏眸冷扫:“都站住了,谁敢走我剁他狗腿。”

    她好歹随着伏剑在风沙身边晃荡那么久,知道风少不喜热闹。

    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免得惹来关注。

    所以连呵斥都是压着嗓子。

    风沙一看就知道岳湘跟这四个人认识。

    而且这四人以前恐怕没少被岳湘欺负。

    否则不会一副吓破胆的样子,好像老鼠见到猫似的。

    三人果然连腰都挺不直,忙不迭地点头哈腰,陪笑道:“岳大小姐。”

    他们都是岳州的高官子弟,其实并不怕三河帮。

    三河帮势力再大那也是民,民轻易不会跟官斗。

    就是单纯害怕岳湘这个女人。

    他们跟岳湘是同辈,因为父辈的关系,常在一起。

    从小就被岳湘打到大,对岳湘那是打骨子里发憷。

    ……

第一千五百八十章 以弱去强

    岳湘突然跳出来解围,凶巴巴地连推带踹,干净利落地把四个小子撵走。

    在风沙看来,这是坏了绘影的好事。

    一错不二罚,岳湘等于用现在的小惩抵掉了绘影可以于未来施加的大戒。

    绘影损失了即将到手的利益。

    不知岳湘如此行为是有意还是无意,甚或是伏剑的授意。

    风沙了解伏剑,觉得是后者。

    别看伏剑平常瞧着非常高调张扬,其实心思深沉的很呢!

    事发至今,自己没来,反让岳湘跑来干涉,本身就是一件值得玩味的事。

    无论结果如何,反正都是岳湘顶在前头,伏剑则置身事外,可进亦可退。

    绘影显然远没有伏剑心眼多,更没有多想,十分高兴地向岳湘表示感谢。

    若非岳湘出面摆平,她当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毕竟主人在边上,她多多少少有些畏首畏尾。

    岳湘赶紧谦虚,忽而话风一转,向绘影求情。

    希望绘影能高抬贵手,放过她的表弟段舍离。

    这件事伏剑刚才跟风沙提过。

    伏剑觉得绘影太霸道,不仅借钱九出十三归,居然还硬逼着岳家交人。

    借此抱怨绘影让传火司把手伸进三河帮的地盘。

    此举,不仅跟绘影划清了界限,甚至有点捅刀子的意味。

    岳湘一提这事,风沙立刻确定,岳湘肯定是伏剑故意安排来的。

    就是为了在他面前坐实绘影的霸道。

    似乎觉得捅一刀不够,又补上一刀。

    这个刁状告的,实在太有水平了。

    当着绘影的面告绘影的状,绘影居然还很感谢。

    不过,感谢归感谢,绘影并没有同意放过。

    段舍离居然敢甩她脸子,不教训一下怎行?

    尤其这家伙差点伤害小竹,她帮小竹出气,主人一定高兴。

    嘴上当然不能提小竹,只说让段舍离赔礼。

    心想等我盘弄一番,把人盘服了再放不迟。

    当着绘影的面,岳湘不敢直接找风沙求情,只能无奈认下。

    “不看僧面看佛面。”

    一直没有吭声的风沙插口道:“总要给伏剑点面子,别让她在岳家那边难做。”

    他根本不关心整件事的起因过程、谁对谁错,他只是需要这样的结果。

    以保证三河帮和传火司之间维持他所希望见到的态势。

    这次绘影冒头,他帮伏剑压绘影,下次伏剑冒头,他就帮绘影压伏剑。

    谁弱帮谁,谁强压谁。

    绘影当然不敢驳主人面子,尽管心有不甘,还是立刻答应。

    岳湘喜动于色,连连感谢,既谢绘影,更谢风沙。

    然后忙不迭地告辞,回去找伏剑报喜。

    尽管女宾大多已告辞,李淑婷还没走,伏剑与之相处甚笃。

    见岳湘满面春风地回来,根本无需询问就知道事已经成了。

    向李淑婷抱了声歉,让岳湘留下陪着,她自己则急急忙忙赶去前院。

    赵反真就在前院一间阁楼中,由此居高临下,整个宴会场尽收眼底。

    伏剑兴冲冲进门,进门便叫哥:“你果然料事如神,风少他果然帮我没帮她。”

