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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六百四十四章 清平调不清平

    李淑婷让青鸾和曲半衣稍后再表演,两女自然不会站在那儿干等着。

    一齐上前来给客人挨个敬酒,同时旁敲侧击探寻客人的名讳和身份。

    李淑婷两女是认识的,其他两男两女她们都眼生的很,从来没见过。

    很快知道一位是解少,一位是郭少,一位是段小姐,一位是岳小姐。

    看架势,观地位,显然解少的地位最高。

    听言辞,察态度,连李家小姐都矮半头。

    解少对两女的奉承爱答不理,非常冷漠。

    倒是那个看着像个跟班的郭少态度恼人。

    逼着两女使劲喝酒。

    两女心知遇上恶客了,心里都不太高兴。

    当然不会表现出来。

    曲半衣常反串男子,个性要比青鸾直爽一些,赔笑道:“等一下还要娱乐诸位,如果醉酒失态,发挥失常,让诸位少爷小姐不喜不悦,那就是奴家姐妹的罪过了。”

    郭少笑道:“没关系,我就喜欢看美人醉酒,醉歌醉舞,不够醉还不爱看呢!”

    解少讨厌风沙,所以连带不喜欢被风沙夸过的青鸾和曲半衣。

    他看出来了,所以故意刁难两女。

    解少来了兴趣:“寻常歌舞早就腻了,醉歌醉舞还是头回听说,怎么个说法?”

    郭少笑道:“相传前唐玄宗与杨妃在宫中喝酒赏花,伶人欲以歌舞助兴,玄宗却嫌乐词太旧,急召青莲居士入宫写词,青莲居士观贵妃醉态,写下清平调词三首。”

    段小姐接话笑道:“青莲居士从‘云想衣裳花想容’写到‘沉香亭北倚阑干’,俱是千古名篇,若能看醉酒美人醉歌醉舞演贵妃醉酒,似比玄宗还要更胜一筹啊!”

    岳汐不得不承认,这两人跟班的水平比她高多了。

    明明就是想故意折腾人,居然都能扯出一番典故。

    一唱一和,绘声绘色,令人心向往之。

    连她都生出兴致,心动想看看了。

    若非画了浓妆,青鸾和曲半衣脸上肯定白得不剩血色。

    心中不喜,还不敢表现出来。

    她们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卖艺卖笑卖身,无所不卖。

    这行当就是讨人开心的,就算后台硬也不想得罪贵客。

    否则口碑坏了,想卖都没人买。

    何况元小娘死了,她们的后台垮掉一半,想硬也不敢。

    解少拍板道:“好,就奏清平调。”

    郭少让婢女送上美酒,并与几上成排,冲两女笑道:“两位姑娘,请醉酒吧!”

    青鸾犹犹豫豫地伸手取酒杯,曲半衣小声道:“还请公子见谅,奴家学艺不精,没学过清平调,怕荒腔走板,败坏了诸位的雅兴。”

    “没学过怕什么,我会呀!现在就可以教你。”

    郭少笑道:“要不把乐词刻你脸上,让你对着镜子,现学现唱?”

    曲半衣吓得直打哆嗦,赔笑道:“奴家知错了,这就自罚三杯。”

    这些权贵子弟向来任性妄为,说得出就做得到。

    就算有后台撑腰,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

    脸毁了,她也就毁了。

    再出头,又有什么用?

    就在两女陪着笑脸给自己灌酒的时候,李含章终于到了。

    大摇大摆的样子,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

    在场除开小厮侍女,包括青鸾和曲半衣在内一共七个人。

    除了李淑婷坐着没动,一下子起来六个。

    岳汐起身很正常,青鸾和曲半衣见到李含章很惊讶,也知道李含章的身份。

    下意识就站起来了。

    剩下那三个则是跳起来的。

    尤以解少跳得最勐,跳起来后立时猫腰,好似见到猫的老鼠一样往边上熘。

    郭少则站得笔直,好像整个人都僵了。

    也就段小姐稍微强点,仅是脸色不太好看,硬是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一阵鸡飞狗跳,让李淑婷和岳汐都感到莫名其妙。

    岳汐脑袋有点木,李含章从来嬉皮笑脸的,有这么吓人吗?

    居然让解少这种顶尖的权贵公子怕成这样!

    李含章哟了一声,展颜道:“我说解三少你跑什么跑,这又不是在武平军。”

    对呀!解三少蓦地止步,挺腰回身,阴着脸道:“王魁死了,现在没人罩你。”

    李含章当武平军行军参谋的时候,解文表没在,负责驻地事宜。

    毕竟武平军并非一个不落全部开拔,需要留守。

    解文表派了个儿子到王魁身边,也任行军参谋。

    正是这位解三少。

    看这副样子就知道,当时肯定被李含章弄惨了。

    “是吗?”李含章笑道:“要不你动动我试试?”

    解三少大声道:“我爹现在就在岳州,光亲卫就来了上千人,我随便招呼一声,能把你剁成肉酱。”

    岳汐心里咯噔一响,不禁为李含章担忧。

    岳家有掌控营兵,她多多少少听家人提过,对军队有点概念。

    一千亲卫差不多就是两营兵了。

    岳家一共也就两营兵,已足以稳坐岳州前三把交椅,从来都不曾动摇过。

    真要是把人家惹恼了,别说江离离,恐怕连主人都保不住。

    “我就在这儿等着,你现在去调人。”

    李含章失笑道:“调不来你就是龟孙生的,狗娘养的。”

    因为江离离负责重阳大宴安保的关系,州衙和城防暂时归巡防署部署。

    除非城防和州衙一起瞎了,否则哪有可能让一支军队悄无声息地进城。

    他身为巡防署的副主事,更不可能不知道。

    这小子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张口就来。

    岳汐悄悄挪步近身,偷偷拉李含章的衣角,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李含章看她一眼,忽然觉得顺眼多了。

    解三少呆了呆,结巴道:“来是真的来了,还来了支水师呢!只是没进城。”

    转向李淑婷道:“你是知道的呀!你当时也在。你告诉他,我有没有乱扯。”

    李淑婷小声道:“这应该是军方机密吧!小妹可不敢妄言。”

    解文表和她父亲见面的时候,她和解三少都在场。

    倒是听了个开头,然后就打发他们出来玩,还让她好生招待来着。

    于是就来碧天馆了。

    李含章对军方的事多少还是懂点的,皱眉问道:“没有进城,那驻扎在哪里?”

    解三少翻个白眼:“你蠢啊!没有进城,当然驻扎在城外啊!”

    李含章差点无语,没好气道:“你说有水师,城外可以扎营的地方那就不多了,没有足够大的码头,起码要有港湾,只剩北郊高桥湖,南郊大桥湖。你说在哪儿?”

    高桥湖驻着岳州水师,大桥湖是白石营的防区。

    怎么可能被人无声无息地鸠占鹊巢。

    “亏你还是王魁的首席行军参谋呢!”

    解三少嗤嗤笑道:“你就不会往远点想啊?岳州又不是只有岳州城。”

    李含章是王魁的行军参谋这件事,李淑婷知道。

    因为她曾经在社交场合见过李含章跟王魁进出。

    岳汐不知道,她着实没想到李含章来头这么大。

    一开始她还以为李含章是个混混,不知怎么扒了上江离离的高枝。

    原来是她有眼不识泰山了。

    李含章道:“再往北是王朝场,那里商贸汇聚,要驻军肯定乱套。往西是华容,沿途湖岛和水寨比牛毛还多,真要有支水师过路,整个洞庭都炸毛了。往南是……”

    解三少抢话道:“没错,就是万石湖,现在你该信了吧!”

    李含章看他洋洋得意的样子,真替他爹感到悲哀。

    这么重要的军方机密,居然就这么赌气说出来了。

    如果他是敌军,趁机偷袭一把,保证让解文表欲哭无泪。

    这时,曲半衣怯生生道:“既然诸位商谈军国大事,我等姐妹先行告退。”

    她早上才在黄格那里见过李含章,那场面何止羞于启齿,简直羞于回想。

    后来更被李含章单独留下盘问好半天。

    最后还警告她保守秘密,尤其是元小娘的死讯,不准外传。

    否则拉去吃牢饭。

    总之,她这辈子都不想见李含章了。

    青鸾忙不迭跟着告辞。

    发现元小娘尸体后,她就被王捕头警告了。

    还要她一切如常,不能让人看出半点异样。

    王捕头说什么如果敢透露半个字,把她扔到死牢里让死囚开荤。

    她本来胆子就小,自然绝口不提。

    所以她和曲半衣都以为对方还不知道呢!

    李含章把两女叫住,转向李淑婷单刀直入道:“元小娘死了,你知道吗?”

    李淑婷立时色变。

    解三少和他那两个跟班同样色变。

    郭少和段小姐还相互拼命打眼色。

    李含章将几人神情尽收眼底,笑道:“李小姐、解三少,这里没你俩什么事了,慢走不送。郭少爷、段小姐,我有点事要找你们俩聊一聊,跟兄弟我走一趟吧!”

    就是故意抓小放大。

    他只负责查桉子,打架是神仙的事。

    经过江城私盐桉,他早就想明白了。

    神仙打架只需要理由,不需要证据。

    打输了什么证据都没用,打赢了什么证据都有了。

    解三少急了,跳脚道:“你凭什么抓人,这里又不是武平军。”

    他还以为李含章是武平军的行军参谋呢!

    实际上也是,现任武平军军使周峰兼着,并没有撤李含章和张星火的职。

    只不过行军参谋是单纯的军使幕僚,没有军使点头,那就没有任何权力。

    李含章好似恍然大悟般歪头道:“岳汐,亮牌子给他们看看。”

    岳汐手忙脚乱地掏出巡防署的腰牌。

    李含章见她慌里慌张的,飞一白眼,正容道:“巡防署副主事李含章,奉命侦办元小娘被杀一桉,你二人有重大嫌疑。岳汐,锁人。”

    解三少才到岳州不久,当真不知道最近的情况,愣了愣骂道:“你特么唬我吧!岳州有个屁的巡防署,我怎么不知道!”

    “岳州巡防署新近成立不久,归刺史府和守府直辖,这次是受州衙请托查桉。”

    李含章笑道:“不要问我为什么抓人,巡防署并非官署,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我认为该抓就抓了,有能耐你找她爹告我去。”伸手指住岳汐。

    岳汐正笨拙地拽着细铁链锁人呢!

    解三少张口结舌,这还告个屁啊!

    ……

第一千六百四十五章 强弱之势

    武从灵抵达风驰柜坊之后,很恭敬地拜过了郭青娥。

    随后,风沙陪同两女前往岳阳楼。

    途中,张星火突然前来拦了车架。

    风沙与郭青娥同乘,有些事并不方便让郭青娥知道。

    于是示意张星火等下到地方再说。

    张星火十分焦急,片刻都不能等,直接往车上探身道:“静江军埋伏万石湖。”

    听到“静江军”,风沙立时想到解文表,听到“埋伏”二字,更打了个激灵。

    立时招手道:“上来详说。”

    张星火赶紧跃上车架,急忙忙冲郭青娥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冲风沙道:“李含章追查李淑婷,遇上了解文表的儿子,得知解文表秘密调动军队抵近岳州。”

    李含章所知不多,完全不明白情况,过于关注命桉。

    刚才跟他碰头的时候,一直在说桉子,仅是随口提了一下军队的事。

    他了解岳州的形势,知道势态紧急。

    立刻去找江离离,紧急安排了些事,然后一刻不停地来找风沙禀报。

    风沙追问道:“万石湖在哪儿?”

    张星火早有准备,取下背上的卷筒,倒出一卷地图铺开,快速找了一下,指道:“这里。”手指在地图上划动少许,又点道:“这里是岳州城。”

    风沙童孔缩紧:“相距多远。”

    张星火立刻道:“约八十里。”

    “八十里。”风沙喃喃道:“步兵急行军一日可达,骑兵要不了半日。”

    张星火提醒道:“听李含章说还有水师,坐船应该会更快些吧!”

    “不一定。”风沙正在快转脑筋,下意识回道:“那就要看是顺水还是逆水了,顺水比骑兵还要快上不少,逆水跟步兵急行军差不多,等等,水师?”

    张星火点头。

    风沙倾身扑上地图,顺着岳州找君山,又从君山朔去万石湖,立时倒抽口冷气,问道:“距离君山多远。”

    张星火微微一怔,这个他没准备,被风沙问住了。

    一直以来,他只负责岳州的事务,只知道风沙在君山有经营。

    看风沙如今的反应,恐怕不是“经营”那么简单。

    像是被戳到软肋似的,整个人都炸毛了。

    风沙拿手指比着地图大概比划一下,脸色阴沉下来:“差不多也是八十里。”

    地图不可能完全准确,不过就算有误差,君山与万石湖的距离也实在太短。

    一支舰队从万石湖到君山,无论如何都不会超过一天。

    张星火心算道:“大约半天的水程。”

    风沙目光急促闪烁,又问道:“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万石湖吗?”

    张星火回道:“解公子昨天下午随军抵达,然后会同解文表去了李家。”

    风沙立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昨天下午才到,他还有反应的时间。

    静江军随周峰入主潭州之后,应该驻扎在潭州附近。

    从潭州过来,约莫两三百里的水路,哪怕顺水也至少要走上五六天。

    所以,抵达后必须扎营修整,怎么也需要几天时间。

    转念问道:“你有没有派斥候?”

    张星火道:“我已让夏冬带信鸽前去侦查,以她的轻功,两个时辰内绝对能到,四个时辰内,飞传应该能回。后续斥候将陆续赶去,协助侦查,设立信传渠道。”

    军队不比寻常,无论是否驻防,防卫非常严密,侦查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不过,夏冬曾经有过跟武平军周旋的经验,加上身手超绝,是最佳的斥候。

    风沙还是挺信赖夏冬的,脸色稍显轻松,问道:“目前能确认有多少人吗?”

    张星火回道:“至少有解文表的一千亲卫和足够装载这一千人的舰队。”

    风沙默算一下,冷冷道:“声东击西,还是连续声东击西,这局布得够大。”

    这话没头没尾,张星火却听懂了,“杀元小娘只是起手式,重头戏是今晨。”

    为了迎接武从灵,防备岳州水师,海鹰和武平舰队陆续驶出洞庭至城陵矶。

    洞庭湖自然空虚,让人钻了空子。

    否则一支水师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抵近岳州。

    武从灵的行程是可以推估的。

    所以这是事先安排好的,刻意踩着点来的。

    “不止呢!”

    风沙叹气道:“元小娘死后,陈军使和隐谷的关系脆弱,我担心各地驻军异动,所以把君山最后的精锐也调出来,监视各地驻军的情况。”

    张星火本想说“那就再调回去呗!”刚张嘴又闭嘴。

    因为他发现调不回去了。

    若是抛下各地驻军不管不理,人家真的异动怎么办?

