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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四十九章 十三点

    绘影的直系手下分为男女两支,各有二十人。

    是她在江陵主事时选拔的亲信侍从。

    男随绘影父姓孟,女随绘影母姓徐。

    不管对外叫什么,对内的姓名只有姓加数字。

    男首领叫孟七,女首领为徐七,以此往后推。

    除了在传火司任职,通常还在风驰柜坊挂职。

    甚至执掌某商号、店铺等,为风驰柜坊驻点。

    风驰柜坊派驻于作坊署街的主事名叫徐十三。

    乃是岳州风驰柜坊行五的执事,分管作坊署这一片的事务。

    另外,传火司沿用四灵的组织结构,她是一名下卫阶从事。

    等同于三等剑侍从事。

    此职级才是重中之重,权力之源。

    无此职级就是外人,永远在外围,于底层。

    风驰柜坊仅是传火司的下属机构,也是传火司对外的主要门脸。

    落在岳州,除了位于西市的总铺,还有数处分铺。

    比如城陵矶、王朝场,以及岳州南郊作坊署街等。

    总之,全都是货贸流通的关节,资金聚集之所在。

    此外,还拥有数量不一的外围,商号、客栈、车行等不一而足。

    主事全都是绘影亲自任命,属于风驰柜坊的外围。

    比如风影金铺,其东主正是绘影的心腹侍女徐七。

    如果风驰柜坊是蜘蛛,这些外围就是蜘蛛织的网。

    以岳州城为中心,几乎可以覆盖到岳州每个角落。

    这是绘影煞费苦心设立的模版,希望各地的风驰柜坊比照建设。

    当然,这需要投入海量的资源,想要全面铺开绝非一朝一夕事。

    风驰柜坊就好像传说中的神兽饕餮,无论吞多少东西都不会饱。

    正因如此,绘影对资金的渴望超乎想象,赚多少钱都不会嫌多。

    首脑意志层层下压,

    比如徐十三。

    之前小姐找她,说主人给一个欠柜坊债务的女人开后门。

    小姐亲自找这女人谈过,让其闷声发财,不要到处乱说。

    岂知此女堂而皇之地组织一众工坊主抵制风驰柜坊收债。

    而且请动了苏冷。

    如果苏冷支持,柜坊不便公开反对。

    作坊署这一片归徐十三负责。

    一旦百多家工坊全部赖账,她根本没法交差。

    尤其这个头不能开,否则后面肯定没完没了。

    所有欠债的都闹上一场,要求比照怎么办?

    到时候,负责其他地方的执事焦头烂额,不怪她还能怪谁?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事按下。

    为此,徐十三亲自出马,逼乘津寨都头黄吉出手杀鸡儆猴。

    这只鸡就是商关氏。

    只要吓住那十几个闹得最凶的工坊主,余人便形不成合力,不足为虑。

    奈何碍于苏冷,不能明目张胆。

    于是让黄吉以寻找商关氏的名义,拿着商关氏交代的名单,挨个上等门恐吓。

    眼看苏冷表演完,徐十三终于松了口气。

    无人领头,那些工坊主就像一群无头苍蝇乱撞,根本不得门入,见不到苏冷。

    苏冷顶多在此留宿一晚,最迟明天离开。

    只要苏冷不在,她就不会这么束手束脚,居然还要借助第三方。

    到时候她拿捏一帮工坊主,跟玩儿似的。

    这几天徐十三彻夜难眠,难得轻松下来,睡了个香甜的安稳觉。

    一觉睡到大清早,还抱着被子左右赖床。

    侍女突然匆匆进来,说黄都头急事求见。

    “真是个讨厌鬼。”

    徐十三正处于将醒未醒的迷湖中,这是最舒服的时候,本还想在床上赖一下。

    一下子被打断,自然很不高兴,双腿乱蹬几下脚丫,气鼓鼓道:“你去告诉他,本姑娘答应的事,从来都不会食言。让他滚蛋,以后别再来烦我了。”

    侍女忙道:“黄都头一脸憔悴,好像一夜没睡,可能真有急事。”

    “能有什么急事?”徐十三撇嘴道:“他是玩了一晚上女人吧!”

