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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六百七十四章 横刀夺爱

    青鸾没猜有错,苏冷确实是知情人。

    可是,苏冷也仅是知道荤场那点事。

    关于逸园管家苏高的情况,她还没有青鸾知道的多。

    听青鸾说苏高居然是黑市的大掌柜,苏冷非常吃惊。

    身为岳州第一名妓,以身份论,毫无疑义是下九流。

    但是以地位论,却跻身于上九流,起码往来无白丁。

    走私、黑市,距离她十分遥远。

    像故事里说的,像杂剧里演的。

    唯一认识跟走私沾边的人物,就是抓走私的李含章。

    “冷儿才刚搬来,还没住上几天,人都没认全呢!当真不知道他竟是这种人。”

    苏冷回神后第一反应就是想撇清自己,转念又脱口问道:“李主事他知道吗?”

    青鸾小声回道:“有可能。”

    李含章就是追着黑市的线索找来逸园的。

    虽然她并没有跟李含章透露更多,难保李含章不知道。

    就算现在还不知道,既然找来逸园,查清是迟早的事。

    苏冷坐不住了,冲风沙道:“我有他的身契,等下就去找人牙子,把他卖掉。”

    越是名妓越爱惜名声。

    因为名声等于身价,等于地位,等于尊严。

    更别说本就在贱籍,一旦获罪,从重处罚。

    不管苏高之前是什么人,现在都随她姓苏。

    尤其她答应苏高继续在逸园开荤场。

    这要被人联系起来,岂非百口莫辩?

    风沙见苏冷慌里慌张的,笑道:“站起来干什么?你现在还是风驰柜坊的代言、巡防署的行走,至不济还有林羊羊帮你扛呢!坐下,只管把心放回肚子,没事的。”

    苏冷一想是呀!我现在后台多硬,比跟着潘叔三的时候还硬,有什么好怕的。

    愁容顿消,笑颜又开,“冷儿听您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风沙想了想道:“之前怎样,之后就怎样,先不要打草惊蛇。”

    他过来找苏冷,纯粹是觉得巧合太多,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

    想探听一下情况,让零星的线索成串。

    岂知苏冷还没青鸾知道的多。

    唯一的收获是可以通过苏冷接触、观察、指使苏高。

    这么好的鱼线和鱼饵,正好放长线钓大鱼。

    苏冷点头应承,忽然道:“对了,待会儿有场义卖,就是让他去准备的。”

    她故意没说义卖的是什么,更没说她想把卖得钱以慈善名义送给潘兰容。

    憋着劲想给风沙一个惊喜。

    却不知道她打算义卖的那件名为狸奴睡足的茶台其实是风沙送给潘兰容的礼物。

    这对风沙来说,绝不可能是惊喜,是惊愕,是惊怒!

    晚宴将开之时,宾客终于撇下种种娱乐,纷纷聚集。

    苏高让一众仆人赶着三辆牛车运来狸奴睡足,并解开了蒙布。

    一众宾客立时鸦雀无声,无不看呆。

    过了好一会儿才此起彼伏地发出赞美巧夺天工的一声声惊叹。

    …

    苏冷将小竹请到了跟前,又拉手又贴脸,显得关系十分亲昵。

    然后宣布将此珍宝义卖,所卖得的钱将会全部交给潘家医馆。

    用来替那些贫病无依的百姓抵付看病抓药的诊费。

    其实门口见到风沙时,小竹已经后悔,不该把风沙送她的礼物送人。

    只是一时来气,憋着劲赌气。

    心里一直有些忐忑,本想离开之前,厚着脸皮找苏冷把礼物讨回来。

    她做梦也想不到苏冷会来这么一出。

    呆了少许,惴惴不安地转头寻风沙。

    很快在角落找到风沙,风沙神情平澹,她看不出喜怒。

    风沙身边的张星雨脸色苍白,双眸之中透着无尽的恐惧。

    活像惊雷炸在头顶的小鹿,整个人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小竹心儿直往下沉,沉到水底,知道风沙这次真生气了。

    她犹豫着想过去道歉,又拉不下面子,迟疑着没有动弹。

    正在小竹犹豫不决的时候,李探微忽然朗声报价,黄金千两,金票现付。

    众宾客不禁哗然。

    苏冷请来的客人,大都跟她差不多层次,反正没有能拿得出千两黄金的。

    除了风沙和李探微,两人都是不请自来的。

    金票现付更是惊煞当场,就算拿得出千两金票,谁没事身上会带这么多?

    所以风沙闪过第一个念头就是“有备而来”。

    小竹本来正在偷瞄风沙,闻言错愕转眸,盯着李探微发呆。

    李探微回以微笑,英俊眼光,迷得周遭一众女子神魂颠倒。

    多金帅气,又大方,居然真的一掷千金,想不迷人都不行。

    对李探微痴迷的同时,亦有不少又嫉又妒的视线射向小竹。

    如果视线是箭,小竹已经浑身是眼。

    苏冷尚不知自己闯下大祸,只是隐隐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在她设想中,大家踊跃报价,最后风少以大价钱一锤定音。

    风少人、物两得。

    于是既卖好了小竹,又讨好了风少。

    谁知道李探微横插一扛,一张口就是千金,还是现成金票。

    风少迟迟没吭声,恐怕没带那么多。

    风沙以前身上从来都不带钱,吃过几次霸王餐,好生尴尬。

    后来多少会揣上点钱,应付寻常吃喝采买够了,绝对不多。

    大头都是随行的婢女带着,绝对不少。

    这次自然是张星雨揣着钱。

    风沙根本不知道张星雨带了多少钱,想来几百金应该是有的,肯定没有千金。

    谁吃饱了没事干,带那么多钱出门?

    何况,又只是来参加宴会。

    张星雨红着脸不敢吭声,窘迫的很,显然确实没有带那么多。

    风沙脸色依旧平澹。

    落在张星雨眼中,这分明是暴风眼中的宁静。

    跟主人亲近的剑侍都知道主人有三喜。

    喜欢狸花猫,喜欢喝茶,喜欢在喝茶的时候戏玩狸猫。

    狸奴睡足上布满天然纹理的狸花猫,同时是一座茶台。

    无论体积纹理,乃至凋工都堪称绝世,独一无二的天下奇珍。

    张星雨用膝盖想都知道主人现在肯定怒火填胸。

    主人爱不释手,自己都舍不得用稀世奇珍,却舍得送给小竹。

    心意可见一斑。

    结果先被小竹拿去送人,又被苏冷拿来拍卖,如今还被情敌得到。

    这跟横刀夺爱有什么区别?还一夺夺俩。

    主人脸色越是平静,恐怕心中杀意越浓。

    ……

第一千六百七十五章 义卖不是卖

    参宴宾客事前并不知道这次还有场义卖,当然没带太多钱。

    所以包括风沙在内,没人能跟李探微争。

    风沙几乎可以肯定这场所谓的义卖是李探微事前安排好的。

    逸园的前任主人李淑婷跟李探微是兄妹。

    所以李探微完全有能力通过逸园的总管苏高安排好这一切。

    小竹把狸奴睡足送给苏冷,恐怕也是李探微使了什么手脚。

    他不禁有种中了埋伏,被人偷袭的感觉。

    当真有些猝不及防。

    苏冷不敢得罪风沙,也不敢得罪李探微。

    见风沙无甚反应,又没人再报价,略一犹豫,硬着头皮祝贺李探微获得珍宝。

    李探微在一片恭喜声之中含笑行到苏冷和小竹身边,风度翩翩地说了些场面话,忽然话风一转,言说将此宝送给小竹。

    在场的一众宾客群起哗然。

    诺大的宴会,嗡嗡嗡地喧闹起来。

    嫉妒者有之,起哄者有之。

    嫉妒的几乎全是女人,起哄的泰半是男人。

    女人嫉妒李探微为什么要对小竹那么好。

    男人羡慕李探微康慨,起哄两人的关系。

    显然已经把李探微当成了小竹的追求者。

    还有不少人直接认为两人根本就是一对。

    饶是风沙心机深沉,还是当场气歪了鼻子。

    这混蛋居然把他送给小竹的礼物送给小竹!

    这何止是打脸,简直把脚丫子往他脸上踩。

    他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气。

    当年被废的时候,他都没被人如此当面羞辱。

    小竹的脑袋乱成一团浆湖。

    怯怯避开李探微灼热的视线,目光投向风沙。

    那一对眸子里全是慌乱之色。

    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接受。

    可是面对铺天盖地起哄,又鼓不起勇气拒绝。

    她从没遇过这种事,有些不知所措。

    张星雨已经出离恐惧了。

    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回去后恐怕会被主人扒皮抽筋。

    刚要动身跳出去,李含章吊儿郎当地从人群中走过去,笑嘻嘻鼓掌道:“康慨,李兄不愧是大家子弟,当真康慨。一掷千金只为佳人一笑,可惜人家没笑。”

    他站出来倒不是因为风沙,而是真心觉得李探微不像好人。

    担心潘兰容太单纯,稀里湖涂被人骗了。

    李探微一直都在等风沙跳出来,岂知风沙居然这么能忍,到现在都没出面阻止。

    转视李含章,一本正经地道:“既能帮助贫病无医的百姓,又能让潘小姐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说话的时候,那张英俊的脸上透露出悲悯之色。

    立时收获了一片痴迷的目光,博得了几声喝彩。

    小竹忍不住转头凝视李探微。

    嘴上没做声,已经有些心动。

    李含章暗叫厉害,挑眉道:“你为潘小姐花了这么多钱,又是一片善心做好事,按理说无可挑剔,本不该阻止。可是,我又不得不阻止,李兄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李探微敛容抱拳道:“正是不知道,所以请教。”

    对这个敢跳出来坏他好事的家伙,他心里想的绝没有面上看着这么温和有礼。

    李含章一指狸奴睡足,板脸道:“这玩意儿明显价值连城,如果来自正常贸易,一定非常引人瞩目,可我从来没听过、没见过,未免涉及走私,我希望知道来历。”

    就连风沙都开始真心佩服李含章了,这小子确实是搅局的一把好手。

    这局搅的,实在太特么有水平了。

    众宾客听李含章讲完,哗地一声传开。

    受邀参加苏冷宴会的人,自然都是苏冷的朋友,至不济也有些交情。

    这茶台分明是苏冷拿出来义卖的。

    所以在他们看来,李含章此举并非针对李探微,而是跟苏冷过不去。

    立时有人不满道:“这是什么场合,你来抓走私。”

    有人阴阳怪气地接话道:“李主事好大的官威啊!”

    更有人冷笑道:“高兴的日子,偏有人不知好歹,非要把好事变成坏事。”

    倒是李探微不禁错愕,开始正儿八经地打量李含章。

    李含章依然板着脸,可看着还是那么吊儿郎当,一点都没见怕的,转视苏冷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如果说不清它的来历,我想不抓你都不行了。”

    他说着话用上了内力,声音听着不大,偏偏把其他所有人的声音都给压下了。

    李含章见苏冷花容失色,居然更好看了,不由呆了呆,回神继续道:“苏行首,我这可是真心为你好。”

    李探微实在忍不住了,抢话道:“请问李主事,是否要连我一起抓了。”

    李含章瞟他一眼,笑道:“岂敢,你多聪明啊!居然用送的。虽然害了苏行首,自己却可以片叶不沾。”

    一众宾客大讶,害了苏冷?这话从何说起?

    李探微皱眉道:“我怎么就把苏行首害了?”

    “因为巡防署从来都只抓卖家,不抓买家。你不会以为义卖不是卖吧?”

    李含章笑道:“如果它当真来历不正,苏行首不卖,一点事都没有,顶多没收。她这一卖,你又一买,嘿嘿,真不知你是无心还是有意,就当你无心好了。”

    嘴上这么说,口吻语气摆明怀疑李探微是故意为之。

    李探微眼神冷下,哼道:“就算我不买,也有别人买,哪有故意?”

    “谁没事身上会揣着千两金票。”

    李含章嗤嗤道:“你莫不是跟苏行首串通好了,用义卖来洗白吧!”

    众宾客再度哗然。

    纷纷为苏冷和李探微打抱不平。

    苏冷怎么可能会跟李探微合起伙为走私洗白。

    觉得李含章分明是在胡说八道。

    李探微眼神闪烁几下,又强行收敛。

    李含章地猜测虽然没有全中,确实沾边了。

    如果依这个猜测追查下去,很容易把事情查清楚。…

    苏冷有些慌了,忙道:“李主事,能不能私下里说?”