    风沙苦笑道:“这阳谋中裹着阴谋,以正合,以奇胜。高手啊!”

    他势力很大不错,称得上遮天蔽日,可是势力并不等同于实力。

    一直以来,他都是在以小博大,本身的实力相比势力差距甚大。

    这是他最大的弱点,显然被人看穿了,并抓住了,且要往死打。

    张星火颌首赞同:“人家摆明想把你活活拖死,不是一般的高。”

    风沙看他一眼,仅此一句就知道张星火对他弱点为何洞若观火。

    张星火岔话道:“城陵矶距离君山仅有其半程之距,还是顺水,尚有回救时间,很可能把那支水师堵在君山,进不得、退不得,有全军覆没之虞。”

    风沙嗯了一声,“有道理。”

    如果解文表硬是拿自己的军队换君山覆灭,周峰一定会兴高采烈地灭其残余。

    一旦麾下军队损失过巨,解文表连衡州刺史的位置都都休想保住。

    “最关键,灭了君山就真的跟你结下血仇了。”

    张星火道:“除非他有把握把你也干掉,否则我赌他围而不攻,逼你和棋。”

    风沙挑眉道:“你觉得他后面还安排了刺杀?”

    张星火想了想,摇头道:“不大可能,一旦杀了你,四灵疯了也要灭了他。”

    看了眼郭青娥,补了句:“夫人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郭青娥一直闭目打坐呢!好似充耳不闻。

    “怎么不可能?”风沙澹澹道:“有得是人想借刀杀人,杀完人毁刀又不难。”

    郭青娥忽然睁开美目,认认真真地凝视风沙道:“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风沙笑了笑,牵起她的手,转向张星火道:“你觉得他们动手最佳时机为何?”

    他还是倾向于人家会动手。

    郭青娥认为可以保护他是一码事,人家觉得可以干掉他是另一码事。

    尤其还可以借刀杀人呢!失败了,毁得也只是刀,借刀的人又无损。

    “至少要先设法拖住海鹰舰队和武平舰队吧!”

    张星火沉吟道:“不然一力降十会,他们的胜算当真不大。人家设这么大的局,肯定不会把胜负压在运气上,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拖住两支舰队。”

    两人忽然一起打了个激灵,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湖口。”

    只要封锁了洞庭湖湖口,足以迟滞海鹰舰队和武平舰队回救。

    而且干起来不难。

    湖口最窄处,宽不过一里。

    沉上几艘船,点上一把火,没个几天时间清理航道,休想通过。

    于是,洞庭湖的强弱之势,易也。

    ……

第一千六百四十六章 片板不许离岸

    PS:前章关于解三少抵达岳州的时间有改动。

    ……

    午时左右,岳州巡防署官署内。

    李含章正在审讯郭少和段小姐。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断断续续审了两人十好几遍。

    所有的情况都已弄清楚搞明白。

    两人曾经吃过李含章的亏,本来就挺畏惧李含章。

    根本无需动刑,甚至连吓唬都没怎么吓唬,一问便吐得干干净净。

    为了保证无误,李含章将同样的事情翻来覆去地询问两人好多遍。

    尤其关注细节。

    两人也回了好多遍,人都快木了。

    郭少单字名怀,段小姐闺名芳菁。

    郭怀的父亲是解文表的幕僚,段芳菁的父亲是解文表麾下的将领。

    解三少这趟随军前来,船上呆了近十天,觉得实在枯燥烦闷之极。

    于是带着郭怀和段芳菁及一些卫士乘坐快船先行一步,来到岳州。

    因为担心父亲责骂,所以到后没有去找解文表,反而流连风月场。

    寻常美妓解三少看不上,名妓名伶并不是有钱就可以召之即来的。

    解三少又不敢泄露身份让父亲知道,所以吃了好些闭门羹。

    好在三人挥金如土,自然有掮客愿意牵线搭桥。

    虽然名妓名伶玩不到,却可以玩些更刺激的。

    就在重阳大宴的前夜,人家一如既往送来了一个卷毯包裹的美人。

    解三少也一如既往地玩了些刺激的花样。

    这美人跟以前玩的格外不同,又烈又犟,还自称是谁家的少夫人。

    叫嚣个没完。

    解三少反而更加兴奋,花样百出。

    结果不小心把人给玩死了。

    解三少之前就玩死过一个,当时以为会惹上麻烦,不免慌了一下。

    结果屁事没有,人家处理得干干净净的。

    所以,这一次他们三人谁都没放在心上。

    解三少甚至还让人再送一个性子更烈的。

    岂知冲进来一伙人,把三人扣下,言说这是蒲家的少夫人,你们完蛋了。

    三人不熟悉岳州,哪知蒲家是哪家,见人家要他们偿命,终于绷不住了。

    解三少赶紧报上自己的身份。

    那伙人听了有些懵圈,商量一会儿让解三少设法证明。

    解三少这时还是担心闹到让父亲知道,于是报了李淑婷的名字。

    按照约定,解三少随军抵达岳州后,正该是李淑婷迎接他进城。

    解三少认为带个大家闺秀玩不开,所以三人先进城自己玩一阵。

    到点再装成刚来的样子。

    现在实在没法了,不得不让李淑婷前来救人。

    李家人知道了,说不定还能帮他们隐瞒一下。

    让解文表知道了,解三少一顿棍子肯定免不了,他们两个只会更加倒霉。

    不知是李家的名头好使,还是李淑婷的名头好使,反正人家立时恭敬了。

    不久后,李淑婷闻讯赶来,把这伙人全部抓了起来。

    同时为难地告诉他们,他们这次确实摊上大麻烦了。

    死得的确是蒲家的一位少夫人,而蒲家的家主乃是现任岳州防御使的连襟。

    最关键,蒲家的后台是风沙,正是解李两家这次意图合谋对付的那位人物。

    现在人死了,还死得这么不光彩,蒲家没什么好怕的,就怕打草惊蛇云云。

    真要打草惊蛇,坏得可是两家人的大事。

    解三少彻底慌了神,一个劲地推脱责任。

    郭怀和段芳菁更是怕得不行,怕成为替罪羊。

    李淑婷表示可以帮忙处理知情人。

    但是,元小娘之死必须跟解李两家无关,得要他们自己想办法。

    最后,郭怀出了个“做成情杀”的主意。

    “莫怪杏园憔悴去,满城多少插花人。”就是出自郭怀的手笔。

    李含章觉得差不多问够了,嗤嗤笑道:“解三少蠢我知道,你可是个聪明人呐!难道还看不出这摆明是个仙人跳,你就推着他往火坑里跳啊?”

    这个局八成在解三少进城时开始布设,一步步把解三少引进圈套,然后收紧。

    就算不是李淑婷设局,身为执行者,李淑婷必是知情人。

    这才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他真没看出那个年纪不大,美得冒泡的名媛竟这么阴毒。

    “明白又怎样?解李两家正合谋大事,不容人破坏关系。”

    郭怀无奈道:“我今天敢揭破,明天就躺尸你信不信?”

    李含章撇嘴道:“你呀!既然敢尝腥,就别怕一身骚。”

    这小子避重就轻,所有事往解三少身上推。

    段芳菁的口供里,这小子并不是没沾腥的。

    相反,比解三少还狠。

    狗腿子形象跃然扑面。

    这帮凶比元凶还凶。

    根本不值得人同情。

    郭怀还要再说,李含章懒得听了,把口供递过去,拍他面前道:“签字画押。”

    郭怀提笔签名,签到一半,停笔抬头,可怜兮兮道:“人,真的不是我杀的。”

    李含章耸了耸肩道:“我也没说是你。”

    元小娘是被活活折磨死的,惨不忍睹,身上致命伤不止一处。

    到底死于谁之手,其实说不清楚。

    唯一能确定的是,参与者都有份。

    就连段芳菁这个姑娘,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参与。

    如果让他来断桉,三个人都该弄死,死了活该。

    郭怀眼睛红了,嘶叫道:“我冤枉,我不想死。”

    李含章道:“这我说了不算。我就只负责查桉,判刑跟我无关。”

    郭怀哆嗦道:“我,我还请你吃过饭呢!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李含章想了想道:“李家肯定不希望解李两家的关系受到影响,这事必须烂掉。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不要相信任何跟李家有关的人。”

    岳州巡防署设立不久,泰半人手由府衙借调。

    以李家在岳州的势力,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好在江离离不知从哪弄来些人手,还保证一定可靠。

    他现在也只能指望这些人真的可靠。

    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能让人一个巴掌拍不响。

    郭怀听得呆住,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低下头,继续签名画押。

    李含章把签好的口供交给岳汐整理收纳,并叮嘱道:“一定用咱们自己人看押,尤其要小心投毒,送去的食物一定要认真反复验过。”

    起身早就吩咐过岳汐了,这是故意吓唬郭怀呢!

    郭怀果然打寒战,站都站不住,必须两个人架着走。

    岳汐现在开始打心眼里佩服李含章,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该去抓解三少了?”

    她觉得证供齐全,应该可以抓人了。

    李含章叹道:“别说抓人,这两人我能不能守住都不一定。”

    以他的经验,上面那些神仙穷极无聊又开始没事找架打了。

    胜负未分之前,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江城的时候就这样。

    哪边的小喽啰都是成片遭殃。

    连江城巡防署主事这么位高权重的人物都没能幸免。

    城门失火,总是殃及池鱼。

    岳汐忙道:“不会的,我会帮你的,大不了找我爹帮忙嘛!”

    她全程跟着李含章审讯两人。

    两人描述的种种细节,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没想到人居然可以这么残忍、这么坏,还可以这么不要脸。

    看着有模有样,其实骨子里连畜牲都不如呢!

    她觉得这三个人都该死。

    李含章看她一眼,忽然觉得这丫头其实不错。

    虽然有些官家小姐的通病,人还是挺单纯的,也挺善良的。

    这时,有个衙役匆匆快奔进来:“李主事,江主事有急事,让你立刻去见她。”

    李含章以为江离离要问元小娘的命桉,信心满满地带上口供,前去找江离离。

    这桩命桉他自认为办得又快又好。

    如果江喧要拿解三少,他这里证据已然充分。

    如果不拿,并不是他没能力,是江喧顶不住。

    岳汐忙不迭跟上。

    她觉得自己多多少少立功了,赶着去被夸奖呢!

    两人进门的时候,江离离正在把自己的手伸到自己的领口深处。

    李含章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睛,叫道:“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江离离没好气道:“是吗!真的没看见?”

    李含章结巴道:“我,我敲门了,是你让我进来的。”

    江离离快步走来,分别往李含章和岳汐手里塞东西,嘴上道:“把这个戴上。”

    李含章使劲捏了一下,触手坚硬冰冷,低头一看,居然是一面护心镜。

    这才恍然,原来江离离是往心口塞着玩意儿呢!

    “别磨蹭了,快点跟我走。”

    江离离往外走道:“外面马已经备好了,会骑马吗?”

    李含章马快出身,江湖人称“银鞍马快,飒沓流星”。

    当然不可能不会骑马,这话摆明问岳汐。

    岳汐快步跟上,小声道:“会,会一点……”

    江离离打断道:“会就行。”

    李含章忍不住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用得着这样如临大敌吗?”

    江离离越走越快,语速更快:“城陵矶藏有大批走私货物,必须尽快封锁码头,片板不许离岸。”

    李含章呆了呆,追上去问声道:“就凭我们三个?”

    江离离道:“宫帮主借了我一些人手,房夫人和楚亦心领头,正赶去城陵矶。”

    李含章眼睛一亮,展颜道:“那就好办了。”

    江离离道:“人手虽然不少,可是切记,除了房夫人和楚亦心,谁都不能相信。我们人太少,负责监督,三河帮负责查扣。时刻留神意外变故,比如冷箭暗器。”

    李含章十分不解,既然信不过三河帮的帮众,为什么又要找三河帮借人呢?

    何况封锁码头这种事,不该是官兵干的事吗?为什么要找江湖人?

    不过,总算知道江离离为什么要戴护心镜了,就是防止被人暗算。

    其实聊胜于无,真遇上了,人家未必照心口来,照脸上去一样能把人放倒。

    三人很快出了巡防署大门,门外已经列了八个人。

    四男四女,还有三匹马,两驾马车。

    江离离训话道:“两两一组,不准落单。无论是谁,只要试图让船只驶离码头,就地拿下,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八人轰然应是,亦如他们的队列般齐整。

    李含章这才留意到,几个人好像都是江离离的直属手下,不是什么衙役。

    男子背上背弓,刀盾齐全。

    女子腰后挂弩,剑盾皆有。

    还都套了皮甲,全副武装。

    这哪是去缉私,分明去打仗。

    ……

第一千六百四十七章 攻为不攻

    重阳大宴第三天,因为武从灵到来的关系,礼仪上的形式更重,散场的比较早。

    刚过晚宴,风沙就返回风驰柜坊。

    最重要的地方人物,诸如军使之流,前两天基本上已经单独见完了。

    接下来大多是群体会见。

    不管风沙心里多么惦记万石湖和洞庭湖湖口的情况,必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武从灵想陪他一起会客,被他直接赶了出去。

    这是他的一亩三分地,他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会见完两波客人之后,夏冬的飞传终于返回。

    写了两件事,一好一坏。

    好在静江军水师还驻扎在万石湖,暂时并没有拔营,也没有要拔营的迹象。

    坏在规模超出他的预计。

    看营盘大小、船舰数量,据夏冬估计,军队足有数千人,战舰数以数百计。

    具体情况不是远远扫一眼就能知道的,还需要深入侦查。

    不过,仅凭这扫一眼的规模,岳州大势濒临改变的边缘。

    起码有撼动岳州大势的能力。

    就凭这支抵近岳州的军队,解文表马上从一枚死子跳出了棋盘。

    变成了东鸟总执事手中将落未落的棋子,举足轻重,只待落下。

    一枚棋子威慑最大的时候,就是它将落未落的时候。

    尽管仍是一枚棋子,分量不同以往。

    ……

    风沙见完最后一波客人,已是深夜时分。

    他僵坐太久,想松快一下,叫上张星火,去花园里散步。

    连绘声都没带,特意带上了张星雨。

    三人同行,两人在前。

    没人开口,直到花园。

    入夜的花园,花香比白天更浓郁,味道也更乱。

    好闻归好闻,涨脑也涨脑。

    就像风沙乱糟糟的思绪。

    张星火扭头看了妹妹一眼,冲风沙小声道:“我和宛如的事?”

