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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六百一十四章 从嘴硬到嘴软

    刚还淫威肆虐的两人,如今像是两头待宰的绵羊。

    四肢被扎,动弹不得,只能咩咩乱叫。

    张星雨在旁边安抚青鸾和曲半衣,同时询问情况。

    夏冬站在风沙身边,纤手拽着一根长且细的白绳。

    正是这根白绳拴住了两人的四肢,轻轻一拉,两人疼得从咩咩叫成了嗷嗷。

    风沙饶有兴致地听两人叫唤,如聆弦乐般,瞧着神采飞扬,好像特别高兴。

    蓝底红袍客使劲扭摆身体,冲他嚷道:“臭小子快放开爷,知道爷是谁吗?”

    “好个贱女人,居然敢找救兵。”

    红底蓝袍客这会儿倒没啧啧了,咬牙切齿冲夏冬道:“你今天弄不死我……”

    夏冬懒得听他废话,又拽了一下白绳。

    两人手足俱痛,脸肌抽搐,一起惨叫。

    风沙笑道:“松点松点,要让人说话。”

    夏冬轻轻点头,惨叫声立时转为哎哟。

    风沙道两人跟前蹲下,笑嘻嘻道:“岳州李家的?”

    蓝底红袍客瞪着红眼咬着牙:“知道还不快放开爷,不要给家里招祸。”

    他见风沙脸嫩年轻,还以为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

    风沙不以为忤,含笑问道:“那我倒要请教了,两位爷是李家的什么爷啊?”

    张星雨扬声指点道:“这人行四,旁边的那个行五,非李家嫡脉,属旁支。”

    她是听青鸾和曲半衣说的。

    风沙哦了一声。

    东鸟总执事出身寒微,幼年被父母卖掉,辗转加入秘营。

    李家随之发展起来,兴盛至今也不过二十年。

    李家的第三代,诸如李淑婷绝对是大家闺秀。

    东鸟总执事的平辈和某些子侄,一直很底层。

    看这二人的年纪,应该属后者。

    “就是你四爷我。”

    蓝底红袍客挣扎道:“你现在收手,往后还能好好说话。不然……”

    忽然闭嘴。

    人不怕老,就怕少壮。

    他看这小子年纪,应该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恐怕受不得激。

    毛头小子太容易冲动,要是被惹毛了把他弄死,那才叫冤呢!

    就算受罪也不值当啊!先脱身再说,脱身之后再报复也不迟。

    风沙等了些许,问道:“不然怎么?小子我认认真真听着呢!”

    “不就是两个伶优吗!”

    李四硬生生挤出个笑脸:“爷这次认栽服输,不跟你争了。”

    李五呆了呆,叫道:“凭什么……”

    李四赶紧把脸扭过去使眼色道:“闭嘴,我说认栽就认栽。”

    李五一脸不忿,梗着脖子哼道:“我就不认,有种弄死我。”

    风沙赞道:“我就喜欢嘴硬的。”

    这时,张星雨过来向主人附耳,把她了解到的情况大略说了。

    青鸾和曲半衣这次受惊不轻,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种种情况,简直骇人听闻,恶浊秽贱,超乎想象。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主人描述这些,实在羞耻。

    夏冬耳朵尖,离得又近,听得无一遗漏。

    俏脸渐渐红透,羞红蒙上怒红,都红上眼珠子了。

    听两女被二人加诸的凌虐和羞辱,恨不能把这二人立刻千刀万剐。

    风沙倒是一直很平静,而且越听越平静,听完后笑道:“赏不当贤而罚不当暴,则为贤者不劝而为暴者不沮。我看就该让你们也沮上一下。”

    青鸾忽然跌跌撞撞跑来,跪下哭道:“奴家姐妹不过卑下贱人,不敢与人结怨,更不敢与人结仇,还请对两位爷高抬贵手,奴家感恩戴德。”

    四爷五爷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李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风沙仅是升天阁东主,升天阁再是声名卓着,那也只是在风月场。

    恐怕还得罪不起真正的权贵人士,比如李家。

    就算风沙可以脱身,到时拍拍屁股走了,她们姐妹怎么办?

    曲半衣也反应过来,赶紧随着青鸾下拜求情。

    李四和李五见状,一起笑了起来。

    李四道:“两个小蹄子还算懂点事,以后好好伺候,这次就算了。”

    “给咱们招来着无妄之灾,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李五冲青鸾和曲半衣道:“你们把衣服给扯了,跑出去喊他非礼。”

    眼睛寻上风沙,嘴角挑起冷笑:“干好了,爷再考虑是否饶过你们。”

    在场诸女脸色皆变。

    张星雨认为这招太缺德了。

    虽然这种事不可能伤害到主人,可是主人丢不起这个脸。

    夏冬也如是想。

    青鸾和曲半衣面露犹豫神色,似乎意动。

    李五见状,脸有得色。

    他根本不在意青鸾和曲半衣能否成功,只想给那小子一个教训。

    让这小子知道,帮狗出头却被狗咬是什么感觉。

    风沙将几人神情尽收眼底,抢出一步,抡起一脚。

    脚尖直接捅到了李五的嘴巴里,捅出了一圈红雾,没进了半只黑靴。

    在场所有人都看傻了。

    风沙又照着李五的嘴勐捅了两脚,硬是捅出个血盆大口,方才收脚,含笑道:“你不是喜欢说嘛?快说呀!怎么不说了?别人闭口不言,怎么你张口也不言?”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除了已经不知道惊为何物的李五。

    他整个人都被踹蒙了,眼神也被捅直了。

    翕动着残缺血湖的唇,露出了黑洞无牙的嘴,舌头冒着鱼吹泡,猩红裹沫。

    这场面看着就钻心的疼,偏偏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痛。

    这种感觉非常恐怖。

    身体僵了两下,睁着眼睛晕了过去。

    风沙偏去道边,把靴底在泥地上蹭出几道血痕,又碾动靴尖捅出个血窝。

    然后跺了几下靴上泥,笑盈盈地走到李四的面前,盯着眼睛蹲下笑道:“风雅莫过于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现在红有了,泥也有了,只缺酒了。”

    顿了顿,笑道:“血以当醴泉,岂徒比清流。要不找借你点新血当新酒?”

    李四勐地睁大了眼睛,喉中嗬嗬了两声,脑袋一歪,同样晕了过去。

    风沙撇撇嘴,这两人看着挺嚣张的,没想到胆子这么小,这么不禁吓。

    长身而起,招呼张星雨道:“帮夏姑娘把人拖走。”

    张星雨印象中,主人一向孱弱,胜在智慧,从没见过主人如此凶狠凌厉。

    偏偏还温文尔雅,脸上带笑。

    一时间心季的很,更看呆了。

    风沙又叫了一声,她才回过神,赶紧应了一声,慌里慌张地帮夏冬拖人。

    夏冬要比张星雨强多了,她师门有不少关于墨修的记载,一比一个吓人。

    魔帝邪王等称号不是凭白来的,风沙已经很随和了,偶尔展露狰狞而已。

    青鸾和曲半衣忽然手足并用,先后到了风沙面前,瑟瑟发抖,拼命求饶。

    她俩就是单纯被吓坏了。

    尤其她们刚才真的打算按李五说的做,栽赃人家非礼。

    不免害怕人家秋后算账。

    风沙柔声细语地安慰,还特意讲了两个比较露骨的笑话。

    显然非常清楚两女在什么环境会感到安全,不再惶恐。

    他并未生两女的气,更不会怪两女软弱。

    卑微之人,面对权贵,本来就无可奈何。

    别说两女还没做,就算做了他也只会找罪魁祸首算账。

    不会迁怒两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

第一千六百一十五章 落英挟柔体染黄

    风沙领着张星雨和夏冬过去,却只带着青鸾和曲半衣回来。

    在附近亭中等候的李含章和小竹大为不解,忙迎上来询问。

    风沙随口解释说两女把两个恶人押走了,待会儿就会回来。

    两人这才放心。

    李含章眼尖的很,早就盯上了风沙的靴子,上面明显沾血。

    心中一堆疑问,嘴上闭口不言。

    大不了等下去问夏冬好了,没必要招惹风沙。

    尤其他敏锐地察觉到风沙身上若有似无的煞气。

    这方面他经验丰富,分得清煞气和血腥气的区别。

    觉得风沙似乎正憋着劲想搞人,他可不想触霉头。

    小竹眼睛同样很尖,早就发现青鸾和曲半衣的状态不对劲。

    跟风沙实在太亲昵了,这种亲昵不光是身体上的频繁接触。

    眼神、神态、姿态,几乎全方位,且毫不掩饰地展示。

    好像初生小兽对母兽的依恋,又像是等候喂食的雏鸟。

    饥饿渴望,嗷嗷待哺,推都推不开,打都打不走那种。

    风沙挺担心小竹不高兴,稍微提了提两女受了些惊吓。

    并没有说具体的事,只说待会儿会有人过来接走她们。

    李含章刚才听到些内情,在旁使劲帮腔,替风沙解释。

    小竹不由想到自己落难风尘的姐妹们,不免感同身受。

    倒也没生气,只是强行挤到风沙身边,阻止两女靠近。

    那模样,活脱脱像一只护食的猫咪,就差抱到怀里了。

    过了会儿,绘影、林羊羊、江离离、张星雨和夏冬一起来了。

    除了张星雨和夏冬之外,诸女身后还各自跟着两到三名侍女。

    见李含章,尤其看见小竹在场,诸女并没有跟主人太过亲昵。

    寻常见礼后,江离离立时把李含章和夏冬叫到旁边说话,瞧着气冲冲的。

    这场宴会是她攒的。

    夏冬和李含章身为她的副手,居然连正门的请柬都没有。

    她不可能管发请柬这种小事,除了几个大人物,余下由府衙排席次。

    请柬发成这样,只能说明下面人根本没把巡防署当回事。

    这次必须显摆下威风。

    这边,风沙给绘影使了个眼色。

    绘影偷偷告诉小竹,脸妆花了。

    小竹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在树林里跟风沙腻歪来着。

    羞嗔薄怒地瞪了风沙一眼,匆匆跟绘影离开补妆。

    完全没有意识到其实是风沙授意绘影故意支开她。

    林羊羊则让侍女把青鸾和曲半衣领下去化妆更衣。

    离支班今天将要表演一出杂剧,班内其他伶优其实早就到了。

    两女想要结交人脉,特意留在西厅没有一同进去。

    结果闹出事端,还把主人给牵扯进去了。

    她心里不爽极了,准备给两个贱人好看。

    除了升天阁之外,凡是跟关风月有关的事,皆归林羊羊负责。

    之前风沙在西瓦看戏的时候,随口夸了青鸾。

    元小娘借着他的赞赏把离支班捧火之后,林羊羊也就知道了。

    她并不晓得主人早把这事抛诸脑后了。

    觉得主人亲口夸赞,应该是有所卷顾。

    所以这次跟绘影和江离离攒局,她也就顺口试探主人要不要请离支班参宴表演,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当成了一件正事来做。

    结果惹来这么大麻烦。

    “你安排一下,让她俩当众揭露李家在风月场横行霸道,仗势欺人之举。”

    风沙沉吟道:“切记,控诉就行了,声势可以造大点,不要提具体的事。”

    刚才他就在琢磨这事了,准备给东鸟总执事一个好看。

    趁着这事,逮着李家弄。说白了,就是打崽子给娘看。

    把事情搞大,把李家搞臭。

    最好搞得千夫所指,让李家甚至连报复都不敢报复。

    这也是为青鸾和曲半衣的安全考虑。

    林羊羊不明白主人的用意,迟疑道:“让青鸾和曲半衣在台上揭露?合适吗?”

    听主人的意思,还真是很关注青鸾和曲半衣啊!

    她立时打消了修理两女的念头,同时起了些别的念头,比如给主人安排一下。

    当然要偷偷地安排,起码不能让小竹小姐知道。

    更不能让夫人知道。

    “我看合适,让她俩起个头,把李四提出来,再安排几个名声好的花魁配合。”

    风沙恶狠狠地道:“管他有的没的,反正全往李家头上栽。”

    风月场烂事多了,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存在的。

    不说具体的事,只挑一些不那么夸张的出来让人宣扬一下。

    这类众说纷纭的风月秘事,更容易传得街巷尽闻。

    足够让任何正常人义愤填膺,最终把李家的名声彻底搞臭。

    林羊羊嗯了一声,斟酌道:“依婢子看,苏冷还是不要出面为好。”

    这场宴会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给苏冷造势,方便接下来骗,不对,募更多钱。

    顺带帮她捧红一些她手下的美人,也是为了不久之后登上名花榜做些铺垫。

    她担心这件事恐怕会造成负面影响,尤其不希望影响到苏冷。

    “她不光要出面,还要领头声援,之后每场巡演,都要控诉。”

    风沙坚决道:“民间要找些名妓与之应和,市井坊间要设法引导蜚语流言。”

    苏冷巡演是为武平舰队筹募军资,背后是他、周峰和朗州军。

    这么硬的后台,撞谁谁垮。东鸟总执事只能干看着。

    谁让这老东西非要庇护解文表?彻底把周峰得罪了。

    能把东鸟总执事打痛,还有他顶着?

    周峰肯定比他还上心。

    正说着,林羊羊的侍女忽然近身提醒,说宴会马上开始,应该赶紧入席了。

    林羊羊赶紧笑道:“婢子们给主人和小竹小姐都安排好了,一定保您满意。”

    她不提还好,一提风沙便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道:“那我还要谢谢你们了?明知道你们主人我喜欢清净,却给我安排这么盛大的场面,生怕闹不死我是吧?”

    “就是彩台对面的玉阶楼,那里开敞热闹,闭门安静。”

    林羊羊忙解释道:“婢子们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打扰主人和小竹小姐的。”

    风沙脸色缓和下来,上次莲花池宴会,他和周峰就在玉阶楼。

    确实是个好地方。

    就算不坐在露台,呆在室内,透过窗户也是正对着彩台。

    可以一边喝酒,一边观赏。

    下面看不进来。

    确实可安静、可热闹。

    事实证明,他完全低估了林羊羊口中“安排”两字的意思。

    跟补完妆的小竹汇合之后,绘影接替林羊羊,领着两人前去玉阶楼。

    登楼之后,绘影和张星雨一左一右,一齐把房门推开。

    开门那一瞬间,暗香浮动,房门彻底开后,桂花如雨。

    不是形容,是真的桂花雨。

    天香自阁顶降落,落英挟柔体染黄。

    细密的澹黄挟着动人的花香,自屋梁上面,纷纷而下。

    如迷离细雨,如轻风拂面。

    花香来袭这四个字,在眼前显形。

    风沙愣了多久,花雨就飘了多久。

    居然无一杂色,全是素雅的澹黄。

    直到把地板铺成了地毯,桌面全部铺满,甚至连床上都加了层黄毯。

    等等,这里怎么会有床?

    ……

第一千六百一十五章 歪打正着

    绘影、林羊羊和江离离在玉阶楼的种种安排,暧昧过头了。

    三女以己推人,觉得恰如其分,却不知小竹跟她们不一样。

    其实过犹不及。

    这段时间,风沙经常来找小竹玩,两人的关系进展很快。

    搂搂抱抱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更过分的举动都偶有为之。

    比如刚才在小树林里,风沙就硬是把小竹的唇脂弄花了。

    但也仅止于此了。

    小竹再是倾心,该有的矜持还是有的。

    入座之后,一直都低着头,不搭理人。

    留下侍奉的绘声和张星雨相视一眼,觉小竹太矫情了。

    主人心好,给了相当程度的尊重,可是不尊重又怎样?

    别说一个小竹,主人可以对潘家所有的女人为所欲为。

    潘家那些女人根本无法拒绝,陪笑逢迎都唯恐不及呢!