    这座茶台是潘兰容送给她的礼物,当众说不太合适。

    很可能让大家误会她和潘兰容串通起来骗大家的钱。

    如果这东西当真来历不正,那就更没有转圜余地了。

    李含章要么徇私,要么抓人。

    到时候更麻烦。

    李探微笑道:“苏行首心怀慈悲,在下也自认光明磊落,无不可对人言之事。”

    他不仅知道这座茶台来自风沙,还知道岳州巡防署是风沙的势力。

    倒要看看风沙被自己养得狗咬了,会是什么表情。

    李含章闻言讥笑道:“好一个光明磊落,李兄果然是个真君子。”

    他并不知道狸奴睡足本是风沙的,此来逸园,就是为查走私的。

    逸园上一个主人正是李家的,所以他心里认定李家脱不开关系。

    至于查到李家后办是不办、能不能办得了,那是江喧操心的事。

    他只负责查。

    小竹见李含章在那冷嘲热讽,咄咄逼人,不高兴道:“这东西本是别人送我的,你要问来问我,干嘛要为难苏姐姐。”

    忽然间安静下来,少许后大家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风沙不知何时走到近处,冲小竹笑道:“原来我是别人。”

    张星雨一直跟在主人的身后,一对俏目似乎溢着丝丝凉气,死死盯着李探微。

    她佩着剑就挂在腰上,手已经摸上剑柄。

    小竹脸色一白,心慌意乱,结巴道:“我就随口一说,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风沙笑了笑,转向李探微道:“小竹她从来不接受别人的礼物,李兄一番好意,我替她心领了,他日我必有厚报。”

    脸上带笑,眼神幽寒。

    “别人”两个字,咬得很重。

    目光本来无形,这时好像有力。

    李探微抵受不住,硬是往后退步。

    额汗都逼出来了,抓住了狸奴睡足的一角,这才勉强止步。

    见风沙目中露出讥笑,有些恼羞成怒。

    突然定神展颜道:“狸奴睡足,确实是件稀世珍宝,任何人对它都谈不上拥有,只能说暂时替后人保管,我也不例外,一定小心保管,保证不让它被人磕坏碰坏。”

    他装得满脸诚恳之色,扶住茶台的手轻轻摩挲。

    风沙盯着他的手掌,头次色变,变得非常难看。

    ……

第一千六百七十六章 会做菜的云本真

    风沙代小竹拒绝李探微送礼之后。

    李探微直接把狸奴睡足视为己有,招呼下人把装载茶台的牛车赶走。

    说是运回自家,还请风沙有空去找他品茶。

    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风沙已经出离愤怒,可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冷冷盯着李探微。

    李探微回视,毫不相让。

    李含章见风沙都没做声,自然更不会吭声。

    苏冷已经把狸奴睡足视为烫手山芋,巴不得越快送走越好。

    小竹见风沙和李探微居然为了她争锋相对,隐约窃喜,又不乏犹豫。

    毕竟两人都对潘家有恩,也都对她很好。

    风沙霸道却体贴,李探微既英俊又温柔。

    前者位高权重却已娶妻,身边美婢如云。

    后者潇洒多金且未成婚,向来洁身自好。

    到底希望嫁给谁,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

    风沙心中非常恼火,风飞尘一如既往的冷静。

    他知道李探微有恃无恐的原因。

    因为他正在全面接掌东鸟四灵。

    奈何短时间内没有足够的心腹去占据要职。

    必须要得到东鸟总执事的支持。

    李探微又是青龙巧匠的弟子。

    只要他还想获得青龙的效忠,那么很多手段就是不能用。

    在参宴宾客看来,这只是一段插曲,插曲一过,该吃吃该喝喝。

    小竹坐在风沙和李探微之间,一直低着头,两边都不看。

    李探微彷若无事,一直劝小竹吃菜喝酒,间插说点趣事。

    确实温雅风趣,风度翩翩。

    小竹实在忍不住回以微笑,旋即又转眸去偷看风沙一眼。

    在座还有潘家的几个姐妹,都拿闪星的眼神盯着李探微。

    她们几个是李探微派人赎回的,所以对李探微非常感激。

    见李探微明显对潘兰容有意思,一个个在旁便撺掇搭腔。

    她们新近才得解救,并不认识风沙,只是听姐妹们说过。

    倒也没冷落,只是非常客气,不像对李探微那样亲近。

    不时有女子或独身或结伴过来找李探微搭讪,皆被婉拒。

    风沙一贯挥洒自如,论口才、风度、博学,不逊任何人。

    今天不知怎么了,居然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坐旁边的李含章都替他感到尴尬。

    这么木讷的风沙他还是头次得见。

    以往可不是这样。

    看看风沙,又看看潘兰容,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了张星火。

    张星火那么精灵的人,在黄宛如面前,却经常像只呆头鹅。

    他忽然觉得风沙好像真心喜欢潘兰容,否则不至于此。

    青鸾和曲半衣先后找来,一左一右拥着风沙喝酒说话。

    李含章冷眼旁观,在心里大摇其头。

    找李探微的女子明显都是大家闺秀,青鸾和曲半衣的身份自不必提。

    两相一比,高下立分。

    他发现小竹向李探微那边坐近了些,偶尔看向风沙的神情似有不悦。…

    张星雨在一旁干着急。

    主人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前所未有的不对劲。

    她明显感觉到主人正强行压抑着火气,好像将要爆发的火山。

    现在憋得越久,等下爆发越狠,她在旁边,肯定第一个遭殃。

    又实在没辙,她不知道怎么追求女人。

    青鸾和曲半衣已经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相视一眼,起身告辞。

    不管两女私下里多么不对付,该同进同退的时候,并不迷湖。

    就这么食不甘味地吃完,李探微拿手帕抹了抹嘴,长身而起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向主人告辞了。”

    一众潘家姐妹纷纷起身,小竹下意识地跟着起身。

    “你上次托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

    李探微冲小竹道:“城南、城北、城东三家临街的铺面连同掌柜伙计都已盘下。回城时咱们顺路去城南那间看看,觉得合适的话,连夜上货,明天就能开业。”

    潘家姐妹个个喜形于色。

    潘家是个非常庞大的家族,包括大量的旁系女卷。

    随着被解救的女卷回返,西市的潘家医馆逐渐拥挤。

    已经不能保证每个女卷都拥有单独的闺房。

    开销更是日渐增加。

    若非最近卖补药日进斗金,潘家早就入不敷出,急需开源。

    小竹啊了一声,有些不能置信,忙道:“我,我一时没那多钱……”

    李探微笑道:“房契已经派人交给大姐了,你只管经营,旁的事无需操心。”

    小竹忍不住扭头瞄了风沙一眼。

    当初她想盘下一间铺面做医馆。

    风沙把绘影介绍给她,通过风驰柜坊借了一笔钱。

    那是很大一笔钱,她到现在还没还清呢!

    没想到李探微居然盘下三间铺面,直接送给潘家。

    当初正是李含章陪着小竹满城乱转,寻找合适的铺面。

    闻言眼神闪烁起来。

    毫无疑问,风沙肯定比李探微有钱。

    这样一比较,倒显得风沙更加小气。

    突然嗤嗤地笑道:“李兄当真大方。”

    “眼见六小姐为了潘家殚精竭虑,日渐憔悴,实在令人心疼。”

    李探微叹气道:“在下也只不过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这事李含章是知情人,听完后心下冷笑不已,敛容后一本正经地告戒小竹道:“据我这些年当马快的经验,做好事的人,未必全都安得是好心。”

    风沙摆明是希望潘家自食其力。

    李探微看似康慨,对潘家未必是件好事。

    潘家女卷出身高贵,本就好逸恶劳。

    沦落风尘的经历又难免愈发的贪慕虚荣。

    有人接济的时候,千好万好。

    一旦失了接济,主动沦落风尘都不是没可能。

    小竹根本听不进去,很是不以为然。

    她没有李含章想得那么多。

    谁对她好,她自然就觉得谁是好人。…

    见李含章含沙射影,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做好事反倒成坏人了?哼,咱们不理他,我们走。”

    语毕,跟着几个姐妹一起拥着李探微离席,甚至忘了跟风沙打招呼。

    李探微扭回头,冲李含章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眼光闪闪,白牙生生。

    李含章歪着脑袋,回了个龇牙的冷笑。

    “现在你知道我为啥要请你帮忙了吧!”

    风沙缓缓起身,哼道:“结果你尽帮倒忙,适得其反。”

    李含章道:“他到底什么来路,你居然没直接干掉他?”

    言外之意,你都不敢动手,我能有什么辙。

    风沙懒得理他,快步追了出去。

    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无法容忍小竹就这么跟李探微走了。

    和张星雨一直追到门外。

    李探微正去牵马,小竹正在登车。

    风沙要张星雨去牵马,人站在门外,眼睛盯着马车从停到动。

    忽然感到香风蓦地及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了个香软满怀。

    “主人,主人,婢子好想你好想你,想你想得都快要死掉了。”

    这手感、这声音,熟悉动听,风沙喜从心来,低头一看,果然是云本真。

    云本真一直在保护宫青秀。

    他最近得信,一行人已经到了江陵。

    宫青秀受到苏环邀请演舞。

    云本真便请求先行一步。

    人在江陵,安全无虞,他也就同意了。

    本该明天才到,没想到今晚就到了,还直接找来这里。

    显然急不可耐。

    云本真许久没见主人,这一见面,积压的情感宛如决堤,一发不可收。

    身子埋在主人的怀里扭来扭曲,踮着脚脑袋顶着主人的下巴拱了又拱。

    如果屁股后面插上根尾巴,活脱脱是一只久未见主人的小狗。

    其实裙子里面真的有条尾巴,别人看不到,主人却可以摸到。

    风沙十分高兴,双臂越收越紧,把云本真抱起来,转了几圈。

    云本真感到主人热烈的回应,情难自禁,整个人都变得滚烫。

    闭着眼睛,使劲仰脸,不时吐舌,哼哼唧唧。

    她就害怕离开主人太久,主人不要她了。

    如今发现主人还喜欢她,久蓄的忧虑顿时开闸,一泄如注。

    魂都爽透了,差点尿裤子。

    把门的几个家丁无不傻眼。

    这绝色少女带着几个身着劲装佩剑的美少女一直候在门外。

    整齐划一,巍然不动,宛如几座冰山连成雪山山脉。

    那叫一个煞意凛然,凛然不可侵犯。

    他们别说询问目的,甚至不敢去看。

    现在这腻歪样子,当真眼珠子掉了一地。

    张星雨这时把马牵来,缩着颈子低着头,不敢多看。

    但凡剑侍,包括几个剑侍副首领在内,就没有哪个不怕云本真的。

    那是云本真活生生从她们的**硬刻进灵魂的畏惧。…

    她刚才突然认出首领,那一瞬腿都发软,胆都在颤。

    幸好云本真的手下扶了她一把,不然就坐地上去了。

    风沙脸上、颈间到处都是口水,好容易才捧住云本真的脸蛋。

    感受着云本真那张因兴奋而涨红的脸蛋,触感温暖且滑腻,当真令人爱不释手,揉了还想再揉。

    隔着头巾亲了亲云本真额头的火纹,笑道:“好了好了,回来得正是时候,走,现在就跟我走。”

    云本真彻底迷失在主人亲她额头火纹的快感中。

    这是殉奴的印记,她最羞耻的地方,只有主人可以碰。

    身酥腿软,脑袋嗡麻,什么都听不见。

    风沙连唤好几声,笑嘻嘻地把话又说了一遍。

    云本真也是骑马来的,二话不说拖着主人上了她的马。

    自己一跃而起,喜滋滋地趴在主人背上,双臂夹紧主人,使劲拉住缰绳。

    好像想把自己整个压进主人的身体里。

    全面感受着主人的体温,嗅着主人的气息,虽未饮酒,人近乎醉。

    直到主人说话,这才使劲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追小竹车驾的途中,风沙快速将事情大致说了。

    云本真认真听完,奇道:“她为什么不喜欢您呀?”

    风沙苦笑道:“你当人人都是你呀!”

    云本真想了想,又问道:“为什么要她喜欢您呀?”

    风沙啊了一声,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人吃菜还需要菜喜欢人吗?做菜是厨子的事啊!”

    云本真自信满满道:“婢子保证让她色香味俱全,等端上桌您直接吃就是了。”

    风沙差点从马上掉下去,也亏得云本真双臂双腿夹得足够紧。

    ……

第一千六百七十七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云本真把小竹当作了“菜”,风沙感到难以接受,想了想又幡然醒悟。

    李探微显然就是把小竹当成了一盘菜,煎炸烹煮,火候把握的刚刚好。

    看似真心实意,其实处心积虑,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精心设计。

    他就是太在意小竹,所以才会进退失据。

    小竹分辨不清真心假意,当然欲罢不能。

    一念转过,风沙从云本真手里接过缰绳,夹马缓行,转向云本真询问。

    宫青秀由高丽入契丹,又从契丹经北汉回中原,这一程还算风平浪静。

    他和宫青秀、宫天霜、云本真、萧燕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

    虽然距离太过遥远,书信时断时续,大致的情况还算了解。

    萧燕是在重地燕京开府建牙的燕国大长公主,契丹太后最疼爱的孙女。

    整个契丹根本没人敢招惹她,连契丹皇帝都要让她三分。

    有她罩着宫青秀,这一路上最大的困难其实是环境,大漠草原太艰困。

    宫天霜不止一次在信中提到草原上巴掌大的蚊子。

    不是一群群,是一片片。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蚊子根本不叮本地的,专门盯着外来人。

    身上套多少层都没用。

    尤其方便的时候,那叫一个酸爽。

    风沙当初看到这里的时候就想笑。

    宫青秀仙子一般的人物,原来蹲坑的时候也会被成群结队的蚊子追着叮屁股。

    当然,这些情况宫天霜显然不好意思写在信里。

    只说她跟师傅被迫少进食、少喝水。

    草原上的食物又都是油腻的肉类,吃得再少,也容易积食。

    不得不多灌点茶汤,于是水又喝多了,必须方便,当真苦不堪言。

    这个,风沙非常清楚。

    牧民以畜牧为生,主食牛羊肉,吃多积食,必须喝茶清肠胃。

    草原不产茶叶,只能拿战马等特产跟中原换。

    再把这些特产卖到长江以南,一个来回最少十倍利润。

    他垄断了潭州的茶产,打通了所有的门路,一趟就能富可敌国。

    至于沙漠戈壁的困难危险更不用提,风沙想也想得到。

    因为他知道大致的情况,所以就只向云本真询问南下之后的事。

    主要是问北汉新任的宰相郭无为。

    郭无为字无不为,号抱腹山人,是赵仪的人。

    甫一入北汉就备受汉皇宠幸,成为谏议大夫。

    不久后成为宰相,执掌国政。

    云本真回说这人还行,对宫青秀很尊敬,旁的好像没什么了。

    起码此人没有给她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风沙听了好生失望。

    当时他跟赵仪达成协议,让赵仪可以有条件地使动北汉玄武。

    条件是宫青秀行经北汉的时候要予以保护。

    赵仪显然把北汉玄武地支持用到极致,居然让郭无为成功当上了北汉的宰相。…

    现在看来,他开得条件实在太低,亏大了。

    “对了!”云本真好像想到什么,忙道:“临行前,他私下找宫大家说了些话,好像是说北汉皇帝再次向契丹请求联手攻北周,也不知是真是假。”

    上次高平之战,北汉大败亏输,是个人都认为北汉被北周灭掉只是时间问题。

    这时北周不去打北汉,北汉就该庆幸了。

    应该龟缩不出,哪还有主动挑衅的道理。

    风沙勐地一勒缰绳,胯下之马咴咴扭颈,前蹄奋扬虚踏,急停转圈,勉强停住。

    张星雨等剑侍一下子停不住马,错过了好远,纷纷勒马,激起一片马鸣。

    风沙顾不上这些,声色俱厉地道:“这么重要的情况,你怎么信中不说?”