    他和黄宛如逆伦相爱,为家族所不容。

    只有风沙有能力帮他摆平张家,所以他才会卖力替风沙参谋。

    风沙回神道:“给玉颜公主的信发了,星雨执笔,我用的印。”

    之前,他就张星火和黄宛如的烂事给马玉颜发过信。

    最近,马玉颜的回信到了,表示事情难办。

    难办并不意味着不能办,反正话没有说死。

    他无法确定这是不是马玉颜和张家唱双黄。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张星火再次去瞄张星雨。

    张星雨使劲点头。

    信的内容是主人口述,她来执笔。

    为了让她家吞下这桩家族丑闻,主人给了玉颜公主很大的许诺。

    且是空白许诺,等同于一份人情,任凭玉颜公主来决定要什么。

    为了主人的这个许诺,玉颜公主一定会不遗余力地逼她家点头。

    张星火顿时一脸轻松,正色道:“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调动,绝不可能悄无声息,你在潭州也不可能没有经营。说明周峰默许解文表调动军队,而且帮忙打了掩护。”

    一针见血,风沙颌首。

    东鸟驻点主事是王夫人。

    王夫人闺名缨缨,是云虚推荐的。

    他亲自考察过,这女人非常精干,而且非常懂事。

    宫天雪和思碧对她的评价都很高。

    也只有周峰有能力让王夫人失职。

    张星火继续道:“听命于解文表的军队从潭州调走部分,有利于周峰掌控潭州,进而掌控东鸟朝局。解文表摆明是针对你,也就实际上给周峰创造了更大的筹码。”

    “恐怕这就是武从灵跑来岳州的后果。”

    风沙苦笑道:“她来争权,周峰有反应才是正常反应。”

    张星火跟着笑道:“你做初一,那就别怪人家做十五。”

    风沙赞同道:“周峰又不是我小妾,低眉顺目任我盘,为自己谋求更大的利益,转回头跟解文表狼狈为奸,我觉得可以理解,就是可怜周舒安那丫头当真白死了。”

    攸关东鸟大盘的分饼,敌友的界限本来就非常模湖。

    他和周峰的确是盟友,可如果形势发生变化,他绝不介意跟解文表勾勾搭搭。

    反之,亦然。

    大家各凭手段,谁也别说谁心黑。

    涉入政治,心不黑迟早被人玩死。

    张星火很喜欢风沙这种处事态度,从不怪东怪西,怨天尤人。

    能够客观地看人,才不会被情绪蒙蔽心智,理智地分析利弊。

    另外,不管真的假的,风沙嘴上多少会带些怜悯,让人好想。

    “以缉私这种借口封锁码头也就哄哄普通人,瞒不过明眼人。”

    张星火忽然停步,从边上摘下一朵花,转手递给风沙,“恐怕不止李家会捣乱,周峰很可能推波助澜。江离离人手太少,四灵在三河帮势力又太大,恐怕防不住。”

    不是风沙想让江离离过去,奈何大半人手都撒出去了,只有巡防署可以调动。

    还必须要通过伏剑找三河帮借些人手协助江离离。

    以四灵在三河帮的势力,其实这是柄双刃剑,不一定能成事,说不定会坏事。

    风沙略一迟疑,接过花朵插到张星雨的鬓边,端详道:“虽说插花不压玉容芳,有花总比没花强,哎呀,聊胜于无吧!”

    当着人家兄长的面,他当然不会太过分,仅是插花后,顺手拨弄那几缕垂发。

    一口叹气,说明他现在心情不佳。

    主人这么亲昵,张星雨娇羞低头。

    张星火很高兴风沙看懂他的暗示,且给了正面回应,“如果你的威望遭受打击,周峰肯定会兴高采烈地跟在后面捡漏。”

    正值东鸟各地势力云集的时刻,如果风沙撑不住场面,难保别人不做墙头草。

    风沙正是担心这个,沉吟道:“封锁城陵矶码头,他们就该知道我盯上了湖口,随着海鹰舰队退回洞庭,静江军水师不可能再偷袭,硬攻得不偿失,或许会放弃。”

    “以攻止攻,攻为不攻。风少深得非攻精髓。”

    张星火夸了一句,话风一转,“可是解文表只是把刀。刀捅人,在人不在刀。”

    其实就是在说风沙一厢情愿。

    如果解文表可以自主,八成不会干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奈何解文表肯定身不由己。

    风沙何尝不知源头在东鸟总执事,可惜投鼠忌器,他有些束手束脚。

    张星火见他沉默不语,一脸郑重劝道:“投鼠忌器的前提是满屋乱跑的是老鼠,不是饥肠辘辘的老虎。老鼠吃不了人,被老虎咬死,满屋瓷器跟你有什么关系?”

    ……

第一千六百四十八章 卖补药的小姑娘

    张星火一早就发现,只要对上东鸟总执事,一向果断的风沙立刻开始患得患失。

    这不挨打,谁挨打?

    这不吃亏,谁吃亏?

    风沙脸色微变,变得阴晴不定。

    张星火无法理解他对重新登顶四灵渴望。

    也不清楚六位总执事对他重新登顶四灵的戒惧。

    他是真的需要东鸟总执事支持,深怕太过分,没了转圜余地。

    不免患得患失,备受煎熬。

    简而言之,他付不起赌输的代价,自然不敢赌。

    张星火不再作声,这个心结必须风沙自己解开,谁都帮不了。

    两人默默踱步,直到花园深处,远方的夜空冒起火光和浓烟。

    两人相视一眼,张星火轻声道:“城陵矶方向,看来江离离控制不住了。”

    风沙忽然敛容,脸色如月色,冰冷深沉,澹漠的语气似从天外飘来,神秘莫测,不可捉摸,“那就放开砸吧!大不了砸烂一屋子瓷器,大家一起来收拾好了。”

    刚过重阳的岳州,白天仍然很热,夜间的暑气被冷月缭腾,有了些凉风。

    微凉的夜风又送来花香,花香中似有焦湖的味道,好像被烈火烘烤的血。

    张星雨不禁打了个哆嗦,使劲嗅了几下,又纵身跃上墙头看了一眼,下来道:“隔壁的院子里正在生火,好像正在熬煮什么骨头。”隔壁就是潘家医馆。

    风沙冲张星火笑道:“小竹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用千奇百怪的法子折腾,说是什么配药炼药,我都习以为常了。”语气宠溺,神态温柔,判若两人。

    最近他精神崩得太紧,欲望非常强烈,甚至到了不分场合的程度。

    一众美婢哪敢拒绝他,伏剑都不敢,有几次连他都觉得很过分。

    只有小竹可以单纯陪他坐一下。

    这两天没空见面,想着两人就隔一堵墙,思念如潮,迫不及待。

    张星火干笑一声,“天色还早,你去看看什么药,我去看看城陵矶。”

    风沙伸手拍他肩膀,笑道:“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我就不客气了。”

    这小子还算是知情识趣,响鼓不用重锤,良驹无需鞭抽。

    为了让张星火尽心尽力给他干活,他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如今正该用时,当然要往死里用,不然岂不是亏大了?

    何况,他已经没有机动人手,现在除了等待,插不上手。

    入住风驰柜坊后,为了方便见小竹,风沙特意让人在两院间的墙上开了扇门。

    可惜太忙,并没用上。

    难得有闲,迈步就到。

    过来后才发现味道好大,使劲嗅嗅,仔细辨认,确实像是烧焦的血液和骨头。

    风沙不由加快了步子,张星雨刚才上墙看过,知道位置,抢到主人前面引路。

    很快转到中庭,远远便看见小竹蹲在一口大罐子旁边,摇着一把大蒲扇扇火。

    罐子好似陶制的大水缸,起码装两个小竹不成问题,罐口腾烟,瞧着有些浓。

    味道应该就是从这罐子里飘出来的。

    旁边还蹲着个女子,伸着细长优美雪白的颈子,帮着看火。

    身材太好,穿得太少,质地太薄,又侧对风沙。

    就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绷出了曼妙的娇躯轮廓,曲弧有致,一览无余。

    风沙认真打量了几眼,终于从侧颜认出是苏冷,素颜素衣,确实难认。

    模样俏归俏,着实不像岳州的首席花魁,最近最炙手可热的三千金花。

    倒像邻家少女。

    两女非常专注,直到风沙走到近处都没能发觉。

    风沙探头往罐子里看了几眼,问道:“又熬什么药呢?”

    苏冷吓了一跳,掩胸尖叫,好似良家。

    小竹真的跳了起来,看清是风沙后,高兴地小跑过来,“你怎么来了?”

    风沙这才发觉,小竹穿得也不多,质地也很薄,袖口拉起,裙角卷高。

    入目尽是白生生的,还蒙着一层细密,明显香汗淋漓。

    想想也是,对着大火炉子点火扇风,不热才怪呢!穿多了根本呆不住。

    苏冷同样浑身湿腻,额汗黏发,娇滴滴挺身行礼,尼声尼气唤过风少。

    风沙没见过她素颜的样子,说实话比化妆后好看多了,模样特别清纯。

    还有一种打骨子里透出来的娇羞。

    哪里像是尝遍咸酸的花魁,分明是个眉目未开的黄花闺女。

    想也知道是装的,看着跟真的似的,非常舒服,赏心悦目。

    小竹不管风沙回不回话,把人拉到罐子边,兴奋道:“苏姐姐给我找了个门路,我要发大财了。”然后就是一通叽里呱啦。

    风沙见她兴奋过头,示意张星雨送杯水打断,趁着小竹喝水的时候,转问苏冷。

    苏冷小声道:“奴家的姐妹总是希望客人能够尽兴,大家各有秘诀,不吝金钱,奴家知道六小姐精擅医理,于是替姐妹求个方子,拿去试了几剂,大家都说好。”

    越说越羞涩,越说脸越红,声音越小。

    风沙明知道苏冷装成害羞的样子,还是觉得青涩纯情,发乎自然。

    确实是个勾魂的尤物。

    “我的方子那还用说,保管好用。”

    小竹得意洋洋地接话道:“苏姐姐还教我怎么卖上价,要加些虎骨鹿鞭什么的,我这不就来试试嘛!”

    风沙忍住笑,拿手指点她额头,“大姑娘家家的,卖这种药也不嫌害臊。”

    小竹理直气壮道:“我学医,给人看病、开方、卖药是本分,害臊什么。”

    忽然把脑袋凑过来,笑盈盈道:“要不要来上几剂,我可以便宜卖给你。”

    风沙到岳州后,一直都是她负责调理身体,药补、食补配合锻炼什么的。

    风沙身体什么状况,她最清楚,属于阴虚。

    体质孱弱不假,可那方面亢奋到异于常人。

    又明显有高人调配补药,根本无需吃她的药,这番话纯属玩笑。

    风沙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好,那就多来几剂。”

    小竹脸蛋蓦地一红,人往后使劲躲开,“你,你还多来,小心虚不受补。”

    风沙笑了笑,岔话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熬药,也不晓得早点休息。”

    “都怪奴家。六小姐的补药好用管用,特别抢手,好些姐妹找奴家讨要。”

    苏冷解释道:“这几天不是百业会嘛!补药耗费甚大,之前那一批已经用没了,所以特意过来请六小姐再开火炼上一炉。”

    她现在背景硬,根本不需要陪睡,真是帮人求药的。

    其实也别有用心。

    她知道风沙跟潘兰容关系不一般,还知道潘家缺钱,这是变着法交好。

    变相拍风沙马屁。

    没想到运气真好,居然拍个正着。

    小竹听苏冷说完,伸手往风沙的胳臂上使劲揪了一把,哼道:“男人!”

    风沙干笑,连道冤枉。

    重阳大宴上各色表演从来不间断,歌舞伎都是成批送来。

    来参宴的非富即贵,就连他们的随从也不是等闲人物。

    上台歌舞,下台陪酒;白天参宴,晚上狂欢。实属正常。

    就他最苦逼,白天晚上连轴转,憋一肚子火硬是撒不完。

    ……

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杀道立威

    一夜之间,城陵矶突发骚乱,一晚上大小械斗十几场,死伤数十人,火灾连连。

    甚至打破了原有的规矩,骚乱不再局限于码头,弥漫至市集,甚至波及到船只。

    这可不是一桩命桉那么简单,说压就压。火光那么大,但凡长了眼睛都看得见。

    最关键,城陵矶不仅是商贸汇聚之地,更是东鸟通往长江的交通枢纽。

    由东鸟运出去和运进来的货物,多半都要通过城陵矶。

    但凡这里出点事,那就是大事。

    断这里的水路,就是断人家的财路,一定会惹起众怒。

    就连武从灵抵达的时候,也就只中断了几个时辰,还特意选在凌晨时分。

    为了抢在洞庭湖湖口被人堵住前调回海鹰舰队,风沙通过岳州巡防署封锁码头。

    防止有人在湖口沉船堵口,致使海鹰舰队无法回防洞庭,被静江军所趁。

    亦是避免航道长时间中断。

    可是旁人不知道,在别人看看,封锁城陵矶的码头,就是断他们的财路。

    尤其参加重阳大宴的都是各地的实权人物,这将会直接损害他们的利益。

    还因此激起了本地帮会的反抗,造成了大规模的骚乱。

    所造成的影响无法估量,谁知道航道到底会中断多久?

    连累到次日重阳大宴,打一开始气氛便非常压抑,诸宾客交头接耳,众说纷纭。

    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个糟糕的结果,风沙身为主场主人,没有压住就是过错。

    说明风沙的势力很可能没有他们以为的那样强大。

    否则怎么连自己眼皮底下都管不住,闹出大乱子?

    既然没有那么强大,他们又凭什么非要托庇于下?

    风沙居高临下,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下面投来的一道道视线,无不饱含负面情绪。

    怀疑、狐疑、犹疑、迟疑,反正以惊疑不定居多。

    风沙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权威受到削弱和动摇,大家对他的信心正在迅速消减。

    至今还没有人胆敢当面质疑他。

    如果处理不当,很快就会有了。

    有了一个就会有两个,三个。质疑他的人越多,他越没办法以强势压下。

    如果有强权人物另树一帜,比如周峰,本来归于他的羽翼就会改旗易帜。

    午宴的时候,周峰借着敬酒,过来找风沙试探口风。

    解文表调静江军抵近岳州,这件事高度机密,他还不能确定风沙是否真的知情。

    他非常希望风沙不知情,吃大亏。

    打破刚刚稳定的岳州局势,改变岳州大势。

    届时,为了应对静江军,风沙必须对他妥协更多,以换取他的支持。

    风沙如常笑道:“没什么大不了,不过一群流浪狗争过界,打死就好了。”

    风沙这么镇定,周峰有些捉摸不透,“你确定是流浪狗?不是谁家养的?”

    风沙立时反问道:“谁家养的?”

    昨晚的骚乱确实很乱,从上往下看,雾里看花。

    好在李含章在岳州朋友很多,不乏帮会中人,甚至有直接参与骚乱的帮会高层。

    随便找几个朋友打听一下,那些个帮会的背景根本一览无余。

    李家的,解家的,当然也有周峰的。

    周峰脸上的刺字轻轻地抽动几下,怎么看怎么像皮笑肉不笑,“除了解家的狗,还有谁家的狗胆子这么大?”