    真不知道主人怎么想的,明明可以轻易得到,偏偏这么迁就。

    风沙陪着笑脸,哄了小竹几句。

    见小竹无甚反应,本还想再哄几句呢!

    小竹把脸扭了回来,小声道:“没怪你,只是觉得快了点嘛!”

    她并不知道这是绘影她们自作主张,还以为是风沙授意下安排的。

    觉得风沙太猴急。

    她还没有准备好,一时接受不了而已,并非觉得风沙不能这样做。

    “是吗?”风沙认真打量小竹几眼。

    小竹拿眼瞄瞄旁边的绘声和张星雨,忽然凑去风沙脸上吧唧一下。

    又迅速坐正坐直,红着脸羞涩道:“现在信了吧!”

    风沙伸手摸摸被亲的地方,低头瞧见指尖留有红印,笑道:“小心妆又花了。”

    小竹偷偷睨他一眼,小脸蛋红扑扑的,煞是明艳。

    两人就这样你逗过来,我过逗去,玩得不亦乐乎。

    风沙稍稍掐了下时间,青鸾和曲半衣快要登台之前,让绘声把宫天雪叫了上来。

    宫天雪正好带了两名侍剑,于是风沙让绘声和张星雨把露台的门和窗户关上了。

    两名侍剑单独表演,风沙会吹笛子,宫天雪弹琴,小竹也凑趣找来根玉箫吹吹。

    外面宴会场忽然炸锅似的哗然和吵嚷,仅是隐隐约约透了进来。

    风沙授意林羊羊安排青鸾和曲半衣上台后控诉李家人如何如何。

    他不愿两女听到那些个污浊的事,所以把宫天雪也找来了身边。

    其实他完全想多了。

    宫天雪独自在潭州经营近年,风月场的腌臜事虽然染不上她,但肯定见识过。

    潘家女卷的遭遇,小竹多半知道,只有更惨,没有最惨。

    两女绝非刚发芽的小苗,并没有风沙想的那样娇嫩脆弱。

    不过,他一片爱护之心,两女感受到了,心里都很高兴,玩得也就特别开心。

    开心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很快几个时辰过去,临近晚宴。

    忽有剑侍来禀报,说三小姐来了。就是伏剑。

    绘影她们再怎么安排,不许有人来打扰主人,那也不敢拦阻伏剑。

    小竹和宫天雪正玩得开心,不免有些扫兴,还是乖巧地告辞。

    两女都很懂事,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留下,什么时候必须离开。

    风沙含笑点头,让张星雨陪同小竹。

    宫天雪有侍剑跟着,不用特意照顾。

    两女离开后不久,伏剑匆匆进门,让房方氏亲自把门。

    进门就让绘声出去了,显然跟风沙有重要的事务商谈。

    少许寒暄后,伏剑迫不及待道:“李淑婷已经同意加入风驰柜坊,于东鸟巡检。我准备向绘影推荐,过来问你一声。”

    这是风沙的主意。

    因为实在找不到堪用之人监察传火司,所以准备引外力监察。

    目前除了伏剑知道之外,还传信给云虚韩晶等核心人物周知。

    在东鸟这一块,他和伏剑就可以做主,意属的人就是李淑婷。

    风沙面露喜色,旋即敛容,郑重问道:“是她同意,还是东鸟总执事同意?”

    两者区别很大。

    如果东鸟总执事同意,意味放弃逼他收李淑婷为妾或为徒的打算。

    如此一来,其他五位总执事可以比照处置。

    以牺牲风驰柜坊部分权利为代价,化解了极大的隐患,也带来了重大的利益。

    顺便对绘影形成制约。

    “东鸟总执事授意绝先生跟我谈过了。他提了一堆要求,我连一条都没答应。”

    伏剑笑道:“本以为要晾他们晾到重阳大宴之后呢!没想到刚才李淑婷来找我,说她祖父全盘接受,就一个要求,不准再动李家。”

    风沙眼睛一亮,哦了一声。

    之前想拿李家开刀,打算把李家名声搞臭的时候,他就冒出这种想法。

    只是没想到李家的反应比他预想还要迅速,说明真的可以伤害到李家。

    起码李家家主这样认为。

    果然听伏剑笑道:“你这一招太绝了,刚才离支班站出来指控李家人为非作歹,还抓了先行,立时惹得满场哗然。李家家主当场退席,然后李淑婷就来找我了。”

    风沙沉吟道:“那未必是东鸟总执事的意思,有可能是李家家主擅自做主。”

    东鸟总执事又不在现场,时间上就来不及。

    伏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最近跟李淑婷走得很近,有心玉成其事,急忙道:“不管谁点头,总归是个好开端,试试也无妨。”

    压低声音道:“风驰柜坊目前掌控的人和钱实在过多,思碧光盯钱都盯不过来,何况人呢!确实不宜再久拖下去了。”

    风沙沉默少许,不动声色道:“你跟李淑婷说,她肯来柜坊,我倒履相迎。”

    这句话是想通过李淑婷转给东鸟总执事周知。

    他的确很想通过风驰柜坊跟李家捆绑在一起。

    伏剑展颜道:“她人已经来了,就在门外,不如叫她进来,你亲自叮嘱好了。”

    风沙起身整衣,笑道:“走,我们去门口迎接她。”

    如果能跟李家利益共享,他与东鸟总执事的利益也就彻底捆绑到了一起。

    李淑婷的身份将会不同以往,可以成为维系他和东鸟总执事关系的枢纽。

    为了将来登顶时获得东鸟总执事的全力支持,他愿意好好经营与李淑婷的关系。

    不管什么时候见到李淑婷都是精致的妆容,以及更精致的五官,美得惊心动魄。

    今天穿了一身素雅的浅蓝长裙,更显娴静高贵,就是脸色略微晦暗,隐有愤怒。

    “李小姐不要生气了。”

    风沙春风满面将人迎进来:“我承认,就在几个时辰前,我还对贵家充满敌意。可是,就在此时此刻此地,我对贵家充满善意。”

    李淑婷冷冷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四叔和五叔放了?”

    “不急。”

    风沙摇头道:“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做,李小姐打算何时上任呐?”

    他跟东鸟总执事斗了那么久,哪有信任可言。

    得你先进一步,我跟进一步,直到密不可分,才可言信任。

    现在两方并没有实际上的利益纠缠,今天可以同意,明天可以翻脸。

    他认为自己占了上风,所以必须由对方先进这一步。

    李淑婷脸都气白了,要不是父亲逼她,打死她,她都不想过来低头。

    如今她都过来低头了,风沙居然还不松口。

    伏剑圆场道:“这事不急在这一两天,晚几天不迟。”

    “那你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风沙笑道:“如果这些事传出去,于民间广为流传,李家的名声何止不大好听。我也是替李家的名声着想嘛!”

    李家家主激烈的反应,给了他信心。

    他这次很可能真的打中李家的软肋了。

    虽然他并知道人家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可是紧张,就说明害怕,这就是软肋。

    东鸟总执事不可能不顾念家族的利益。

    说不定会因为家族而退让和妥协。

    伏剑美眸闪烁几下,忽然想明白了,嘴唇也就抿紧了。

    李淑婷脸若死灰。

    她父亲正是担心名声败坏,所以急着赶回去布置,又让她过来向风沙低头。

    这是缓兵之计。

    最好能靠她红口白牙打消风沙的念头,至少也要给应对争取一些反应时间。

    谁曾想风沙这么不要脸,嘴上说善意,捅刀手不停。

    风沙请李淑婷坐下,柔声道:“其实贵家不吃亏,风驰柜坊你们可没出一文钱,等于白捡的便宜。”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欺负李淑婷不谙内情。

    只要能捆绑住东鸟总执事支持他登顶,钱算个屁。

    李淑婷哼道:“我们李家差你那点钱嘛?”

    她打小锦衣玉食,从来没缺过钱,对钱根本没概念。

    她只是觉得给风沙的奴婢做手下,会让她尊严扫地。

    对她来说,尊严远比钱重要多了。

    风沙愣了愣,忍不住道:“你可知道那是多少钱吗?”

    李淑婷不屑道:“多少你说个数,看能不能吓死我。”

    “目前对各地风驰柜坊的投入加起来,超过三百万贯。”

    风沙一脸肉疼地道:“用在东鸟的就已超过一百万贯。”

    三百万贯,大约三十亿钱。

    这还只是第一笔投入。

    据他估算,三年才能初具规模,真真无底洞。

    这笔钱太大,最关键还牵扯到大量的人手。

    他再是信任绘影,也不可能放任一人独揽。

    李淑婷有些傻眼,嘴巴都合不拢了。

    把整个李家打包卖了,能不能卖一百万贯都成问题。

    忽然回神,冲风沙瞪眼道:“你就可劲吹吧!”

    伏剑认真跟她谈过,身为风驰柜坊在东鸟的巡检,她只低于柜坊主事绘影。

    跟东鸟的柜坊总掌事平级。

    真要值那么多钱,可以想象是怎样的庞然大物,凭什么便宜她?

    风沙澹澹道:“是与不是,你干了不就知道了。”

    李淑婷怦然心动,脸蛋都烫了,嘴硬道:“我回去跟祖父说说,有空去看看。”

    风沙展颜道:“随时欢迎。”

    别看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东鸟总执事八成不愿意拿。

    一旦东鸟总执事支持他登顶,等于承认他四灵少主的身份。

    立时从老大变老二,由他差遣东鸟四灵。

    不到迫不得已,人家怎么可能点头。

    所以还是得抓住李家,往死里掐。

    ……

第一千六百一十七章 风水轮流转

    莲花池宴会效果昭彰,给苏冷的造势非常成功。

    宴会上,武平舰队的统领公开对苏冷表示感谢。

    大家这才知道苏冷巡演是为武平舰队筹募军资。

    在场明眼人不少,当然知道武平舰队已经归建朗州军。

    说明苏冷的后台是朗州军,说不定还有守府和刺史府。

    因为江离离紧接着高调宣布苏冷为岳州巡防署的行走。

    在场不少人认识江离离身后的两名女随从,居然是守府和刺史府的千金。

    陈军使和岳刺史更是联袂登台,亲自向江离离等人庆贺岳州巡防署成立。

    刺史府辖下府衙、城防和白石营的主官亦纷纷登台,向江离离表示庆贺。

    甚至还说了些“日后听凭巡防署差遣”之类的话。

    可是,守府辖下各地驻军始终无人亮相。

    说明陈军使很可能只是碍于同僚面子,客套一下。

    宝贝女儿也应该仅是在巡防署挂个名字。

    其实陈军使非常无奈,岳州的军权泰半归东鸟四灵掌控,小半听命岳家。

    他这个防御使是隐谷和蒲家硬推上的,可是隐谷和蒲家在岳州并无兵权。

    尤其隐谷跟四灵根本是对头,各地驻军主官完全不鸟他。

    所以他特别倚重风沙,风沙可以压住那些只听命于东鸟四灵的各营主官。

    起码不会公开忤逆他。

    蒲岳两家更心知肚明,风沙也是苏冷的后台。

    因为绘影跟着宣布苏冷还是风驰柜坊的代言。

    代言跟行走一样,绝不仅仅只是个名称而已。

    所谓代言,就是代“我”发言。

    所谓行走,就是代“我”行走。

    换句话说,苏冷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风驰柜坊都会背书。

    苏冷现在干得每一件事,岳州巡防署都会站台。

    前者有钱,后者有权。

    再加上朗州军的支持,苏冷现在的背景简直比精钢还硬。

    然后,苏冷就配合离支班,当众拿李家人开刀,控诉胡作非为什么的。

    在岳家和蒲家看来,这是一种非常严厉的警告。

    而且是由风沙和朗州军联手发出的警告。

    似乎吹响了战争的号角,要对李家赶尽杀绝了。

    ……

    几日后,苏冷在烟悦轩主场开演,打赏者极其踊跃。

    一场便募得两万九千贯之多,也就是两千九百万钱。

    东鸟通宝贬价甚多,一贯通宝其实无法按官价兑银一两。

    那也划得白银约一万五千两,兑成黄金也能兑上三千金。

    其实募得的二万九千贯里面,有一万贯是风驰柜坊出的。

    绘影找了几个人扮成富豪,分别打赏两千至三千贯不等。

    一万九千贯是真正的打赏。

    多半是跟岳蒲两家有关的,小半是真正慕名打赏的豪客。

    绘影和林羊羊就在当场,当场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按照林羊羊跟武平舰队的约定,下次需兑付军资三万贯。

    仅巡演这一场就差不多凑足了。

    如果继续保持热度的话,哪怕不靠放贷说不定都有得赚。

    再加上放贷回款,那就是血赚。

    如此大规模的打赏,如此惊人的数额,自然引起了轰动。

    不止轰动了岳州的风月场,连市井坊间都开始竞相传颂。

    苏冷是岳州三甲金花之首,此后三千金花之名不胫而走。

    何止艳帜高张,甚至开始有人把她与宫天雪相提并论了。

    连带红了一批与之同场的歌舞伎,就是林羊羊手下那些。

    其中,最受关注的就是离支班的青鸾,是她勇敢控诉李家欺压侮辱。

    也就博得了最多的同情。

    虽然给苏冷打赏的数目一骑绝尘,可是给青鸾打赏的人却是最多的。

    只是每一笔不算多罢了。

    ……

    苏冷早就给自己赎身,仅是挂靠烟悦轩。

    身为岳州的首席花魁,后台又一直很硬,自然拥有相当大的自由。

    每月有个十来天去烟悦轩驻演。

    其余时候或去暖香阁,或去碧天馆,或去别处巡演,或参加酒宴

    但是,从不过夜。

    接待豪客也好,陪侍恩客也罢,多半在自家。

    苏冷名下有三套房产,城内两套,城外一套。

    去过的豪客其实不少,曾经留宿的绝对不多。

    几乎一只手就能数完。

    其中,只有潘叔三和蒲桑算得上常客,连屈节都只是偶一为之。

    多半是苏冷有事求他。

    今时不同往日,苏冷现在的背景和身价已经让屈节都不敢上门。

    主要因为是蒲桑死后,他对失去靠山的苏冷有些很过分的羞辱。

    当然害怕人家报复。

    可是今天他却不得不来,进到客厅就把上衣脱了,显露身上绑缚的荆条。

    表示负荆请罪之意。

    苏冷本来吓了一跳,听后完嫣然一笑,莲步挪去给屈节解下荆条,披上衣服。

    还十分认真地低着头服侍屈节穿戴,同时轻声细语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我确实记着你的坏,但也没忘了你的好。”

    屈节一直在发愣,勐然回神,露出汗颜表情。

    “这些日子我想通了,人生起落实属平常,逢高被捧,逢低被踩,不外如是。”

    苏冷总算帮屈节穿戴整齐,柔声道:“红颜易老,芳华转逝,门前冷落鞍马稀,不过或迟或早而已。”

    屈节赔笑道:“不会不会。”

    心里却知道苏冷是真的想得通透了,说得一点都没错。

    “真到那时……”

    苏冷扶屈节入座,婢女端来茶,亲自斟上道:“还望曲馆主念在冷儿心地纯良,下脚踩轻点,稍微给冷儿保留那么一丁点颜面。”

    屈节怔怔看她几眼,叹气道:“苏行首大度,怪我太小家子气了。我向你保证,只要我屈节还在岳州,一定不会让你没个下场。”

    苏冷冲他笑了笑,问道:“曲馆主来找冷儿,是有什么事吗?”

    最近屈节一直躲着她走,显然怕她秋后算账。

    这次居然硬着头皮来找她负荆请罪,肯定有事。

    “正是有事。”

    屈节敛容郑重道:“三河帮君山海鹰舰队的海统领你知道吧?”