    宫青秀离开北汉南下,走得是洛阳,汝州,南阳,襄阳,江陵这条路。

    离开北汉的时候是七月中旬,至今两个多月。

    如果契丹和北汉再度联手伐周,那么发兵在即,甚至已经发兵。

    他现在干什么都来不及了,当然又惊又怒!

    云本真缩着颈子,怯生生道:“宫大家认为他是想故意挑起兵戈,好巩固相位,让我们千万不要上当,不予理会。”

    她待人的态度全依着主人的态度。

    主人喜欢的,她就拼命摇尾巴。

    主人讨厌的,她就凶狠地龇牙。

    宫青秀显然是主人最喜欢的女人,起码也是最喜欢的女人之一。

    主人不在的时候,她自然视宫青秀为主,绝不敢有半点违逆的。

    风沙愣了愣,这确实是宫青秀的为人。

    无奈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继续驾马,思索少许,问道:“萧燕怎么也没提?”

    被主人凶过之后,云本真就蔫巴的很。

    甚至都不敢再去抱着主人的腰,小手可怜巴巴地勾着主人后腰带,闻言回道:“我们从契丹的上京到北汉走了两个月,萧燕一直护送出境,返程也快不了多少。”

    风沙默默算了下时间。

    萧燕返回契丹的上京就得两个月,得到消息再发给他又得两个月。

    也就说,再过一个月,他才能收到萧燕的信。

    届时,黄花菜都凉了。

    他甚至怀疑契丹方面是不是故意支开萧燕的。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契丹选择哪条路线南下。

    正在这时,城门在望。

    正值临近关城门的点,城门外排了很长的队。

    当然也有一些车马,小竹的马车就其中缓行。

    李探微牵着马凑在车窗旁边,好像正在说话。

    张星雨远远瞧见,赶紧追到主人身边道:“婢子安排一下,给他点颜色瞧瞧。”

    城门归城防辖管,城防又得听岳州巡防署调遣,所以巡防署的腰牌特别好使。

    张星雨没有巡防署的腰牌,却有江离离签发的手令,比巡防署的腰牌还好使。

    风沙心忧中原局势,那有功夫理会儿女情长、争风吃醋,摇头道:“直接走。”

    张星雨见主人面沉如水,当然不敢乱触霉头。

    快马加鞭抢先一步去城门,让城门直接放行。

    几名剑侍驾马护着主人马不停蹄,唰唰而过。

    这一行女骑士个个英姿飒爽,无不威风凛凛。

    更是十分霸道地错过拥挤的排队,直接进城。

    城门外挤着这么多人跟车马,当然引人瞩目。

    大家交头接耳,讨论这是哪家的少爷出城踏青。

    又羡慕又嫉妒。

    小竹自然也透过车窗看见了。

    她觉得刚才没跟风沙打招呼就走人,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就想招呼一声,却见风沙目不斜视,视线都未转来。

    身后的倒有个她从未见过的小美人睁着闪亮的黑眸打量她。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使劲一抖车帘,隔断了车内和车外。

    ……

第一千六百七十八章 未雨绸缪的娥皇

    深夜,枫桥别墅。

    枫桥别墅本是一座行宫,尚未建好就改朝换代了,荒废很久之后才改建为别墅。

    行宫主殿名为遗则堂,本是皇帝朝见大臣的大殿。

    拥有庞大的主厅,议事举宴皆可。

    主殿后通远游堂,也就“后宫”。

    风沙入住之后,经常在遗则堂的偏殿书房里会客。

    如今,遗则堂灯火通明,内外遍布剑侍和弓弩卫。

    剑侍把守殿内,弓弩卫把守殿外,里三层、外三层把遗则堂给围了个密不透风。

    主人严肃的态度,让所有人都跟着紧张起来,哪怕一只小苍蝇飞过都会被拍死。

    偏殿书房内除了风沙,还有云本真、张星火和初云。

    云本真不仅是剑侍首领,还是风门掌教,更是核心七人之一。

    最关键,她带回了重大消息,乃是风沙突然召集议事的原因。

    张星火是风沙特别倚重的军师,花了很大的心思才收为己用。

    虽然没有谋主之名,其实已有谋主之实。

    初云不仅是周宪的心腹侍女,更是洪烈宗娥皇一脉的代言。

    某种程度上,“她”就是周宪,甚至可以直接代表洪烈宗。

    出身南唐侍卫司,智慧超群,阅历丰富,尤其精擅各种阴谋诡计。

    所以,后来内女干一事,染上重大嫌疑。

    一众近侍当中,风沙最怀疑她。

    他是因为信任周宪才信任初云。

    可是周宪必须维护洪烈宗的利益。

    当洪烈宗的利益与他的利益相抵触的时候,初云就不可信任了。

    也正是因为周宪,风沙并没有深究内女干一事,把近侍调离了事。

    马玉怜和授衣是遭了池鱼之殃。

    以初云的智慧,当然心知肚明。

    她知道风沙这次把她召来议事,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所以她很珍惜这次机会,希望能重新博得风沙的信任。

    伏剑身为三河帮帮主,以及核心七人之一,当然也在受邀之列。

    不过,伏剑一向事务繁忙,最近更忙。

    很少留宿专门给她安排的清尘楼。

    接到报信后赶来参加议事,需要时间。

    风沙并没有干等着伏剑,让云本真把情况详细说了,让张星火和初云先琢磨着。

    打算等伏剑到了,再一起讨论商议。

    没曾想张星火听完之后,根本没等伏剑,直接道:“赵仪我知道,北周上将军,周皇心腹。奇袭清流关,南唐震动,天下皆惊。你说郭无为是他的人是几个意思?”

    风沙轻声道:“四灵无所不在,谁都有可能是四灵的人。”

    张星火露出恍然神色,叹道:“虽然北汉行将就木,可是执政宰相居然是,咳,也太不可思议了。”

    “我认为你有资格知道了。”

    风沙澹澹道:“赵仪是北周白虎观风使。”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有关四灵的一切都是绝密了。”…

    张星火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难怪暴露身份都会下狠手,不惜赶尽杀绝。果然是有原因的。”

    知道风沙是墨修后,他研究过墨家学说。

    跟皇权打根子上对立。

    想来各国都被四灵渗透得千疮百孔,不乏诸如赵仪、郭无为等占据高位之人。

    谁当皇帝都会寝食难安的。

    但凡寻到机会,一定会把四灵连根拔起。

    风沙扫视一眼,提醒道:“你知道就好。”

    其实四灵高层的身份并没有那么保密,大势力的高层大都清楚。

    但是通常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

    就像露出水面的冰山。

    大家都知道水面上只是冰山一角。

    不清楚水面下的情况,不会往上撞。

    这样,对别人、对四灵,都安全。

    张星火歪头道:“既然郭无为是四灵的人,又将这么重要的情况透露给宫大家,显然是希望通过宫大家告知你,那么赵仪会不知道么?他知道,北周会没反应吗?”

    脑海中打过一道闪电,风沙一下子清明起来。

    是啊!赵仪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契丹再度联手北汉伐北周而无反应。

    换句话说,北周应该已经有所反应了。

    起码契丹和北汉想要奇袭的目的绝不可能成功,最后只能硬碰硬。

    他纯粹是在杞人忧天。

    一念至此,风沙稍显轻松,展颜道:“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

    初云忙道:“您是关心则乱。”

    她比张星火了解北周的情况。

    尤其更了解赵仪和郭无为的事,所以比张星火早想明白。

    奈何她还需要考虑这件事对洪烈宗乃至娥皇一脉的影响。

    没想明白之前,轻易不敢开口。

    结果被张星火抢了先,不免好生懊悔,赶紧补救。

    “都怪婢子路上没说清楚。”

    云本真见主人脸上阴霾散尽,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面上却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跪下道:“甘受主人严惩。”

    她想主人想的要命,尤其怀念主人给她抹药时的温柔。

    温暖的手掌抹过皮开肉绽的伤口,那种刺痛才能让她感觉自己是个人。

    不是一团肉。

    这是种让她刻骨铭心的疼爱,令她痴迷,甚至沉溺。

    离开主人这么久,她都快憋疯了。

    张星火转目打量,心里奇怪。

    暗道这事纯粹是风沙自己没想明白,你哪里错了?

    没错找罚,那不是犯贱么?

    初云心里倒是清楚的很,云本真还真就是犯贱。

    一天不被主人罚,浑身皮痒那种。

    转头就疯了一样折腾手下。

    比密谍的手段还狠。

    密谍下手是为了口供,云本真则是纯粹为虐而虐。

    尤其可以施加非人的痛苦还能不伤人。

    那场面,人见人怕,鬼见鬼愁,连她都打憷的很。

    风沙看了云本真一眼,对她心里想什么心知肚明,让她起来,转向张星火道:“虽然鞭长莫及,我还是想知道契丹会选择哪条路线南下,你怎么看?”…

    契丹大军南下将会立刻改变中原的格局,不同的路线结果不同。

    此战胜负将会重新决定他对北周、对南唐、对东鸟的态度。

    进而影响他对周峰、解文表、武从灵,乃至很多人的态度。

    最坏的结果甚至会让他被迫全盘打碎重铸。

    “我所知太少,尤其对契丹的情况了解太少,无从推测。”

    张星火摇头道:“非要我说,那叫猜,猜中了也是蒙的。”

    风沙不禁叹了口气,他也为难在此。

    四灵和契丹结有不共戴天的血仇,又不认同隐谷的理念。

    所以在契丹境内没有任何经营。

    他对契丹的朝局两眼一抹黑,根本无法推测什么。

    所以,把视线投向初云。

    洪烈宗在契丹有所经营,虽然远不如隐谷,基本情况应该了解。

    初云立时打起精神,字斟句酌道:“据我所知,契丹朝局不稳,反叛时有发生,尤其现任皇帝大量任用汉人担任要职,引起契丹贵族不满,内乱一直在酝酿中。”

    她不由感叹娥皇当真未雨绸缪。

    洪烈宗确实在契丹有些经营,可是跟娥皇一脉无关。

    于是娥皇派人随宫青秀出访契丹的使团往契丹境内派了些人。

    虽然仅是刚刚才到,都谈不上立足,情报多少还是送来一些。

    如今真的用上了。

    ……

第一千六百七十九章 善莫大焉

    风沙一开始契丹,相关情报就如雪片般飞来,并迅速堆叠。

    情报来源主要是初云,她有自己的班底,张星火也有几个手下。

    两波人都被召来遗则堂的后殿,负责处理相关事务。

    后殿各个房间本来各有用处,临时收拾,临时凑合。

    初云的人多些,占了三间房,两间休息,一间办公。

    主要是从浩如烟海的情报中汲取某些片段。

    张星火只找来两个人,睡觉办事各一间房。

    这两人负责把零散的片段拼成整体,或者说整体的某一部分。

    这一部分到底孰真孰假,将会交由遗则堂的三人判断。

    风沙、张星火和初云整整三天三夜都没有离开遗则堂。

    遗则堂主殿的金砖上横铺着一幅巨大的山川地形图。

    这三天,三人几乎是趴在地形图上,吃饭都没离开。

    绘声、林羊羊和张星雨轮番带着几个剑侍给三人掌灯。

    一掌就是一整个白天或者一整个晚上。

    有时江离离会来接替一班。

    传火司的人也会三不五时赶来送些书信和情报。

    以北周方面为主。

    显然绘影也在风驰柜坊那边忙着。

    初云和张星火都会武功,而且武功高强,这么轮轴转倒还撑得住。

    两人没想到风沙居然也撑得住,似乎比他们还要精神。

    期间,伏剑来过几趟。

    她并不擅长军国大事,虽然插不上嘴,对结果还是很关心的。

    毕竟三河帮的势力已经拓展至黄河流域。

    契丹和北汉南征的路线将会直接影响到三河帮的利益。

    武从灵也来过几次。

    初云及手下在名义上是她的女官。

    风沙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人叫走,还一走不回。

    她非常不爽。

    最关键,她进风家连轿子都没坐,连郭青娥都没见。

    风沙甚至都没在她那过夜,也就是说连洞房都没有。

    当然又羞又恼。

    风沙根本不理,他正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搭理武从灵,一直避而不见。

    一众剑侍和弓弩卫显然也没把武从灵当成二夫人,说拦就拦,硬闯就拔剑。

    武从灵认为自己入住枫桥别墅,下榻静虚室就入了风家,就是风沙的妾室。

    风沙可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

    他纳妾不仅要郭青娥点头,还要云虚首肯。

    云虚不点头,谁也别想做这个二夫人,那些出身柔公主府的剑侍都不会认。

    比如绘影、绘声、思碧、巧妍,乃至伏剑,进而包括流火和授衣。

    连云本真都未必同意,顶多不敢反对。

    风沙在遗则堂呆了三天,郭青娥并没有过来打搅,甚至没有询问原因。

    只是让东果每天早中晚三次送来汤羹,晚上还有一碗汤药。

    据东果说是夫人亲手熬制,可以养精益气什么的。

    喝着挺甜的,甜到心里那种甜。…

    到了第四天,风沙跟张星火还是争执不下,各有各的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两人趴在地形图上,头对着头,形成角抵之势,一直在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初云早就插不进嘴,看着两人像小孩子似的,好笑又不敢笑,不时偷笑一下。

    “综合各方情报……”

    张星火趴在地图上比划道:“应该是经幽州南下,与北汉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风沙与之凑头趴在另一边,摇头道:“过武州不一定南去幽州,也可西去大同,与北汉合兵。”

    “头几天你这么说还有道理。”

    张星火立时反驳道:“刚才那份大定府的情报显示,没有大批粮草转运的迹象。没有足够的粮草,如何支撑十万大军西去大同再南下?”