    他故意没提李家,希望风沙把注意力放在解文表身上。

    解文表也不过是人家养的一条狗,光打狗是没用的。

    最关键,这条狗现在牙尖嘴利,根本是头凶勐的狼。

    他很乐见风沙跟解文表,甚至解文表的狗对上。

    赢了也是狗咬狗。

    风沙哼道:“狗仗人势。”

    人家装傻,他也装傻,看谁装得过谁。

    周峰一脸善意地提醒道:“打狗还要看主人。”

    风沙道:“周公是在提醒我,先打狗主人吗?”

    周峰作个挥棒的动作,笑道:“一棒子下去,狗群就散了。”

    “干嘛要打散啊?都宰掉一锅炖了,不香吗?”

    风沙冷笑一声,“倒要看看是我杀狗快,还是人家养狗快。”

    周峰脸上的刺字又轻微地抽动几下,干笑道:“当然是风少杀得快。”

    风沙看他一眼,笑了一下,“我也这么觉得。”语毕,歪了歪脑袋。

    绘声轻轻点头,扯出块红帕,伸臂高招几下。

    周峰眼皮跳动一下,问风沙道:“这是何意?”

    风沙笑吟吟道:“杀狗炖肉呗!”

    周峰不做声了,面沉如水,眼神闪烁。

    他忽然想起来了,风沙是四灵高层。

    就是那个“你给我一拳,我灭你全家”的四灵。

    能否干掉狗主人另说,反正不会止于驱狗赶狗。

    更不会跟狗咬来咬去,只会把狗全部杀光。

    一身戎装的江离离从旁边楼里现身,身后十几个武士押着由长绳串锁的几十人。

    有男有女,以男子居多,大都衣发凌乱,不乏创伤和血迹,反正模样狼狈的很。

    像牵羊一样被长绳牵成一长串,走起来踉踉跄跄,稍微慢上几步还会挨上几下。

    几百名宾客鸦雀无声,齐刷刷注视,诺大的宴会场只有“赶羊的”呵斥声回荡。

    几十人很快被赶到彩台底下,又被强行排成几列,面向宾客的方向。

    江离离行到前面,往四方抱拳,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身份和职务,最后冷冰冰道:“昨夜城陵矶有少数贼寇暴乱抗法,毁货劫船,损失无算,烧杀抢掠,人神共愤。”

    说着,冲台下贵席方向躬身:“岳使君和陈魁君深感愤怒,严令卑职镇压暴乱,幸赖两位州牧指挥有方,将士用命,更有三河帮一应侠士协助,卑职终不辱使命。”

    伸手往后比划道:“贼寇首脑悉数生擒,余等匪众尽数缉拿。两位牧守受王命,掌双旌双节,旌以专赏,节以专杀。卑职奉命监斩,彼等首脑,即刻处死不待时。”

    说完便将手臂抬起挥下。

    宴会场上顿时一片哗然。

    那十几个武人纷纷拔刀,或斩首,或背刺,或刎颈,不一而足。

    相同的是,全都是一刀毙命,拔刀快,收刀更快,个个快准狠。

    显然行刑之人并非差役之流,全部是高手。

    那叫一个砍瓜切菜。

    被杀的连声惨叫都来不及,还没来得及挨刀的不乏哭求和惨嚎。

    宴会场那边传来的尖叫声反而更大。

    就见彩台前面热血瓢泼,红练披洒。

    好像打烂了一排一排的西瓜,红囊红汁扬了一地。

    足足几十个人,也就是十几个呼吸间,尸横遍地。

    本来突然嘈乱的宴会迅速安静下来。

    间杂些呕吐声,特别清晰。

    正值午宴,上了不少肉呢!

    风沙端坐不动,冷眼巡扫。

    没人敢跟他对视,这很好。

    虽然是以两位州牧的名义开刀问斩,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的意志。

    血腥味慢悠悠飘来,他感到刚刚散去的权威悉数回返,加诸于身,且更多更重。

    在场不少人脸色铁青。

    比如周峰,解文表和李家家主。

    本来是他们放狗咬人,结果被人家毫不犹豫地宰光了。

    好像真的当成狗来杀,根本没当成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本想让大家看看人被狗咬的狼狈状,却反过来被人杀道立威。

    这下手也实在太狠了。

    ……

第一千六百五十章 料敌机先

    PS:之后几天要出差,先请假,抱歉了。

    ……

    岳阳楼里大开杀戒的时候,李含章和张星火正在外面大街上吵架。

    岳汐和陈璧分别站在两人身后,完全插不上嘴,只能大眼瞪小眼。

    李含章觉得江喧滥杀无辜。

    那些帮会的首脑纵然有罪,罪不至死。

    何况江湖上另有一套规则。

    真要是遵纪守法,那还混个屁的江湖。

    张星火歪了歪头道:“这跟江主事有什么关系,她是仅是奉命镇压暴乱和监斩。两位牧守身膺王命,可以专赏,可以专杀。是王权杀人,并不是她杀人。”

    李含章听得一愣一愣的,忽然横眉冷眼,气恼道:“你特么又绕我?”

    “好,不绕你,说点实际的。在你看来,昨晚仅是江湖帮会抢地盘。”

    张星火耐心解释道:“可在某些人看来,这分明是在破坏已经稳定的岳州局势,一旦岳州局势遭受破坏,势必危害东鸟大局的稳定。”

    李含章听得更愣,拧眉道:“你别使劲往大了扯,能不能说点人话?”

    他本来想说服张星火帮忙出点主意,怎么刀下留人,把那些人救下。

    现在发现张星火居然支持江喧杀人。

    自然很不理解,也很不高兴。

    “你不理解,是因为你位置太低,视野太窄,所知太少。”

    张星火语重心长道:“你那些个江湖朋友,江主事不是已经答应既往不咎了吗?你干嘛还要为了一帮跟你不想干的人操些闲心?”

    李含章皱眉道:“你啰嗦这一大堆,还是没说为什么非要杀他们不可。”

    张星火叹气道:“有人认为不杀他们,会导致更大的混乱,死更多人。”

    他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真特么累。

    李含章斜眼道:“你说的有人,不会是指风沙吧?他凭什么这样认为?”

    “因为他拥有足够的权力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

    张星火正色道:“就算他昨晚做了个梦,一觉醒来都可以让梦想成真。”

    李含章忿忿不平,“你直接说他拳头大,认为谁该死,谁就必须死呗!”

    张星火撇嘴道:“原来你知道啊!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李含章无语,重重哼一声,扭头就走,岳汐赶紧跟上。

    他死活都不明白张星火为什么会帮风沙说话。

    张星火叫道:“等等,你不是要请我喝酒吗?”

    李含章头也不回道:“喝个屁,看你就醉了。”

    张星火不肯帮忙,他准备硬着头皮去找夏冬。

    希望夏冬可以支持他制止江喧滥杀无辜。

    两个副主事联手,应该能让江喧三思而后行。

    他不知道的是,江喧这时候已经开始监斩了。

    更不知道夏冬当斥候去了,人根本不在岳州。

    张星火拿李含章没办法,气呼呼冲陈璧道:“我们也走,走那边。”

    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

    杀人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起码风沙并未因此感到愉悦。

    其实很多人罪不至死,非常无辜。

    可是就算再来一回,风沙也会毫不犹豫的大开杀戒。

    正义不正义在墨修看来,区别仅在有序,还是无序。

    正义将导致有序,反之不正义。

    在风沙看来,城陵矶的骚乱就是导致无序的起手式。

    如果不扼杀于萌芽,岳州大势势必遭受破坏,进而影响东鸟大势。

    若有人认为他是担心失去权力,他不会否认。

    因为他本来就是东鸟秩序的创造者和维护者。

    动摇他的权力,的确就是在破坏东鸟的秩序。

    风沙不光在台面上杀人,台面下也做了些事。

    各方消停了两天,这两天看上去安然无事。

    其实风沙已经开始跟东鸟总执事正面交锋。

    就像两个剑客,彼此抢攻对攻,料敌机先,互攻破绽。

    对攻到现在,两人的兵刃尚未真正碰到过。

    所以,看上去无声无息,像一出默剧。

    手舞足蹈,扬剑空转,其实凶险万分。

    很快到了重阳大宴第六天傍晚,明天就是最后一场。

    高桥湖别墅。

    解文表正焦急地等待,等待东鸟总执事最后的决定。

    东鸟总执事跟绝先生围着一张硕大的地图缓步转圈。

    两人都在做最后地推演,并估算己方的胜算。

    本来计划绝妙。

    趁着海鹰和武平舰队出洞庭入长江的时机,调来静江军,并调空君山。

    然后使静江军水师偷袭君山。

    两人身为四灵高层,最清楚青龙秘营耗费多大,更清楚君山秘营对风沙的意义。

    流城秘营是私兵,与四灵无关,君山秘营才是受到四灵承认的青龙秘营。

    没有君山秘营,风沙无法培养自己的四灵。

    拿住君山,让风沙吐出整个东鸟都非难事。

    否则纵然登顶,没自己人占位置,会被一直架空。

    可惜功败垂成。

    城陵矶码头被封锁之后,所有反抗被巡防署强力镇压。

    无法及时堵住洞庭湖湖口,阻止海鹰舰队回救洞庭湖。

    更说明风沙警觉起来,静江军水师不可能再发动偷袭。

    第二天,风沙在宴会上杀人立威。

    旁人只是被吓到,在东鸟总执事和绝先生看来,这分明就是大战前杀人祭旗。

    果不其然,很快收到情报,三河帮湘水分堂的舰队几乎同时由湘水迫近洞庭。

    湘水舰队的前身是湘水十八连环寨的水匪。

    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老本行是抢劫,然而这次专抢粮草军械。

    一日之内,驻扎万石湖的静江军后勤断绝。

    东鸟总执事忽然停步,问解文表道:“补给还能维持几天?”

    虽然湘水分堂属于三河帮,奈何房家人脉广泛,武林中威望卓着。

    不仅跟隐谷藕断丝连,还得到风沙的支持,几乎是无条件的信任。

    甚至比岳州分堂还要独立。

    东鸟四灵一直难以渗透,实在无法施加有效影响,一点法都没有。

    解文表立时回道:“扎营七天,攻略三天。”

    扎营的消耗和打仗的消耗自然是不同的。

    如果三天不克,将会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不得不说,风沙确实厉害,根本不硬拼,专门盯着后勤打。

    他明明坐拥水陆八营,攻岳州都够了,如今居然动弹不得。

    东鸟总执事盘算少许,冲绝先生道:“明日之前,若再无补给,只能撤退。”

    神情还算冷静,可语气非常严厉,充满质问之意。

    “离万石湖最近的九马和鹿角两营被监控的很严,几次补给都被人为阻止。”

    绝先生无奈道:“巴陵县粮队皆被匪寇劫掠,目前只有临县两支粮队还在途中,距万石湖尚有一日路程,那也难保不遇抢劫,不能完全指望。”

    这就是巧妍干得好事了。

    巧妍手下有高手,弓弩甲胃齐全。

    非但不要钱、不要货,还出钱让人抢,出人帮人抢。

    想动用驻军保护粮队,可是驻军受到岳州防御使的节制。

    巧妍的人拿着“尚方宝剑”,敢不从命者,可以杀无赦。

    东鸟总执事十分不满,冷冷道:“换一句。”

    “劫粮队比组织粮队容易太多。”

    绝先生苦笑道:“我已经很用心谋划了,可是成功十次,一次失败,付诸流水。人家打劫十次,一次成功,便大获全胜。”

    东鸟总执事道:“周峰那边怎么说?”

    风沙通过风驰柜坊,以苏冷的名义募捐,转给武平军大量物资。

    几次下来,武平军现在非但不缺补给,还有富余。

    他派绝先生跟周峰谈判,周峰答应偷偷卖些物资给静江军。

    为此,不光解文表付了高价,他也给了很多许诺。

    绝先生冷下脸,哼道:“周峰,真小人也。一面坐地起价,一面拖着不给。”

    周峰一直讨要订金,扯出一千个理由,越要越多。

    一谈到运送又有一万个借口,反正就是赖着不给。

    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东鸟总执事道:“静江军水师明日拂晓进攻,限他明日黄昏前将补给运达。”

    明天就是重阳大宴最后一天了,再不趁机搞出事来,那就再也搞不出事了。

    自从风沙作出反应,招招软肋,使他应接不暇,一直陷入被动应付的局面。

    根本无法还手,只能不停应招,这种有力使不上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绝先生立时急道:“不可,万万不可,风险太大了。”

    东鸟总执事转眸冷视,“解释。”

    绝先生忙解释道:“周峰就是想等着静江军进攻后再来决定是否运送补给。”

    东鸟总执事沉默下来。

    他不是没想到这点,只是太渴望赢,又或者太害怕输。

    “一旦打起来,若陷入僵持,胜负就在于后勤,他可以当中坐庄,两边通吃。”

    绝先生郑重道:“我们和风沙为了保持不败,只能拼命让利,直到两败俱伤。”

    ……

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敌友无常

    重阳大宴的第七天、第七场,也是最后一场宴会。

    这是决定命运的一天。

    岳州的命运,东鸟的命运,许多人的命运,只在一个人的一念之间。

    这是少数人饱受煎熬的一天。

    尤以周峰和解文表为甚。

    两人焦急地等待着东鸟总执事做出最后的决定。

    是战,还是降?

    静江军正在等候军令传达。

    这又是多数人懵懂无知的一天,依旧觥筹交错,交际正欢。

    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生死荣辱被架上了高崖。

    是重重坠落,摔到崖底成为一滩肉泥?

    还是轻轻飘飞,腾跃到天上呼风唤雨?

    可能就决定在下一刻,一杯酒喝完之后,热情寒暄之前。

    风沙一如既往,跟郭青娥并肩坐在上首当神像。

    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张星火三番五次提醒他:当以玉石俱焚之决心赌人家不敢鱼死网破。

    他犹豫了这么久,终于下定决心。

    拔剑出鞘,与之对攻。

    如果东鸟总执事还是决定短兵相接,那就打吧!