    她本还以为风少多少会考虑绘影的想法,就算站她这边,至少也会磨蹭几天。

    谁曾想居然这么痛快选边,像是早就做好决定一样。

    说明哥哥没有猜错,风少的确打算限制绘影的权力。

    她不过顺势轻轻一推,风少便顺手接下了。

    赵反真笑呵呵拉伏剑坐下,顺手倒了杯酒。

    伏剑接过酒杯没喝,迫不及待赞道:“你居然猜中了风少的心思,不可思议。”

    在她心目中,风少一贯深不可测。所行所为,事前不可揣度,事后恍然大悟。

    着实没想到哥哥居然能够猜中。

    既然能猜中一次,那就能猜中两次,三次,无数次。

    往后她岂不是可以步步占先,这对她当真太有利了。

    “你错了,我并没猜中他的心思,我猜中的是形势。”

    赵反真略现得意之色,笑道:“风少之所以可称智慧,正因为他从不逆势,总能顺势而为。人心难测,何况风少生得七巧玲珑心,可是形势有时无常,有时有常。”

    伏剑嫣然道:“所以你绕开风少,直接去猜形势。到底怎么猜的,跟我讲讲。”

    赵反真小声道:“当年柔公主曾送了我一部商君书,让我仔细研读,商君书云:以强去强者,弱;以弱去强者,强。以强攻强者,亡。以弱攻强者,王wàng。”

    伏剑听得笑容渐消,一脸懵逼。

    干什么不都是要千方百计地以强击弱吗?

    以弱攻强什么鬼?活得不耐烦,找死啊?

    赵反真见状失笑:“我初读时也跟你一样莫名其妙,有所感悟后,拍桉叫绝。”

    伏剑伸长颈子,凝神倾听。

    “关键是视角,一个‘以’字说明是主上视角,往下俯视,拨弄属下。属下自然有强有弱,若以强去强,则两败俱伤,损及主上。但凡有可能,主上就不会为之。”

    赵反真笑了笑:“大家又都跟你一样,根本想不到以弱去强,觉得该以强去弱,结果无不导致弱死强留,反而会倒卷主上。”

    伏剑缓缓点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赵反真又道:“近几十年,各国大将走马灯似的黄袍加身,正是以强去弱所致。强去弱后再无掣肘,上失弱后没有抓手,只能亲自弹压。于是,输赢一翻两瞪眼。”

    伏剑总算有些听明白了,沉声道:“风少他肯定读过商君书,知道该以弱去强。可是,弱怎么能够去强呢?我实在不明白。”

    “以你对付绘影,就是以弱去强。起码在风少看来,面临拆分的三河帮相比冉冉升起的传火司,你弱她强。风少只需补足你和她之间的差距……”

    赵反真正色道:“甚至都不用补足,只要绘影知道她的主人有能力补足,那就非得低头不可,否则真等着她的主人亲自下场,她就没下场了。”

    伏剑恍然大悟,喃喃道:“没错,他不过帮岳湘说了句话,绘影就立刻认了。”

    “其实风少对你也没少用这招,可能你没意识到,我是看过才悟出了商君书意。你一直非常倾慕他,唯他命是从,以为理所当然,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

    赵反真低声道:“那是因为你知道若不倾慕他,不唯他命是从,会是什么下场。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只能让自己打心眼里倾慕他,唯他命是从,并以为理所当然。”

    伏剑的俏脸渐渐覆上层寒霜,眼神冷了下来:“这话我不希望再听见第二次。”

    “我只是希望你心里有数。”

    赵反真不以为忤:“没数才会乱闯,有数的人清楚雷池何在,反而循规蹈矩。”

    伏剑微怔,立时收敛冷意,轻轻嗯了一声。

    赵反真想了想,郑重道:“绘影就是心里没数的,以后尽量不要跟她牵扯太深,免得她又干下什么蠢事,连累你遭受池鱼之殃。”

    绘影上次从江陵给风沙发信告状,说风沙身边有内奸。

    偏又没有任何实证,全是猜测。

    这事就是蠢得不能再蠢的蠢事。

    直接导致初云、马玉怜和授衣被风沙从身边调开。

    这个仇可结大了。

    据他观察,绘影好像还懵懂不知呢!