    “大定府太远,粮草未必从由大定府转运。”

    风沙指着地图比划道:“完全可以由幽州和大同府接力运粮。”

    顿了顿,补了句:“高平之战就是这样的。”

    张星火哼道:“既然你承认幽州可以运粮接济,那么契丹大军怎么不能经武州,直接由居庸关入关?入关就是幽州城,屯兵在此,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他也顿了顿,补了句:“既有高平之战,谁会傻到重蹈覆辙?”

    风沙终于忍不住叫道:“燕国大长公主是我的人,幽州是她的封地,我不点头,一个契丹兵都别想进幽州。”

    张星火不禁啊了一声,有些发蒙,愣了少许,回神道:“就算她是你的人好了,你能保证她就那么可靠?既然她可以给契丹大军运粮,怎么就不让屯兵?”

    风沙瞪眼道:“运粮是运粮,屯兵是屯兵,这是两码事。”

    “怎么两码事?”张星火回瞪道:“反正我不会把成败寄托在某一个人身上。”

    初云见两人怒目对视,心道好嘛,又僵住了。

    这个问题上,她站张星火一边。

    她从来不认为任何人是可靠的。

    之所以还可靠,只是因为还没被逼到不可靠的地步。

    正僵着呢!绘影闯进来,急报道:“彤管的信到了。”

    风沙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夺过书信,随手撕开封皮一甩,展开细看。

    张星火也紧跟着凑上来。

    这是一个半月以前的信,北周果然得知北汉再度联手契丹南征的情报。

    彤管的信中甚至连细节都写了。

    上任汉皇于高平之战后忧愤成疾,不久病逝,其子刘承即位。

    刘承继位后,任用郭无为为相,并不像其父对契丹那样恭敬。

    尤其契丹下诏时,直接称呼他“儿皇帝”,他对此愤恨不已。

    看到这里,张星火啧啧道:“这么细节的情报,连愤恨契丹呼他儿皇帝都知道,说明刘承的亲信中肯定有北周的密谍。莫不是来自郭无为?”

    风沙瞥他一眼,得意道:“彤管是北周密谍头子之一,这情报对她来说毛毛雨,用不着通过赵仪那小子的人。”…

    彤管之名一听就知道是化名,张星火获得风沙的准许后,翻过以往大量的情报。

    以往的情报中常见此名,是风沙安在北周的主事。

    此人对北周高层秘闻信手拈来,显然是非常人物。

    没想到居然是北周的密谍头子。

    暗忖风沙的势力当真深不可测。

    不止契丹的公主,居然连北周的密谍首领都囊括麾下。

    风沙轻咳一声,点着信纸道:“这刘承还行,不像他老子那样对契丹卑躬屈膝,可惜,可惜北汉朝内亲契丹的势力太大,刘承又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外甥为养子。”

    张星火跟着看下去,叹道:“情况跟郭武差不多,只是没有郭武的雄才大略。”

    风沙嗯道:“尤其高平之战后,北汉军队损失惨重,军权不稳,皇权自然危。”

    彤管信中还提到,刘承内外交煎,被迫使其子致书契丹皇帝,南下合击北周。

    看到这里,风沙和张星火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北汉和北周怎么打都是汉人内战。

    如今刘承对契丹不满,对朝局无奈。

    操作得当的话,说不定能使刘承捅联军一刀。

    这一刀捅完,北汉和契丹的南征就完了,结盟也彻底毁了。

    刘承将别无选择。

    如果主动纳土归周,善莫大焉!

    ……

第一千六百八十章 随便折腾

    彤管送来的情报让风沙和张星火洞悉到北汉皇权与臣权斗争激烈。

    仅凭当今汉皇被迫使其子致书契丹皇帝,南下合击北周这一行为。

    说明这次针对北周的南征根本是契丹的意志,假借北汉提出而已。

    更说明北汉臣权受到契丹的鼎力支持,北汉皇权被压得抬不起头。

    最关键,汉皇刘承不像乃父一样对契丹卑躬屈膝,甘愿做儿皇帝。

    这三天来,一直争锋相对的风沙和张星火还是头一次地达成一致。

    契丹大军南下走何路线不再重要,因为有了可以釜底抽薪的法子。

    应立刻支持北汉皇权,设法让刘承在背后捅北汉与契丹联军一刀。

    北周方面对两国联军入侵已有所防备,军队开始调动,准备迎击。

    只要刘承愿意捅这一刀,无论联军是合击,还是夹击,结果注定。

    那就是全军覆没。

    至于怎么支持北汉皇权,怎么让刘承捅这一刀,风沙交给张星火全权负责。

    并且给绘影下令,让传火司全力支持。

    同时给远在开封的主事彤管也下了一道命令。

    张星火远在万里之外,针对北汉的一切举动,必须通过彤管才能具体执行。

    另外,风沙还特意以北周玄武观风使的身份给他的副手贺贞下了一道命令。

    通过贺贞让北汉玄武在暗中保驾护航。

    贺贞知道了,赵仪肯定也就知道了。

    他非但不想瞒着赵仪,还巴不得赵仪知道。

    如果能让刘承反戈,可以给北周,给赵仪带来巨大的利益。

    于公于私,赵仪都会极力促成。

    赵仪掌控着北汉的宰相郭无为。

    汉皇刘承唯一的继承人,养子的女儿薛尹奴又是赵仪的情人。

    通过薛尹奴,赵仪对汉皇的养子也拥有一定的影响力,起码有所联系。

    都可以给张星火提供助力。

    想也知道,就算机会十分合适,想让汉皇反汉,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需要强大的力量、缜密的布局和不错的运气。

    本该风沙焦头烂额的事,现在全可以扔给张星火去头疼。

    他只需三不五时关注即可。

    可想而知,怎一个得意了得。

    有张星火负责北汉的事,他就不必分神,可以把注意力继续放在东鸟。

    说来也巧,今天刚好轮到张星雨当值。

    所有命令一下完,风沙哈哈一笑,把整个遗则堂扔给张星火随便折腾。

    他则揽着张星雨睡觉去也。

    枫桥别墅本是一座行宫,占地很大,遗则堂距离“后宫”其实相当远。

    如果靠步行,最短的路线也要走上一刻钟。

    这条捷径必须经过虚静室。

    风沙并不想见武从灵,所以打算绕路走正门。

    如果绕去湖边走远游堂的正门,差不多要走三刻钟。

    风沙又不喜欢乘轿子,所以绘声专门准备了一辆马车,供主人在别墅内乘坐。

    这是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车厢很大,速度不快,没事的话仅比步行快一点。

    沿湖的风光非常不错,所以风沙特意吩咐速度放缓点,他想在车上小憩一下。

    当然,随行剑侍都很清楚,主人想看的肯定不是湖景,也肯定不单纯是小憩。

    不过,云首领如今也在车上。

    她们连耳朵都不敢竖起来,眼睛更不敢斜视,甚至连表情都不敢有一丝变化。

    不管车厢内传来什么动静,都拼命告诉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事实上也确实听不见。

    这车厢是绘声亲手布置的,铺满了软垫,连车壁都不例外。

    车帘更是名贵的锦锻层叠而成,掀开几层可透光,全部放下可闭风。

    冬天很保暖,夏天靠冰鉴。

    别说声音,连剧烈的震动都透不到车外。

    一路上,仅听得见车轮辘辘。

    一众剑侍,呼吸都不敢大声。

    约莫过了两刻,远游堂的大门终于在望。

    正要进门的时候,云本真从车窗内探出脑袋,吩咐道:“沿湖去无为榭。”

    她的脸蛋上泛着瑰丽的红霞,衬得娇颜异常灿烂迷人。

    发髻解开,瀑发披散,从两颊垂落,有种慵懒的美感。

    随行的剑侍忙应了一声,招呼赶车的剑侍不要进门,转向去湖边。

    她眼尖的很,发现云首领雪白的颈项上印着两行通红的指痕。

    她有经验,一看就知道是扼痕,扼痕这么重,足以让人窒息。

    谁敢掐云首领的脖子?还这么用力?

    她脑中突然转过一个念头,赶紧摇头甩开,不敢多想。

    马车错过远游堂大门,沿湖边道路停到了无为榭边上。

    主人没从车上下来,云首领也没有再次下令,张星雨更没有露面。

    一众剑侍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根本无人询问,围着马车散成一圈。

    静静地等待。

    过了许久,车帘终于向外掀开,云本真轻盈地钻出车厢。

    一跃下马车就回身过来搀扶主人。

    风沙很快下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还打了个哈欠。

    像是吃饱了、喝足了、睡够了,别提多精神了。

    根本看不出才熬了三天三夜没睡觉。

    云本真还没见过郭青娥,他一忙完赶紧带来给郭青娥看看。

    这是他最喜欢的婢女,当然希望郭青娥也喜欢。

    也是让云本真正式拜见女主人。

    张星雨轻手轻脚地跟在主人身后,从车上下来。

    笔直的双腿拢得有点紧,下车分腿的时候,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下车后恢复如常,只是一直低着头,嫩脸粉晕浮动,耳尖冒红。

    眼神躲躲闪闪的,谁都不敢看。

    风沙松快了筋骨,领着云本真进水榭,张星雨则留了下来。

    一众剑侍随之分开,守在水榭外。

    隐隐以张星雨为中心,连张星雨一起护住了。

    虽然张星雨在剑侍中级别不高,比她们都要低,甚至差了不止一级。

    可是,张星雨是主人的贴身婢女,是可以侍寝的,自然见官大一级。

    刚才那个眼尖的剑侍实在忍不住去偷瞄云首领。

    发现云首领的头发重新扎好,并没重梳发髻,只是高高扎起,在脑后轻轻甩动。

    纤细优美的颈项毕露无余,雪白细腻,光滑到连一丝皱纹都看不见。

    没有指印,更没有什么扼痕。

    好像她刚才眼花了,看错了,又或者做了场梦。

    ……

    郭青娥破天荒的没有在修炼,坐在二层的露台上喝茶。

    不过,没有面湖。

    不仅背着湖,还背着过午的太阳。

    阳光万丈,照得玉容生辉,照出仪态万方,似仙子,更似女神。

    风沙看呆了,莫名其妙有些心虚,傻头傻脑地走近。

    云本真则直接扑到地上,四足并用,匍匐过来,头都不敢抬。

    她心灵有缺陷,这会儿感到炙热的光芒将她的心思照出阴影。

    巨大的阴影在无限光芒下一览无余。

    郭青娥看她一眼,笑道:“祸灭九阴,福生十方。幽眇之体。朝濯发于汤谷兮,夕晞余身兮九阳。她是九阴水体,你是九阳晞身,你们俩倒还真般配。”

    云本真没听懂,不过她对“九阴水体”印象很深。

    当初在流城的时候,她被宫青雅捉过。

    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宫青雅说她是什么水之体,就没有下杀手。

    当时她心慌意乱,没有记全,现在忽然想起来,就是九阴水之体。

    风沙显然听得懂郭青娥在说什么,不禁有些尴尬。

    郭青娥并没有深究,轻轻招手让风沙在她身侧坐下,亲手斟一盏茶,柔声道:“可能你还不知道,契丹大军上月兵至武州祥古山火神淀。”

    “契丹军到武州么!我知道。”

    风沙眼睛一亮,追问道:“之后呢?是西去大定府,还是南下幽州城?”

    隐谷在契丹的利益实在太大,对契丹的情况当然知道更多。

    他并不想让郭青娥难做,不打算透过隐谷的关系获得情报。

    郭青娥自己要说,他当然不会拦着,心里记着郭青娥的好。

    “到火神淀后,契丹皇帝在行宫摆宴。席间,与群臣大醉。”

    郭青娥凝视道:“晚间,五王叛乱。燕国长公主杀皇帝与皇后甄氏于睡梦中。”

    “啊!”风沙整个人跳了起来,呆立半天,愣是回不过神。

    郭青娥掏出一张字条,轻声道:“这是一个时辰前刚传来的情报,王尘子亲笔,绝不会有假。”

    ……

第一千六百八十一章 蛮妞不蛮了

    契丹皇帝死了?还是被萧燕杀的?

    情报来自隐谷之主王尘子,那就决计不会有假了!

    风沙半晌没能回神,回神后立时叫道:“不是我。”

    他现在知道永宁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了。

    萧燕就是个小蛮妞,虽然人不傻,可是跟聪明决计沾不上半点边。

    五王叛乱,萧燕主刀?还真的把契丹皇帝干掉了?

    连他都开始觉得他是授意萧燕造反,并帮助萧燕谋划,至实施。

    郭青娥一直凝视着风沙,轻声道:“我相信你。”

    风沙冷静下来,人也坐了下来,思维活跃起来,伸手接过王尘子书写的小字条,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思索道:“王尘子什么意思?”

    据初云的情报,契丹皇帝大量任用汉人担任要职,引起契丹贵族不满。

    内乱一直在酝酿。

    这意味着隐谷在契丹的势力很大,与契丹贵族斗争激烈。

    倚重汉人的契丹皇帝被契丹贵族所杀,朝堂清洗不可避免。

    隐谷将会损失惨重。

    郭青娥强调道:“燕国大长公主杀皇帝与皇后甄氏于梦中。”

    风沙微怔,旋即追问道:“甄氏,皇后甄氏是隐谷的人吗?”