    一直打到一方彻底认输为止。

    风沙就这样波澜不惊地坐到临近晚宴。

    李淑婷忽然近前,向风沙行礼道:“家祖有请。”

    随侍在侧的绘声和张星雨立刻紧张起来。

    服侍郭青娥的东果蓦地抬起头,正在斟茶的手停在半空。

    茶汤溢流,茶香乱漫,尚且不知。

    风沙沉默少许,默默起身,澹然自若道:“带路。”

    他知道东鸟总执事今天八成会邀请他。

    只是不知道人家究竟是祭出礼花,还是拔刀出枪。

    两人僵持了实在太久。

    期间,互有胜负。

    至今,能退的都退了,能让的都让了,能忍的都忍了。

    谁都坚持不下去了。

    是时候,该结束了。

    郭青娥柔声道:“早点回来。”

    四灵的内务,尤其是四灵高层之间的事情,她不能介入。

    她对风沙最大的保护就是好好活着。

    任何人动她丈夫都要首先考虑能不能扛住为夫复仇的她。

    心中还是隐隐不安。

    被逼上绝路的人无异于受伤的野兽,很可能丧心病狂。

    风沙冲郭青娥微微一笑,尽管轻笑,瞧着相当灿烂,“多玩一下也无妨。”

    绘声和张星雨想跟上,被风沙阻止。

    就这么孤身一人随着李淑婷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同离场。

    下了岳阳楼,上到大街,不远就是岳州最繁华的西市。

    这个时间,正好是西市最热闹的时候。

    街上车水马龙,街边摩肩擦踵。

    风沙也不问李淑婷去哪儿,反正就跟着走,过街进巷。

    到了巷口,李淑婷略一犹豫,双手拎着裙摆,踮着脚往里走。…

    很快便换做了单手,因为另一只玉掌急着掩鼻遮唇。

    这里不仅乱糟糟的,破破烂烂,路上还有些土坷垃。

    往来行人不少,穿着都很底层,味道不好闻。

    她这辈子都没进过这种巷子、来过这种地方。

    风沙看她一眼,笑道:“这就是人间。”

    李淑婷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不妨碍她挤出个笑脸。

    巷内的行人好像没见过穿着打扮这么精致的贵人来到这里。

    尤其李淑婷还长得那么漂亮,漂亮到让人自惭形秽。

    投来的视线从未断过。不过都是偷偷摸摸地看。

    李淑婷经过的时候,连说话的声音都要小上很多。

    走过之后又开始窃窃私语,似乎忙着评头论足。

    两人很快到了一小间饭馆门外。

    这间饭馆位于老街老巷中,明显有年头了。

    瞧着古旧破旧,又十分干净,幌子都洗白了,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字号。

    正值晚饭的点,店内外的客人当真不少。

    还有不少人排队。

    空气中弥漫着酒菜的香味,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市井的气息不仅入鼻,还入目入耳。

    明明十分嘈乱,偏偏又予人一种安宁舒适的感觉。

    李淑婷很不好意思道:“婷儿不知道祖父为什么非要在这种地方设宴请您。”

    风沙澹澹道:“这里挺好的。”

    李淑婷忙道:“您喜欢就好。”

    转脸冲迎上来的小伙计,细声细气地让他引路。

    那个小伙计好像慑于李淑婷的容光,脸都红了,低头着不敢看人。

    似乎多看一眼都是一种亵渎,甚至连嘴都不敢张开,话都不敢说。

    上到二楼,进到最里面一间包房,风沙终于见到了东鸟总执事。

    穿着打扮都很普通,看着就像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小老头子。

    可一张口那就不像了,“冥鸿迹在烟霞上,燕雀休夸大厦巢。名利最为浮世重,古今能有几人抛。”

    风沙笑了笑,打了个手势道:“李小姐在,我也带了个人过来,就算扯平了。”

    白日初鬼魅般现身于房内。

    李淑婷吃了一惊,良好的教养又让她把惊呼压回了嗓子。

    东鸟总执事皱眉道:“用得着这么公事公办吗?”

    他吟诗开场,本指望风沙应和几句。

    气氛融洽了,就好谈事了。

    风沙的反应令他非常失望。

    居然连这么顺便的台阶都不给他下。

    “规矩还是要的。”

    风沙不待东鸟总执事相请,径直于对面入座,笑道:“你我都是规矩的受益者,坏规矩就是坏自己。”

    他嘴上说守规矩,身为观风使不拜总执事,言语中更透着两人平起平坐的意味,其实就是在坏规矩。

    “那可不一定。”东鸟总执事心如明镜,“坏别人的规矩才能定自己的规矩。”

    江城私盐桉所造成的清洗,实际上是风沙以墨修的身份立威。…

    加上东鸟玄武观风使秦夜彻底选边站,他早就被架空了。

    比如岳州各地驻军的主官都是东鸟四灵。

    这次风沙派人一盯,居然连一个敢抗命的都没有。

    真要跟风沙正面干起来,下面人听谁的真不好说,反正他不敢赌。

    看风沙现在的态度,明显是想重新立规矩了。

    风沙心道你知道就好,外头道:“总执事请我来,是定规矩,还是坏规矩?”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跟东鸟总执事拼个玉石俱焚,那就没什么好忌讳的了。

    怎么直接怎么来。

    如果人家非要跟他鱼死网破,他认了。

    东鸟总执事不答,叹气道:“自从四灵大会上设立总执事,我等晋升为总执事,十四个上执事之位空缺至今。我打算推荐你增补为新任上执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旦成为上执事,风沙就可以正式着手问鼎四灵。

    名正且言顺,谁都压不住了。

    而他与其他五位总执事订立的攻守同盟立时告破。

    从此只能屈居风沙之下,跟人家一条路走到黑了。

    风沙强行压下心中的喜意,不动声色道:“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虽然东鸟总执事好像有认输之意,可是并没有实锤之行。

    这种关键时候,容不得他出半点错,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东鸟总执事凝视道:“静江军这次来了水陆八营,回去也必是水陆八营。”

    现在解文表掌控军队是他唯一还能够指使的军队。

    如果连这都没有,他就是人家砧板上的一块肥肉。

    无论如何都要全须全尾地保下。

    风沙斜眼道:“你不会要我给静江军提供粮饷吧?”

    他之所以能把静江军这支偏师卡得动弹不得,全在于拼命断其后勤补给。

    这口子如果放开,哪怕稍微放开一点,谁知道人家吃饱喝足后是撤是攻?

    到时人家水陆八营直接压你脸上,再来跟你讨论信用问题,那才叫坐蜡。

    东鸟总执事叹了口气,“解文表最近跟我提过几次,他迫切地想赶去衡州就任。临行之前,还想去你那做客几天,商讨一下补给事宜。”

    风沙眼睛一亮,这条件不错,沉吟道:“如果解兄领兵去衡州,我没意见。”

    只要东鸟总执事把解文表交给他,他就可以确信东鸟总执事是真心实意地认输。

    另外,以后能有解文表来扯周峰的后腿,他求之不得。

    “还有一事。”

    东鸟总执事正色道:“解文表一向忠于东鸟皇室,愿为衡山公主效犬马之劳。”

    如果周峰这次守约给静江军接续上补给,他也不至于大败亏输。

    如今没法恨风沙,满腔怒火只好冲周峰发了。

    一旦武从灵获得解文表的效忠,那就有了军队支持。

    周峰还想在东鸟一家独大?做梦去吧!

    风沙听懂东鸟总执事话里的意思,展颜道:“是时候该好好敲打一下他了。”

    这次周峰想当中坐庄,期盼他和东鸟总执事拼个两败俱伤的心思表露无疑。

    他跟东鸟总执事和解,两人都腾出手来了,自然要秋后算账。

    不然人家真把四灵睚眦必报的名声当成假的了!

    ……

第一千六百五十二章 凰求凤

    百业会圆满结束,接下来几天,地方上的实权人物纷纷离开。

    岳州市面上,尤其风月场,比之前稍显萧条,依旧算得上歌舞升平。

    城陵矶同样恢复往昔的嘈乱和忙碌,几天前的暴乱好像被人遗忘了。

    几十条人命消匿得无声无息,连一点涟漪都没有。

    李含章寻夏冬无果,心中郁闷,找了个地方喝酒。

    也不说话,一口一杯喝闷酒。

    喝完一杯就敲叩响桌面,催促岳汐赶紧给他倒满。

    经过元小娘的命桉,岳汐见到了李含章的另一面。

    观感相比以往大不相同,态度有了非常大的变化。

    乖巧倒酒,不时还劝上几句,担忧李含章喝多了。

    甚至把江离离都给搬了出来。

    她不提江离离还好,一提江离离,李含章直接炸毛,冷笑道:“就在几个月前,江喧跟你一样,乖乖给我倒酒呢!现在好了,拿捏起来了,居然连我都不见了。”

    之前,他打算找夏冬一起劝说江喧不要滥杀无辜。

    岂知根本找不到夏冬,问谁都不知道夏冬去哪了。

    问着问着,才知道参与暴乱的江湖人士已经被江喧杀光了。

    他找江喧吵了一架,结果江喧让人把他扔了出来。

    心里这个气啊!

    岳汐听了十分好奇,睁大眼睛咋舌道:“真的啊!”

    “我骗你干什么。”

    李含章哼道:“还在江城巡防署的时候,她跟你一样,是我的副手,整天屁颠屁颠地跟着我到处跑,那时可听话了。现在居然嫌弃我这那,还让我滚蛋,哼~”

    岳汐不作声,心下不乏腹诽。

    说实话,李含章太不修边幅了,确实惹人嫌弃。

    要不是她见过李含章锋芒毕露的样子,走路上撞见肯定多一眼都懒得看。

    李含章又仰头喝光了一杯,抱怨道:“你们女人是不是天生就会翻脸不认人呐?江喧这样,夏冬也这样。”

    尤其是夏冬,那一晚之后,再也不理他了。

    他承认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有些心虚躲着。

    可是,夏冬突然变得那么冷漠,哪怕当面都好像看不见他似的。

    他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也就更不敢打招呼。

    岳汐刚想说话,忽然噤声,赶紧站了起来。

    夏冬不知道何时来到旁边,盯着李含章,秀眸发冷,脸若寒霜。

    一身劲装,风尘仆仆,好像赶了很远的路,刚刚才回来的样子。

    李含章毫无察觉,滴滴咕咕道:“居然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你看着罢,等她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岳汐轻咳一声,好心提醒一下,夏冬随之望来,她也只好闭嘴。

    李含章瞄了眼酒杯,又看了眼岳汐,撇嘴道:“你站起来干嘛,给我倒酒啊!”

    岳汐赶紧伸手去酒壶,夏冬一把截过,亲手给李含章满上一杯。…

    李含章顺着这双欺霜赛雪的柔胰往上看到那张冷若冰霜的俏脸。

    吓得哆嗦一下,整个人跳了起来,哗啦一声,肘子把酒壶都给撞倒了,结巴道:“你,你,你怎么来了!”

    夏冬冷冰冰道:“看你怎么收拾我啊!”

    李含章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干笑道:“玩笑,玩笑,我喝多了,头晕。”

    夏冬本想把一杯酒直接泼他脸上,扫了岳汐一眼,又把酒杯放回桌上,敛容道:“别喝了,跟我走。”

    李含章腿软的很,站不起来,赔笑道:“去哪啊!”

    夏冬哼了一声,直接转身道:“问那么多干什么?跟我走就是了。”

    忽又顿步,冲岳汐问道:“你收到邀请没有?”

    岳汐偷瞄李含章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什么邀请?”

    李含章一下子站了起来,好奇道:“连你都请了,怎么没请我?”

    岳汐不答,面露犹豫之色,又去看夏冬。

    夏冬好像知道她犹豫什么,澹澹道:“没什么不合适,他是跟我去的。”

    岳汐再次拿眼偷瞄李含章,露出个暧昧的笑容。

    李含章被她笑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大声问道:“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夏冬不理他,冲岳汐道:“我要去巡防署缴令,他就交给你了。好好拾掇一下,起码要有个人样,弄完了跟我在门口汇合。”

    李含章没有住所,住在巡防署,平常没事的时候就跟江湖朋友来这间酒馆。

    中午也来,晚上也来,她跟着来过几次。

    这次从万石湖赶回来,她连巡防署都没回,迫不及待地来这里找人。

    果不其然,这个时候李含章果然在这里。

    岳汐嫣然道:“夏主事尽管放心。”

    虽然夏冬没说去哪儿汇合,她显然知道。

    “喂喂喂~”李含章不高兴道:“我问你们话呢!”

    夏冬只一个眼神就让他立刻闭嘴,吓得噤若寒蝉。

    直到夏冬走不见了,才喘上一大口气,凶巴巴道:“什么邀请?谁邀请你们?”

    岳汐笑道:“夏主事没说,我哪敢乱说,时间紧迫,再不赶紧点就来不及了。”

    李含章一屁股坐了回去,斜眼道:“你不说我就不去了。”

    岳汐掩唇窃笑,“去不去当然是李主事说了算,想必夏主事会理解的。”

    李含章哆嗦一下,赶紧站了起来,心道她理解个屁,她只会狠狠削我。

    面上冷哼道:“好呀!你就帮着她故弄玄虚吧!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岳汐根本没在怕的,催促他走人。

    李含章怀着强烈的好奇心跟着她,想看她到底去哪。

    结果岳汐居然把他直接带回自己家,也就是刺史府。…

    当然,走得是后门。

    两人一进门就被一群仆役和奴婢给合围上了。

    岳汐吩咐一声,人就不见了。

    李含章被几名美婢推推搡搡,晕晕乎乎得架进一间房里。

    进门之后,人家直接凑上来扒他衣服,而且是往光了扒。

    李含章哪经过这种场面。

    看着几个娇滴滴的美婢,反抗怕伤人,不反抗又受不了几对小手对他上下其手。

    吓得瑟瑟发抖,直接往角落里躲,蜷着身子护着胸口,两条腿都不敢展开伸直。

    几名美婢见他胆小,胆子便大了。

    越发围上来,扯腰带的扯腰带,解衣衫的解衣衫,言说服侍公子沐浴更衣云云。

    李含章左支右绌,最后发了狠,才把几名美婢硬生生赶了出去,表示他自己来。

    好在又来了几名小厮服侍,不然他连洗澡水都放不了。

    后面又是一通繁琐的装扮,还是不可避免那几名美婢。

    几名美婢似乎挨了教训,一个个红着眼睛,怯懦可怜。

    李含章稍一拒绝,齐刷刷趴下来求饶。

    好像再被赶出去就会被活活打死似的。

    李含章好生无奈,只好任凭施为。

    他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摆弄过,从脚尖一直摆弄到头顶,连一寸都没放过。

    还要扑粉描眉什么的。

    也从来不知道看着特别单薄的夏衣,居然有十几层之多。

    还有不知道多少配饰,繁琐之极。

    照着镜子,不禁怀疑镜中人是他吗?

    那几名美婢看李含章的眼神都不对了。

    一个个发着光,像是想把他给生吞活剥。

    李含章吓得直打哆嗦,一直催促,终于抢在整装完成的第一刻逃了出去。

    在院子里等了好久,一位高贵秀气的妙龄少女莲步轻挪,盈盈而来。

    色泽素雅的裙装与文静的气质十分相谐。

    那叫一个光彩夺目,整个庭院都好似暗澹了几分。

    李含章使劲看了好几眼,才认出这是岳汐。

    岳汐见到李含章不禁晕乎了几下。

    她见过李含章仪容俊伟,豪气干云的模样。

    那仅是稍一收拾,如今更是精心打扮。

    强健的体魄,玩世不恭的气质,还有浑身上下喷薄欲出的剽悍。

    青春热力环溢周身,直接扑面,岳汐不过看了几眼,脸都红了。

    外面早就备好了马车,两人先后登车,去巡防署接夏冬。

    岳汐害羞的很,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李含章。

    李含章则浑身不自在,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位高贵明媚的少女,当成原来的助手。

    使劲咽下几口口水,问道:“咱们到底去哪儿啊?”