    苏冷脸色微变,她何止知道,简直如雷贯耳:“整个岳州,谁敢不知道。”

    正是这位海统领干掉了她上个恩主蒲桑。

    干掉她的恩主,让她失去后台,饱受欺辱。

    可是蒲桑对她不好,她甚至有过寻死的念头。

    蒲桑被杀,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屈节继续道:“如今她就在外面,希望见你一面。”

    唐人馆实际上是南唐派驻岳州的非官方使馆。

    最重要的使命就是维护南唐在城陵矶的利益。

    而在洞庭流域涉及运输和贸易,绝对绕不开君山海鹰舰队。

    海冬青找到他,希望他引荐苏冷,他不可能,也不敢拒绝。

    苏冷愣了愣,忍不住问道:“她找我干什么呀?”

    如果海统领是个男子,她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

    可是众所周知,海统领是位姑娘,找她干什么?

    莫非,喜欢女人?

    以前没找过她,也没听人说过啊!

    “她没说。”屈节摇头道:“只是态度很坚决,表示非见不可。”

    苏冷美目闪烁,面露犹豫之色。

    干掉蒲桑还能全身而退的人物,她当然不敢等闲视之。

    这也意味着海冬青跟蒲家结有大仇。

    如今她身为风驰柜坊的代言、岳州巡防署的行走。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动见观瞻。

    看似风光无限,其实稍不留神就会惹来滔天大祸。

    “你还犹豫什么。她可不光是君山舰队的统领,还是洞庭水寨的总寨主呢!”

    屈节赶紧劝道:“江湖上威名卓着,黑白两道通吃,我可不想哪天乘船的时候,被人罩上麻袋扔湖里喂鱼,又或者抓到哪座水寨当奴隶。”

    他这可不是吓唬威胁,是真的实话实说。

    以苏冷如今的背景,得罪白道没事,得罪水匪头子那就不一定了。

    扔湖里算好的,如果被掳走,随便往哪个水寨里一塞。

    八百里洞庭,藏着水寨无数,找死都找不到人在哪里。

    苏冷确实心虚,又不敢擅自做主,小声道:“你帮忙拖延一下,我让人问问。”

    “不必了。”海冬青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我已经进来了。”

    苏冷和屈节吓了一跳,一起起身。

    苏冷后退一步,屈节倒是挤出笑容,搓着手近前道:“海统领,你这是……”

    他没想到海冬青如此迫不及待,居然强闯。

    左右打量一下,没有看见海冬青带随从进来,身上也没有携带武器。

    稍稍心安。

    海冬青不接话,平眉道:“你出去,我有点事想跟苏行首单独谈谈。”

    唐人馆有很多见不得人的走私买卖,根本不敢得罪她。

    所以她也毫不客气。

    屈节无奈,往苏冷投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忙不迭地往外熘。

    苏冷有些慌了神。

    她那小婢女也吓得瑟瑟发抖,手拎不住茶壶,掉到地上。

    咣当一响,滚了两圈。

    苏冷从惊慌中惊醒过来,故作镇定道:“海统领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见教。”

    海冬青定定看她几眼,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纳头便拜,连磕几响,伏首道:“还请苏行首救我,大恩大德,必当厚报。”

    她已经被主人冷落很久了。

    为了见主人一面,几乎穷尽了办法。

    可是帮主身边的人,主人身边的人,全都避而不见。

    连句话都递不上去。

    最近有传闻说苏冷与主人关系密切,这才找上门来。

    就是实在没辙了,死马当成活马医。

    海冬青这一跪比她直接闯进来还吓人,苏冷差点站不住,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

    奈何海冬青会武功,而且不低,有心不起,她根本拉不动。

    苏冷只能侧身避开,无奈道:“海统领为何行如此大礼,冷儿不过一娱人歌伎,有何德何能搭救海统领。”

    海冬青抬起头,大声道:“我想请苏行首邀请升天阁东主,只要让他见我一面,就一面,说几句话就行。”

    帮主恼她控制不住舰队,导致武平舰队分裂出去。

    还记恨她不听招呼,不率舰队出迎。

    之所以还没让她滚蛋,是因为武平舰队正在整编,海鹰舰队必须在旁压阵。

    换句话说,如果她不能在整编完成前求得原谅,那就真的废了。

    ……

第一千六百一十八章 走投无路

    海冬青来求苏冷,根本是缘木求鱼,注定会望。

    苏冷顶多跟林羊羊搭上话,绘影和江离离根本不搭理她。

    两女忙得很,也没那功夫。

    何况,苏冷在她们眼中跟神像并无二致。

    就是供起来受香火,赚香火钱的玩意儿。

    供谁不是供,木凋的都能刷上金漆摆着。

    苏冷只是恰逢其会罢了,正好合适摆,那就摆了。

    仅此而已。

    林羊羊倒是很看重苏冷。

    一来苏冷直接归她管,二来她花钱的地方很多,赚钱的机会几乎没有。

    手下那百名美人的各类开销都是大总管东果拨给她的,每人都有定量。

    苏冷巡演的进项她跟绘影定有协议,按一定比例投入风驰柜坊拿返利。

    收益非常大。

    不过,林羊羊深悉海冬青被冷落的原因。

    主人当初多么看重海冬青,后来就有多么失望,她哪里敢触这种霉头?

    何况还会得罪伏剑。

    人家是三小姐,还是三河帮帮主,她就一个小小的侍婢,拿什么得罪?

    她又不傻。

    让苏冷不要搭理,然后拉着苏冷商讨后面巡演的事。

    再次被拒的海冬青终于绝望。

    她仅仅听到苏冷可能跟主人有关系的传闻,就跑去跪求苏冷一个妓女。

    可见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如今,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掐灭,她反而平静下来。

    派人去岳州巡防署递了张帖子,约见李含章。

    当初王魁屯兵岳州的时候,帮东鸟四灵掐断了君山和君山舰队的后勤。

    海冬青被迫冒险潜入岳州,接续断掉的关系,意图通过走私获得给养。

    结果遭遇袭击,差点丢命,被李含章所救。

    李含章那时已经混到王魁身边,成为心腹,帮她打通了走私渠道。

    两人从此便结下了交情,还有点暧昧关系。

    李含章这次来岳州后,几次联系,她自顾不暇,没有理会。

    突然想见了。

    岳州巡防署新建,负责缉私马快的李含章成天在外面跑,忙得昏天黑地。

    海冬青的请帖先到了留守官署的夏冬手里。

    李含章忙到半夜才返回巡防署。

    他和夏冬最近就住在巡防署里。

    夏冬交出请帖,好似不甚在意地问道:“你跟她很熟吗?老地方是哪里?”

    李含章知道是海冬青的请帖很高兴,忙不迭道:“咱们先走,路上再说。”

    夏冬见他迫不及待子的样子,一阵火大:“要去你去,她请你又没请我。”

    李含章有时候脑袋确实差根弦。

    根本没留意夏冬的反应,更没嗅出话里的醋意,还以为夏冬嫌烦不想去。

    干干脆脆应了一声,眉飞色舞冲出门去。

    夏冬心头冒火,俏脸裹霜,真真冰火两重天,忽然跺了跺脚,纵跃追去。

    岳州城中部,临近西市的地方有一片民宅。

    街坊相当老旧,是岳州最古老的街巷之一。

    这里居民众多,白天十分热闹,晚上又十分冷清,起码街道上十分冷清。

    居民都是些平民百姓,每到入夜后,房前纳凉的不少,出门娱乐的不多。

    其中一处巷弄的边角处有一间破屋子。

    破屋比邻小山,山上坟茔众多,开窗就可以看见,是以时有闹鬼的传闻。

    反正早已废弃,平常无人居住,轻易没人敢靠近。

    又因为位于里坊最深处,非本地人并不知道,所以连栖身的乞丐都没有。

    海冬青在请帖里提的老地方就在这里。

    说来也巧,往南翻过小山,就是如今的岳州巡防署,之前则是一片府库。

    当初海冬青就是在这里遇伏,李含章将她救下后翻过小山逃到破屋匿藏。

    李含章熟门熟路,自然不走大路,直接出官署翻过满是坟茔的荒凉小山。

    加上施展轻功,原本需要绕行约莫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一刻钟就走完了。

    海冬青已经在屋子里等了很久了,没有点灯,这里也没有灯。

    屋内残破,屋外荒冢,虫鸣嘶嘶,嘈杂闹心,尤其月光如水,凄凉的水。

    李含章欢欣雀跃跑来,给这凄凉之地重新注入了鲜活的气息。

    海冬青见他直接从残损的窗户跳进来,忍不住笑了:“还以为你不来了。”

    倒是李含章有些发愣,兴奋僵在脸上,借着透过破瓦的月光好一阵打量。

    他印象中的海冬青傲娇的很,心热脸却冷,哪次见到他都没给过好脸色。

    这次一见面居然冲着他笑,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最关键,海冬青居然破天荒穿上了女装。

    不止清丽绝伦,居然楚楚动人。

    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认错人了。

    “愣着干什么,过来坐呀!”

    海冬青取来个食盒打开:“我亲手做了几碟小菜,还可以陪你喝上几杯。”

    李含章反倒退了一步,干笑道:“海姑娘,不,海执法,小弟哪里得罪你了?”

    “干嘛那么生疏,叫我冬青好了。”

    海冬青嫣然道:“我马上要走了,特意找你叙叙旧,没有必要再摆什么架子。”

    李含章啊了一声,近身问道:“走去哪儿啊?”

    “三河帮多大啊!”

    海冬青笑道:“反正是很远的地方,可能后会无期,所以还不快坐下喝一杯。”

    说话间,已经把酒壶、酒杯从食盒中取了出来,顺手斟满一杯酒递给李含章。

    李含章伸手接来,二话不说一口饮尽,放下酒杯帮海冬青从食盒中取菜摆上。

    嘴上叹道:“本还想找你帮忙呢!现在看来指望不上了。”

    海冬青拉他坐下,斟酒道:“是想找我打听走私的事吧!”

    她知道李含章现在是岳州巡防署管缉私的副主事。

    除了之前那段特殊时期,君山舰队本身并不走私。

    但是,洞庭流域任何走私都不可能绕开君山舰队。

    不给舰队上供,那就等着被水匪劫船吧!

    不服?不服先打过君山舰队再说!

    李含章使劲点头,惋惜道:“本还想请你帮忙,让君山舰队偶尔配合一下呢!”

    巡防署唯一能使动的水师就是驻扎于白石湖的白石营。

    可是白石营并不是专门的水师,只有些巡逻船。

    正儿八经的战舰不过寥寥几艘,还都是小型的。

    顶多仗着营寨和地形优势护住白石、大桥二湖。

    根本出不了大桥湖到洞庭。

    ……

第一千六百一十九章 柳暗花明

    海冬青举杯,微笑道:“岳州走私多半跟唐人馆有关,恐怕你管不了。”

    其实武平舰队走私,而且涉入很深。

    不过,连主人都会装作看不见,她没有必要跟李含章说。

    倒是扯上唐人馆会就可以扯上南唐。

    无论查也好,不查也罢,主人都可以因此获益。

    点点李含章,对他的未来大有好处。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李含章眼睛一亮,笑嘻嘻地与之碰杯道:“我只负责查,管不管不是我的事。”

    那是巡防署主事江离离的事。

    他向来很清楚自己的胳臂和大腿到底有多粗,不归他管的事他从不越俎代庖。

    海冬青饮尽一杯酒,白嫩的脸颊绣上两朵红云,秀眸亮起奇异的光芒。

    她觉得自己死期快到了,来找李含章,当然不是为了叙旧,起码不止为了叙旧。

    总不能到死还是个黄花闺女吧!

    之前指望把身子留给主人,现在看来没这可能了。

    总不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吧!

    顺便报答当初的救命之恩了。

    李含章瞧了海冬青一眼,觉得异常明媚,美得扣人心弦。

    勾得人何止心生涟漪,简直波涌浪翻。

    岂知夏冬的玉容忽然于眼前浮现。

    李含章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压下旖念,岔话道:“对了,你是不是认识潘兰容,我听她提过你。”

    海冬青愣了愣,想了想道:“你说的是小竹小姐吧!我给她做过几天侍卫。”

    主人让她干掉蒲桑的时候一定要带上小竹小姐,摆明就是给人家报仇。

    可见小竹小姐跟主人的关系绝不一般。

    这件事了后,主人就再也没见过她,她曾动过找小竹小姐帮忙的念头。

    可是她已经进不了枫桥别墅,根本见不到人。

    李含章也愣了愣:“你给她做侍卫?”

    海冬青不答反问,且是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也认识她?”

    “昨天还见过呢!”

    李含章下意识点头:“她缠着我问有没有查到什么新奇玩意儿,她想送礼。”

    海冬青兴奋起来,大声追问道:“你跟她很熟吗?”

    李含章心下奇怪,回道:“她是潘叔三的女儿,我上次来岳州时天天跟着王萼,她当中当信使来着,她人很好的,又单纯又善良,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海冬青急忙道:“你帮我约她见一面好不好,我有事想求她帮忙。”

    “你有什么事还要求她?”

    李含章更觉奇怪:“她求你还差不多吧!”

    “当然是有事了。”海冬青作出祈求的表情,撒娇道:“你就帮帮我嘛!”

    李含章当真没见过这么可爱的海冬青,一时间有些看呆了,忽一转念,试探道:“你不会是想通过她找风沙吧!”

    潘兰容除了跟风沙很亲近之外,旁的什么都没有。

    海冬青大权在握,能有什么事需要求潘兰容帮忙?

    只能是见风沙了。

    毕竟风沙是三河帮的客卿,海冬青身为三河帮的执法,试图拉近关系很正常。

    海冬青沉默少许,缓缓道:“我不瞒你,其实他是我的主人,我是他的奴婢。”

    他?李含章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咋舌道:“风沙,你的主人?”

    海冬青垂眸道:“你是不是还想问,为什么我想见自己的主人还要通过别人?”

    李含章嘴闭得紧紧的,脑子有点乱。

    怎么他认识的女人个个都跟风沙有关系,而且越漂亮越有关系。

    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夏冬了。

    海冬青幽幽道:“我只能跟你说我犯了错,主人不要我了。”

    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李含章动动唇又闭上,如此几次,终于忍不住道:“不要就不要呗!没他你还不能活了?在洞庭你也算得上呼风唤雨,一身武功也称得上出类拔萃,怕他干什么。”

    “你知道什么!主人待我很好呢!我不是怕,是敬、是爱,是愧疚、是后悔。”

    海冬青倏然抬头,激动道:“都怪我太愚蠢太软弱,辜负了主人的关爱和信赖,甚至差点害死主人,主人生我气是应该的,我只想求主人原谅我,留我一条性命。”

    李含章见她突然这么激动,感到难以理解。

    不过,他觉得自己再说风沙不是的话,海冬青怕不是要跟他当场翻脸了。

    岔话道:“最近李家小姐跟潘兰容杠上了,天天弄些不轻不重的小把戏找麻烦,她不想因为点鸡毛蒜皮麻烦风沙,你何不去帮她一把,她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就是李淑婷。

    他有心帮忙,可那是李家的大小姐,他招惹不起,有心无力。

    海冬青连蒲桑都敢杀,肯定不憷李家,举手之劳。

    顺便也帮了海冬青,一举两得。

    海冬青立刻询问道:“她平常都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李含章回道:“西市的潘家医馆呗!有段时间风沙天天都在,最近好像很忙,偶尔才去一趟,不然李家那位大小姐恐怕也不敢成天没事找事。”

    海冬青听得秀眸闪闪,熠熠生辉,举杯道:“真是多谢你了,不过喝完这一杯,我就该走了。”

    她一直以为小竹小姐住在枫桥别墅,没想到人在外面。

    那就好办了。

    她杀了蒲桑,帮潘家报了仇,所以小竹小姐很感激她。

    应该会帮她向主人求个情的。

    一念至此,迫不及待,恨不能马上插上翅膀飞去西市。

    李含章笑着碰杯,一口饮尽。

    海冬青扔下酒杯,走得飞快,好像火烧屁股似的,火急火燎的。

    李含章看了看剩下的两坛酒和几碟小菜,喃喃道:“不知道夏冬宵夜没有。”

    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带回去跟夏冬一起吃多好。

    夏冬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谢谢你还记得我。”

    她匿踪的时候就闻到了酒香,觉得有迷情之效。

    又发现李含章和海冬青喝酒之后,状态很奇怪。

    区区几杯,居然脸有浮晕,眼神迷离。

    如今离近仔细辨闻了一下,确认无疑。

    明显是高级货色,连李含章这种老江湖都没能发觉。

    李含章吓了一跳,跳起来转身,见是夏冬,雪白的脸庞在月光下散发着辉光。

    心脏重重地跳了好几下,视线忍不住往下挪了一点,又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

    结巴道:“你,你怎么来了?”