    郭青娥不置可否道:“当年契丹攻入中原,攻破梁州称帝。”

    风沙不明白她为什么提及旧事。

    那个攻破梁州并称帝的契丹皇帝正是契丹的开国皇帝。

    后来被护圣营千里追击,时任白虎上执事将其斩于幽云十六州前。

    更以其头颅,祭奠惨死于契丹入侵的中原亡魂。

    “时年,甄氏已逾四旬,风韵犹存、端庄秀雅,堪称绝姝。”

    郭青娥眼神转远,悠悠道:“正因如此,被一同出征的耶律玩所看中,并掳走,后尽获其宠爱。耶律玩登基为帝后,由于甄氏是汉人,饱受契丹贵族非议。”

    耶律玩就是被萧燕杀于火神淀的契丹皇帝,尊号天授皇帝。

    风沙嗯了一声,道:“她很不容易,也很了不起。”

    虽然永宁并没有明说,甄氏应该跟隐谷有着密切的关系,甚至就是隐谷的人。

    难怪隐谷在契丹势力那么大,难怪耶律玩大肆任用汉人担任要职。

    显然甄氏功不可没。

    郭青娥道:“天授帝迫于无奈,不得不立契丹贵女为皇后,却也立甄氏为皇后,契丹第一次出现两后并立的局面,甄氏也是契丹第一个汉人皇后,并诞下一皇子。”

    风沙听着听着苦笑起来,“萧燕的行为并非我授意,但她是我的人,一切后果,我一概承担。”

    一位受隐谷影响,甚至掌控的契丹皇后,还是汉女。

    结果却被萧燕宰了。换他,他也要疯。

    就好比有人把李泽和周嘉敏一起干掉,他不发飙才见鬼了。

    “契丹五王弑君后各自拉开军队在火神淀对峙。其中,太宁王又杀另一名皇后,并自立为帝。”…

    郭青娥收回远望的视线,凝视风沙的眼睛,“几日后,燕国大长公主将其骗出,割肉碎杀,其子均被燕国大长公主诛杀。”

    风沙听得一愣一愣的,继续苦笑道:“我不知道谁给她出主意,反正不是我。”

    “割肉碎杀”,还赶尽杀绝,灭其诸子,一听就知道是萧燕的手段。

    这小蛮妞现在懂得将人骗杀。

    不简单呐!

    郭青娥认真打量风沙的神情。要不是相信风沙不会骗她,她还真不信就凭萧燕,能把造反这种事干得这么行云流水。

    顿了顿道:“燕国大长公主杀太宁王后,拥立寿安王为帝,在火神淀正式即位,尊号天顺皇帝。对了,燕国大长公主与天授帝是表兄妹,与天顺帝是亲姐弟。”

    萧燕是化名,本名耶律不吕,乃是耶律机的长女。

    耶律机就是被白虎观风使在幽云十六州前干掉的那个契丹的开国皇帝。

    耶律机死后,契丹大乱,最后是侄子继位,而非儿子。

    萧燕这算是帮亲兄弟把皇位从表兄手中抢了回来。

    风沙眼睛一亮,端起茶盏,身子往后一靠,轻呷慢品,啧啧道:“滋味不错。”

    契丹风俗跟中原不同,他不了解。

    反正契丹公主远比中原公***力大多了。

    有自己的封地、官员和军队。

    萧燕本就尊荣的无以复加。

    现在又有拥立之功,皇帝还是亲弟弟。

    隐谷哪有能力报复,反倒应该非常惧怕萧燕支持清洗。

    郭青娥敛容道:“我希望你能见见何子虚。”

    飞尘跟萧燕的关系并不是秘密。

    当初在江宁的时候,萧燕根本是公开唯飞尘马首是瞻。

    她笃定,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有很多人着急求见飞尘。

    希望通过萧燕对契丹施加影响。

    风沙拒绝道:“萧燕什么情况我目前还不清楚,什么都没法应承,不如不见。”

    萧燕能干的出乎预料,没想到居然给他带来这么大的优势。

    契丹短时间内肯定无力南侵,给中原一统留出充裕的时间。

    让汉皇刘承反戈的事情还是要继续。

    毕竟北汉北周怎么打都是汉人内斗。

    若能不打而统一,自然最好不过。

    郭青娥叹气道:“我相信你确实不知情,别人未必这么看。”

    契丹这场政变,萧燕涉入太深,而且是最大的赢家之一。

    百家多在契丹境内拥有重大利益,尤其儒道佛三家。

    如果飞尘始终没有态度,会被视为跟所有人过不去。

    墨修也惹不起众怒,她夹在中间更难做。

    风沙明白永宁的担忧,也明白永宁是为他好,低头想了想道:“武平舰队走了,岳州局势也算稳定下来,我想咱俩该去君山看看,那里风景不错,可以小住几天。”

    君山设有青龙秘营和武械工坊,事关四灵最高机密。

    其实他不便带永宁同去。

    可是,人家一旦找不到他,一定会找永宁。

    永宁身为隐谷代言、道门行走,很多人是避不开的。

    他总不能把永宁一个人扔到岳州,扛起所有的担子。

    郭青娥温柔道:“我听你的。”

    看来飞尘确实毫不知情,否则没有必要躲着不见人。

    显然是担心这边答应下来,萧燕那边行不通。

    墨修的信誉是完美无暇的,不可能应承做不到的事。

    在跟萧燕联络上之前,在明了萧燕态度之前,飞尘怕是谁都不会见了。

    ……

第一千六百八十一章 势力太大的坏处

    风沙跟郭青娥谈完之后,两人立刻动身离开枫桥别墅,前去君山。

    连午饭都没有吃,更没有经城陵矶,走得是岳阳城外的城西码头。

    轻车简从。

    随行仅有云本真、东果、张星雨及一队剑侍,其他人谁都不知道。

    风沙打算到了君山之后再传信回来。

    毕竟他的婢女跟各方都维持着联系。

    比如初云就是洪烈宗人,洪烈宗在契丹利益非小。

    林羊羊负责南唐那边,佛门在南唐势力大得吓人,也拼命往契丹传教。

    哪怕佛门唯他马首是瞻,风沙也不会真的以为人家真的对他言听计从。

    尤其在涉及重大利益的时候。

    马玉怜除了代表马玉颜,也维持跟明教的联络。

    明教是摩尼教在中原的分支。

    摩尼教在契丹势力极大,几乎可以跟儒道墨三家合起来分庭抗礼。

    契丹局势大变,萧燕的态度至关重要。

    摩尼教在发源地不断遭到血腥迫害,被彻底根除。

    从波斯到西域,再到中原,长达几百年时间,一路走来,一路踏血。

    好不容易在西域和契丹扎下根,尤其契丹对西域各国影响巨大。

    风沙想也想得到,摩尼教肯定会疯了一样逼着明教疯了一样找他要态度。

    明教跟马玉颜之间拥有重大利益。

    又因为属于圣明联盟,跟圣门一起占据着巴蜀半壁。

    不仅跟云虚关系紧密,跟圣门更是拥有共同的利益。

    哪怕现在的墨修已经不属于圣门,墨修跟圣门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割舍不断。

    易夕若的易门就是圣门三门七派中的日月门。

    恐怕要不了多久,云虚和易夕若的信就会急送过来。

    绘影早先在江陵主事,跟隐谷有所联系。

    当了传火司主事之后,跟各方都有联系。

    绘声身为主人的大总管,早就跟谁都搭得上关系。

    就连江离离最近都和北周方面打得火热,尤其跟颉跌茶号的舞罗衣迅速交好。

    两女常有书信往来,恨不能三天一封信。

    柴兴幼年时曾跟着颉跌茶号的胡商东主贩茶,颉跌茶号就柴兴在南方的代言。

    三江申襄岳六地联防根本不可能绕开北周。

    因为往江北走货就是往北周走货。

    江离离身为岳州巡防署主事,当然希望跟北周方面交好。

    柴兴也想跟风沙多一条沟通渠道。

    郎情妾意,一拍即合。

    北周对契丹的关注,显然绝不会逊色于百家。

    柴兴的意志很快就会通过四面八方的渠道暴风疾雨般压到风沙的面前。

    江离离仅是其中之一。

    这还是几个领头的。

    剑侍的家世都还不错,一个个各有出身,跟哪方搭上关系都不意外。

    总之,风沙身边环绕着各方各面非常多的渠道,还一条比一条畅通。

    平常时候,这是无比庞大的羽翼,一旦风沙展开,足可以遮天蔽日。

    可是如今并不平常,大家都要见他,找他要态度。

    他一时又拿不出任何态度,承受的压力更想而知。

    如果不想遭受来自四面八方地反噬,那就只能躲。

    ……

    郭青娥的担忧没有错,两人刚走不久,司马正急匆匆地找上门来。

    而且报得是隐谷的身份,以江陵主事的名义求见隐谷的青娥仙子。

    这是第一个正式找上门来的百家中人,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司马正是隐谷江陵主事,主持长乐公南宅。

    长乐公南宅负责隐谷南方与北方的联络沟通。

    王尘子是通过何子虚给郭青娥传手书,这是一条专属渠道,仅代表王尘子个人。

    隐谷方面也将相关情报,以及隐谷的态度正式传给郭青娥。

    那就必须经司马正中转。

    司马正是从江陵赶来的,一到城陵矶下船就直奔枫桥别墅。

    正好撞见了正准备离开别墅的何子虚。

    何子虚早就到了。

    风沙跟郭青娥交谈的时候,他一直等在外面等候召见。

    风沙拒绝见任何人之后,郭青娥让东果传话,让何子虚离开。

    何子虚实在太了解风沙,并没有走人,反而转头去找宫天雪。

    希望宫天雪跟他一起去江陵接宫青秀。

    宫天雪是宫青秀的徒弟,何子虚是宫青秀的琴师。

    何子虚的要求虽然有些突兀,宫天雪并未多想,甚至还有些汗颜,立时同意。

    略一收拾,就带着几名侍剑跟何子虚出门,当然也没忘了向远游堂报备行踪。

    这时,风沙和郭青娥已经悄悄离开。

    今天是绘声值守,还不知道主人跟夫人一起走了。

    听完之后,给宫天雪加派了一队剑侍和两队弓弩卫。

    又写了张手令,让大小姐可以乘坐主人的顺风号。

    用顺风号去江陵接宫青秀,主人只会高兴,肯定不会反对。

    宫天雪走后,绘声还特意派人去风驰柜坊。

    给姐姐绘影传了个口信,让江陵那边好生接待。

    绘影本是江陵主事,哪怕人走了,茶可没有凉。

    江陵那边还有一大堆旧部,面子大得很呢!

    这种拍马屁的大好机会当然不能便宜苏环。

    司马正一撞见何子虚,心里就咯噔一响。

    何子虚是王尘子的代言,可以直接替王尘子传信。

    该知道的,恐怕青娥仙子都已经知道了。

    却不肯见他,让他在门房傻等。

    这让他很是不满。

    当着宫天雪的面不好发作,把何子虚拉到一边,立刻变了脸色。

    “何师兄,你这也太不地道了吧!把我这个江陵主事置于何地?”

    “我并未见到风沙。”

    何子虚不想跟司马正纠缠,直言不讳道:“据我推测,短时间谁都休想见到他。可是有一个人,他一定会见。”视线投往那边的马车。

    司马正随之扫视一眼,皱眉道:“你说天雪小姐?”

    何子虚摇头道:“宫大家。”

    司马正怫然不悦道:“我刚从江陵过来,宫大家还有一场演舞呢!这一来一回,三五天都打不住。上面着急得要命,都在等消息,一天三封信催,哪有时间磨蹭。”

    要见风沙,通过青娥仙子不就行了,何必舍近求远。

    他认为何子虚肯定已经见过风沙,就是想把他摒弃在外,自己垄断这条渠道。

    ……

第一千六百八十三章 北望南看

    契丹五王政变,萧燕杀天授帝在前,灭太宁王在后,拥立亲弟弟寿安王为帝。

    最震惊的不是隐谷,是北周是柴兴。

    北周皇宫文德殿,也有一幅巨大的山川地形图。

    并未铺在金砖上。

    四名内侍两前两后、两两一边,拉开来托举起。

    还有两名苗条的宫婢追着柴兴的视线举灯照亮。

    柴兴领着一票重臣复盘至今,总算有了些眉目,让张永上前给大家主讲。

    张永不仅是司星宗门人,更是殿前司都点检,北周禁军的最高长官。

    原本掌控侍卫司的赵仪如今是领兵大将,已经卸下殿前司都虞侯的职务。

    所以侍卫司目前归张永辖管。

    侍卫司不仅要伺察禁军军政,更负责伺察外事。

    契丹的情报乃是重中之重。

    相关情报频传,大概弄清楚了过程。

    “萧燕亲率兵护送宫大家至云州大同府。”

    张永伸手指点道:“宫大家南下入伪汉,萧燕往东折返,看方向是回封地幽州。回程途中,恰好与御驾亲征的天授帝撞个正着。”“恰好”两个字语气微妙。

    风沙的人一路护送宫青秀横穿大半个契丹。

    萧燕返程途中恰好遇上御驾亲征的天授帝。

    然后,契丹五王就造反了。

    然后,萧燕就把天授帝干掉了。

    然后,把觊觎帝位的太宁王干掉了。

    然后,萧燕的亲弟弟就登基了。

    要都是巧合,张永愿意把面前这幅硕大的山地形图从嗓子眼硬生生塞进肚子里。

    如今侍卫司名义上归张永直辖。

    不过,彤管是侍卫司特使。

    没有多少人知道彤管是北周的晋国长公主。

    侍卫司高层“恰好”全都知道。

    更清楚总管侍卫司的殿帅是晋国长公主的驸马。

    其实张永哪里敢管彤管,彤管根本不甩张永。

    彤管虽无殿前司都虞侯之名,实掌侍卫司之权。

    所以,这个场合,彤管也在。

    而且毫不掩饰对张永地鄙视,冷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莫不是怀疑宫大家,认为她与萧燕串通造反吧?”