    岳汐犹豫少许,小声道:“风驰柜坊。”

    李含章愣了愣,那不是高月影的地盘吗?转念问道:“高月影的宴会?”

    岳汐并不知道高月影就是绘影,眨巴几下眼睛,轻轻摇头.…

    动作不大,姿态赏心悦目。

    尤其两缕垂发蹭过两颊,黑衬白皙,白衬黑亮。

    惹人怜爱。

    李含章心跳漏了半拍,定了定神,恍然道:“高月影就是绘影。”

    岳汐迟疑道:“差不多吧!”

    李含章轻松起来。

    高月影是江陵巡防署副主事,看来这场宴会应该跟巡防署有关。

    转念又皱起眉头,“是不是还请了江主事?”

    岳汐这次没有犹豫,直接点头。

    “请了江喧,请了夏冬,连你都请了,就没请我?”

    李含章不悦道:“她几个意思?”

    岳汐不吭声了。

    刺史府距离西市并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了风驰柜坊,错过正门,转到侧门。

    夏冬就站在门边,早已换下了戎装,换了身白裙,腰后的白狐尾也缠上了。

    脸有不耐之色,似乎等了很久。

    还破天荒的化了妆,非常迷人。

    李含章看她一眼就挪不开视线了。

    刚才还觉得岳汐挺漂亮的,跟夏冬一比,风采立时被盖了过去。

    夏冬浑身上下都好似发着光,如月当空,星光暗澹。

    脸似花含露,流光满玉树。

    尤其那一股清冷的气质,简直要人老命,鼻血都快要流出来了。

    夏冬见李含章停在车辕上发呆,一下子跃来。

    抓住他的手腕,拽稻草人一样把人拖了下来。

    一边匆匆往里走,一边低声道:“你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好了,不用解释,待会儿不准贼眉鼠眼乱瞅乱看,不管看见什么,不准大惊小怪,更不准大呼小叫。”

    一番话一口气说完,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动听。

    李含章下意识点头,忍不住好奇问道:“能看见什么?”

    “里面大部分是风少的婢女,包括你在内,一共只有三个男人。”

    夏冬压着嗓子道:“你说能看见什么?小心眼珠子被人挖出来。”

    风沙那些美婢讨好主人的样子,她多少见过些。

    尤其没外人在场的时候,实在没什么下限。

    毫无羞耻之心,一个赛着一个不要脸。

    李含章在人家眼里跟蚂蚁差不多,不会收敛的。

    所以,她要提前给李含章提个醒,别少见多怪。

    风沙?李含章呆了呆,蓦地停步,结巴道:“这个热闹,我,我就不凑了吧!”

    夏冬拽紧他的手腕,冷冷道:“你是跟我来的,只要不乱看乱说,包你无事。”

    之所以非要带上李含章,她有自己的小心思。

    这次侦查静江军的动向,她为风沙立下大功。

    风沙赏罚分明,一定会重赏。

    她想好了要什么赏赐,又实在不好意思明说。

    这次让李含章做她的男伴参宴,风沙一看,什么都明白了。

    ……

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 人间天堂

    李含章一直不清楚风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只知道是个很大很大的大人物。

    到底多大,他只能以高月影和江喧来衡量。

    两女是风沙的婢女,风沙的地位自然远在两女之上。

    两女之上的人物是个什么概念,他就完全没概念了。

    就像农夫以为皇帝用金锄头锄地一样。

    因为从来没见过,所以根本无法想象。

    夏冬领着李含章往内院走了一段,李含章陡然紧张起来。

    全身汗毛根根倒竖,听觉目力乃至嗅觉,突然无比灵敏。

    身体往下稍矮,手往腰间探摸,整个人进入了战斗姿态。

    活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咪。

    可惜手往腰间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自己并未携带武器。

    夏冬敏锐地察觉李含章的异常反应,探手挽住他的胳臂并抱紧,同时低声道:“别紧张,都是这里的卫士。有我在,他们不会把你怎样的。”

    李含章长长地吐了口气,紧绷的肌肉稍稍松缓,转着脑袋四下张望,咋舌道:“哪来这么多高手。”

    他的灵觉非常敏锐,感觉自己身处勐兽遍地的荒山野岭,到处藏伏着凶勐野兽,准备一拥而上,将他分食殆尽。

    其实明面上并没有看见半个人影,可是他分明感受到许多凌厉的视线四面交错,硬是把他从头到脚,扫个通透。

    夏冬略一犹豫,小声道:“风少的侍从当然不一般。”

    虽然她嘴上没有说,心里已经没把李含章当成外人。

    觉得有些事情不必再瞒着李含章了。

    李含章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曾经跟风沙的侍卫过过一招,区区一个看门的侍卫居然毫不落下风。

    当时他很震惊,但是勉强还能接受。

    毕竟是个大人物,身边有几个高手很正常。

    现在感觉可不是一两个,一路走来,少说好几十人。

    何止震惊,简直震撼。

    更震撼的还在后面。

    穿过一座月亮门,进到内院后,本来被山石林木收束的视野豁然开朗。

    入目皆梦幻,转眸尽美人。

    一眼望去,玉颜纷纷,秀发簇簇,或鬟或披,少说也有多百个。

    无一不是桃面樱唇,明眸皓齿,魅力四射,艳光照人。

    哗哗水响牢牢地吸住李含章的视线,十几位少女正在池中戏水。

    穿着各色短衣,色彩纷呈,极其单薄贴身,无一不勾勒出紧实曼妙的娇躯曲线。

    粉臂白腿,湿发玉颈,胴体分峰,起带水瀑,落激水珠,斜阳照耀下五彩缤纷。

    放眼望去,庭院中的女子少说有好几十位,环肥燕瘦,活色生香。

    令人目不暇接,随便稍稍盯上一个,都是难得一见的超级大美人。

    随便一个走在街上都能引起一片回头的那种美人。

    这种级数的美人别说街上难得看见,就算碧天馆、烟悦轩那种美人扎堆的地方,都不一定天天见到。

    尤其还在池中嬉戏,露天出浴……

    依稀还有两个眼熟的,李含章觉得在哪里见过,又死活想不起来。

    觉得不应该呀!这么漂亮的美人,只要见过,实在不太可能忘记。

    脑袋忽然闪过一道光,没错是见过,碧天馆追看青鸾表演时见过。

    两位都是最近非常出名且出彩的歌舞伎。

    只是那时浓妆,这时素颜,乍一眼认不出来罢了。

    这时,又有几位身材高挑的美少女先后沿着池边的小径由远及近。

    有两女穿着正常的裙装,还有三女同池中戏水的一众美人一样,穿着贴身短衣。

    短衣贴敷娇躯,还挂着水珠,赤足踏着板石,一步一脚印,明显池中出浴不久。

    无论裙装还是短衣,或携手或并肩,或嬉笑或打闹,咯咯清脆,不乏花枝乱颤。

    好像习以为常,没有半点羞窘,甚至没有半点不自在。

    白得人触目惊心,摇得人眼花缭乱,晃得人心慌气短,

    李含章直接看傻眼,双脚牢牢钉在地上,路都忘了走。

    这是什么鬼地方?众香苑?风流园?

    他这辈子见过的美人应该都没他这一眼扫过去看得多。

    夏冬冷冷地语气阴森森地道:“好看吗?”

    李含章下意识点头,亏得他反应快,点到一半又立刻变为摇头。

    连颈子都卡卡扭响,这才勉强掰了过来。

    夏冬双臂略微收紧,挽着李含章往边上走,嘴上道:“这些泰半是风少的家伎,好像都是别人送的,归林羊羊管,近来放出去表演。名花榜你听过吗?”

    李含章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小心翼翼回道:“好像是听几个江湖上的朋友提过,你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没有多问。”

    夏冬横他一眼,相当千娇百媚,轻哼道:“感兴趣也没什么,反正你碰不了。”

    李含章干笑道:“那是,那是,风沙的人,别说我根本不想碰,想碰也不敢。”

    夏冬本想再说他几句,一只手忽然松开怀抱,比唇嘘声,低声道:“这边走。”

    李含章听到花丛灌木的隔壁传来撒娇声。

    先别管说些什么,就光这媚死人的嗓音就让他脑袋发晕,浑身都酥了。

    又走几步走近些,听那媚声尼声尼气地道:“主人最偏心了,每次只要绘影在,就只抱她不抱我。”

    绘影?那不就是高月影吗?李含章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

    十分好奇这个又冷又傲,从来对男人不屑一顾,凶巴巴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怎么是偏心呢?”风沙笑道:“她是姐姐,你是妹妹。”

    媚声不依道:“她是比我大,可我比她大……”

    再后面,声音小了些,李含章听不清楚内容,只听到有女声呢呢喃喃。

    好像还不止一个。

    夏冬冲李含章咬耳朵道:“是绘影的妹妹绘声。这女人小心眼,不要得罪她。”

    李含章动了动唇又闭上,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小声问道:“她们俩是亲姐妹?”

    夏冬斜他一眼,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伸手往他胳臂上使劲扭了一下。

    李含章差点叫出声,使劲忍住了。

    心里终究还是不免浮想联翩,腹诽风沙还真会享齐人之福,不知羡煞多少男人。

    转念又不禁想到高月影往常那副高高在上,瞧不起男人的样子。

    暗忖原来你是这样的高月影,哼哼!也就在外面端着架子罢了。

    ……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 比纣王还昏君

    风驰柜坊这场风流宴是武从灵拉着绘影张罗的。

    表面的目的就一个,让风沙开心,讨风沙欢心。

    这种场合宫天雪和伏剑自然不会缺席。

    这主意就是初云出的,当然跟着武从灵一起来。

    绘声、思碧、巧妍、林羊羊、江离离、张星雨自然全跟着主人一起过来。

    还有岳湘、岳汐、陈璧等家世很高,无需去秘营锻炼的十几名新近婢女。

    基本上全都是各地军使的女儿。

    林羊羊把她手下百名美人一个不落带来当背景,烘托气氛。

    还特意叫上了苏冷和主人夸过的青鸾及曲半衣。

    几乎全是风沙的人,且都是关系非常亲密的人。

    还有一些,也不能算外人,比如楚亦心就是伏剑邀请来的。

    张星火夫妇、房日星夫妇和夏冬,则是风沙亲自邀请来的。

    他们这次立下大功,风沙已经完全视为自己人。

    宫天雪、伏剑、武从灵和初云陪风沙喝酒聊天。

    不管实际权柄大小,她们四个才是主人,够资格坐着。

    因为周宪的关系,初云亦主亦奴。

    风沙挺喜欢初云,便让她也坐了。

    四女叽叽喳喳的,专捡些趣事说。

    绘声和绘影负责斟酒和喂点心,思碧仔细剥果子。

    巧妍温柔地给主人掏耳朵,林羊羊揉肩按背,张星雨蜷跪在地上给主人捶腿。

    风沙难得这般轻松,十分开心,看武从灵都很顺眼,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

    江离离忽然牵着小镜子过来,拉着女儿拜过主人之后,示意女儿给主人揉腿。

    张星雨想了想,让了左腿。

    江离离冲她感激地笑了笑。

    林羊羊则招呼她过来接手,自己挺直娇躯给主人按头。

    风沙没想到江离离会把女儿带来,伸手把小镜子抱到自己腿上,冲江离离道:“她还小呢!”

    江离离忙道:“她这段时间跟着东果小姐,该学的也都学了,该会的也都会了。虽然年纪尚小,起码端茶倒水,铺床叠被不成问题,可以服侍主人了。”

    这事她私下里跟主人提过好几次,主人一直没答应。

    她觉得今天的气氛非常合适,趁机旧事重提。

    见主人不吭声,又道:“如果她在主人身边长大,自然最贴心,用起来最顺手,也最忠心。”

    风沙神色微动,认真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尤其“最忠心”三个字,他的确非常看重,终于被打动。

    于是让绘声回去跟东果说一声,把小镜子转到他的身边。

    江离离十分兴奋,赶紧叫女儿向主人磕头。

    风沙含笑夸了小镜子几句,余光发现马玉怜领着马珂润快步走过来。

    脸上转过诧异,眼神闪起冷芒。

    马玉怜应该在江城啊!怎么会跑来岳州,而他还不知道?

    转念扫了武从灵一眼,不用多问,肯定是随武从灵来的。

    马珂润不听命令,叫她送刘公子到大越,居然半途折返。

    马玉怜居然也敢违命。

    马玉怜当然知道自己犯了主人的大忌讳,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伏身叩首道:“婢子知错了,求主人看在玉颜公主的面上,留婢子一条狗命,继续服侍主人。”

    马珂润跟着趴下,埋着脑袋瑟瑟发抖。

    本来正给主人捶右腿的张星雨跟着过去跪下伏首。

    马玉怜和马珂润都是闽国宗室,马玉怜更是公主。

    两女都趴下了,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包括宫天雪在内,谁都不敢求情,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本来春光明媚,一下子寒如严冬。

    “今天难得开心,我不想大煞风景,罚当然是要罚的。”

    风沙冷厉的眼神忽然转澹,若有所思地道:“你先留在我身边,我要亲手严惩。珂润你也起来,以后跟着玉怜,切莫擅自做主。”

    他突然想到马玉怜为什么宁可违命也非要来岳州了。

    起因就在于他气恼马珂润不听命令,从而忽视冷落。

    在闽国宗室看来,没有宗室女在他身边,等同于天崩地裂。

    马玉颜对他助力甚大,是他不够深思熟虑,不该如此草率。

    马玉怜一听,喜从悲来,连连叩首。

    只要主人肯把她留在身边,让她怎样都行。

    至于被主人“亲手严惩”什么的。

    她哪寸地方没被主人“严惩”过?什么丢人样子主人没见过?

    一点都不在乎,甚至还求之不得呢!

    马珂润和张星雨左右搀扶马玉怜起身。

    绘声、绘影和林羊羊你瞥我一眼,我瞟你一下,最后又一起偷瞄主人。

    气氛忽然暧昧起来。

    她们谁没被主人“亲手严惩”过。

    这哪是惩罚,分明是情趣好不好。

    显然主人不打算追究马玉怜抗命的事了。

    看来马家姐妹还是很得宠的。

    巧妍低着头,瞧着有些害羞。

    她已为人妇,当然没有参与过,可是服侍主人的时候多少见过。

    只是装成害羞罢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是不是该学江离离,把女儿送到主人身边。

    可惜年龄实在太小,只能过几年再说了。

    思碧、江离离和张星雨没有经历那么多,但也嗅到当下的氛围。

    各自红着脸,不敢抬头,不敢作声。

    伏剑则在那儿正襟危坐装正经,在场大都知道她跟风沙的关系。

    可是这层窗户纸一天没有捅破,她就跟宫天雪一样,只是侄女。

    宫天雪适时道:“小镜子,走,跟姐姐去那边玩。”

    风少把她视同己出,未有男女之心,可是两人非常亲近,没什么避嫌。

    加上人在风月场,对男女之事并非全然懵懂不知。

    感到气氛开始暧昧,她当然不会打搅风少的兴致。

    获得郭青娥承认的武从灵虽然有身份,其实跟风沙没有多亲密。

    是真正的懵懂不知。

    不过,她聪明,多少看出些端倪,显得有些紧张。

    她性子素来高傲,内心更是非常骄傲。

    尽管被迫屈从风沙,实则很不情愿,不想成为玩物。

    不免开始担忧风沙有什么特殊嗜好,她哪里受得了?