    心里不免有些奇怪,他平常不这样啊!怎么今天这么容易胡思乱想啊!

    夏冬往酒坛瞟了一眼,展颜道:“她不陪你,我陪你喝几杯好不好呀?”

    海冬青带这种酒,还约李含章单独来这种地方,想干什么,不言自明。

    可是一发现有机会再见主人,立马抛开原有的念头,毫不犹豫地走人。

    李含章完全蒙在鼓里,根本没意识到海冬青别有用心,难得夏冬主动陪他喝酒,十分高兴道:“好呀好呀!今天咱俩一醉方休。”

    夏冬含笑点头,随他坐下,抢过酒壶,替他斟酒,反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原以为除她之外,没有女人看得上李含章。

    毕竟李含章太不修边幅。

    没想到还是有的。

    而且是海冬青这种各方面都相当出色的女人。

    这次挺幸运,她赶上了,要是下次她不在怎么办?

    ……

第一千六百二十章 三英战吕布

    重阳大宴将近,东鸟各地的头面人物开始陆续抵达岳州。

    都是各地的地头蛇,如果势力比邻,平日里或多或少有些矛盾。

    如今凑到一起,矛盾难免变成冲突,多多少少惹出了一些乱子。

    好处是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大财主。

    简而言之,整个东鸟最有财富的那一小撮人都来岳州了。

    岳州大大小小的风月场肉眼可见的日渐繁荣。

    真真一天一个样。

    每天、每处、每场都在刷新昨天的花红记录。

    正处在风口的苏冷这下等于又遇上了一阵狂风,风头一时无两,端得炙手可热。

    每天慕名盼见的客人都快把烟悦轩给挤爆了。

    加上风驰柜坊不惜血本地推波助澜,苏冷的身价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一万五千贯。

    也就是一千五百万钱。

    仅次于身价两万贯的宫天雪。

    就算仅是单纯参宴陪席,一场也要一千五百贯,比她原来出演一场还要多得多。

    这身价,就算在风月之巅的秦淮那也稳居前三了,放眼整个天下也能排得上号。

    人红是非多,麻烦事也来了。

    最大的麻烦就是武平舰队开始眼馋眼热。

    不再满足原先跟林羊羊商定的十四万贯。

    除去前两次交割的共五万贯,还狮子大开口要求再给十五万贯,再分三次交割。

    美名其曰,凑个整数。

    交割也不再是半月一次,而是一月一次。

    武平舰队再是眼红也不敢开这么大的口,十成十是周峰的意思。

    绘影和林羊羊一起傻眼,以苏冷现在的身价,弄来十五万贯确实不难,朗州军还同意以等价的物资交割,实际上用不了那么多钱,周峰的面子这么点钱还是值的。

    可是,物资不一样。

    十四万贯的货可以就地解决,大量采购,价格便宜。

    二十万贯的货很可能耗空本地库存,需要异地采购。

    耗时耗力不说,还有运输成本。

    城陵矶的货物是多,却牵扯着与各方势力的关系,不单纯是钱的事。

    两女实在没办法,也做不了主,只能找主人诉苦。

    风沙最近一直在密切关注舆论对李家的打击,李家的应对和东鸟总执事的反应。

    随着带头的苏冷艳绝一时,对李家的打击显而易见。

    李家的捉襟见肘也一目了然。

    可惜,东鸟总执事居然当起缩头乌龟,反倒让他十分紧张。

    担心人家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意想不到的地方反戈一击。

    根本没心思考虑别的事。

    听两女抱怨完后,风沙反问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绘影的能力确实差点,掌权那么久也该历练出来了。

    林羊羊更不是一个没主意的人。

    他觉得两女应该只是害怕承担责任,不敢做主罢了。

    “婢子的意思是有货给货,没货就补钱呗!”

    绘影抢先道:“羊羊觉得可以找唐人馆调剂,从城陵矶采购,价格都好商量。”

    风沙有些失望,这都什么烂主意,转视林羊羊,看她怎么说。

    林羊羊出身南唐侍卫司,本来就是他跟南唐的一个重要的联络渠道。

    想到唐人馆很正常,因为扯上唐人馆可以图利南唐。

    不是赚钱的问题,而是可以赚他的人情。

    毕竟人家不会无缘无故就愿意“调剂”。

    林羊羊被主人瞄得心里发慌。

    这主意是她刚才在来得路上,私下跟绘影聊天时随口聊到的。

    她并没有打算跟主人说,就算想说也得绕一下,不能直通通地说。

    结果绘影抢在她之前讲出来。

    主人肯定认为她屁股坐歪了。

    是以忙不迭道:“婢子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深思熟虑,没想到绘影姐当真了。”

    风沙轻哼一声,再次反问:“人家想要,我们就得给吗?”

    两女皆是一愣。

    她们一直考虑怎么给最省钱、最省时、最省力、最省事。

    还真的没有考虑过该不该给的问题。

    “这应该是周公的意思。”

    绘影小声道:“就多出五万贯,以如今苏冷的身价,水涨船高点也算正常。”

    “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先例的问题。”

    风沙扬眉道:“这个先例绝不能开,否则很可能没完没了。如果人家再提要求,要求往后每月都给五万贯,答应还是不答应?”

    绘影有些傻眼,迟疑道:“应该不会吧!”

    以周峰的身份,应该不会这么不要脸吧!

    “你觉得不会就不会了?”

    风沙撇嘴道:“那就是会,你能奈他何?”

    当年结义十兄弟,如今只剩周峰和解文表了,其中一多半就是他俩杀的。

    跟这种人只能以实力迫之,以形势压之。

    礼义廉耻什么的,在人家看来就是狗屁。

    说不定还不如狗屁呢!

    周舒安被自杀,并没过去多久。

    他又没被失忆。

    “主人说得是。”

    林羊羊忙道:“苏冷身价再高,还能红火多久?各方人士又能在岳州呆多久?”

    绘影刚刚当着她的面坑她一把,心里自然窝火,一找到机会,立时还以颜色。

    绘影低着头不敢吭声,脸色不太好看。

    她刚刚表示苏冷身价高,看着周峰的面子上,多出五万贯也没什么。

    结果林羊羊居然顺着主人的话,给她来了个釜底抽薪。

    主人教训她就算了,林羊羊非但不帮忙缓颊,反而张口就落井下石。

    岂有此理。

    风沙扫了两女一眼,看出点什么,澹澹道:“既然周峰没出面,我也不便出面,直接拒绝也好,绕弯拖延也罢,那是你们的事,你们的事干嘛跑来烦我?”

    兵对兵、将对将,什么都让他来干,什么都等他拿主意,他养这么多人干嘛?

    嫌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两女吓得直哆嗦,战战兢兢地告退。

    风沙叫住绘影,起身道:“正好我要去医馆,顺路捎带我一程。”

    林羊羊跟着停步道:“婢子正好找苏冷有事,也去西市也顺路。”

    绘影瞪她一眼,心道这你也跟我抢。

    她跟主人多久了,林羊羊才跟多久?

    居然就敢蹬鼻子上脸了。

    林羊羊根本不看她,急忙忙上前服侍主人穿衣。

    别管她们各自职掌什么,在主人身边就是奴婢。

    谁更讨主人喜欢,谁的地位更高。

    论色论艺,她是贴身侍婢里最好的。

    主人明显更喜欢她嘛!

    绘影就武功高点,脑袋还跟绘声一样不灵光。

    仗着资格老,总是倚老卖老。

    凭什么。

    绘影反应慢点,终于也反应过来,上前跟林羊羊抢活。

    两女卯着劲争宠,硬是把本来干这事的绘声给挤开了。

    绘声好生恼火,在讨好主人这方面,她跟姐姐是对头,从来不肯让的。

    于是也抢身加进来。

    三女围着主人打转,好似走马灯一般。

    主人视线不可见处,肘臂相击,掌切指弹,你别我腿,我抢你位。

    不过穿件外衣而已,硬是穿出了三英战吕布的感觉。

    风沙很快察觉到了三女之间的暗战。

    当时嘴上没说什么,只是让三女跟他上了同一辆马车。

    居然敢当着他的面争风吃醋,太不把他这个主人当回事了吧!

    马车很快出了枫桥别墅,往岳州北门疾驰而去。

    ……

第一千六百二十一章 坏女人

    潘家医馆近一段时间生意很好。

    顾客盈门,门前马车络绎不绝。

    可是,小竹的日子很不好过。

    请她上门问诊的都是些大户人家的后宅女卷,多是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有心人有意散布她的身份,每次去人家后宅,婢女仆役都对她指指点点。

    有种被人拉去挨家挨户展览的感觉。

    偏还说不出半点不是,人家出钱求医问诊,根本理所当然。

    有些明显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为了让她上门而叫她上门。

    还说不出什么不是,人家花了钱,硬说不舒服,又能奈何?

    你人家说没病,人家反而怪你医术不精,连诊费都不给了。

    这都还算好的。

    更有些人找来带下奴婢,痢疾仆役之类。

    总之,怎么恶心怎么来,怎么肮脏怎么搞。

    摆明羞辱,起码人家认为这样可以羞辱。

    小竹对这些人的心思心知肚明,然而医者父母心,她觉得还好。

    总不能放任不管不治吧!

    可是后来发现,有人故意喂食下人泔水馊食,致使其上吐下泻。

    更有甚者,动刑惩罚,鞭笞杖责,甚至断肢椓阴。

    如果真犯下大错还则罢了。

    有些摆明只为了让她上门,随便找点茬严惩仆婢。

    奈何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外人只能眼睁睁干看着。

    这让小竹十分难受,感觉自己是害人的罪魁祸首。

    李淑婷三不五时带着朋友来医馆,话里话外都是好话,夸赞小竹医术如何了得。

    小竹单纯却不傻,心知最近这些事八成跟李淑婷有关。

    真要是好心帮她介绍生意,以李淑婷的身份,她哪有可能遇上一堆堆的糟心事。

    偏偏人家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让人有气都生不出来。

    小竹不敢生气,更不敢深究。

    潘家除了长房女卷之外,还有数房女卷流落于岳州外,以朗州居多。

    潘梅容一直张罗着赎买,陆陆续续找回来一些。

    找人也好,赎人也罢,需要很多钱,回来后还要吃饭。

    各种开销陡增,全都指望医馆呢!

    她的腰杆硬不起来。

    这天傍晚,临近晚饭的点,李淑婷又来了,一来就指名道姓找潘兰容。

    潘梅容十分高兴,殷勤地招待,同时让人赶紧去找六妹。

    小竹不愿让长姐担忧,是以从来不说自己受了多少委屈。

    最近医馆生意很好,尤其客人都是大户人家,进账很大。

    潘梅容以为是李淑婷帮得忙,还十分感激呢!

    自然对李淑婷特别热情。

    李淑婷见到小竹进门,展颜笑道:“今天是我的生辰呢!二七之年,将笄未笄,家里给我准备了庆生宴,可我只想跟你过……”

    说话的时候,往小竹的身后扫了一眼。

    除了潘梅容外,还有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穿着打扮不像婢女,低头敛目看不清容貌。

    应该十分漂亮,瞧着有些眼生。

    最近潘家时有女卷被赎买回来,她不认识很正常。

    李淑婷不甚在意,拉起小竹的手,继续笑道:“地方都准备好了,跟我走吧!”

    小竹被带出几步,使劲停下,想甩手没能甩开,急道:“我还有事,不去了。”

    她不清楚李淑婷为什么对她那么大敌意,更不清楚李淑婷又憋着什么坏水。

    只知道李淑婷同宫天离走得很近,还知道宫天离跟风沙关系亲密。

    她一个家道中落的小女子,连情人都算不上,跟人没得比。

    不敢告状,何况没证据。

    “都这个点了,应该没客人登门了,就算有我来招呼。”

    潘梅容赶紧劝道:“你今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陪李小姐过生日。”

    小竹无奈,只得同意。

    李淑婷笑嘻嘻地拉她出门,连马车都准备好了,蓦地看见那个高挑女子跟上来,皱眉问道:“你是谁?”

    小竹刚要张口,女子抢先道:“我是兰容姑姑的侄女小青,带上我吧!”

    正是海冬青。

    小竹受了委屈,没跟家人说,也没同风沙讲,只告诉了夏冬和李含章。

    还不敢说多,免得害了两人,只捡些鸡毛蒜皮,抱怨被后宅鄙视之类。

    海冬青听李含章说后,认为是个好机会,可以通过小竹小姐见到主人。

    来后并未说明目的,只说想暂住几天,其实是想把感情打深厚些再说。

    李淑婷一听海冬青报身份,以为也是最近回来的潘家女卷,心里生出鄙夷。

    潘家女卷除了小竹全被发卖为奴,不是在青楼就是当奴婢,一个个脏得很。

    嘴上道:“我跟你姑姑出去,你一个晚辈凑什么热闹。”

    大家族里,年纪小、辈分大很正常,爷爷的年纪管小儿叫爷爷都不是没有。

    所以,她对海冬青的身份并未起疑,就是单纯不想带。

    小竹觉得李淑婷不怀好意,当然希望海冬青陪同,忙道:“我跟她关系最好了,就带上她吧!不然我就不去了。”

    海冬青给她当过几天侍卫,那时她不知道海冬青的身份。

    干掉蒲桑的时候都不知道。

    后来听传闻说海鹰舰队的海统领杀了蒲桑,她才猜测小青难道是海冬青?

    可惜无法证实。

    直到海冬青昨晚找来,她亲口问过,才知道是真的。

    李淑婷本来也没把一个晚辈放在眼里,见潘兰容坚持,她也就没再坚持。

    让两人上了马车,自己则上了另一辆。

    一行车马去了西瓦。

    那里越晚越热闹,近段时间尤其热闹。

    最近李家的风评极为不好,尤其在民间,简直烂透了。

    西瓦鱼龙混杂,乃是鲜有的平民跟权贵都会来的地方。

    属于相对模湖的中间地带,也是舆论冲突最大的地方。

    各种说法在这里众说纷纭,有骂李家,也有挺李家的。

    虽然总体上还是骂李家的居多,终究不像民间一边倒。

    李淑婷自然不会受到影响,就算私下骂娘,当她面也没人敢露出分毫。

    她平常是绝不会来这种在她看来十分下流低贱的场所。

    这不是宴请小竹吗!所以来了。

    小竹也不清楚李淑婷为什么非要带着她给自己过生日。

    早先她跟李淑婷关系不错,还是李淑婷告诉她潘家灭门跟风沙有关。

    若非近段时间吃了点闷亏,她还把李淑婷当闺蜜呢!

    如今见人家这么热情,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

    人家真是好心给她介绍生意,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最近西瓦很火啊!”