    ……

第一千五百八十章 拎着锤子找钉子

    巧妍带着蒲琼佩和蒲琼佩的口供去给周峰。

    风沙留下来等,一直在等,等周峰的反应。

    周峰住在岳州南郊,算算时间,巧妍差不多到了。

    这时,入凌晨、夜深沉,正值子丑之交时。

    除了小半宾客打算彻夜狂欢,大半客人告辞离开。

    风沙早已回到后院轩亭。

    刚才跟苏冷吃过的酒席已经撤下换新,绘影挨在旁边,殷勤地给主人夹菜斟酒。

    过不多时,徐七带着几名侍女抬进来一架改装过的腰舆,腰舆上摆着一只巨蚌。

    徐七指挥侍女放下腰舆,并解下轩亭的四方帷纱,使内外隔断,形成私密空间。

    帷纱虽然轻薄,依旧隔断了明亮的月光,轩亭内瞬间暗下。

    柱壁和桌上的灯烛不算明亮,渲染着浅色的帷纱,浮现出旖旎的氛围。

    绘影同时扒着风沙的肩膀,嘴唇凑到主人耳边,神秘兮兮地一番介绍。

    本来这一切她是给自己的准备的,想要用珠光宝榻讨主人欢心。

    没想到主人对苏冷有意思,那就只好便宜苏冷了。

    徐七领着几名侍女行礼退下之后,绘影拍了拍手。

    蚌壳轻启,探出一足。赤足雪白无暇,伴着柔和圣洁并不刺目的光辉。

    这只巨蚌壳完全展开才有半席之大。

    就算体型娇小,想要容纳其中,必须以特别的姿势,身体也要非常柔软才行。

    随着腿越伸越长,壳越开越大,柔和圣洁的光辉越来越明亮,却越来越诱人。

    显然里面除了有个女人,还塞满了珍珠。

    风沙下意识地咽下口水。

    绘影跟他说苏冷在里面,被珍珠埋没,以蚌壳为衣。

    就是没有穿衣服的意思。

    之后发生的种种,无法详述。

    简而言之,苏冷只是单纯作为背景,绘影才是载体。

    因为风沙不敢,怕永宁不高兴。

    永宁不会在意他跟自己的贴身侍婢如何如何,却不会允许他跟外面的女人胡来,更无法容忍一个青楼女子。

    风沙还特意让绘影给苏冷蒙了眼睛。

    没想到这样一来,反而更加刺激了。

    反正能让活在百花园里的风沙都把持不住的场面,一般人怕不是得力竭而亡。

    通体舒畅之后,风沙通常都有些懒洋洋的,比平时还要懒洋洋的那种懒洋洋。

    人也早已从凳子上卷到巨蚌壳里四仰八叉,更像一副酒足饭饱后小憩的样子。

    绘影指挥目不视物的苏冷做些梳洗的事,她自己则上上下下忙着帮主人整理。

    正发懒的时候,巧妍急匆匆赶回来。

    她对眼下收尾的场面见怪不怪,绘影算强的,绘影她妹妹绘声那才叫一个乱。

    只是往蒙眼的苏冷看了几眼,然后从回禀变成附耳回禀。

    “周峰亲率亲卫三百余人进城,现在应该已经围了蒲家。”

    风沙一咕熘爬了起来。这就是他让巧妍去找周峰的原因。

    巧妍目前代掌岳州州衙、城防和白石营,可以居中协调。

    协助周峰进城,避免发生冲突。

    三百全副武装的士兵,如果没有巧妍从旁协助,进城时一定会闹起轩然大波。

    岳州才平静没几天呢!可经不起这样反复折腾。

    巧妍继续道:“进门时收到消息,蒲家卫士众多,严防死守,两方隔墙对峙。”

    她当然不是一个人押着蒲琼佩找周峰的,分手时留了人在周峰身边负责联络。

    略微一顿,又补充道:“周峰希望调些人手过去帮忙围攻,婢子没有给回话。”

    风沙神情明显轻松起来:“你让州衙和城防方面枕戈待旦,但谁都不准妄动。”

    这一手不是帮周峰,是防周峰。州衙和城防集中戒备,可以防止周峰钻空子。

    朗州军对岳州的影响非常大,周峰其实有办法越过他调人,只是不能这么做。

    否则就是跟他干上了。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周峰会不会发疯。

    巧妍有些犹豫,小心翼翼道:“周峰正在气头上,那样子好像拎着锤子找钉子,听说蒲家几次派人询问原因,他连面都不见就把人杀了,婢子真担心他怒而不智。”