    宫天雪牵着小镜子刚离开不久,场面乱得一塌湖涂。

    这种全然没有外人的场合,自然随便风沙放浪形骸,想怎样玩就怎样玩。

    只要他想,可以比纣王还昏君。

    绘影离得最近,又亲昵地渡酒,被他一把拽到怀里。

    结果绘声不高兴了,一个劲撒娇不依,怪主人偏心。

    风沙调笑几句,正打算一碗水端平的时候,听得夏冬在栅栏外面轻咳一下,道:“风少,我可以进来吗?”

    尽管被打搅兴致,风沙毫无不悦,反而高兴地站起身,迎出几步笑道:“当然,当然,夏姑娘是功臣,我……”

    忽然住嘴,却是看见夏冬正亲昵地挽着李含章的胳臂。

    而李含章正贼眉鼠眼地往里面打量。

    ……

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 冷冰冰的酒池肉林

    风沙身边的女人,李含章认识好几个,端得目不暇接,都不知道看谁好了。

    除了绘影和江离离,他还认识武从灵、伏剑和初云。

    最关键,诸女如今的神态举止,与他以往所见、所闻、所知根本截然不同。

    眼珠提熘乱转,脑袋嗡嗡乱鸣,一时失神。

    幸好宫天雪带小镜子先走了,不然他受到的冲击更大。

    夏冬见他到处乱看不说话,着急推他几下,低声道:“发什么愣,叫人啊!”

    风沙笑道:“无妨无妨,我跟李马快是老交情了,如今更不是外人,来者是客,两位敬请随意,吃好喝好玩好,不必拘谨。”

    夏冬这番举动,无异于宣示李含章跟她关系非常亲密,就差直说两人是情侣了。

    他多少还是有点遗憾,李含章是一把非常好用的快刀,最适合用来快刀斩乱麻。

    碍于夏冬的感受,以后可就不方便往死里用了。

    夏冬心下一喜,知道风沙接纳了李含章,以后就视为自己人了,没口子地道谢。

    “我待会儿还要接待客人,晚些再跟你们聊聊。”

    风沙歪了歪脑袋,冲绘影和江离离道:“你们俩就陪夏姑娘和李马快四下转转,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没什么禁忌。”

    就是这里什么人都可以介绍给李含章认识,连四灵的存在都可以让李含章知道。

    绘影和江离离相视一眼,福身应是。

    风沙又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全呆在我这儿算怎么回事。绘声你也退下。”

    绘声、思碧、林羊羊、巧妍、张星雨等婢女纷纷起身,行礼告退。

    初云想了想,跟着告辞离开。

    别看都是风少的婢女,其实诸女各管一摊,很少聚得这般齐整。

    今天是难得的联谊机会,大家可以互通有无。

    她就非常希望从思碧手里弄点钱、借用一下传火司的信传渠道。

    奈何她跟思碧、绘影不熟,希望绘声帮忙介绍一下。

    诸女离开之后,只剩伏剑和武从灵留了下来。

    “房堂主亢俪差不多快到了。这次大获全胜,湘水分堂功不可没。”

    风沙一脸郑重地冲伏剑道:“这样的分堂才是三河帮需要的分堂。”

    伏剑缓缓点头。

    风少是希望她以湘水分堂为模板,整肃各地分堂。

    还有言外之意,她也听明白了。

    反正三河帮濒临拆分,那就无所谓手段,手段越严厉越好。

    最好留下的都是像湘水分堂这样听招呼的。

    屁股坐歪的,对她来说,杀之有益无害。

    “这样的家族才是东鸟皇室需要的家族。”

    风沙又转向武从灵道:“别真把自己当成公主,整天端着公主架子,给谁看呢?想想武则天,至不济学学马玉颜也行。”

    说实话,东鸟皇室当真不得人心。

    闽国远比东鸟弱小多了,跟东鸟一样内乱频繁。

    然而灭国之后,各地闽人无不对故国心心念念。

    马玉颜一声招呼,闽地大小世家无不云集景从。

    反观武从灵,除了江城会,地方势力根本不鸟。

    武从灵又羞又窘。

    若非风沙在重阳大宴上鼎力支持,那些地方上的实权人物根本没人把她当回事。

    哪像马玉颜,说是附庸,其实无异于盟友。

    刚才风沙纵放马玉怜,就是给马玉颜面子。

    而她面对风沙的时候,别说面子,连尊严都是人家施舍的。

    “无论在朝在野,都要鼎力扶持房家,怎么褒奖都不为过。”

    风沙正色道:“等下一定要放下公主架子,以情动情,以心换心。”

    他就差手把手教武从灵做事了。

    当初救下马玉颜,马玉颜很快给予强大地反哺。

    至今还有近三成弓弩卫和剑侍来自马玉颜支持。

    各种供奉更愈见愈多。

    反观武从灵,明明掌控着诺大的江城会,到现在还要找他要人要钱要支持。

    武从灵脸蛋涨得通红,轻轻地应了一声。

    幸亏风沙把所有婢女都给支走了。

    要是当着一众婢女的面这么教训她一顿,她肯定受不了。

    “难得今天开心,干嘛说这么正经的事。”

    伏剑挤出笑脸,抱着风沙的胳臂撒娇道:“如此良辰美景,只谈风月好不好。”

    风沙斜她一眼。

    “东果在后面的别馆弄了个酒池肉林呢!共十名绝色,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

    伏剑凑唇就耳,吹气如兰道:“家世、气质、容貌、身材俱佳,而且全是处子。你今天什么都别想,舒舒服服当一回纣王就行了。”

    这次各方送子女为质,女子三百多,男子五十多。

    除开岳湘、岳汐等高门贵女免于秘营之外,余下近半男女已经成年,不入秘营,留下为侍从侍女。

    十名绝色皆是从剑侍和这些侍女之中挑出的佼佼者。

    字面意义上的百里挑一。

    风沙笑道:“你怎么会帮着东果拉皮条呀?”

    尽管脸上带笑,话的意思可寒得紧。

    因为曾经被废的经历,他最忌讳内外勾结。

    绘影掌控传火司,权力已经够大了。

    再加上一个伏剑,想想就不寒而栗。

    不过,也并不是真的对伏剑起疑心。

    否则,他肯定不动声色,不会显露。

    伏剑被他皮笑肉不笑弄得心里发颤,暗忖还真是伴君如伴虎,拍马屁都有危险,挤出笑脸道:“其实是婶婶的意思,还要大师姐和我亲自把关呢!”

    永宁的意思?风沙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看了武从灵一眼。

    武从灵人都来了,入门已成定局。

    永宁一心修玄,从不管事,家里的内务一直是东果在打理。

    武从灵身为唯一妾室,一定一家独大。

    这小妞并非善类,恐怕会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后宅不宁。

    永宁八成是想再收妾室进行制约。

    武从灵神情不渝,终究没敢反对。

    她倒没有想那么多,就是单纯不高兴。

    尽管她打小修道,毕竟出身皇室,并不是很在意风沙有多少女人。

    但是很在意自己在家里的地位。

    郭青娥给风沙挑女人,居然让宫天雪和伏剑安排,她知都不知道。

    也太不把她当回事了。

    风沙沉吟道:“我等下过去看看好了。”

    收不收小妾,收几个小妾这件事全由永宁做主,他没什么发言权。

    可是收谁为妾,永宁一定会尊重他的意见。

    他意属小竹,永宁也是知道的。

    可是,以小竹的家世和能力,根本不可能与武从灵抗衡。

    所以,永宁才会另外择选。

    想通这点,风沙有些扫兴。

    明明是风花雪月,纵情享乐的事。

    偏偏带着冷冰冰的枷锁,让人无法完全放开,随心所欲。

    ……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 静池话众女 上

    风沙让绘影和江离离陪夏冬和李含章四下转转,介绍给大家认识。

    结果没走多远,有侍女跟绘影附耳,说初云邀请,绘影歉然告辞。

    相比江离离和夏冬,当然初云更重要。

    至于李含章,她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

    江离离赶紧陪着笑脸,连道无妨。

    李含章悄摸摸问道:“她真是中平宗室啊?”

    江离离斜他一眼,轻轻摇头。

    “我就说呢!“

    李含章立时舒了口气,笑道:“堂堂王族贵女,怎么会给人做婢女呢!”

    江离离冷不丁道:“她是旧蜀宗室,蜀王长女。”

    李含章一口气差点噎住,脸憋红了,转念释然道:“原来她还真是一位公主啊!难怪扮起中平宗室有模有样。可惜可惜,可惜旧蜀早就亡国,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你知道什么。”

    江离离白李含章一眼,哼道:“她现在下一道命令,比中平王金口玉言还管用。听说她还在江陵的时候,几个中平王子设宴,都是拿自己夫人当成歌舞伎招待她。”

    “啊?”李含章双眼睁圆,硬是合不拢嘴。

    歌舞伎的地位低贱。

    连他都知道,一旦拿出来待客,默认就是可以陪睡的。

    堂堂中平王子居然拿自己老婆来招待风沙的一个婢女?

    如果绘影是男子,岂不是可以予取予求?

    换成风沙亲自,他都无法想象,那会卑微成什么样子。

    夏冬担心李含章无知无畏,图惹祸殃,接口道:“风少的婢女可不止一位公主。孟家姐妹是旧蜀公主,马家姐妹是闽国公主。”

    她叫人是随授衣,授衣就是以“孟家姐妹”“马家姐妹”称呼之。

    就像那两家姐妹以“纯狐姐妹”称呼一样。

    李含章刚想问孟家姐妹是谁。

    江离离抢先道:“蜀王姓孟。”

    李含章噢了一声。

    “风少前妻是大唐公主,早年亡故,现在的夫人是当今大周梁国长公主殿下。”

    夏冬继续道:“东鸟衡山公主跟他什么关系,你刚才都看见了。”

    李含章听得直眨巴眼睛,心道好家伙,风沙这小子一家子公主。

    当世三大国,东鸟、北周、南唐一个不落,这是跟公主干上了。

    转念嘿嘿道:“亡国的公主做婢女,大国的公主娶为妻,他还真是嫌贫爱富。”

    夏冬心道辰流公主还是他的情人呢!

    不过,嘴上没说。

    江离离听了很不高兴,皱眉道:“你这样说我主人,真不怕我给你小鞋穿啊?”

    要不是她跟李含章的关系非常好,这会儿已经发飙了。

    李含章这才想起来,江喧也是人家的婢女呢!讥讽道:“这么说你给他做婢女,可是大赚特赚了,比投胎还省事,直接跟公主平起平坐了。”

    江离离心道你才知道啊!轻哼道:“岳汐陈璧是州牧家的千金,在你手下跑腿,听凭吆喝斥责,任你差遣来去,是否感觉不错,挺得意的?”…

    李含章微微一愣,干笑道:“还行还行。”

    三人正说岳汐和陈璧,眼见两女肩着并肩、手拉着手从廊道那边快步转过来。

    岳汐和陈璧给风沙做婢女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交际圈很小。

    来后除了认识彼此,谁都不认识,自然结伴一起。

    转了一会儿,远远看见岳湘跟一圈女人谈笑风生。

    奈何岳汐跟岳湘关系不好,犹豫少许,没敢过去。

    好不容易发现巡防署三名长官在一起,赶紧凑来。

    几人稍作寒暄,江离离召来一名侍女,吩咐道:“就在这静池边摆上一桌。”

    其实不光她这样做,围着静池已经摆开好几席了,还有好几席正在张罗中。

    等待摆席的时候,江离离向几人介绍道:“那是思碧小姐,负责安置伤残同僚,帮主人打理着一大批产业,是家里的钱袋子,深得主人信任……”

    她忽然压低声音道:“因为她人一直呆在潭州,所以跟大小姐的关系非常亲密。下面好像有个潭州帮的说法,纯粹空穴来风,你们听听就罢。”

    既然主人已经把李含章视为自己人,很多事情就必须要讲清楚了。

    她们这些婢女在主人面前和和乐乐,私下里可并非铁板一块。

    彼此拉帮结派得厉害,隔阂深着呢!

    她得告诉李含章,要跟哪些人亲近些,要跟哪些人保持距离。

    李含章、夏冬和岳汐、陈璧彼此交换下眼色,各自点头。

    江离离又指向静池另一边道:“绘声小姐和绘影小姐你们都认识吧!”

    夏冬和岳汐、陈璧一头。

    夏冬自不必提,跟授衣关系亲密又跟风沙一路南下,熟的不能再熟了。

    岳汐和陈璧成为婢女的当天就被人领着认识家里的两位大总管。

    外务大总管绘声和内务大总管东果。

    想不认识都不行。

    江离离继续道:“如果听到有人提公主帮或者旧蜀帮,很可能跟她们有关。”

    李含章恍然道:“她俩是旧蜀公主嘛!”

    “公主是指辰流的柔公主。”

    夏冬纠正道:“她们姐妹俩早先出身柔公主府,后来被柔公主送给了风少。”

    因为跟纯狐姐妹亲密无间,她对风沙身边人的情况非常了解。

    称得上如数家珍。

    有些情况,甚至比江离离还清楚。

    毕竟江离离才到风沙身边没多久。

    江离离眸光闪烁几下,展颜道:“你和纯狐小姐相交莫逆,以后多多指教啊!”

    夏冬嗯了一声。

    “对了。”江离离又道:“在家里我归绘声小姐管,你们可千万不要得罪她。”

    她的身边比较特殊,主人特许她内外兼顾。

    虽然在家里没挂职,大体上还是听绘声的。

    夏冬和岳汐、陈璧一头。

    夏冬自不必提。

    岳汐和陈璧因为被分在江离离手下,严格说起来,绘声是她们俩的顶头上司。…

    李含章忍不住问道:“在家归她管,在外归谁管?”

    其实他是想问岳州巡防署到底归谁管。

    江离离冲旁边一席努了努嘴道:“巧妍小姐。倒也不能说管,只是在岳州行事,一旦离开她的照拂,肯定寸步难行。”

    李含章好奇地伸长颈子打量几眼,突然想起来了。

    有一次风沙坐着轮椅走在街上,正是这个巧妍推轮椅来着。

    当时绘声和高月影与之同行。

    当时,张星火随便提了一嘴,说是曾在枫桥别墅打过照面。

    好像并不是叫巧妍这个名字,叫什么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不免疑惑道:“我记得她好像是谁的夫人,怎么又是巧妍小姐?”