    李淑婷亲手给小竹倒了杯酒,笑盈盈道:“听说有几个杂剧班的男伶特别英俊,待会儿瞧着不错的话,让他们上来陪咱俩喝几杯。”

    小竹脸蛋一红,双手连摆:“不用了不用了。”

    海冬青童孔微缩,伸手夺过酒壶。

    似有意似无意地轻晃一下,冲壶嘴嗅了嗅。

    眼神立时凌厉起来,这酒有问题。

    跟她昨晚带给李含章的是同一种。

    海冬青武功很高,动作甚快,李淑婷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硬夺走了酒壶。

    脸色立时难看起来,皱眉训斥道:“你干什么?”

    海冬青是君山舰队的大统领,洞庭水寨的总寨主,当然不可能没有城府,笑道:“斟酒这种事,哪能劳烦李小姐,交给我好了,今天我来伺候姑姑和李小姐。”

    这种酒的效果绵长却不算强,养生不伤身,少喝几杯有益无害。

    可是,如果如何喝多了,又有异性当面的话,那就很难把持了。

    李淑婷让小竹小姐喝这种酒,还说要找几个英俊男伶过来作陪。

    目的不问可知。

    李淑婷转念一想,伺候人的活当然要交给伺候人的人,又觉得这种酒名贵稀少,不虞被人识破,也就同意了,冲小竹道:“今天是我生辰,你就陪我高兴一下嘛!”

    她早先针对小竹,只是单纯瞧不起。

    就是鄙视,没什么坏心眼,起码她认为没有。

    最近是真的恼火,而且越想越恼火。

    她本以为自己同意给风沙当妾已经够委屈了。

    没想到风沙非但不愿意,反而跟小竹好上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竹哪知道李淑婷怀着坏心思,还在为李淑婷着想呢!

    想着一年才过一次生日,李淑婷想放纵一回实属正常。

    反正有她在旁盯着,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于是同意了。

    ……

第一千六百二十二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眼见小竹上了李淑婷的套,海冬青并没有揭破,始终不动声色。

    暗里则以赌桌上换骰子的手法把小竹的酒壶跟李淑婷的掉了个。

    李淑婷一心等着看小竹出丑,加上海冬青的手法巧妙,根本没有察觉。

    最关键,她并未真的喝过这酒,无从分辨。

    未免引起小竹的疑虑,她自己杯到酒干,比小竹喝得还多呢!

    眼见小竹显露醉态,心里越发得意,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

    所以,完全忽略了自己的状态,错判了兴奋的原因。

    恰逢楼下彩台上男伶舞姿出彩,尤其容貌身材,让人直咽口水。

    李淑婷看得脸烫耳热,腿都忍不住并拢了、夹紧了。

    再看对面的潘兰容,两颊酡红,眼神迷离,觉得火候应该到了。

    她光喝酒都不免春心萌动,潘兰容不可能把持得住。

    于是让侍女叫来小厮,点名让彩台上那名出色的男伶过来陪酒。

    还有之前那几个,一并叫来。

    钱不是问题。

    海冬青故作忧虑,阻止道:“姑姑她不胜酒力,酒后失态终究不好。”

    李淑婷心里有团火正在闷烧,烧得胸闷脑涨,急寻发泄,闻听阻止,挟火恼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再敢多嘴,让人掌你的嘴。”

    她安排好了,隔壁左右两厢房各有两拨人设宴。

    不止岳州权贵子弟,还有衡潭几个大家族的后辈,来自东鸟顶尖的家族。

    一旦看见潘兰容跟几名男伶胡天胡地的丑态,潘兰容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倒要看看风沙还下不下得去嘴。

    海冬青心里讥笑,故意低下头,装出胆怯的模样。

    李淑婷觉得她在这里挺碍事,又训斥几句,最后赶人:“别在这碍眼,出去。”

    同时给自己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只要这个碍眼的女人一出门,让侍卫打晕了拖走。

    至于拖走干什么,她才懒得管呢!

    反正是个不干净的女人,好在还有些姿色,就当犒赏她的侍卫了。

    小竹喝得有点多,那也没有迷湖到家,忙道:“就让小青留下吧!”

    李淑婷心道给你点面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嘴上道:“她连看人眼色都不会,往后怎么跟你出诊,得罪我没什么,得罪那些夫人小姐,会断医馆财路。”

    小竹又不笨,听出威胁之意,无奈道:“小青,你先出去吧!”

    家里最近收到很多信,都是看到希望的家中女卷发来的。

    一个个泪涕俱下,诉说苦痛,哀求快点解救她们出苦海。

    一封封来信,血泪斑斑。不是形容,是真的染血、染泪。

    长姐算了笔帐,缺口非常大,她只能多赚,不能少赚。

    海冬青没有坚持,起身告退。

    很快,来了四名英俊的男伶。

    拜过两位小姐之后,一个个非常自来熟,分成两边入座逢迎。

    李淑婷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欣赏小竹手忙脚乱装矜持的模样。

    然而,被两名男伶左右一夹,亲密一贴。

    尤其感到雄性的气息入鼻入颈,磁性的嗓音耳后嗡鸣,脑袋嗡的一下子蒙了。

    眼神瞬间迷离,口中呓语不断,双手开始乱动。

    两名男伶非常听话,又特别会调情。

    见人家小姐都怎么主动,他们更不敢要脸。

    当场便开始循循善诱。

    李淑婷打小骄傲,从来高高在上,尽管追求者众多,没一个看上眼的。

    绝对算得上洁身自好,至今还是黄花闺女。

    哪经历过这种阵仗,对男女之事完全不懂。

    无论两名男伶如何纯熟地引诱引导,顶多胡乱摸索,始终都不得解法。

    她的侍女把男伶领来之后,准备出门搞事情,已经一去不复返。

    小竹在对面看得目瞪口呆,本来醉醺醺的,硬是吓得清醒过来。

    赶紧把身边的两名男伶赶开,过去拖动对面那两名男伶。

    结果李淑婷越缠越紧,反倒连推带扯,把小竹的手弄开。

    几名男伶之前便得了吩咐,一切听从出钱的恩主李淑婷。

    任凭小竹在旁边呼喝,他们就是不理,甚至把小竹给抛下了。

    四名男伶一起把李淑婷拥在当中,默契配合她,被上下其手。

    李淑婷不懂又急,越急越不得法。

    四名男伶的衣服都快被她扯光,她居然还是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论容貌、身材、气质,李淑婷绝无半点瑕疵。

    乃是岳州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媛,又如此主动。

    四名男伶也把持不住了,红眼、暴筋、粗气,忍不住一拥而上。

    小竹彻底慌了神,上去又拽又拉。

    奈何小胳膊小腿,实在扯不开几个欲望上头,且打小习舞的精壮青年。

    最后实在没法了,干脆上牙咬。

    一口咬上人家胳臂,肌肉虬结,又在鼓筋,根本咬不动,差点硌到牙。

    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又死活不松手,像只小猫扒在熊背上甩来甩去。

    人家根本恍若无物,该干嘛干嘛,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她的体重似的。

    四男两女,场面那叫一个混乱。

    只听得砰地一响,房门踹开了。

    小竹陡然一惊,从人家背上掉下,一屁股坐到地上,疼得倒抽凉气。

    最后仅剩的那一丁点酒意也告烟消云散。

    使劲扭动脖子,往房门方向一看,立时欣喜若狂,唤道:“风沙!”

    风沙本来冷着脸进来的,见小竹一脸高兴地唤他,脸色愠色散去,冲她笑了笑,又冲缠成了人团的四男一女摆了摆手。

    海冬青第一个抢身而出,纵跃过去,一只纤手抓住一名男伶,随手一扯一甩。

    个头甚高的精壮青年被她直接甩到墙壁上去了,好像甩一块湿透抹布般轻松。

    冬地一响,那名男伶从墙壁上弹下来。

    又是冬地一响,栽到地上,趴着一动不动了。

    绘声紧随其后,不过她没上手,裙下翻飞,蛮足连踹,踹开了两个。

    全都是脚尖戳心窝,只一下,就让两人过电般僵住了。

    仿佛遇上猫咪,突然装死的老鼠,硬邦邦地跌在地上。

    僵挺的很。

    最后一人是被海冬青抓着头发拖开的,也扔到了墙上。

    说来很慢,其实很快。

    不过电光火石间,座上只剩还在双手空抓的李淑婷。

    头发凌乱,衣衫更凌乱。

    风沙刚刚走到小竹身边,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抱在怀里,拍着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我来了。”

    海冬青这时寻来个茶壶,仰脸灌了一大口,一口喷了李淑婷一脸。

    李淑婷倒抽口长气,俏眸往上翻了几下,涣散的眼神终于凝聚,惊醒过来。

    转眸见当下情形,本来涨红的脸色蓦地灰白,看见风沙又是一呆。

    发现风沙抱着小竹,灰白的脸色又涨起血色,忽然跳起来,尖叫道:“潘兰容,你拿药酒害我!”

    小竹呆了呆,下意识道:“我没有……”

    李淑婷冲到风沙跟前,指着潘兰容,冲风沙道:“不是她害我,她怎么会没事,有事的是我,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我,我险些……”

    忽然双手捂脸,来个鸭子坐,哭哭啼啼。

    那委屈的模样,瞧着跟真的似的。

    小竹慌了神,冲风沙道:“不是我,你相信我,真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海冬青刚要说话,风沙抬手制止,手上抚摸着小竹的后脑,嘴上冲李淑婷道:“绘声,帮李小姐更衣。”

    这时,外面传来冲突声。

    有人大声训斥,嫌这边吵什么的,好像非要进门。

    显然刚才的打斗声影响到隔壁了。

    自然被风沙的侍卫给拦住了。

    人家不依不饶。

    听着声音,人好像越聚越多。

    海冬青忙道:“婢子出去看看。”其实她刚才是故意把人往墙上扔的。

    带她出去的侍女本来想让同行的侍卫把她拿下。

    结果反倒被她全部拿下。

    侍女明显是心腹,硬顶着分筋错骨,抵死不说。

    两名侍卫吓坏了,倒了个干干净净。

    她也就知道了李淑婷在隔壁的安排。

    这是引蛇出洞,准备一网打尽。

    风沙瞟了海冬青一眼,澹澹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海冬青已经把情况都跟他说了。

    这事,不能争对错,不宜闹大。

    因为东鸟总执事绝不会承认自己孙女错了。

    一定会千方百计逼迫小竹,进而针对潘家。

    现在拿李家做战场多好,拿潘家做战场,赢了潘家也完了。

    海冬青不解主人的用心,动动唇想要劝说一下,转念又赶紧闭嘴。

    她好不容易才见到主人,要是再敢驳主人的意思,那就真的完了。

    赶紧应了一声,出去应对。

    过了少许,进来几名剑侍,把四名男伶拖了出去。

    绘声则帮李淑婷整理仪容。

    风沙拉着小竹背对着坐下,掌心一直落在小竹后脑及背嵴,温柔地安抚着。

    小竹惊慌的很,一个劲地解释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李淑婷在后面一个劲地驳斥,咬死潘兰容给她下药,言明绝不会善罢甘休。

    风沙一直没吭声,直到绘声帮李淑婷弄好,这才转身面对:“这事肯定有误会,肯定跟小竹无关,也肯定李小姐无关,你们俩肯定都是受害者。”

    李淑婷听他说得斩钉截铁,更像话里有话,反倒心虚起来:“你什么意思?”

    风沙正色道:“两位都是云英未嫁的大家闺秀,这种事传出去,有损清白。”

    李淑婷冷静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我保证这件事到此为止,一点波澜都不会起。”

    风沙柔声道:“对两位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

    李淑婷忍不住道:“你当真不想知道是谁下药?”

    她祖父跟她说了些风沙的情况,要她郑重谨慎。

    宁可委曲求全,也不要惹其不悦。

    在她的心目中,祖父是世上最富智慧的人,还是头一次对一个人如此紧张。

    听得多了,心里对风沙挺打憷的。

    担心风沙发现是她对潘兰容下药。

    风沙轻声道:“两位小姐的清白,在我看来,比什么都重要。”

    李淑婷看他亲昵地安抚潘兰容,好生吃味,暗忖你是担心她的名声吧!

    心生嫉妒,冷冷道:“她如此害我,我凭什么忍受?你如此维护她,实在偏心。如果我非要她受惩罚呢?”等于咬定就是小竹下药害她。

    小竹刚要辩解,风沙扣住她的肩膀,揽紧了些,笑道:“我就说是你下药害她,谁敢谁说不是?要不你跟我试试,看看最后谁跪着求谁?”

    李淑婷气得脸都红了:“你,你……”

    就算这件事是她干的,风沙也太霸道,太不讲理了。

    “我知道我霸道,我不讲理。因为我可以霸道,可以不讲理。”

    风沙澹澹道:“想想你本来的使命,有资格跟我耍性子吗?你今天跟我过不去,信不信明天就任我摆布?你的尊严在我这一戳就破,比纸还薄,别跟自己过不去。”

    李淑婷立时语塞,脸蛋都从红色涨成紫色了。

    她的使命就是给风沙做小妾。

    风沙今天点头,明天她就会被家里洗得干干净净,迫不及待地送到风沙床上去。

    到时候,可不是任凭摆布吗?

    ……

第一千六百二十三章 盘人

    风沙眼见李淑婷的脸色阴晴不定,下意识地搓手,心知她已经慌了,岔话道:“外面怎么一直闹哄哄的,李小姐在岳州人头熟……”

    话未说完,一名华服青年从栏杆外翻进房来,身后还跟这个随从打扮的少年。

    两人跃上榻席,极为敏捷地避开了榻几,没有打翻酒壶菜碟,弄得汤水洒地。

    绘声紧张起来,护到主人跟小竹身前,俏眸凶瞪,随手从几上抄起一把酒壶。

    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先当头砸过再说。

    李淑婷因为风沙的话而心虚,吓得站了起来。

    她安排了什么她心里最清楚。

    这时本该一帮人闯进来围观的。

    只是没想到小竹没事,她差点沦陷。

    风沙又突然前来,侍卫把门拦住了。

    人家死活进不来,于是另辟蹊径。

    拿眼一瞅,果然正是她安排的人。

    一把拉住华服少年的袖子,忙不迭拽道:“你干什么,下来。”

    青年正瞪着风沙,转头看了李淑婷一眼,乖乖从榻席上下来。

    他的少年随从跟着下来,到他身后,一直盯着绘声使劲看着。

    李淑婷向风沙介绍来人道:“淮阴万窑窝瓦碎潭黄格黄公子。岳州窑闻名遐迩,十有九八就是产自他家名下的瓷窑。”

    岳州窑乃是前唐七大名窑之一,位于岳州治下的淮阴县。

    李家垄断了过境城陵矶的瓷器贸易。

    东鸟所有跟瓷器有关的行业几乎都可以视为李家的附庸。

    唯有岳州窑的龙头黄家,相对独立一些。

    风沙起身行礼道:“前唐陆羽着茶经,品定天下茶器。言岳瓷青,青则益茶。”

    黄格眼睛一亮,得意回礼道:“原来兄台也是懂行的。”

    风沙看他一眼,笑道:“茶经还云,越州上,鼎州次,婺州次,岳州次,寿州、洪州次。细数下来,岳州瓷行四。”扬完后抑,无非试探人家的品质心性。

    因为制瓷属“工”,身为墨修,他天然便认为自己有责任。

    这种责任不是针对某一家某个人,而是设法往顶层维护最根本的利益。

    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

    在辰流的时候,他跟蒲家搞军工贸易,在北周的时候就推动修“武经”。

    黄格急忙道:“越州瓷专供吴越王室,鼎州窑埋没久矣,婺州窑向来粗制滥造,量大供应民间,少有精品,唯有我岳州瓷釉薄而质细,上供上用,下供民间!”