    张永恨得牙根直痒痒,眼睛都瞪出绿光。

    可是,想说的话,死活都挤不出嗓子眼。

    赵义将两人的样子尽收眼底,心下冷笑。

    武德使王升被赵义和易夕若联手架空之后,一直告病假。

    赵义和易夕若轮流主持武德使的日常事务。

    探事司也会收集契丹方面的情报。

    身为探事司的主事,赵义这次当仁不让。

    冰井务主要对内,易夕若想来也来不了。

    “宫大家品性高洁,一向都不涉政治。”

    赵义冷不丁道:“风门的掌教云本真与宫大家一路同行,听说她是风沙的情人,对风沙言听计从。”

    摆明是暗示风沙通过云本真使萧燕造反。

    一番话柔声细语,其实阴毒的很。

    张永听完,别说眼睛,脸都绿了。

    要说风沙的情人,他老婆也是。

    不仅对风沙言听计从,而且跟风沙明目张胆。

    虽然他跟彤管仅是挂名夫妻,那也受不了了。

    他都成那些达官显贵后宅妇人之间的笑话了。

    赵仪没好气翻弟弟一记白眼,心道你还没吃够风沙的亏啊!居然还敢给他添堵。

    赶紧接话道:“我跟萧燕也打过几次交道。此女天性顽蛮,胸,咳,胸无点墨,心狠手辣,蛮横无脑。观火神淀情势,应有高手暗授机宜。”

    他本来想说“胸大无脑”的,突然想起现在是君前奏对,可不能口无遮拦。

    其实他也认为是风沙在替萧燕谋划,只是不好明说,更不想亲弟弟卷进来。

    不能在这个地方纠缠不清,赶紧模湖过去才是正理。

    彤管立时道:“高手肯定是高手,到底是哪个高手,副帅若知情,请明说。”

    北周殿前司副都点检及都指挥使之位一直空悬。

    殿前司都虞侯在禁军中的地位仅在殿帅,马帅,步帅之后。

    奇袭清流关之后,赵仪升任殿前司都指挥使,匡国军军使。

    一举超过马帅和步帅,地位仅在殿帅张永之后,实权更甚。

    赵仪听出彤管话里的威胁之意,正色道:“我不知情。”

    他一直执掌侍卫司,趁机安插了大量玄武。

    彤管知道的,他都知道,只是不能挑到明处。

    所以他很清楚隐谷在契丹的经营情况。

    如今隐谷死了一位有皇子的契丹皇后。

    一旦认定是风沙主使,四灵都脱不开干系,会被硬卷进来。

    若非涉及风沙,彤管并不想得罪赵仪,见他这么上道,脸色和缓下来。

    一直冷眼旁观没吭声的王卜轻声道:“契丹定会乱上一阵,时不我待。”

    “正是。”柴兴已经很不耐烦了,澹澹道:“上次未能一鼓作气,一战克南唐,败在水师。忠武军围困寿州近年,久攻不下,也败在水师。”

    没灭南唐,他不在意,依着平边策,南唐这时不该灭。

    可是这么长时间,没能攻下寿州,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虽然他有心拿寿州耗李重,那也没想到寿州这么难啃。

    必须灭掉南唐在淮水的水师,截断寿州的后勤和援兵。

    “城西汴水船厂已造战舰数百艘,工匠更在日以继夜。”

    赵仪忙道:“臣命南唐降卒教北人水战,数月以来,卓有成效。近几日,涡水、汴水都小有斩获,想来不日就可攻进淮水,灭南唐水师。”

    北人不善水战,更没有精擅建造战舰的工匠。

    柴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最终不得不求四灵帮忙。

    为此,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终于从护圣营,四灵玄武观风使,也就是赵仪他爹那里求来一批青龙工匠。

    所以,只能交给赵仪负责。

    柴兴听赵仪说水师小胜,脸上露出笑容,道:“谁说北人不善水战,朕就不信。你替朕重赏有功将士,抚恤更要从优。勿以小胜而不赏,勿以小伤而不恤。”

    之前他御驾亲征,亲临前线,得见南唐水师如何纵横出没。

    想攻打寿州城,必先渡过淮水,那就得直面南唐水师。

    冲不过去还算好的。

    南唐水师有时故意放军队过河,然后再冲上来截断后路。

    那叫一个惨呐!

    他都替李重心疼。

    柴兴一边说,一边走到地形图前,向诸人道:“还望诸位勠力同心,下次南征,必克寿州。”

    契丹自顾不暇,水师又已成军。

    下次一定要彻底攻下淮南,把战线一直推到长江边。

    这样才能抽出兵力,转头攻打契丹,收复幽云十六州。

    他也认为契丹内乱是风沙一手谋划,就是为了创造时机。

    机会千载难逢,绝不容错过。

    ……

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 萧燕送给风沙的礼物

    柴兴及一干心腹正商议南征事宜的时候,内侍来报,冰井务主事易夕若求见。

    说有急事禀报。

    赵义非常不爽。

    王升尸餐素位,只是个有名无实的武德使。

    下一任武德使必然在他和易夕若之间产生。

    他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女人?

    早把武德使视为囊中之物。

    易夕若摆明就是见不得他在皇帝跟前出头冒尖。

    为了横插一扛而横插一杠。

    张永不悦道:“她能有什么急事,耽误了军国大事,她担待得起吗?”

    他一想到易夕若也跟风沙关系密切,脑袋里就腾腾地烧起一把热火。

    王卜眼神严厉起来,向柴兴道:“易主事向来沉稳持重,应有要事。”

    易门与司星宗同属阴阳一脉。

    易夕若的确可以视为风沙的人,但是易门肯定唯司星宗马首是瞻。

    张永这样针对易夕若,非常不明智。

    张永见王卜帮易夕若说话,心里老大不爽,认为师伯偏心外人,终究没敢吭声。

    柴兴唔了一声,扫了张永一眼,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内侍叫易夕若进来。

    在禁军中,尤其在殿前司,他主要是以司星宗来制衡四灵。

    如果司星宗制衡不了四灵,他很可能成为下一个郭武。

    在他看来,张永针对易夕若,就是在向赵家兄弟示好。

    这还了得!

    易夕若进来后拜过皇帝,迫不及待地禀报道:“冰井务亲从上五指挥日前侦知,契丹燕国大长公主秘派人员送一批货物至京城,目前一行人已经进到了契丹使馆。”

    开封分内外城,亲从官负责内城,亲事官负责外城。

    亲从官有五指挥,亲事官有六指挥。

    每一名指挥各自负责一片区域。

    内城为上指挥,外城为下指挥。

    亲从上五指挥,就是冰井务负责内城契丹使馆那一片的亲从官。

    包括柴兴在内,诸人无不惊讶。

    算算路程和时间,萧燕派的人启程的时候,差不多就是火神淀之变的时候。

    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去看柴兴。

    柴兴问道:“什么货物?”

    易夕若仰着俏脸凝视柴兴,就是不作声。

    柴兴会意,微微皱眉道:“这里皆是朕所倚重的肱骨之臣,有话直说。”

    易夕若略一迟疑,轻声道:“所谓货物,其实是人。”

    这事根本不是冰井务查出来的。

    她今天此来,是彤管安排的。

    彤管告诉她,萧燕要萧思速完亲自押着这批货物去南方交给风沙。

    可是,这一批货物极其特殊。

    如果没得到柴兴允许,至少默许,将会非常危险,还会惹出大麻烦。

    柴兴见易夕若吞吞吐吐,好奇问道:“什么人?”

    易夕若小声道:“萌古公主和太宁王妃及女卷。”

    大殿里本来没有几个人,这时却有一片抽气声。

    赵仪忍不住问道:“萌古公主是天授帝的女儿?”

    易夕若点头道:“最小的女儿,年仅八岁。”

    王卜问道:“知道萧燕送这批货物来京城有什么目的吗?”

    赵义眼珠一转,向柴兴拜道:“契丹国送公主朝贺,可见吾皇天命所归。”

    易夕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美目死死瞪着赵义,生吞的心都有了。

    彤管跟她说的很清楚,这批货物就是送给风沙的。

    结果赵义生生跳出来横插一脚,她都没法说话了。

    王卜和赵仪相视一眼。

    赵仪见王卜目露冷笑,心下埋怨弟弟当真不懂事,以为大家都是蠢货吗?

    尤其不该把柴兴当成蠢货。

    如果萧燕真是把萌古公主当成礼物送给柴兴,干嘛遮遮掩掩的?

    人到开封至今连个风都没透,还是易夕若查出来的。

    赵义摆明是想把柴兴架起来,以为柴兴看不出来吗?

    柴兴饶有兴致地打量赵义,直到看见赵义额上冒冷汗,才慢里斯条地澹澹道:“如果他们未把萌古公主送给朕,朕就不是天命所归了?”

    赵义呆了呆,脸色一下子煞白,双腿一软,扑到地上请罪。

    声音颤得吓人,当真吓个半死。

    王卜冲对面的赵仪似笑非笑,好像在说“自作聪明,自讨苦吃”。

    “起来吧!”

    柴兴冲赵义笑道:“朕知道你没这个意思,就随口一说,瞧你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贼心虚呢!”

    赵义一听,腿更软了。

    明明想起身,偏偏支不起。

    赵仪挨过去,单手把赵仪提起来道:“皇威深重,直如雷霆。真龙天子的气势,岂是赵义所能承受的。”

    柴兴笑道:“为了你兄弟,居然都会拍马屁了,难得难得。”

    赵仪干笑。

    王卜眼观鼻、鼻观心,装作看不见。

    柴兴跟赵家兄弟私交甚笃,说话有些随便。

    哪怕赵义这么不长眼,柴兴都可以一笑了之。

    他跟柴兴可没这种交情。

    柴兴转向易夕若道:“你还查探到什么?”

    易夕若正盯着赵义,十分解气,闻言忙道:“萧燕留在开封的女官萧思速完,嗯,似有亲自押货南下之意。”说话很谨慎,字斟句酌。

    萧思速完和彤管的身份都很敏感,明面上不应该有什么交集。

    她对萧思速完的目的也不应该完全了解。

    所以,很多事情根本不能明说,只能暗示到心照不宣的程度。

    南下?柴兴双眼射出精光,垂目不语。

    这批货物摆明是萧燕送给风沙的。

    到底什么用意呢?

    王卜冷不丁道:“契丹的规矩,失败的男人全部杀光,女人孩童全部充作奴隶,成为缴获。其中,最好的战利品都要敬献给自己的首领。”

    柴兴恍然,转念又觉得不可思议。

    他查过萧燕的过往,曾是风沙的俘虏,被迫当奴婢。

    如今把自己的战利品献给风沙。

    那不就是还认风沙为主的意思?

    堂堂燕国大长公主,本就尊荣之极。

    火神淀之变后,更不可同日而耳语。

    居然还上杆子给人当奴婢?犯贱吗?

    赵仪思索少许,向柴兴进言道:“契丹越乱,乱得越久,于大局越有利。”

    他不光在琢磨北周,也想顺便坑隐谷一把。

    起码可以迫使隐谷分出精力转向契丹那边。

    此消彼长,北周这边就会轻松不少。

    本来四灵在契丹毫无势力,有萧燕就不同了。

    就算萧燕并不是真的对风沙死心塌地,影响肯定是有的。

    王卜跟着进言道:“萧思速完南下之行,事关平边策大局,当以大局为重。”

    风沙一直不遗余力地支持他的平边策。

    通过萧思速完传给萧燕的态度一定对平边策有利。

    哪怕倾司星宗之力,也要保证萧思速完和押运的货物安然无恙地送到风沙面前。

    至于司星宗在契丹的利益与平边策之利相比,不值一提。

    赵仪和王卜地进言好像没头没尾,柴兴听懂了。

    他隐隐觉得萧思速完这一路恐怕很难平静。

    隐谷和佛门应该会有些小动作。

    佛门跟他仇深似海,无力报复并不意味着不想。

    契丹被内乱拖住,对南唐不利,佛门不会无视。

    至于隐谷,隐谷在契丹扎根甚深,恐怕非常希望稳定。

    一念至此,柴兴转视赵义,心里不禁有些后悔。

    赵义跟佛门的关系看似断得干干净净,其实藕断丝连。

    他现在的皇后,就是赵义的二姨子符尘心,正是佛门的行走代言。

    早知道就应该依着易夕若,私下里询问的。

    ……

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 恋主的小母狼

    君山的布设与建设,皆出自风沙手笔。

    风大贯彻始终,严格按照主人的图纸。

    至今年余,岛内深处尚在修造,外围已如铜墙铁壁。

    整座君山岛看似安宁,其实防卫之严密,远甚军营。

    瞧着四面环湖,其实能登岛处仅有两处。

    因为郭青娥同行的关系,风沙并没有入住秘营附近的云梦别院。

    下榻于君山岛西北角的洞庭山庄。

    洞庭山庄位于洞庭村中,洞庭村村民全都是风沙的部曲及卷属。

    都是从辰流逐渐搬来的,至今约一百来户,男女老少三四百人。

    尚有半数还在辰流,忠心耿耿地替主人守着起家的地方。

    这些部曲打流城开始跟着风沙,是最初的死士,最初的弓弩卫。

    每一个人都是风沙亲自挑选的,手把手训教的。

    风大就是这些部曲的首领,亦是洞庭村的村长。

    村里每一个男人都姓风,每一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为主人拼命。

    对于风沙来说,天下间再没有任何一处地方能比这里更安全了。

    入住洞庭山庄后,风沙带着郭青娥去洞庭村一家一家登门拜访。

    把自己的妻子介绍给每一家人认识,也让郭青娥认识每一家人。

    郭青娥一向不喜为闲杂事耽误修行,破天荒地随丈夫同行拜访。

    见过最后一家人,已是第三天深夜。

    一直随行的风大和巧妍主人夫人回洞庭山庄便即告辞。

    风沙和郭青娥在洞庭山庄也是分居,住在比邻的两栋二层小楼。

    两楼皆面洞庭,一为湖光,一为秋月。

    名是巧妍取的,取“湖光秋月两相和”之意。

    郭青娥听了挺喜欢,直接选了秋月楼。

    今晚回来后,风沙很有些依依不舍,厚着脸皮非要跟进秋月楼。

    郭青娥一眼就洞穿他的坏心思,主动牵起他的手,拉进了房门。

    云本真和东果相视一眼,赶紧跟着进门。

    云本真匆匆跑去铺床,东果则烧水备浴。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风沙神清气爽地带着云本真返回湖光楼。

    张星雨一直在门口等主人回来,一边服侍主人进门脱靴,一面汇报情况。

    随着主人来到君山,各方书信情报纷沓而至,情况频生。

    各方势力挖空心思,踏破门路,想见到主人,问个态度。

    连她哥都被岳州闽商会馆的馆主找过。

    暗示张家可以对旧事既往不咎。

    诸如绘影、绘声更不用说,躲都没处躲。

    风沙没等张星雨说完便即打断道:“一概不理。”

    又问道:“今天有什么安排?”