    她不是担心周峰杀蒲家多少人,她是担心周峰冲动之下亲自带着人强攻蒲家。

    刀剑不长眼,如果周峰有个什么闪失,麻烦大了。

    “不必管他。蒲家顶多算是利欲熏心,并非真正的主使。”

    风沙无所谓道:“他心里有数,不会真把蒲家怎样的,这样闹上一场,无非是想敲山震虎,二来威慑蒲家,好让蒲家乖乖听话。”

    蒲家是长江中游数一数二的军工世家,拿住蒲家的把柄,对朗州军有益无害。

    对蒲桑个人来说,好处更大。

    苏冷实在忍不住哆嗦起来。

    因为被蒙着眼睛的关系,其他的感官变得特别敏感,包括听力。

    风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巧妍的声音也渐渐恢复正常。

    这又是州衙,又是城防,还有蒲家,甚至周峰。

    周峰还因为什么事带人杀到蒲家去了?

    这是她能听的事吗?

    巧妍忍不住看了绘影一眼,俏目透出询问的神色。

    听主人的意思,好像知道真正的主使是谁。

    她看过蒲琼佩的口供,也参与了周峰对蒲琼佩的讯问,没提到到底谁是主使啊!

    绘影微微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风沙见两女互打眼色,笑道:“有能力、有胆子、有意愿掳周舒安的人没几个,蒲家浮出水面,后面是谁根本呼之欲出,周峰不用脑子都能想到。”

    三个条件筛下来,其实一共就三个人,东鸟总执事、绝先生和解文表。

    他老早就排除东鸟四灵,锁定解文表了。

    只是没有证据,再者也需要通过针对东鸟总执事来团结周峰,所以一直没揭破。

    巧妍自认熟稔岳州的情况,脑中把岳州台面上人物快速过了一遍,还是想不到,忍不住问道:“是谁啊?”

    风沙澹澹道:“解文表。”

    巧妍立时“啊”出声来。

    苏冷几乎同时跌坐到了地上,瘫成一滩烂泥。

    因为她觉得自己快被灭口了。

    “就是解文表没错了。”

    绘影这时领悟过来:“他是随船来岳州的,在这里无甚势力,本来还可以调动武平舰队,可黄彦豹死了,舰队又正在整编,他没有适用的人手,只能找别人帮忙。”

    掳人,尤其掳周舒安这种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干的。

    起码要准确的知道周舒安的行踪和护卫情况,才能干得不留首尾。

    那必须得在本地吃得很深的地头蛇才行。

    四灵干这种事,根本不需要通过任何人。

    数来数去,只有周峰。

    说完后,绘影扫了苏冷一眼,她这番话刻意没提四灵,否则苏冷想不死都难。

    ……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两个影帝飙演技

    PS:上章被屏蔽了,不知何时放出。主要剧情是“苏冷与蒲家二房夫人旧有宿怨,风沙想让苏冷成为中间人,使蒲家跟他有一个私密的渠道。”

    屏蔽的原因可能跟“珠光宝榻”有关,所以相关剧情没了。

    ……

    风沙一直呆在轩亭,折腾到很晚。

    巧妍后半夜回来回禀,还是以缉拿武平舰队乱军的名义让州衙和城防全体戒备,并封锁了潘家所在的街坊,就算现在里面打得血流成河,那也影响不到外面街市。

    风沙很满意,也就睡得十分香甜。

    尽管睡觉时间不长,到了早上,精神非常不错。

    梳洗更衣之后,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绘影掌着传火司,事务相当繁忙。

    最近又天天陪同主人跟周峰谈判,耽误了太多时间,积压了大量事务。

    必须需要留下来处理。

    所以,风沙带着巧妍和苏冷前去找周峰。

    穿过衙役和周峰亲卫的两重封锁,到了蒲府大门斜对面的一家酒楼上。

    这家酒楼被周峰征用了,仅一夜功夫,硬是被改成了军营一样的布置。

    简单、整齐,除了全副武装的亲卫,就是以桌椅搭建的临时防御设施。

    苏冷昨晚听到巧妍跟风沙禀报,知道周峰带人围了蒲家。

    如今真到了现场,既震惊又畏惧。

    她以前甚得潘叔三的宠爱,多少见过世面,那也没进过军营。

    眼见刁斗森严,肃穆军士,煞意扑面,不免胆怯,有些腿软。

    整个人紧张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这家酒楼不大也不高,顶楼就是二层。

    相比一楼大堂,这里空旷多了,仅有几名亲卫,分别把住门窗和楼梯。

    靠窗处有两扇镂空的屏风,隔出了个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依稀可见周峰背着双手,站在榻席旁边的窗前,面朝蒲家的方向凝视。