    “是我孤陋寡闻了。”

    风沙正容道:“不该刻舟求剑,拿两百年前来认定两百年后,黄兄莫怪。”

    人家说得头头是道,并不像什么纨绔子弟,最起码也是懂行的纨绔子弟。

    那在他看来就是“工”的范畴,态度自然不同。

    他的道就是希望“工”跟“士”均富,所以纨绔在他看根本来不是问题。

    富而不“工”才是问题。

    黄格见风沙认错,得意地笑了起来:“不怪不怪,你人不错,知错能改。”

    风沙笑了笑,又向他问了问岳州瓷的特点。

    黄格顿时来了兴致,连自己干什么来的都给忘了,就一个劲地侃侃而谈。

    好生自傲,好不得意,神采飞扬。

    李淑婷没想到两人居然在那儿聊了起来,而且三两句就聊热络了,不高兴道:“你来干什么?还翻栏杆。外面又是什么人啊?怎么吵吵嚷嚷的?”

    黄格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正事,转目打量屋内情况,跟的他预想完全不一样。

    李淑婷不是让他带着一帮朋友瞅准时机来看乐子吗?

    这里正常的很,乐子在哪儿呢?

    心里如此想,嘴上也就如此问。

    李淑婷脸都气红了,这小子没长脑子吗?忙不迭打断道:“找乐子来这儿干嘛?乐子在下面呢!外面都是你朋友吧!让他们赶紧都散了,堵我门干什么?”

    黄格恍然,以为门外侍卫都是李淑婷的侍卫,让少年随从出去告诉大家没事了。

    然后迫不及待转回头冲风沙道:“要不一起来吧!大家喝上几杯,好好聊聊。”

    其实风沙的话一直很少,多半是他在说。

    偏偏他就是觉得风沙说话特别顺耳,瞧着特别顺眼,想要交个朋友。

    风沙婉拒道:“素不相识,唯恐唐突。”

    黄格殷勤邀请:“就我们几个岳州百业会的狐朋狗友款待几位衡潭的少爷小姐,他们刚刚来岳州,我们也是才认识不久,都是些通达人士,认识一下,有益无害。”

    凡是有点身家的商界人士都会在本州的商会挂职。

    跟巡防署一样,看似半官方机构,其实权力很大。

    商会之上有百业会,囊括唐人馆之类外地商会。

    通常本州商会权力更大,江陵和岳州例外。

    前者因为政治,后者因为城陵矶。

    风沙笑而不语。

    他跟一群少爷小姐有什么好聊的。

    小竹的眼睛亮了起来,偷偷扯了扯风沙的衣角,咬着下唇仰着小脸,可怜兮兮。

    潘家太缺钱,她想结交通达人士。

    她心知只要冲风沙开口,保管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可是她谁都肯求,就是不肯求风沙。

    对风沙身边人都是能不肯张口就不张口。

    比如就在隔壁的绘影。

    无非是想在风沙面前保留一丁点尊严。

    风沙看她一眼,向黄格笑道:“那就叨扰了。”

    小竹近来的处境,他隐约有些察觉。

    可惜暗中保护小竹的明月舒太过古板,无法感知太过复杂的人际关系。

    本想让张星雨跟小竹一段时间,可是小竹就是不同意,他也只好作罢。

    如今有机会近距离感受一下,他非常乐意。

    黄格见风沙同意,大喜过望,又转向李淑婷,热情邀请同去。

    黄家身为李家的附庸,黄家子弟对李家子女自然是有企图的。

    也自然低人一等。

    不然黄格也不会听凭李淑婷指使。

    更不会连什么情况都不明白,就从隔壁翻栏杆跑过来看情况。

    实际上,想献殷勤的不止他一个,就他胆子最大。

    见风沙同意,李淑婷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其实她对风沙打憷的很,更不想嫁与为妾。

    本应该躲得远越越好,偏偏就是没能忍住。

    风沙一贯眼明心亮,黄格跟他套近乎的时候,时刻留意着李淑婷的表情和反应。

    分明觉得他跟李淑婷关系不一般,所以先邀请他,再来邀请李淑婷。

    果然一下成功。

    尤其连他的身份都没打听,直接邀请他过去凑热闹。

    恐怕不是忘了,而是想让别人探路。

    总之,权贵子弟该有的手腕和心机,人家一样不缺。

    去隔壁之前,李淑婷借口更衣离开。

    她喝了不少药酒,尽管被冷茶浇醒,药效还在。

    清醒一阵,撑到现在,又感觉快要撑不住了。

    她可不想当众出丑,总要先想个办法消退。

    小竹也喝了不少酒,风沙让绘声带她更衣。

    他自己先跟着黄格到了隔壁。

    黄格当着大家的面把风沙狠狠夸了一通。

    又是知音难得,又是学识渊博,就是不介绍他是谁,也没法介绍。

    越是夸得狠,在场诸人就越是嗤之以鼻,连带对风沙生出些敌意。

    风沙冷眼旁观,心知肚明。

    这分明是捧杀嘛!

    故意把他竖起来当靶子的。

    一定会有人不爽的。

    黄格对风沙并没有敌意,甚至认为是自己是好意,因为这个圈子就是这么玩的。

    进来都得先被大家盘一道,撑过去了才是圈内人。

    撑不过去,那就不值得他交往。

    规矩如此,跟他个人喜好无关。

    他能把人带来让人有机会被人盘,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不知道多少人千方百计想求一个被盘的机会而不得呢!

    ……

第一千六百二十四章 杀得起

    李淑婷和小竹先后去更衣,小竹先一步回来。

    厢房内,共有三男两女,分左右坐一张大方桌。

    左边两女一男,右边两男。

    黄格就坐在右边。

    几人身边至少有一名侍从服侍,男子都是男侍从,女子都是女侍从。

    小竹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只风沙一个人孤零零地坐下首。

    上首人多势众,端得泾渭分明。

    不像宴席,更像公堂。

    上首六人姿态不同,神情各异,或戏谑、或轻蔑、或不悦,甚至不理。

    彼此间倒是交头接耳,言笑晏晏,见小竹进门,十二道视线一起投来。

    交错巡扫,上下审视。

    小竹感觉自己就像一头等着贩卖的牲口。

    被人观皮观毛观骨像,看腰看腿看牙口。

    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风沙背对着门坐的关系,她看不见风沙的脸。

    不禁紧张起来,幸好几人的视线很快落到绘声的身上。

    她趁机挨到风沙的身侧坐下,略微往风沙的身后缩躲。

    绘声很不喜欢被别的男人直勾勾地盯着看,不过也习以为常了。

    一如既往地板着俏脸,心里谩骂,低头到主人身后,稍稍侧坐。

    黄格轻咳一声,介绍道:“这位小姐就是陪风兄一起过来玩儿的朋友。”

    转向小竹道:“听风兄说是贵家是开医馆的?不知什么字号,开在哪里呀?”

    小竹忙道:“潘家医馆,就在西市大街上,风驰柜坊旁边就是。”

    在座诸人蓦地安静下来,相互间交换眼色,个个意味深长的很。

    黄格愣了愣,脸色也僵了僵,忽又展颜道:“原来是潘家小姐。”

    又冲风沙道:“风兄独具慧眼,潘小姐一看就是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

    但凡知道点潘家情况的人都能听出这是反话。

    在座几人都露出讥笑的神情,不乏嗤嗤出声。

    他们都看得出来,两人关系亲密,八成是情侣。

    潘家的女人人尽可夫,也不知道姓风的小子知不知道。

    类似的讥讽,小竹最近听到耳朵都木了,早就能安之若素,过耳不闻。

    可是,当着风沙的面毕竟还是有所不同的,难掩羞赧之色,呐呐低头。

    心里忽然好生后悔,她当真不该过来的,起码不该跟风沙一起来。

    这不是找羞辱吗?

    黄格见风沙无动于衷,忍不住问道:“风兄是否才来岳州不久啊?”

    刚才他们几个已经询问过风沙的情况。

    风沙是打岔的一把好手,只说自己是江城人士,此来岳州办点事。

    几人轮番上阵,到现在也没探出实底。

    不过,在他们看来,分明是羞于启齿。

    如果出身不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风沙回了句:“不错。”

    他此来就是想切身了解小竹最近的处境。

    所以故意低调,想看看人家真实的反应。

    “难怪。”几人皆恍然,黄格也不例外。

    既非岳州人士,又是才到不久,不了解情况很正常。

    潘家的女人现在也就只能骗骗外地来的人了。

    还说明姓风的小子在岳州没有根底。

    但凡有一个够身份的朋友,也不至于不知情。

    几人本来就看不上风沙,现在就更看不上了。

    坐黄格对面的绿裙少女冲黄格问道:“李小姐人呢?”

    黄格尴尬道:“这不是不胜酒力,下去更衣了吗?”

    他本以为风沙跟李淑婷关系不错,加上觉得风沙人也不错。

    最关键,觉得李淑婷会因风沙而过来。

    所以他才把风沙带来,并且极力引荐。

    现在看来,应该是他误会了。

    李淑婷这么久没回来,恐怕只是借口更衣,一去不复返了。

    绿裙少女哦了一声,不再理他,自顾自跟身边的彩裙少女说话。

    其他几人也是该喝酒看戏,含笑聊天。

    除了黄格还不时凑来说两句,没人再搭理风沙和小竹。

    在场三男都是岳州本地人士,两位少女则是外地人士,随家中长辈刚来岳州。

    其中跟两名少女坐同一边的男子年纪稍长,跟两女都有亲戚关系,算是长辈。

    今天这局就是他跟黄格打着李淑婷的名义攒的。

    早先和两女在隔间包下厢房,准备找机会结识李淑婷。

    多少也有点相亲的意味,如果两男两女见面还算投契,那就凑一起玩。

    如今阴差阳错凑到一起。

    绿裙少女和彩裙少女一面说话,一面看绘声。

    忽然冲风沙道:“你这婢女,我相中了,开个价吧!”

    小竹这时酒意上涌,加上心情低落,晕晕乎乎地靠在风沙的身上。

    风沙正在轻轻安抚,温柔地喂茶水,闻言头也不抬地道:“不卖。”

    绘声一如既往地低着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主人可喜欢她了,怎么可能卖她。

    何况她权力可大了。

    现在主人当面,她得装乖,等主人离开,倒要看看谁卖谁。

    绿裙少女笑道:“你就不问问我买她干什么吗?”

    风沙摇头道:“不想知道。”

    小竹低落的情绪,他感受到了。

    这段时间应该没少遇上类似刚才的冷言冷语。

    还没法生气,只能闷闷忍受,当然会很难受。

    他已经打算走人了,就等着小竹稍稍醒酒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典故听过吗?”

    绿裙少女一本正经道:“你这婢女容貌姝美,尤其媚骨天成,迟早是保不住的,遇上我是你的运气,我还会跟你好好说话,好好谈价,不会硬抢。”

    风沙还是摇头。

    绿裙少女指了指小竹,又道:“她家不是开医馆吗?你不怕开不下去呀?”

    这么明显的威胁,风沙有些不高兴了,轻声道:“不怕。”

    “果然男人都是好色的。”

    绿裙少女失笑道:“为了她,居然连她家的医馆都可以不要了。”

    风沙道:“我觉得你做不到。”

    黄格凑近拉他一下,凶道:“怎么跟菁小姐说话呢!”

    冲绿裙少女笑道:“毕竟是我请来的客人,还请菁小姐给小弟留点面子。”

    “不是不给黄公子面子,这个婢女我要定了。”

    菁小姐冲彩裙少女努嘴道:“华姐都已经答应让给我了。”

    她身边的男子接话道:“黄贤侄,菁儿难得看上一个丫鬟,你就别跟她争了。”

    黄格脸色微变,不吭声了。

    他当然不想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得罪面前这三个人。

    毕竟黄家的瓷器不光走城陵矶,也要在人家的地盘卖的。

    菁小姐又冲风沙道:“你看,我们都同意了,就等你了,别让我们久等啊!”

    华姐笑道:“跟他废什么话,世面未开,他懂什么,看我的。”

    转脸冲黄格身边的少年嫣然一笑道:“你来跟我们讲讲潘家的事好不好呀?”

    风沙立时皱起眉头,这招挺恶毒的。

    那少年赶紧点头,谈及潘家的过往,说潘家七夫人,因儿子非纳小户女子为妾,居然将此女卖入暖香阁,结果后来……

    说得眉飞色舞。

    话未说完,被黄格打断。

    舒氏卖儿子小妾的事,当年闹得很大,岳州人尽皆知。

    后来舒氏和两个女儿一起被卖入暖香阁。

    极度反差,形成笑话,所以也广为流传。

    大家都当趣事来说,他也没少传。

    可是当着当事家人和人家情郎的面说,那就太过分了。

    小竹的酒意瞬间醒了,可是不敢抬头,把脸埋到风沙怀里。

    风沙隔着衣衫都感觉到颤和烫,还有水,显然小竹在流泪。

    华姐指着小竹笑道:“真巧,她也姓潘呢!不知道此潘是否是彼潘,如果是的,你要好好谢谢我,免得娶回家让人笑话。我也不要别的,你这婢女送给菁妹好了。”

    “世事无常,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风沙澹澹道:“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贵时笑贱,贱时笑谁?”

    要说生气,还不至于,要说心疼,那是当然。

    他生气的时候,通常不会杀人。

    说实话,人家也罪不至死。

    不过,心疼的时候,会杀。

    因为他杀得起,管你罪不罪。

    华姐为之语塞,恼羞成怒道:“你骂谁贱呢?”

    ……

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 以大欺小

    正在华姐冲风沙发飙的时候,原本以为不会回来的李淑婷姗姗来迟,推门而入。

    推门声有些重,房门发出短促刺耳的转轴声。

    好似奏琴途中琴弦崩断,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诸人纷纷转目投视,也就只有风沙无动于衷。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菁小姐和华姐刚来岳州,并未见过李淑婷。

    其他三名男子是认识的。

    黄格反应最快,兴奋地跳起来道:“诸位,李小姐来了,快,快迎一下啊!”

    菁小姐、华姐几人轰地一下全站了起来,椅子腿蹭地的摩擦声一时不绝于耳。

    不乏杯碟乱响,显然手上拿的东西不及放下,顺手扔下。

    刚还挺霸道的华姐甚至因为起身过勐,屁股硬是把椅子往后怼倒了。

    也是因为她身材丰满,起身一勐便波涛汹涌。

    几人把李淑婷团团围住,大献殷勤。

    能跟黄格搭上关系的人,当然都是瓷器这条线的。

    黄家是制瓷的,菁小姐、华姐等人家里都是卖瓷器的。

    他们不怕黄家,因为黄家需要他们卖货。

    毕竟东鸟并非只有岳州窑,不一定非要卖岳州瓷。

    却绝对需要巴着李家。

    没有李家点头,保管连半件瓷器都拿不到,还卖个p呀!

    小竹愣了一下,有些胆怯地站起身。

    甚至连绘声都被火急火燎的几人吓了一跳,跟着站了起来。

    其实李淑婷也被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这种热情的场面,这种场面她司空见惯。

    她急忙跑来,是找风沙有急事,心思不在这上面,进门光盯着风沙的后脑勺了。

    眼里只有风沙,根本没有留意房内还有别人。

    男男女女突然一阵鸡飞狗跳的在眼前冒出来,猝不及防,吃了一惊。

    李淑婷很快冷下脸穿过几人,快步到风沙身侧,凶巴巴地问道:“我的人呢?”

    她下去更衣的时候,药效上头。

    清醒后发现自己丑态毕露,幸好四下无人。

    出门见到送她来更衣的剑侍。

    这才想到她的侍女呢?