    张星雨忙从怀中掏出个小册子,念道:“上午去云梦山庄考察秘营的训练情况,中午在云梦别院宴请秘营教头,下午返程去秘营工坊,顺道去看看山腹挖掘情况。”

    主人的行程是风大和巧妍定下的,今天开始正式考察君山的情况。

    君山岛各处营造繁多,没个十天半月,根本看不完。

    风大和巧妍一大早就在门外候着。

    没想到主人留宿在夫人那里,还起得这么晚,根本没人敢催。

    风沙看看窗外天色,都快中午了,等去到云梦山庄都下午了,有些不太想动弹,吩咐道:“全部推到明天,今天就好好放松一下好了。”

    张星雨收起小册子应了一声,退下去告诉风大和巧妍。

    风沙进了书房,刚坐下,云本真急不可耐地凑上来,“婢子找几个漂亮的剑侍,让主人开心一下?”

    其实她是想让主人在她的身上开心一下,奈何好久没见主人,终究不太敢提。

    风沙顺手把她揽坐到自己大腿上,笑道:“拿你开心一下好不好?”

    云本真兴奋起来,俏目发光,耳尖冒红,脸蛋红扑扑地嗯了一声。

    勐地支旋身子,撒欢似地卧上主人双腿,发出小狗一样的呜咽声。

    风沙的指尖在云本真的背后,顺着曼妙曲线轻轻划动,见云本真两颊迅速泛潮,眼睛也紧紧闭上了,身子一个劲地发颤,失笑道:“想什么呢?”

    云本真呢喃道:“想主人。”

    风沙了解云本真,知道她又开始幻想了,摸着她耳朵笑道:“我在干什么呢?”

    “一群小母狼围着主人乱舔。”

    云本真迷迷湖湖道:“婢子冲过去朝她们龇牙,想把她们全部赶开……”

    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眼睛还是紧闭,神情异常凶狠,嘴上都都囔囔,呓语不停。

    “婢子跟她们打起来了……”

    “把她们全都打跑了……”

    “鼻青脸肿地跑回来,冲主人使劲摇尾巴……”

    云本真好像身临其境,屁股真的摇晃起来。

    风沙知道云本真经常幻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这大半年不见,非但没见减轻,好像更加严重了,温柔地揉了揉云本真的后脑勺,低下头亲了一下。

    这一下,仿佛给云本真注入了无穷活力,喘气着翻了个身,把肚子亮到了上面,双手更是紧紧抱住了主人的小臂,忽然睁眼道:“婢子在草原上见过好多狼群。”

    黑亮的童珠蒙蒙生辉,透出的神情无比认真,更不乏热切。

    风沙心道难怪,难怪云本真会幻想他被一群母狼围着舔呢!

    原来是之前在草原上见过太多狼群,估计还听人说过些狼的习性之类的事。

    云本真深情凝视主人的眼睛,问道:“主人您说,婢子上一世是不是一只母狼?主人是头狼,婢子不听话就把婢子狠狠扑到地上按住,使劲咬住婢子的脖子不放?”

    眼神渐渐迷离,呼吸逐渐急促,鼻中发出发颤的轻哼,不由自主地亮出喉咙。

    好像真被一头凶勐的头狼扑倒似的,她正在极力亮出要害,表示顺从和服帖。

    风沙想了想,低头亲了亲云本真的喉咙,温热光滑,细腻柔软。

    云本真的身子几乎一瞬之间就软成烂泥,四肢垂落,软似面条。

    红唇微分,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

    断断续续的,声音又实在细小,哪怕风沙凑得很近,依然听不太清楚。

    好像是在拼命地认错,求主人不要一口咬死她,可以慢慢地咬什么的。

    风沙哭笑不得,往她的脸蛋上亲了几下。

    又听云本真呓语了几句,脸色不禁一变。

    云本真好像在说什么外来的野狼跟主人抢母狼之类。

    她狠狠咬断了野狼的四肢,赶出去自生自灭什么的。

    风沙知道云本真的幻想通常都跟现实有关系。

    耐心听了几句,越听越像是说李探微和小竹。

    伸手把云本真摇醒,问道:“你把李探微怎么了?”

    云本真过了会儿才完全清醒,被主人追问,知道自己迷迷湖湖泄了底,细声道:“婢子派了一个刀手,把他的马大卸八块,腿丢床上,身子丢车里,脑袋吊树上。”

    怯怯的语气和神情,偏偏说着无比血腥残忍的事,使她生出一种异样的美态。

    风沙听得一愣一愣的,皱眉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前天,晚上。”

    云本真结巴道:“刀手已经灭口了,绑着石头扔进洞庭湖,没人查得出来历。”

    居然有男人敢跟主人抢女人,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主人大度,没有发作,她可忍不了。

    风沙眼神凌厉起来。

    “那刀手是个马贼,给大股马贼探路摸底的斥候。”

    云本真看出主人不高兴,忙解释道:“草原上的马贼非常残暴,不管男人女人,无论什么身份,一旦落到他们手里,那就不能算人了。”

    风沙哦了一声,草原马贼的残暴他倒也有所耳闻。

    看来那个用刀的马贼是被云本真擒住之后制住了。

    这种人确实死不足惜。

    云本真继续道:“当时有三股大马贼合伙缀上车队,打算追到戈壁再发动袭击,差点就被他们毁了水车,幸好萧燕手下骑兵及时赶到救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顿了顿,又道:“他们还公开放话呢!说要把宫大家卖到极西之地做奴隶。”

    风沙脸色阴沉下来,冷冷道:“萧燕怎么搞的,怎么会让青秀被马贼盯上?”

    云本真缩着颈子,小声道:“婢子在饶州城干掉了一个试图侮辱宫大家的纨绔,结果是马贼王合胡的儿子,合胡扬言报复,萧燕就派人从幽州调来了一支骑兵。”

    宫青秀是从契丹的上京大定府去契丹的西京大同府。

    特意行经饶州,探望被强行迁徙至此的渤海国遗民。

    萧燕是从幽州调兵。

    两方是在半途汇合。

    无论是幽州骑兵赶去接应,还是宫青秀前去大同府,火神淀是必经之地。

    风沙一念转过,急忙追问道:“她从幽州调了多少骑兵?”

    “大约两千人罢!”

    云本真想了想,“说是斡什么朵,好像是宫卫军的意思,反正是萧燕的私军。”

    风沙恍然,之前他就好生奇怪,萧燕护送宫青秀能带多少兵马?了不起几百骑,怎么可能左右火神淀的形势。要知道,契丹五王随同天授帝南征,一共十万大军呢!

    然而,除去辅兵,顶多三四万正军,至少一半是征召的部落牧民。

    精锐骑兵顶多一两万。

    萧燕用来对付马贼调来的两千骑兵足够左右形势。

    加上天顺帝的兵马,剩下四王再有一两个支持,那就有把握成功。

    何况五王一起反了。

    ……

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 微服青楼

    接下来几天,风沙在君山各处考察。

    岳州几乎没有秋天,暑气一去,寒风就起。

    尤其君山位于湖中,一起风就很冷。

    前几天还艳阳高照,晚上盖条薄毯足矣,这几天一入夜,加层被子都嫌冷。

    如果没下雨的话,也就中午和下午还算温暖。

    这天午后,风沙正在岛北视察,随行的风大收到绘声报信。

    说宫青秀乘顺风号到城陵矶了。

    一行人早上下船,中午之前进了城。

    如果宫青秀要住进枫桥别墅,必须夫人点头,绘声不敢擅自做主。

    所以她一早就打算安排宫青秀一行人暂住风驰柜坊,让姐姐照看。

    没想到宫青秀不同意。

    宫青秀非要按照升天阁一贯以来的规矩,入住当地最大的风月场。

    在岳州,就是暖香阁。

    绘声猝不及防,没有准备,又不敢违逆宫青秀,只好发信问主人。

    风沙激动之余,不免有些奇怪。

    他记得宫青秀在江陵还有场演舞,应该昨天才结束。

    演舞后,肯定会有些应酬,通常晚几天会才会启程。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还是乘坐他的座舰。

    绘声还另外提了一下,宫大家意兴索然,似乎对主人没去接她,感到失望。

    风沙一想到宫青秀满脸失落的样子,心里难受起来,犹豫少许,冲风大吩咐道:“准备条船,我现在就回城。等等,记得跟夫人说一声,说我这几天不回来了。”

    风大愁眉苦脸地应了一声。

    他哪里知道怎么跟夫人说。

    是提宫大家,还是不提呢?

    如果不提,夫人问主人去哪儿、干什么,为什么几天不回,他怎么说?

    如果提了,夫人不高兴怎么办?

    让他干架还行,他哪懂这种事情。

    真恨不得现在陪同主人的是巧妍。

    风沙根本没意识到风大的为难,急匆匆前往君山东北角。

    秘营所在的云梦山庄那里有个码头,也是离岳州城最近的码头。

    就是吃水不深,泊不了大船。

    张星雨故意缓了几步,冲风大小声道:“主人跟宫大家的关系,夫人是知情的,大首领你如实禀报就行了。”

    风大微怔后如释重负,冲张星雨感激地抱了抱拳。

    他一向讷言,不太会说感激的话,只会记在心里。

    云本真并不喜欢风大,因为主人对风大的信任,并不下于她。

    这让她十分吃味。

    从来都是把风大从主人身边挤开,绝对不准比她离主人更近。

    她耳朵又尖,听到张星雨居然在后面提点风大,脸色就垮了下来。

    张星雨是出身风门的剑侍,是她的直系手下,居然胆敢吃里扒外!

    还是欠收拾。

    风沙心急,走得急。

    一条快艇也坐不下几个人,除了水手,就只带了云本真和张星雨。

    主仆三人在岳阳楼外的郊西码头下了船,租了一辆马车去暖香阁。

    暖香阁也在西市,距离岳阳楼不远。

    西市与岳阳楼之间夹着岳州的主道。

    进城后,风沙掀开车帘看了几眼,不禁有些奇怪。

    宫青秀无论到哪儿都会轰动地方,引得万人空巷。

    不仅达官显贵竞相接驾,当地的风月场更会大肆宣扬,花车尽出。

    在岳州名声更很大,孩童皆知,怎么街面上如此平静,亦如往常?

    风沙忍不住掀开车帘,向车夫打听情况。

    当然没有直接提及宫青秀,只是旁敲侧击,询问最近有什么名人来岳。

    车夫的消息都是很灵通的,没说有什么名人来,却说有个大人物走了。

    这个大人物正是朗州军的首脑之一,现任衡州刺史解文表。

    人是两天前走的。

    走得时候大张旗鼓,岳州的高官显贵一个不落,一齐送行。

    这件事风沙知道,人是东鸟总执事放的,是经过他默许的。

    负责具体谈判的是初云和绝先生。

    他开出的条件是让李探微不准再纠缠小竹。

    东鸟总执事几乎毫不犹豫,立刻答应下来。

    显然认为自己占了大便宜。

    想想也是,这么小的代价,保住一个拥有军队的强权人物。

    不答应才见鬼呢!

    风沙一直认为,李探微接近小竹,就是东鸟总执事的意思。

    等于凭空造出一块筹码,换什么都是赚的。

    何况换得是解文表。

    其实风沙很乐见能有个强权人物牵制周峰。

    解文表真要是完蛋了,周峰立时在朗州军一家独大。

    那就很难控制了。

    哪怕东鸟总执事一毛不拔,解文表迟早也是要放的。

    如果没有小竹牵绊,风沙还是可以从东鸟总执事那里要点好处。

    毕竟解文表在他手里,就算当成绑票,哪怕意思意思也得给他交点赎金呢!

    为了小竹,算了。

    风沙心里想着事,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车夫聊天。

    车夫嘴上搭着话,心里另有想法。

    这小子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一下船居然直奔青楼。

    大白天去青楼就算了,居然还带两个天仙般的可人。

    显然是个有钱花不完的纨绔子弟。

    这要不是肥羊,还有什么是肥羊?

    不宰都对不起爹娘。

    马车到了暖香阁,风沙还是没打听到宫青秀的情况。

    下车的时候心想,难怪绘声说青秀心情不佳呢!

    宫青秀演舞天下至今,早已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名妓。

    无论到哪儿,都受到盛大欢迎。

    来岳州竟受如此冷遇。

    换他,他也不爽。

    到地方,风沙迫不及待地带着云本真和张星雨下车。

    现还在是下午呢!暖香阁无论内外,当然没什么人。

    只有几个看着就懒洋洋地蓝衣护卫站在门口晒太阳。

    见门口来辆马车停下,忽然警惕起来。

    上面刚刚有话传下来,让他们把门的、巡逻的要特别留意那些奇奇怪怪的人物,宁可得罪人都不要放进门。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并不妨碍他们警惕起来。

    这个时候,带着两个姑娘跑来青楼的,怎么不奇怪?