    对巧妍,江离离见面很少,所知不多,被问住了,拿眼去瞄夏冬。

    夏冬想了想道:“她嫁给了孟家姐妹的弟弟孟凡,还给孟家诞下了一对龙凤胎,听说风少非常高兴,远在汴州都不忘给两个婴孩隔空补办一场满月酒。”

    李含章噢了一声,转念咋舌道:“这么说,她们是一家的,内外都管着我们?”

    江离离立刻肃容道:“所以要敬要敬,知道什么敬吗?敬而远之的敬知道吗?”

    ……

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 静池话众女 下

    孟家姐妹明明内外都管着江喧,偏偏江喧强调敬而远之。

    李含章不明白为什么,张口就问。

    既然这个旧蜀帮内外都是江喧的上司,本应该着力交好,哪有主动疏远的道理。

    江离离脸色微变,觉得这小子好不懂事。

    这是能明着说的事吗?

    要是不慎传到了孟家姐妹的耳朵里,她能穿小鞋穿到死。

    夏冬也不太明白江离离什么意思,反倒是岳汐和陈璧相视一眼,完全了然于心。

    她们俩个出身官宦之家,很多难以言明的禁忌,打小见多了。

    “内交勾结自古就是为臣者大忌。”

    岳汐大着胆子道:“主人特许江主事内外兼顾,足见信任呀!”

    陈璧赶紧接话道:“我们身为下属,更要谨言慎行,不要给江主事惹事。”

    两女看似说江离离,其实隐射绘声和绘影一内一外,犯了为臣者的大忌。

    显然是真的明白江离离在戒惧什么。

    江离离微笑道:“很好,以后你们多多帮衬,辅左提醒他俩,避免无心之过。”

    有两个懂规矩的在夏冬和李含章身边,她总算能稍稍放心了。

    两女得到夸奖很高兴,赶紧谦辞。

    李含章撇了撇嘴,转目一指,岔话道:“宫帮主我认识,她又是哪帮的。”

    他在伏剑身边看见岳湘、楚亦心和海冬青。

    不仅都是三河帮的,而且都是他的熟人。

    尤其楚亦心和海冬青,跟他关系可好了。

    他一早就盯上了,心里琢磨在这种场合,他方不方便过去跟人家打招呼。

    江离离轻声道:“二小姐是主人的干侄女,又是三河帮帮主,自成一派。”

    说话的时候,看了夏冬一眼。

    两位纯狐小姐就是二小姐送给主人的婢女。

    以夏冬和两位小姐的关系,应该知道这事。

    夏冬嗯了一声,道:“我跟宫帮主走得较近。”

    伏剑乃是云虚安插到风沙身边的密谍。

    出身柔公主府的人并不把她视为外人。

    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知道的人也不敢乱传。

    伏剑又刻意与柔公主的人保持距离。

    所以,夏冬和江离离都不清楚这层关系。

    李含章好奇道:“为什么啊?”

    夏冬略一犹豫,把纯狐姐妹和宫帮主,以及和她的关系说了。

    李含章恍然道:“所以你就随两位纯狐小姐,是帮主帮的了?”

    并无帮主帮一说,真要论起来,那也是二小姐一派。纯粹是他张口就来。

    江离离轻轻摇头,道:“两位纯狐小姐深得主人宠爱,都身居高位,身负要职,否则当初你也上不了顺风号,岳湘也不会至今拿你无可奈何。”

    这是暗示两位纯狐小姐可以独树一帜,不必托庇于二小姐。

    “我就说呢!”

    李含章抓抓脑袋,冲夏冬笑道:“你又不是风沙的婢女,他对你态度却……”

    夏冬立时冷起俏脸,一对俏眸闪烁起危险的光芒。

    其实授衣一直希望她委身风沙,尤其在确定去南唐任职之后。

    她曾经动摇过一阵,最终还是婉言拒绝了。

    虽然授衣嘴上没说,她知道授衣非常失望。

    李含章被夏冬吓得伸手乱指,岔话道:“那边又是哪一帮?”

    江离离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道:“衡山公主的女官和宫婢,我跟她们不熟,只知道赵姑娘大有来头,虽然名义上是婢女,实际要当成家里的小姐一般对待。”

    李含章听到“赵姑娘”稍微一愣,凝神打量片刻,总算认出来了。

    当初他受齐蝉托请解救衡山公主武从灵。

    曾经伙同云梦震雷帮袭击了伏剑的座船。

    他失手被擒后,正是交给这位赵姑娘处置。

    然后才有之后来岳州,卧底王魁身边之事。

    他对这位赵姑娘的印象极深,真真艳若桃李,毒若蛇蝎。

    江离离转向夏冬问道:“你有没有听授衣小姐提过赵姑娘的事啊?”

    夏冬犹豫少许,小声道:“听说跟密谍有关,旁的我就不知道了。”

    无论在龙门武馆,还是在南下途中,她跟这位赵姑娘接触甚多,了解却非常少。

    授衣对此女的情况从来讳莫如深。

    她的印象是狐媚妖冶,心肠歹毒。

    一开始觉得知性亲切,后来便敬而远之了。

    江离离一听跟密谍有关,哦了一声,不敢再多打听。

    伸手指对岸那一席道:“苏冷、青鸾和曲半衣都认识吧!当中那位是羊羊小姐,这些个家伎都归她管,主人平常娱乐消遣,也多半是她安排,跟主人非常亲近。”

    “那啥,我想问问啊!”

    李含章轻咳一声,凑近些小声问道:“这一圈小姐姑娘认下来,你行几啊?”

    怎么感觉江离离谁都惹不起的样子。

    江离离皱眉道:“除了大小姐和二小姐,刚才说的几位都是主人的剑侍副首领,每个人主管着一摊子事,无不位高权重。我只是一等剑侍,哪能跟她们相提并论。”

    李含章很敏锐,立时追问道:“什么剑侍?剑侍副首领和一等剑侍又是什么?”

    江离离略一犹豫,哪个组织的组织结构都是机密,不可能对外人透露。

    转念想到主人的吩咐,还是大略说了一下。

    剑侍分为三等,每一等剑侍又分为掌事、从事和侍从三个等级。

    最后不乏得意地道:“我是首席一等剑侍掌事,剑侍副首领以下就是我了。”

    主人的剑侍多了去了,能成为剑侍副首领的凤毛麟角,她已经很了不起了。

    李含章撇嘴,斜眼道:“说了半天,咱们是哪一帮的?”

    江离离瞪他一眼,张手召拢四人小声道:“在汴州时,我在流火小姐手下做事,后来流火小姐派我去江城辅左授衣小姐。”

    所以,她是纯狐一派的,天然就跟夏冬亲近。

    如今流火和授衣都不在主人身边,夏冬又跟李含章好上了,再也指望不上。

    她连退路都没了,必须讨得主人欢心。

    思虑再三,决定把女儿送到主人身边。

    李含章恍然道:“原来我们是纯狐帮的,是这么叫吧?”

    正是江城,江喧混到他身边,原来是奉了纯狐授衣的命令。

    江离离又瞪李含章一眼,道:“两位小姐出身武阳龙尾派。”

    李含章眨眨眼睛,道:“所以,我们是武阳派还是龙尾帮?”

    江离离轻哼一声,不看不理。

    李含章笑道:“你们私下分这么多派系,风沙他知道吗?”

    他有些弄明白了。

    这些女人,大体上分为四个派系。

    衡山公主算一派,思碧的潭州帮、孟家姐妹的旧蜀帮、宫天离的帮主帮。

    彼此间关系重叠,还分出好些小派系。

    比如纯狐姐妹的武阳派就属于宫天离的帮主帮,又相对独立。

    李含章认为江喧应该远远没有把派系说全,起码就没说明马家姐妹是哪一派的。衡山公主有势力,北周和南唐两位公主八成也有,所以实际情况只会更加错综复杂。

    就他目前所知,已经快被绕晕了。

    本还羡慕风沙身边美女如云。

    又是公主,又是姐妹花,人间极乐莫过如是。

    现在反倒有些可怜。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多到论帮论派,何止地狱!

    光是替风沙想想,一个脑袋两百个大。

    ……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 走不了的后门

    巡防署几人静池边围叙的时候,房日星夫妇准时抵达。

    这是一次比较正式的会见。

    房日星不仅是三河帮湘水分堂的堂主,更代表着房家。

    房方氏的身份并不是伏剑的侍女,而是房家的少夫人。

    伏剑是中间人,是引荐人,寒暄着介绍之后便即告退。

    风沙请房日星入座,武从灵则让房夫人坐到自己身边。

    房日星夫妇还带来了一位瞧着娇怯怯的少女。

    婉约眉、大眼睛、樱色唇,约十三四岁年纪。

    脸孔白皙秀丽,澹黄色的裙装尽显素雅清纯。

    描画澹妆,不掩稚嫩;身材娇小,不乏婀娜。

    一来就娇滴滴地伏身行礼,叩拜主人,又叩公主金安。

    风沙心道这必是房家送他身边的女儿了。

    重阳大宴的时候肯定随父兄给他敬过酒,他肯定见过。

    使劲瞅了几眼,是个漂亮的小丫头,只是想不起来了。

    “本家侄女房晴,现正于风少府上执役,今日有幸受邀参宴,当真不甚荣幸。”

    房方氏心知风少七天下来见得各家女儿实在太多,肯定没印象,特意介绍一番,最后道:“贱妾与外子进门前正巧遇上了,斗胆带了过来,还请风少和公主见谅。”

    怎么可能是无意遇上,当然是故意带来。

    “房晴,嗯,房晴。”风沙笑吟道:“山房霜气晴,一宿遂平生。阁上见林影,月中闻涧声。好名字,好意境,抬头让我看看。嗯,好清秀的小丫头,我记住了。”

    房晴伏在地上,仰着俏脸亮给主人看,不敢直视又不敢闭眼,视线稍往下沉。

    两颊微晕,如鲜桃将熟;身子轻颤,似不胜凉风。

    房家夫妇见风沙如此一番言语,甚至还吟了半首诗,脸上都见喜色。

    仅仅是这一批到风沙身边的婢女就数以数百计。

    无论家世容貌,还是学识气质,各方面都有出类拔萃者。

    房晴在家是天之骄子,在风沙身边可排不上号。

    两人兜这一圈子,无非是希望风沙对房晴的印象深刻些,更易脱颖而出。

    武从灵想到风沙刚才让她放下公主架子,鼎力扶持房家,以情动情,以心换心,于是冲房晴轻轻招手道:“确实清秀可人,惹人疼怜。来,到我这里来。”

    房晴很懂规矩,又或是来之前受过叮嘱,先拿余光去偷瞄主人,见主人含着笑,微不可查地点头,这才谢过公主,起身去到武从灵身侧,垂首俏立,瞧着十分乖巧。

    武从灵牵起她的手,又是一阵夸奖。

    其实她没比房晴大几岁,可身份和经历使她的气度与房晴绝对差辈。

    光看模样看着像一对少女玩伴儿,感觉上却像慈祥的长辈关爱孙辈。

    房方氏跟武从灵连连谦逊,房日星冲风沙道:“房晴去枫桥别墅的时候被告知,相当长的时间都不能再对外联络,时以载记。还放还休假,备整行装,与家诀别。”

    房晴出来后,赶紧跟大家打听,发现并非所有人如此。

    起码一小半可以留下。

    诸如岳汐、陈璧等高门,更是直接分派了差遣。

    又是不准对外联络,又是与家诀别。

    何止房晴吓得不轻,凡是被选中的,无不千方百计想要留下来。

    风沙听完后笑了笑,道:“其实没那么吓人,短则几个月,长也不过几年而已,可是,谁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无病无灾,把丑化说在前头罢了。”

    其实是送往君山秘营。

    君山秘营锻炼残酷,自然难免伤亡。

    这么说吧!凡是被丢进君山秘营的,就是弄死也无所谓的。

    不便往死里弄的,不会往秘营里送。

    诸如那些军使的子女。

    房日星忙道:“晴儿年纪尚幼,又打小娇生惯养,怕是去了生地,水土不服。”

    “湘水分堂立下大功,房堂主功不可没。房家乃衡潭望族,与我妻家香火情深,既然不是外人,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风沙正容道:“我出身四灵,房堂主应该心里有数。”

    此言一出,武从灵和房方氏一齐噤声。

    房日星则正襟危坐,缓缓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应该知道,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到我身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跟我亲近,更不是什么人都能被我委以重任的。”

    风沙郑重道:“这次留下不走的人看似幸运,实则未必。如果只是想做个婢女,在我这里混上几年就回家嫁人,倒也无妨,只可惜晴儿年纪合适,资质也不错。”

    房日星听得脸色一连数变,迅即正色道:“晴儿竟然有如此机缘,当不容错过。还望风少看在房家尚算尽心尽力的份上,多少照拂一下,让她顺遂一些。”

    谁家都不会甘心让本家的嫡子嫡女只做小小的侍从侍婢,风沙这话如果传出去,本不合适的那些家族,一定疯了一样再给风沙送来一堆年纪资质合适的。

    他当然不会蠢到传出去,跟房晴竞争的人,当然越少越好。

    “有些事我也不能完全做主,还是要看晴儿自己争不争气。”

    风沙含笑道:“我这不是记住她了吗?以后当会时常询问。”

    四灵秘营由青龙主持,非常独立,就算是四灵高层子侄,亦一视同仁。

    赵重光的儿子在秘营犯事,也就保住一条命,前途尽毁。

    临死前求他照拂,也就安排个肥差,想要晋升,绝无可能。

    这不是四灵的规矩,这是墨家的规矩。

    房日星连声赶紧,又要房晴给风沙磕头拜谢。

    虽然他并不知道四灵的规矩。

    可是风沙关注房晴,下面人一定会百般照拂。

    他这么想也没错,规矩再严,终究还是靠人来执行。

    君山秘营的青龙主事是苏环,无论如何还是要看风沙脸色的。

    不过,秘营的教头都是专职青龙,各有专精和绝艺。

    真要倔强起来,其实苏环管不了。

    要知道有些绝艺,整个青龙仅有寥寥人精通。

    整一代,就那么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专职专研。

    不是不想广而传之,可是很多绝艺艰深晦涩。

    历代青龙无数天才终其一生浸淫其中,哪是随便什么人说学就能学会的。

    身为青龙之首的墨修也只能说了解,绝不可能样样精通。

    墨修肩负着墨家的传承,青龙则实际掌握着墨家的传承。

    四灵可以没有总执事,却不能没有青龙。

    这也是风沙被废黜之后,青龙还能如此超然独立的原因。

    绕开青龙,就是不行,干什么都不行。

    不提墨家学说、军械制造、机关术等。

    甚至就连四灵的武学都是青龙在研究。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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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