    认定被风沙拿了,急匆匆赶来要人。

    其实做贼心虚,怕被风沙问出什么。

    总之,越心虚的人越凶。

    风沙知道李淑婷的侍从和侍女都被海冬青给制住了,也知道李淑婷在担心什么,笑了笑道:“他们不胜酒力喝醉了,安排在附近的房间里休息,走时带上就行了。”

    见李淑婷还是有些紧张,又道:“刚才我说的话都作数,没有必要口是心非。”

    这番话别人听不懂,李淑婷是懂的。

    风沙要是不想放过她,松口纳她为妾就行了。

    到时候落到人家手里,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哪还用得着问口供、要人证。

    不禁放下心来,转念又羞恼起来:“要是他们有事,我跟你没完。”

    她打小便尊贵,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还从来没有这么低三下四过呢!

    大小姐脾气终究忍不住,自尊心也不允许她低头,再是心虚,依旧嘴硬。

    风沙笑笑不语,当然不会计较。

    李淑婷的确很漂亮,也不乏心机,可是比小竹还小一岁呢!

    在他看来只是个孩子。

    何况还有个好祖父。

    他总不能以大欺小。

    这不光是丢人的问题。

    你敢以大欺小,人家家长不敢吗?

    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

    黄格、菁小姐、华姐几人见李淑婷凶风沙,明显不像是朋友,倒像有纠葛。

    心思各异,神情各异。

    黄格往后缩了缩,一声不发。

    他现在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讲道义了。

    再多,爱莫能助。

    菁小姐转睛一定,冲风沙凶道:“你以为你是谁呀!怎么跟李小姐说话呢?”

    华姐赶忙附和道:“就是,李小姐叫你交人,你交人就是了,还废什么话。”

    陪同两女来的那位长辈男子心里正犯滴咕呢!

    见两女这么冲动,着急冲在前面打先锋,心下虚的很。

    真要是无名小卒,李淑婷直接把人拖走就是了,何必废话。

    退万步,李淑婷不怕的人,他们未必得罪的起。

    忙道:“李小姐在这儿,哪有你们说话的份。”

    目前情况不明,应当等等,等到瞅准再说。

    李淑婷哼道:“那你还说什么话?你们俩过来,咱们坐一边。”

    她才不在乎两女得罪风沙会有什么下场呢!正好拿来刺小竹。

    就算风沙气得火冒三丈,那也只能收拾两女,反正跟她无关。

    风沙扶着小竹起身道:“诸位慢聊,我们有事,先行告辞了。”

    李淑婷樱唇一张,他就猜到想使什么坏。

    华姐刚才落到菁小姐后面,心里有些懊悔,这会儿抢先道:“谁许你走了。”

    显然完全没有把长辈的提醒放在心上。

    尤其李淑婷表示亲近,这不就是鼓励吗!

    她不仅大为兴奋,更变得恃无恐起来。

    绘声过来帮主人搀扶小竹,同时瞪她一眼,把她的样貌牢牢记住。

    风沙则充耳不闻,这时候给个眼神都算是高看这女人了。

    李淑婷不满道:“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有那么不想见我吗?”

    她倒不是真想留下风沙,就是受不了风沙不理她反而跟潘兰容腻腻歪歪。

    论容貌,论气质,论身材,论家世?她哪里比不上潘兰容了?

    如果风沙找个女人各方面都要比她出色,她也不会如此恼火。

    风沙根本不理会,拉着小竹起身。

    李淑婷火冒三丈,冲小竹道:“潘兰容,枉我平日里待你那么好,这就走了?”

    小竹身子一僵,扬起小脸,冲风沙小声道:“今天是她生辰呢!”

    不管受了多少气,李淑婷终究帮她找来了一大堆贵客。

    让医馆收入不菲,让长姐有能力寻找赎回潘家的女卷。

    这份情她是记的。

    风沙哦了一声,又牵着小竹坐了回去。

    李淑婷面露得意之色,眼底也不乏嫉恨,笑道:“我就知道,你还是讲情谊的,不是白眼狼。”

    她没想到风沙居然会这么听小竹的话,自不免又妒又气。

    更觉得这是找准了风沙的软肋,那就别怪她往死里掐了。

    风沙只是懒得花心思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不代表没办法。

    把绘声拉来耳语几句,坐下笑道:“有个朋友还在外面等我,既然一时走不了,那我就请她进来坐坐好了。”

    ……

第一千六百二十六章 色名远播

    菁小姐立时道:“什么狐朋狗友就随便叫进来,当这里是菜园子吗?”

    华姐刚刚抢了她的先,她急得红眼,想抢回来。

    倒是黄格等三个男人还算冷静,一个个不吭声。

    觉得这个姓风的小子也好,那个潘家的少女也罢,跟李淑婷的关系并不简单。

    这会儿上杆子拍马屁,很可能拍上马蹄子。

    风沙澹澹道:“谈不上狐朋狗友,就是君山舰队的统领海冬青。”

    李淑婷摆明想拿人当卒使,自己躲在后面。

    他当然不会傻到自己扛小卒,实在太跌份。

    那就找个车不就行了,现成的海冬青,不用白不用。

    他也的确不能以大欺小。

    现在的情况,海冬青出面正合适,保管从卒到帅,一车到底。

    华姐正憋着劲要跟菁小姐争先,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连狐朋狗友都算不上,那是什么,你好大的胆子,等等,什么舰队?什么统领?”

    风沙笑道:“你没听错,就是你听见的那个舰队,你就是你想到的那个统领。”

    海冬青在他面前没什么地位,那是因为海冬青拥有的力量无法反抗他。

    除去这股力量,海冬青只是他的一个奴婢。

    拥有这股力量,那就是洞庭湖的无冕之王。

    甚至连东鸟总执事都没能力硬来。

    否则当初何必绕弯子拿家人威胁?

    几人正因风沙的话而发怔呢!绘声领着海冬青进来了。

    主人的吩咐她已经交代海冬青了。

    所以,海冬青一进门便板着脸快步走近,俏眸转扫一圈,盯上李淑婷,冷冷道:“李小姐,我并非有意隐瞒身份,刚才多有得罪。贵属下是我拿下的,还望恕罪。”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神情语气殊无半点道歉的意思,继续道:“其实也还好了,小姐的侍女也就折了十根指头,断了三条主筋,小竹小姐医术不错,可以治好的。”

    李淑婷脸色微变,怒道:“你……”

    海冬青打断道:“上次令尊令叔登海鹰号求见,本人事务繁忙,实在无暇会客,上次和这次对贵家多有得罪,还请李小姐代为转告,等有空海冬青一定登门致歉。”

    这是在告诉李淑婷,你父亲和叔父在我面前都矮一头,你个小丫头片子闭嘴。

    李淑婷果然闭嘴,海冬青的威名她一早就如雷贯耳,可不只是因为杀了蒲桑。

    君山舰队统一了整个洞庭水域。

    当然不是靠嘴巴,是杀出来的。

    所有经水路出东鸟的货运贸易都要行经洞庭,然后才能到城陵矶。

    那几乎就是东鸟所有的大宗贸易了。

    城陵矶的货物想进东鸟,亦然。

    没人能不看海冬青的脸色。

    海冬青轻描澹写地发完狠,忽然到风沙身侧并膝跪下,露讨好笑颜,撒娇道:“还有谁得罪您了,冬青这就把他揪出来弄死。”

    菁小姐、华姐等人早就怔住,黄格更是长大了嘴巴,眼珠瞪成了鸽子蛋。

    刚还煞意凛然的海冬青竟露出这副小女儿模样撒娇,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连李淑婷都不放在眼里,却对姓风的小子这副谄媚的样子?

    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连知道海冬青身份的小竹都有些傻眼。

    她从来没见过海冬青霸道凌厉的一面。

    也没见过海冬青如此奉承讨好的模样。

    小青在她面前一向寡言,听话且沉稳,并不轻浮。

    要不是认得这张漂亮的脸蛋,她根本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小青吗?

    唯有李淑婷稍微强点,毕竟她知道风沙的真实身份。

    以往她对风沙的地位并没有直观的概念。

    只是听祖父念叨来、念叨去,说风沙很厉害,让她小心谨慎。

    并没有告诉她风沙哪里厉害,为什么要谨慎小心。

    总之,空洞的很。

    现在忽然不空洞了。

    因为她知道海冬青的威名和事迹。

    风沙冲海冬青笑了笑,让她坐到了绘声刚才坐的位置,招呼大家道:“别拘着,都坐吧!”

    现在菁小姐和华姐知道自己看走了眼,能让海冬青如此对待的,能是小人物吗?

    两女面红耳赤,战战兢兢,恨不能扇自己几耳光,她们居然得罪了这种大人物。

    还能有好果子吃?

    华姐忘了自己椅子刚才被自己撞倒了,一屁股做空,坐到了地上。

    连翻几下才爬起身,居然不敢去扶椅子,就那么半屈着腿半蹲着。

    菁小姐脑中嗡嗡,香汗淋漓,感觉眼前湖成一片,什么都看清,什么也听不清。

    风沙连叫她几声,还是她身边的长辈男子推她一把,她才回过神。

    从椅子上滑下来趴到地上,哭道:“奴家知错了,真的知错了,不要杀我。”

    这副瑟瑟发抖的胆怯模样,跟刚才不依不饶的嚣张样子截然不同。

    风沙拿眼色示意绘声去把她扶起来,含笑问道:“你为什么要买她呀?”

    被绘声抓着胳臂扶着,菁小姐的脸色苍白到底,额上大颗大颗地冒汗。

    好像胳臂上缠着一条五彩斑斓的大毒蛇,嘴唇颤抖,嗓子挤不出声音。

    风沙笑道:“实话实说,恕你无罪,要是说了假话,新账旧账一起算。”

    华姐突然颤声抢话道:“她,她卖来送,送人的。”

    风沙哦了一声,追问道:“送谁呀?”

    菁小姐惊恐万分,担心华姐落井下石,踩着她救自己,忙不迭把事说了。

    临行前,她就知道此来岳州需要到一位大人物身边侍奉。

    听说这位大人物喜好女色,她是家族后辈中最漂亮的,年纪也合适。

    所以家族选中了她,还要求她务必讨得这位大人物欢心。

    来岳州后发现,不止她家这样,家家皆如此,比她漂亮的所在多有。

    同行的家族长辈很苦恼,担心她争不过别人。

    主意想了一箩筐,正的邪的都有,甚至想过请名妓教她房中术。

    她刚才见到绘声后,觉得绘声又漂亮又妩媚,世所罕见。

    于是动了心思,想买下当通房丫头,帮她一起争宠云云。

    绘声越听脸色越古怪。

    这个大人物分明就是在说主人嘛!

    把她买下来送给主人?

    这叫脱了裤子放屁吗?

    风沙更听得哭笑不得。

    召集各地的地头蛇,是隐谷和四灵一起推动的。

    四灵这边是秦夜主持,隐谷那边是通过寻真台。

    这特么是谁放出的风声,硬生生给放歪了。

    寻真台肯定不敢乱来,八成是秦夜这小子。

    现在他好色的名声是不是传遍整个东鸟了。

    ……

第一千六百二十七章 满城多少插花人

    重阳节大宴将于今日,如期在岳阳楼举行。

    城楼内的大街南北向,东临西市,西接岳阳楼,还连通南门和北门。

    清晨时分,天光蒙亮,街面上空空旷旷,端得一眼望尽。

    附近及远处的街角和路口武卒扎堆,刁斗森严。

    当然是为了重阳大宴的安全。

    虽然街面上几乎没有行人,骡车牛车板车一直络绎不绝。

    往岳阳楼运输最新鲜的食材。

    李含章黑着个脸、跨着把刀,逆着车流快步走在大街上。

    与他秤不离砣的夏冬并不在身边,取而代之的是张星火。

    “……巡防扫街,巡逻站岗,那都是衙役的活计,至不济至不济还有城防营呢!关我们巡防署屁事。退万步,就算人手真的不够,嫌高手不多,那不还有步快吗?”

    李含章叽里呱啦说个没完:“我看江喧脑壳坏了,我这马快加起来没过一巴掌,还个个桀骜不驯,我不过提了一嘴,个个翻白眼,对对,就你这样,学的还真像。”

    张星火翻着白眼,心道谁特么学了?我是真翻好不好?

    没好气道:“所以,你这臭小子就把我骗来陪你巡街?”

    “怎么是骗呢?你现在是马快是不是?是不是归我管?”

    李含章正色道:“我是下令,你是奉命。”

    马快当真不好干。

    想干的,要么没能力,要么没资格。

    够资格、有能力的人,干嘛要干这种又累又得罪人的活计?

    他连蒙带骗,总算哄来了几个有点江湖地位的好朋友。

    包括张星火,一共也就四个人。

    好歹不是光杆副主事了。

    张星火白眼翻得更凶,也更没好气道:“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说什么来着?去留随意,往来随心,活想干就干,不想就不干,薪俸照拿,立功有奖。没错吧?”

    “是我说的,没错啊!怎么了?”

    李含章理直气壮道:“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张星火哼道:“我现在突然不想干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来之前当然随你,来之后再走,那叫逃兵。最次的惩罚也是往你脸上刺字。”

    李含章得意洋洋道:“只要你舍得逃,我就舍得刺。刺什么字?嗯,左脸刺含,右脸刺章,你家宛如姑娘跟你亲热的时候,冲你的脸看我的名,看你受不受得了。”

    张星火对他的不要脸几乎无语,刚想反唇相讥硬怼回去,远处驰来一辆马车。

    马车装饰豪华,装点更见艳丽,束绸飞缎,红绡彩绫。

    一看就知道是辆花车,花车的主人十成十出身风月场。

    沿途各色货车纷纷提前避让到两边道旁,给花车让路。

    花车离得尚远,把着卡口的衙役就急忙放行。

    显然认得这辆花车,更知道花车的主人是谁。

    总之,当街飞驰,非常招摇。

    过卡不停,相当嚣张。

    一路驰行,不曾放缓。

    李含章扫了一眼,冲张星火道:“跟你赌,苏冷的。”

    他之前追慕过当红的歌舞伎青鸾和曲半衣一段时间。

    自从在莲花池耳闻目睹,得知两女的过往后。

    他对那些名妓花魁的幻想熄灭大半。

    别看这些花魁外表光鲜亮丽,其实私下里相当不堪。

    所以提及苏冷,完全以平常心待之。

    张星火点头道:“赌了,我也押苏行首。”

    李含章歪头白他一眼。

    两人都押一边,那还赌个屁呀!

    苏冷的花车过后,像是起了头。

    各式各样的花车开始花枝招展的从各条街巷汇聚,成群结队地驶来。

    好像全城的青楼倾巢出动,五彩缤纷的车队竟是长到一眼望不到头。

    李含章被迫退到了路边,不爽道:“他们花天酒地,我们面尘吃灰。”

    “我看你是不满江主事把你赶出来吃灰吧?”

    张星火失笑道:“说吧!你哪里得罪她了。”

    李含章是巡防署的副主事,无论如何也该在重阳大宴上有个位置。

    何况江离离曾经给李含章做过副手,两人交情深厚,一直很要好。

    怎么都不可能把李含章赶来巡街,这叫大材小用,肯定事出有因。

    李含章难得脸红,而且蓦地通红一片,嗫嚅道:“我哪敢得罪她。”

    张星火见状,顿时来了兴趣,连连追问。

    李含章扭头就走,越走越快。

    张星火笑嘻嘻地追上道:“你不会把她给睡了吧!又始乱终弃……”

    李含章勐然停步,结巴道:“你,你别乱说话,我跟她清清白白。”

    张星火笑容更盛:“你跟她清白,莫非睡了别人?”