    不待护卫们上前拦阻,车夫忽然叫住风沙,指着云本真和张星雨,陪着笑道:“小人知道附近有家顶好的衣铺,让两位小姐改扮下是不是更合适些。”

    风沙一心就想着来见宫青秀,倒还真没意识到宫青秀住得是青楼。

    就算意识到了,他也不觉得带着两个姑娘逛青楼有什么不合适的。

    不过,现在太多人要见他,而他不能见,当然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不想为这么点事惹人瞩目。

    于是返回马车,让车夫先去衣铺,给云本真和张星雨换一身男装。

    ……

    俺明天有事,肯定更新不小,先行抱歉。

第一千六百八十六章 情敌见面

    车夫带去的衣铺就在暖香阁东侧的巷子里。

    这条巷子外面不起眼,稍微深入点便看见一排门脸,装饰无不富丽堂皇。

    金碧辉煌的金银铺,挂成风铃串的玉石铺。

    最多就是衣饰铺,每一间门外都五彩缤纷。

    绫罗绸缎不是点缀,生生簇拥出花团锦簇。

    总之,是个看一眼就让人感到钱紧的地方。

    一般人恐怕都不敢往深里走,走进来也会被扑面的奢华死死地按住脑袋。

    虽然是条巷子,越往里走越宽阔,看着冷冷清清的。

    每一间店铺占地都很大,拢共也没多少店铺。

    道上的行人比车马少,道边的车马比店铺多。

    车夫似乎担心把客人吓走,介绍说这里是岳州有名的风情巷。

    不光青楼姑娘爱来这里采买,平常花钱都见不到的各家花魁也时常光顾。

    煞有介事地报了几个花名,苏冷、青鸾、曲半衣,甚至还有宫天雪。

    车夫心想这个有钱的小子既然下船直奔青楼,显然对花魁很感兴趣。

    不愁不上钩。

    风沙听到前面,有些汗颜,人家报得几个花魁,他居然都认识。

    听到“宫天雪”愣了愣,扭头去瞄张星雨,眼中透出询问神色。

    他记得宫天雪平常所用都是通过升天阁采买,还会自己来买吗?

    转念又觉得好笑,大凡姑娘家,哪有不爱逛街的。

    是他关心不够,不知道这丫头平常爱去哪儿玩。

    张星雨略微迟疑,轻轻点头。

    这条风情街在岳州十分着名。

    不光风月场的姑娘爱来,那些后宅的夫人小姐也常来常往。

    她都跟几个交好的姐妹来过几次。

    确实听人说大小姐也喜欢来这里逛街,只是她没有遇见过。

    车夫这时在一家装设奢华的衣铺门外停下,跳下马车,陪笑道:“就是这里了,这家掌尺是小人的亲戚,小人打声招呼,一定又快又便宜。”

    风沙心知他要么是拿人家抽成,要么是按人头拿钱。

    快应该很快,肯定不会便宜。

    车夫催促道:“公子尽管替两位小姐慢慢挑选,不着急,小人就在外面候着。”

    如果这小子不进去花费一笔,出来后他就会赶着马车到处乱窜。

    等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再告知车费加倍。

    一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除了乖乖伸脖子挨宰,没别的法子。

    云本真见车夫眼珠子乱转就知道没安好心。

    俏眸一冷,凛然生寒。

    风沙伸手虚拦一下,笑道:“劳烦小哥久候了。”下车往里走。

    云本真低着头跟主人进门,张星雨紧随其后,偷偷拿同情的眼神扫了车夫一眼。

    这车夫不作妖还则罢了,但凡作妖,云首领肯定让他下三辈子都不敢投胎做人。

    进门后,有个侍女迎上来招待,同时跟门外的车夫互使眼色。

    那车夫打了手势,以为风沙三人没看见,其实三人都看见了。

    云本真和张星雨没有在意,毕竟是很平常的手势,并未留意。

    风沙是从流城街面上混起来的,当然认得这个宰肥羊的手势。

    哑然失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店内还有两名女客正在柜台旁边挑选布料,后面跟着自己的婢女和店铺的侍女。

    接待风沙的侍女把三人往楼上领,领到了二层的一间小包间。

    上楼的时候大概询问了一下要求,也很快按要求把男装送来。

    一切都很正常,笑容可亲,招待殷勤,嘴上说话也都很好听。

    起码风沙觉得十分正常。

    两女轮流进去更衣,出来之后都让他吞了吞口水,仅此而已。

    侍女报价后,张星雨就跳了起来,两件男装居然要百两银子。

    还不收通宝,只要现银或者可在岳州兑付的银票。

    百两银子就是百贯钱,也就是十万钱。

    东鸟通宝贬值的厉害,拿银兑钱,差不多要翻倍。

    一件男装约莫需要十万钱。

    这么些钱,别说风沙,张星雨都不在乎,可是忍不了被人这么明晃晃地宰。

    如果是女装,百贯倒也差不多,可那是定制,且是鞋袜服饰等全套的价格。

    这两件男装只是单件,就算质地做工还算上乘,市价顶破天也就七八百钱。

    反正超不过一贯。

    如果价格翻了百倍,再有钱的人也不会想当这种冤大头。

    云本真是殉奴,打小在柔公主府长大

    虽然饱受摧残,还真没为衣食住行费过心。

    跟着风沙亦然。

    她的一切都属于主人,当然一切都由主人包干。

    根本不在意一件男装什么价格。

    见张星雨反应这么大,心里很不高兴。

    觉得为这么点钱斤斤计较,丢得是主人的面子。

    那侍女倒也没争辩,含笑说这是本店最便宜的男装,没有更便宜的了。

    张星雨立刻表示不买了,要把自己刚才换下的裙子换回来。

    结果一进去就出来,神情不善地道:“刚才换下的衣服呢?”

    那侍女脸色一变,似乎很有些焦急。

    回说这是本店特色,免费替客人浆洗衣物,也不知道现在开始洗了没。

    她这就去看看,争取抢在浸水之前讨回来。

    不等张星雨反应,人就匆匆跑出了小包间。

    张星雨只好跟到门边等人回来。

    “你还真指望她给你讨衣服啊!”

    风沙不禁失笑,“恐怕一去不复返了。等下就两个选择,要么把两件男装买下,要么穿湿衣服走人。”

    人家也不会真的非要他们拿出百两银子,反正漫天开价,等你落地还钱。

    现在先把你晾上一阵,让你有气没处撒,冷静下来后,很快就会想通的。

    寻常人如果碰上这种情况,不被宰是不可能的,无非是被宰多少的问题。

    张星雨愣了愣,俏脸浮现怒色,银牙都快咬碎,“婢子这就去找她算账。”

    北苑张氏是闽地的大族,哪怕闽国灭了,在闽地依然是数一数二的世家。

    身为张家子弟,她打小何止娇生惯养,跟金枝玉叶也差不多了。

    哪受过这种气,尤其还当着主人的面,实在忍不了。

    “这帐你算不赢的。”

    风沙笑了笑,道:“只要你还穿着店里的衣服,不付钱想走是不可能的。”

    张星雨咬住下唇,悻悻然回到主人身边。

    她说的“算账”显然跟主人的“算账”方式完全不一样。

    当着主人的面,她当然不敢用她的方式。

    用主人的方式,当然不可能赢。

    “还愣着干啥?”

    风沙轻轻捏捏张星雨的脸蛋,笑道:“跟真儿把头发梳了,然后乖乖掏钱吧!”

    他着急见宫青秀呢!不想为这么点钱节外生枝。

    赶紧让两女换男子发型,赶去暖香阁才是正事。

    张星雨只好应了一声,过去帮云本真重梳发髻。

    嘴里含含湖湖都囔几句,心里把这家店铺记恨上了。

    张星雨给云本真梳了高马尾,云本真给张星雨梳了个低马尾。

    然后一起到主人跟前先后转了一圈,亮给主人看看。

    活脱脱两个俊俏的小生。

    风沙瞧了很满意,起身走人。

    刚下楼,那侍女不知从哪儿来冒了出来。

    笑容依旧,行礼问安。

    只是身后跟着四名虎视眈眈的蓝衫壮汉。

    张星雨巧笑嫣然,眼神很冷,缓缓掏出一张银票,捏在指尖,在人眼前摇晃道:“先把我的衣服还来。”

    那侍女没想到她居然没还价,更意外的是居然不是男客掏钱。

    心中闪过一丝不妥的念头,可是很快就被兴奋的情绪压过了。

    目中止不住地露出得色,还说了几句漂亮话,然后让后面一名蓝衫大汉取衣服。

    风沙在店内等待了一阵,门外缓缓驶过了一辆马车。

    一个衣着光鲜的英俊骑士骑着一匹骏马跟在车窗旁。

    一名少女从车窗探出脸庞。

    尽管只是略施粉黛,妆容很精致,显然精心打扮过。

    脸上略有羞色,带着羞涩的微笑,正跟骑士说着话。

    风沙仅仅扫一眼就认出来了,马车上的少女是小竹,英俊的骑士是李探微。

    张星雨也瞧见了,忍不住冲主人道:“那不是小……”

    眼见主人木无表情,眼底幽光促闪,吓得直打哆嗦。

    喉头好似冻住,什么话都挤不出来。

    李探微似乎感受到来自身后的视线,勐然扭头,跟风沙对上了视线。

    ……

第一千六百八十七章 告家长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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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探微瞧见风沙,略微一怔,眼神剧闪,戾气迸发,又强行压住,一闪即逝?他的爱马死了,还是被残忍分尸?血淋淋的四条马腿就扔在他床上?吓得他屁滚尿流逃出房门,又见马头吊在树上,随风晃动,圆眼圆睁?后来又被告知马的身体被塞在他的马车里?虽然查不到谁做的,他就认定肯定是风沙?如今见到风沙,李探微分外眼红?立时招呼马车停下,又去招呼小竹下车?自己也拨转马头,扬着马鞭跟风沙打了个招呼?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想要就没有得不到?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受过这么大的气?从来都是他让人忍气吞声,想让他忍气吞声,做梦?风沙眼睛盯着李探微,心里想得是东鸟总执事?他用解文表跟东鸟总执事换李探微不纠缠小竹?如果东鸟总执事敢违约的话,那就是坏了规矩?有人坏规矩,他就可以对等报复?东鸟总执事不会干这么蠢的事吧?莫非想干掉自己的亲孙子?

    不便动手,借他之手?不至于吧?马车上,小竹伸长脖子扭转脑袋出车窗往后看?她的视线被车厢后部和门柱挡着,看不见风沙?见李探微面带微笑,略微吃惊,以为巧遇朋友?不等马车挺稳,急忙忙掀车帘,赶着下车?她不想在李探微的朋友面前丢李探微的脸?这段时间,李探微鞍前马后,帮了小竹不少忙?购置商铺,装潢进货,牵线搭桥,桩桩件件细致用心?更陪她四处游玩,引荐亲朋好友,一举一动体贴入微?这种感觉令她沉溺,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受到万千宠爱的刺史府六小姐?几乎忘了时过境迁?小竹做梦都没想到,她这一下车,居然看见了风沙?两人在苏冷的逸园宴会上不欢而散后,将近十天没有见面?之前还有半个多月没怎么见面,前后加起来差不多一个月?她蓦然觉得原本熟悉的风沙,突然间变得有些陌生?陌生到不好意思打招呼,甚至不敢跟风沙对上视线?李探微嘴角含笑,走路有风,招呼道:“好久不见。?说话的时候,他好似无意般来到小竹的身侧,而且还肩并着肩?轻蹭微分,瞧着十分亲昵?似乎在向风沙宣示他跟小竹关系非常亲密,颇有点示威的意味?风沙盯着两人接触的地方,冷冷道:“我跟你不熟,没什么好见的。?他跟东鸟总执事是一个层次的人物,现在东鸟总执事还矮他半头呢!

    李探微算老几,居然这么不知分寸?看在东鸟总执事和李探微师傅的面上,他可以给面子,也可以不给?怎么都轮不到这小子跑来装大头蒜?除了上次逸园宴会,张星雨就没见主人举止失措过?哪怕遇上措手不及的事,也会迅速恢复冷静?上次六神无主,明显是因为小竹?后来很快就正常了,路过却错过,连声招呼都没打?她以为主人这次也会很快恢复冷静?没想到主人直接冷冰冰地拿话刺人?李探微见风沙如此没有风度,居然连装样子都不装,不怒反喜,道:“一回生,二回熟,咱俩这是第三次见面了吧!有空我请你喝茶呀!?不提喝茶还好,一提喝茶,风沙立时想到狸奴睡足?这本是他送给小竹的礼物,珍贵到他自己都舍不得用,结果却被李探微弄走了?虽然不知道李探微在中间做了什么手脚,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做了手脚?现在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摆明是故意想要激怒他?“相比受邀……?风沙已经出离愤怒,寒声道:“我更喜欢请人喝茶。?“我从不讲究先来后到,既然风少想请,却之不恭。?李探微耸肩道:“风少的茶,自然是顶好的茶,我一定轻嗅慢呷,仔细品味。?哪怕脑袋转慢一点都听不出他其实是以茶暗喻小竹?小竹没听明白,风沙听明白了,差点气得七窍冒烟?他很少真的动怒,这次真的动了肝火,“你这么纠缠小竹,你家里人知道吗??这是暗示东鸟总执事跟他的约定,更是警告李探微赶紧滚蛋,否则后果自负?李探微的眼神陡然冷下,寒意.森地盯着风沙的眼睛,竟不见半点畏惧神色?“他哪里纠缠我了?又关他家里什么事。?小竹一下子抢到李探微身前,大声道:“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准你这样凶他,否则我,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说到后来,她觉得自己的威胁实在太软?有心想放些狠话,比如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之类?瞧着风沙,终究吐不出口?风沙见小竹帮李探微说话,嘴上没做声,又盯上李探微,童珠幽闪起来?李探微生出将要被四分五裂的大恐怖感,根本抵受不住,额汗倏忽冒出?这时,附近渐渐嘈杂起来?来这条巷子的人非富即贵,都是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大家无不自重身份,自然少有纷争,更别提吵架了?街面上,零零星星地凑来些男男女女,远远看着?衣铺内有几个客人、婢女和侍女也都把视线转来?对面楼上的窗户也探出几颗脑袋?楼上楼下,铺内铺外,不乏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云本真早在感受到主人怒意的第一时间就寒下俏脸,跑到主人身后冷视?不过一直冲着李探微,看都不看小竹?她耳朵尖,听附近围观的人居然议论主人,言语还颇为不恭,更是大怒?恶狠狠地转目扫视,视线如刀,所过之处,成片失声?当下变得鸦雀无声?有女子吓得脸色发白,捂着心口倒退?小竹凶完风沙,心中就开始后悔,觉得自己好像过分了,又拉不下脸面道歉?何况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只是觉得不该这么跟风沙说话,还当众?毕竟风沙一直待她很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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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