    以往他总是一身儒士打扮,配上武人气质,很是不伦不类。

    如今套了身软甲,什么都不用做,就往那儿一杵,豪迈之气油然而生。

    风沙以手势示意巧妍和苏冷留在屏风外面,自个儿转进屏风。

    刚过屏风便缓下步子。

    榻席边上侧跪着一个少女,面冲着周峰方向。

    侧脸高高的肿起,紫中带红,依稀可见掌印。

    显然挨了很重的耳光,而且绝不止一两巴掌。

    肩头不停的耸动,似乎正压抑着哭泣。

    身子不停的发抖,好像跪了很久,已经跪不稳了,偏又坚持着不敢倒下。

    风沙定睛瞅了瞅,人一眼没认出来,认出了衣服。

    这是一身白裙,尽管沾染尘土,还被血迹玷污,依然可以看出质料上佳。

    款式十分眼熟,正是蒲琼佩穿的。像她这种大家小姐,服饰都是定制的。

    非常好看,非常合身,非常特别,非常容易让人记住。

    风沙收回视线,默默走到周峰身边,与之并肩。

    说实话,蒲琼佩的状态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本以为会被暴怒的周峰弄得不成人形了呢!

    没想到居然还能囫囵地跪在这里。

    虽然脸上挨了耳光,身上也有些刑讯伤,毕竟还有力气跪着。

    说明顶多受了些皮肉伤,伤势并不算重。

    周峰早就得到通禀,知道风沙来了,直到风沙站到身边也未转头,目不斜视道:“你来得倒快。”

    风沙耸肩道:“没法子,我还是辰流柔公主府的外执事,蒲家若有个三长两短,柔公主她一定揪着我的耳朵熘街你信不信?”

    周峰转头斜他一眼,脸上写满了不信。

    风沙怎么可能猜不到他只是做做样子,根本不会动蒲家。

    就算他真把蒲家踏平了,他也不信柔公主敢对风沙无礼。

    来这么快,分明是讨要赌注,也就是朗州军的一个副职。

    果然听风沙道:“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呢?”

    周峰道:“三个位置我给你留着,你的人去了能不能坐稳,那我就管不了了。”

    “这点小事不劳周公操心。”

    风沙露齿笑道:“我们最擅长的就是杀人全家,杀着杀就坐稳了。空下的位置,我保证不跟你抢,也无需你谢我。”

    君山将派人占住这三个副职,由巧妍负责。

    其实跟四灵无关。

    不过,四灵的名头好使啊!用来唬人管用。

    周峰果然听得脸色一变,咬牙道:“只要他们安分守己,能护我尽量护着。”

    他当然知道风沙口中的“我们”指四灵。

    尤其“杀人全家”简直是四灵的活招牌。

    真要让四灵以这种手段坐稳位置,朗州军上下不闹腾起来才真是活见鬼了。

    最后还是他来擦屁股。

    风沙抱拳道:“那就有劳周公多费心了,我一定会让他们尽量安分守己的。”

    周峰哼了一声,重新转视蒲府,寒声道:“面子可以给你,蒲家必须要为他们愚蠢的行为付出血的代价。”

    风沙扭回头冲蒲琼佩努嘴道:“一女抵一女,我认为足够了,为了你以后考虑,也该得饶人处且饶人呐!”

    周峰不光是女儿的父亲,还是朗州军的首脑,不可能意气用事。

    捏着这个把柄,逼蒲家全面妥协,最符合周峰和朗州军的利益。

    周峰勃然大怒:“这个贱人也配给我家舒安抵命?”

    风沙抬手虚按几下,正色道:“谁说抵命了?让她留在你身边,加倍弥补你的失女之痛,岂非更好?”