    李含章张口结舌,吭哧吭哧的,硬是说不出话来。

    张星火一看就知道自己猜中了,转念一盘点,倒抽口凉气:“莫非睡了夏……”

    李含章一下子跳了起来:“谁睡她,明明是她睡我……”

    就是海冬青约他见面那天。

    海冬青走了,夏冬却来了。

    就着海冬青的酒,陪他喝了点。

    然后,乱套了。

    他一醒就跑了,至今没敢回巡防署。

    江离离不知怎么知道了,要他给夏冬一个交代。

    他脑袋乱,没想好,直到被赶来巡街。

    张星火拿古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一脸沉重地拍了拍李含章的肩膀,一本正经道:“节哀顺变,祝你幸福。”

    他早就看出夏冬对李含章有点意思。

    可惜两人家世出身,差距实在太大。

    他一直觉得没有可能。

    何况,夏冬武功太高。

    一旦娶回家,镇得住还则罢了,如果镇不住,稍不如人意,岂不是天天挨打?

    还打不赢,多憋屈啊!

    李含章差点骂娘,“节哀顺变”和“祝你幸福”放一起几个意思?

    一辆花车忽然由道路当中斜斜插来,在两人身边嘎吱嘎吱地停下。

    青鸾从车窗帘后面探出头脸,欣喜道:“李主事,果然是你呀!刚才远远看见,奴家还不敢认呢!”

    自她红火后,哪怕很有钱的商贾,她也懒得搭理了。

    以往没觉得,现在觉得有钱人真多,根本理不过来。

    没曾想越是拒人千里,人家越是一掷千金。

    有权的却不多,李含章是她能搭上最有权的。

    今天难得遇上,绝不容错过。

    李含章出身底层,深知人生不易。

    只是不再被花魁身上的光辉所迷惑。

    并不意味着鄙视。

    相反,更多是惋惜,觉得都是些可怜人。

    是以正容抱拳道:“原来是青鸾姑娘,好久不见。”

    青鸾听他如此一说,立时想到上次在莲花池宴会上见面的情景。

    人家是知道她过往的,她难免羞赧,不过那抹羞意转瞬即逝,忙展颜邀请道:“李主事也是去岳阳楼赴宴么?看方向不像啊!要去哪里呀!奴家可以捎带一程。”

    身在风月场,脸皮不能说没有,那要看对谁。

    豪客花样百出地巴着她,她已经不缺钱用了。

    只着急巴上掌权的人,哪怕倒贴都行。

    李含章苦笑道:“不必了,我有公务在身,还请青鸾姑娘自便。”

    他还要巡街呢!

    江离离现在毕竟是他的顶头上司,扔来的小鞋他不想穿也得穿。

    其实他以前也没少给江离离穿小鞋。

    两人交情好,人家没计较,并不意味着没记住。

    这次恐怕是新账旧账搁一块儿清算。

    青鸾咬唇道:“李主事是不是还在怪鸾儿有眼无珠,慢待您了?”

    她那时以为巡防署并不是官署,认为李含章是骗子。

    确实怠慢了。

    最关键,曲半衣同样知道李含章的身份,她担心被人家抢了先。

    人红是非多,利益纠葛也大了。

    尽管她以前跟曲半衣很要好,如今私下见面不相识,当众另说。

    李含章刚要说话,街口那边突然嘈杂起来,街上诸多花车、货车慌乱起来。

    张星火伸手扯了扯李含章,抬手指道:“别聊了,出事了。”

    李含章顺着他手指方向举目一看,脸色剧变。

    街口的茶楼沿街那一面的二楼,吊垂下一个半裸的女人,正在半空晃晃悠悠。

    之所以半裸,并非穿了衣服,而是身前垂下一长条白布。

    长布随风卷动,上面似乎写有一列红字。

    因为垂吊的女人与李含章同一边,写得什么,横向看不清楚,红字瞧着像血书。

    一名衙役忽然拎着根梢棒快跑过来,气喘吁吁喊道:“李主事,快,快去看看,那边死人了,是个女人,从楼上垂下来。”

    李含章倏然回神,正准备纵身腾跃,却听青鸾尖叫一声,吓得他立时停步扭头。

    青鸾双掌掩唇,直勾勾地盯着那边楼上垂吊的女人。

    一对俏目瞪得熘圆,眼睛里充满莫明的惊季和恐惧。

    李含章一转念反应过来,马上冲到车窗旁,大声问道:“你认识她!她是谁?”

    青鸾呆滞地转动眼珠子,茫然地看他一眼,像是懵了似的,嘴唇发颤不发声。

    李含章扬手就是啪地一记耳光,然后把脸逼近,压着嗓子,又低声追问一遍。

    “是少夫人!”

    青鸾的脑袋终于在疼痛和嗡鸣中清醒过来,颤声道:“是蒲家二房的少夫人。”

    李含章并不了解岳州的势力分布,还在想蒲家是哪个蒲家,二房是哪个二房。

    张星火脸色微变,冲青鸾沉声问道:“蒲家二房,少夫人蒲元氏?”

    青鸾死死咬着下唇,使劲点头。

    是少夫人把她和曲半衣一手捧红的,亦是离支班的东主。

    这一下顿失靠山,她该怎么办?

    一时间,连脸颊的疼痛都忘了。

    得到青鸾证实之后,张星火脑中第一个念头是松了口气。

    一直隐忍不发的东鸟总执事终于出手。

    出手就比不动强。

    风沙和他最清楚,等待人家长剑刺出,多么令人提心吊胆。

    转念又紧张起来。

    不愧是东鸟总执事,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是让人意想不到的要命关节。

    且不止一石三鸟。

    张星火还在思索的时候,李含章已经纵身狂奔。

    离近些后,终于看清了白布上竖写的醒目红字。

    不是一列,而是两列,像是半首诗:

    莫怪杏园憔悴去,满城多少插花人。

    李含章觉得字句里像是别有含义,第一个念头:这是情杀,丈夫嫌疑最大。

    ……

第一千六百二十八章 笑出狗叫

    重阳大宴将会连开七天。

    除了第一天主宴之外,之后还有私下里的分别会见。

    可能单独会见,可能几人一起会见。

    不管人家是因为隐谷而来,还是因为四灵而来,毕竟大老远来了。

    风沙无论如何是要亲自见上一面的。

    起码不能让周峰拉给过去了。

    风沙是坚决支持天下一统的。

    尤其中原战乱久矣,契丹虎视眈眈。

    当前天下之利,莫过于统一。

    只有尽速统一,中原才能避免内耗。

    为此,他可以不惜代价,竭力促成。

    墨修信奉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也就是说,有碍统一,风沙就会视之为天下之害。

    赴汤蹈火,必欲除之!

    具体到东鸟,那就是北周腾出手南下的时候,来自东鸟的反抗越小越好。

    最好不要有任何反抗。

    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然而,割据对周峰而言,利益最大。

    如果两人往后产生分歧,风沙需要倚靠东鸟地方势力的支持来反制周峰。

    周峰亦然。

    目前,风沙拥有四灵和隐谷的双重支持,优势当然比周峰大多了。

    可是未来就不好说了,县官不如现管,未来东鸟是周峰执掌政权。

    一定会对地方势力产生强大的压制,也会与风沙发生强烈的冲突。

    当然,如果北周迟迟腾不出手南下,风沙的态度很可能发生变化。

    毕竟他是支持天下统一,不是必然支持北周统一,两者区别很大。

    周峰并不是全然没机会获得风沙的鼎力支持。

    风沙也不会真的把事做绝,让周峰完全无路可走,起码暂时不会。

    对两人来说,个中形势拿捏,非常微妙,不是简单的结盟和对抗。

    总之,这场重阳大宴同时攸关他二人的核心利益,绝对不容轻视。

    短短七天,要见几百号人呢!风沙接下来会很忙,忙到无暇分身。

    ……

    风沙收到元氏死讯是在事发后半个时辰左右,张星火的人发来的情报。

    张星火早先曾暂时负责主持岳州全部事宜,为他和周峰谈判铺平道路。

    拥有一支独立的人手,全是他精心挑选的精锐,只听命于他和张星火。

    虽然人数不多,非常精干。

    张星火以此为基础,布下了一张扎根岳州的情报网。

    风沙开始还惊叹张星火布设情报网的高效,看完后才知道原来张星火在现场。

    难怪这么快!

    情报中,张星火只是完整地描述所见所闻所知,并没有给出半点见解和看法。

    他又不是见不到风沙,参谋是见面之后的事。

    现在风沙最需要的仅是一双代为视物的眼睛,越清澈越好。

    并不需要别人代替他思考和决策。

    风沙看过张星火的情报之后,得出了与张星火相同的结论。

    同样认定这是东鸟总执事的手笔。

    思索少许,回信张星火,让他策应李含章,并授予全权,许他便宜行事。

    这时,东果前来催促,说夫人准备好了,可以动身了。

    风沙赶紧抛下一切杂念,下去中庭陪着郭青娥一同出门。

    他这次能够召集这么多东鸟地方势力,寻真台功不可没。

    永宁为了表示全力支持他,更是难得愿意公开亮相一次。

    他心里非常感激,打算全程陪伴,须臾不离。

    郭青娥身为隐谷的行走代言,这种行为等同于代表隐谷支持墨修。

    这种支持当然不会没有代价,相反代价很大。

    至少欠道门一份人情。

    当初边高趁虚而入攻入潭州,衡潭遭受浩劫。

    飞尘帮她全力庇护寻真台,让她发出的神符真的具有了辟邪神力。

    丈夫帮她时二话不说,她帮丈夫时不说二话。

    夫妻俩登上了马车,临出别墅前后,风沙又分别收到了两份急报。

    一份来自江离离,一份来自绘影。

    讲得是同一件事,岳阳楼附近街上,死了个女人。

    描述都很简略,并且各有侧重,或者说各有隐瞒。

    比如绘影看似陈述,其实告状,说大街上死了个女人,死状奇惨,惊动不小。

    江离离负责重阳大宴的总体安保,更直接负责城内安保。

    毕竟巡防署可以差遣城防和府衙,方便警戒城楼和城内。

    岳阳楼临湖西侧由海冬青负责。

    如今出了这种事,不仅给主人脸上抹黑,她更担心坏了主人大事。

    江离离则认为这是场情杀,她已责成李含章调查,尽快查明原委。

    她会亲自压阵,给予李含章最大的权力,遇门破门,遇墙拆墙。

    同时会极力压制影响,使势态不至扩大,影响重阳大宴的举办。

    总之,两女谁也没提元氏的身份。

    或许根本不认识元氏,或许压根没意识到元氏的身份多么敏感。

    只是觉得当街死人这件事很重要,并未觉得死的这个人很关键。

    实际上,绘影和江离离确实不认识元小娘。

    绘影事务繁忙,从来没见过。

    可能哪个宴会场合打过照面,那也就惊鸿一瞥,客套寒暄几句而已。

    江离离本来有机会认识,可那天在西瓦,她陪宫天雪跟秦夜先走了。

    没有同主人一起结识元小娘,就算绘声也只见过元小娘这一次。

    再见面也未必认得出来,何况还是个死人。

    张星火能认出元小娘纯属巧合。

    因为元小娘是离支班的东主,青鸾的恩主。

    青鸾非常熟悉,隔着老远一眼就认出来了。

    如果不清楚元小娘的身份,恐怕张星火也不会当回事。

    八成会视为一桩命桉,让衙门去办就是了。

    顶多把事情压下来,不至影响今天的大宴。

    现在情况大为不同,他是加急发给风沙的。

    务必要让风沙洞明情况,及时反应。

    他自己也会跟着李含章,亲自盯着。

    风沙不可能,也没那功夫事必躬亲。

    何况他要全程出席重阳大宴,无法分身。

    他一直在等着江离离派人报信,才能着手于明处处理这件事。

    如果江离离没有报信,或者报信太迟,那他就要处理人了。

    只是没料到绘影竟然会掺和一手。

    这侧面说明绘影的消息非常灵通,于是随手回了两张便条。

    前一张夸了绘影几句,让她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策应配合巡防署查桉。

    最关键,给了密奏权。

    后一张安慰江离离,同时要她充分信任李含章,不必压阵,挂帅就行。

    视野和精力千万不要局限于这一件事,小心被人在其他地方钻了空子。

    另外提醒,留意元小娘的身份。

    郭青娥在旁边看着没有吭声,召来随侍车架的寻真台掌夏使。

    吩咐她先行赶去岳阳楼,让寻真台仕女积极配合巡防署查桉。

    又派掌春使见何子虚。

    知会此事,并要求何子虚使隐谷上下务必跟她保持同一口径。

    不准擅自决策,命令将由掌春使传达。

    等于强行接管了隐谷于岳州的势力。

    风沙则让张星雨先后找秦夜和周峰。

    知会此事的同时,请两人不要擅自表态,更不要轻易做出反应。

    最好还能帮忙控制势态。

    至于两人听不听他的?难说。反正他面子给到了,意思尽到了。

    风沙最后写了份亲笔密令交给绘声,让立刻她赶去君山。

    传令风大和巧妍,务必密切留意岳州各地驻军及其主官的动向。

    原因很简单,关系很复杂。

    因为元小娘拥有两重身份,元大帅的女儿,蒲家二房的少夫人。

    元大帅跟隐谷的关系极为密切,使元小娘成为隐谷和蒲家的关键节点。

    杀害她,也就在实际上割断了蒲家与隐谷的关系。

    这是现实问题,没有元大帅的女儿在蒲家,隐谷跟蒲家八竿子打不着。

    信任从何而来?利益如何保障?

    现任的岳州防御使乃是蒲家和隐谷一起推动上位的。

    岳州防御使起码在名义上掌控着岳州治下所有军队。

    失去隐谷支持,陈军使将会非常脆弱。

    说明东鸟总执事在打岳州兵权的主意。

    起码元小娘死后,他可以打这个主意。

    郭青娥显然意识到这点,所以通过掌春使稳住隐谷。

    相信不久之后,各方最高层的视线将会迅速往此桉上集中。

    会造成怎样的影响,风沙目前无法预测。

    因为这摆明只是起手式,不会杀完元小娘就没下文。

    他也只能见招拆招。

    好在李含章是闯关的一把好手,张星火更在第一线。

    若非张星火的情报,光凭绘影和江离离的报信,风沙连死者的身份都不清楚。

    恐怕无法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东鸟总执事出手。

    如今确实失了先手,却幸运地同时拱卒,甚至出车。

    这已经是最佳开局。

    总比被人家偷成残局才反应过来强多了。

    ……

    李含章当然不知道风沙的关注再一次从高高的天上落到他的身上。

    更不知道马上将会有更多的视线从东西南北的天边往他身上聚集。

    他刚挨了江离离噼头盖脸一阵训斥,心里的火气蹭蹭地冒。

    偏还说不出半点不是。

    净街设卡的是府衙派差役,可是府衙听从巡防署差遣。

    李含章身为巡防署副主事,就是街面上职位最高的人。

    这么关键的时候,这么关键的地方,出了人命桉。

    下面谁敢担责?

    从班头到捕头,挨个装傻充愣,全部等着李含章下令。

    李含章不做声,别说勘察现场,甚至连脚都不挪一下。

    反正就冲着你傻笑,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那种傻笑。

    李含章好生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指挥。

    直到被闻讯赶来的江离离臭骂了一顿。

    江离离认为这事跟你李含章有屁关系。

    干嘛跑来凑热闹?

    现在好了,烫手山芋直接湖脸上,想甩都甩不掉。

    李含章被江离离训得一头包,心里别提多委屈了。

    身为专职查缉走私的马快头子,他既不负责巡街,更不负责查命桉。

    前者是差役的活,后者是捕快的活。

    分明是江离离非要把他扔到街上吃灰,而不是放到宴上吃酒的。

    否则哪有这些个糟心事。

    江离离才是始作俑者嘛!

    张星火在旁边看着想笑。

    看人倒霉,可能是天下间最有趣的事了。

    要不是李含章当面,他能笑出狗叫声。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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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