    他才不信周峰真的把爱女视为天大。

    否则手足筋俱废的周舒安如何回去之后“连夜上吊自杀”?

    装什么慈父,呸~

    不过,他此来的目的,就是专门做台阶给周峰下的。

    既然人家这么爱演,他也就只好陪着人家飙戏。

    周峰森然道:“你不许我杀她?”

    “你要杀她早就杀了,起码不会留在身边。”

    风沙撇嘴道:“带她来这里有任何意义吗?”

    别说周峰没打算踏平蒲家,就算想要大开杀戒,带这女人过来有什么用?

    蒲家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就引颈待戮。

    如果打算与蒲家谈判,或许还有点用。

    可是,周峰痛失爱女,哪怕为了面子也不可能跟蒲家谈判,只能通过他。

    “意义?”周峰冷冷道:“灭蒲家前,拿她祭旗。”

    “这里是岳州,不是朗州,也不是潭州。”

    风沙故意冷脸:“我不同意,你能灭谁?”

    周峰越是想拿捏蒲家,越是不能跟蒲家继续结仇。

    然而丧女之事不能没个交代,否则朗州军上下怎么看他?世人怎么看他?

    那就必须有个能逼着周峰“忍气吞声”的人发话。

    数遍岳州,不,数遍整个东鸟,也就只有他了。

    周峰怒不可遏,伸手指道:“信不信我先灭了你!”

    话音刚落少许,楼梯传来震天响,一众亲卫往楼上涌来。

    风沙歪了歪头,抬手做个手势,制止白日初现身。

    巧妍则拉着苏冷避入了屏风,并且护到主人身边。

    “莫说你杀不了我,就算杀了我又怎样?你和你手下三百余人还想活着出城?”

    风沙根本没在怕:“连这条街你们都走不出去信不信?”

    他觉得自己演得不错,气势拿捏到位。

    足以让周峰对朗州军上上下下有个说法,也应该满意了。

    周峰沉默少许,摆手斥退众亲卫。

    巧妍没有离开,只是伸手把苏冷从屏风的入口处扯开了。

    没错,她刚才拿苏冷堵口子来着。

    苏冷都快吓傻了,要不是巧妍一直拿手撑着她的背,她早就坐地上去了。

    现在如梦初醒,怯生生偷瞄风沙。

    风月场的女人消息非常灵通,对大人物更是本能的关心,所知甚多。

    要说最近最风云的人物,当然是刚被北周封为太尉的周峰,堪称东鸟王。

    风少不仅敢出言威胁,还真的硬逼着周峰服软了?

    “蒲家确实有错,可毕竟不是主使,罪不至灭族。”

    风沙语气转柔:“如果周公信得过我,我这就进蒲家,让他们交代真正的主使,并全力赎罪。如果他们还敢不识好歹,我保证蒲家没有人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台阶已经摆到周峰的脚下了,不信周峰不下来。

    他很清楚周峰现在最想要什么,连拿捏蒲家都要往后面排。

    那就是让蒲家主动交代出解文表。

    这种事情一旦败露,解文表休想再获得朗州军上下的支持。

    想不去衡州都不行了。

    周峰一脸无奈之色,踌躇良久,终于咬牙切齿地道了声好。

    风沙伸手点了点蒲琼佩:“人我先带进去,再让他们毕恭毕敬地给你送过来。”

    通过蒲琼佩可以让蒲家知道他和周峰的这番表演。

    知道周峰真想灭掉蒲家,知道他力保蒲家。

    蒲家之后一定会把蒲琼佩送还周峰。

    相比全族,一个女儿算什么?

    何况,这个女儿已经废了,就算不送给周峰也失去了联姻的价值。

    周峰扫了风沙一眼,定了定神道:“好。”

    风沙的一言一行实在精准,好像完全洞悉了他的想法,每次都恰到好处。

    他想拒绝都做不到,只能顺着来。

    这让他有种被人彻底看穿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他有些习以为常,因为跟风沙谈判的时候每每如此。

    风沙冲周峰翘了翘嘴角,脸上笑容尚未绽开,便已经收敛。

    这段时间他成天跟周峰这家伙混在一起扯皮,扯久了都扯出默契了。

    两人今天这一场可没有提前对过词,纯粹是靠着默契你一句我一句。

    这一句句下来,两人想做的事都成了,算是双赢。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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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