    嘴上这么说,身子终究是支起来了。

    在侍女的服侍下一番梳洗,仔细化了一下妆,又挑了会儿衣服。

    总算打扮得漂漂亮亮了。

    出门前认真照了半天镜子,连做了好几个表情,选了个傲睨的。

    这才高视阔步前去会客。

    徐十三住在作坊署后面的一条深巷中,是个占地不大的三合院。

    只有一进,东西厢房和正房共三栋平房围出了一个清幽的小院。

    堂屋在正房当中。

    客座几上搁着茶具,还冒着热气,黄吉没坐也没喝,转圈踱步。

    两名男仆相对而立,站得笔直,身体纹丝不动,瞧着孔武有力。

    徐十三刚一进门,两人便低头垂目,齐唤小姐,看着很有规矩。

    黄吉立时顿步,迫不及待地迎上去道:“出事了。”

    徐十三好像没听见说话,也没看见人,目不斜视,错身而过。

    直接到了上首,转身旋裙,矮身落座,一气呵成,利落潇洒。

    然后才慢条斯理道:“什么事,说。”

    黄吉见她一脸傲慢,眼睛快到头顶了,暗骂小娘皮摆什么谱。

    心中又急又气,大声道:“商关氏失踪了。”

    徐十三微微蹙眉,冷声训道:“真是废物。”

    黄吉不敢冲她发脾气,忙解释道:“昨晚发生了太多怪事,我……”

    “废话真多。”徐十三打断道:“告诉我时间地点。”

    黄吉一口气被硬生生噎在嗓子眼,咬咬牙才继续道:“我让人把她关在作坊署,谁知道昨天晚上人不见了,看着她的两个人也都不见踪影,我……”

    徐十三面色一冷,再度打断道:“昨晚失踪,为什么拖到现在才说?”

    “我……”黄吉瞬间心虚,小声道:“我让人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实在……”

    徐十三摆了摆手,阻止他说话,问道:“昨晚还发生了什么怪事?”

    黄吉都快被她憋吐血了,喘了几下理顺气,把那伙绿林人失踪的事说了。

    徐十三听得秀眉渐渐立起,俏脸浮现愠色,寒声道:“本姑娘只让你挨个警告,让你抓人了吗?还要当众掳人,你好大的胆子。”

    苏冷是风驰柜坊的代言,砸苏冷的场子就是在打风驰柜坊的脸。

    真要是被黄吉砸了,她有几张嘴都讲不清了。

    这个臭男人,居然胆敢背着她干事。

    黄吉被她连番教训,气得额上青筋鼓跳,忍了又忍,忍气吞声道:“依姑娘看,那些家伙失踪和商关氏失踪,是否有关联呢?”

    徐十三沉默少许,沉吟道:“不管有没有关联,反正跟你没关联。”

    她不知道这两件事到底是谁干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干。

    唯一确定的是,顺着这两条线,查到黄吉是迟早的事。

    所以,下一个失踪的,很可能是黄吉。

    黄吉愣了愣,问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十三不耐烦道:“你手下那一堆歪瓜裂枣,可以不惊动作坊署掳走几个人吗?可以让那些个绿林道上的亡命徒无声无息消失吗?”

    黄吉动动唇,摇摇头。

    军中并不是没有高手,他亲兵中就有好几个呢!

    然而都是硬打硬扛的硬功夫,干不来细致的活。

    否则他也不会重金请绿林中人。

    “这就不是你够资格掺和的事。”

    徐十三目露讥嘲之色,“你现在最好立刻滚回你的水寨,千万别踏出营门半步,乖乖缩起脑袋当乌龟,先躲上个十天半月再说。”

    “事有蹊跷,黄某定然会一查到底。”

    黄吉恼火被一个女人如此轻视讥讽,从刚才忍到现在,实在忍不住了,冷笑道:“姑娘此番好意,黄某铭记在心,他日定当全数奉还,告辞不送。”甩手走人。

    气势汹汹地腾腾离去。

    徐十三轻哼一声,招来侍女道:“他赌着气,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乘津寨,尽快找机会把人绑了,动作一定要快,动静一定要小,神不知鬼不觉最好。”

    这件事恐怕还有后续,她必须要留个人证在手。

    奈何黄吉很可能被人抓走,为了不让黄吉被人抓走,她只好先下手。

    奈何黄吉身份不低,还是军官,所以不能让人知道是她动手。

    否则她根本就不会放黄吉离开,当场就拿下了。

    ……

第一千七百五十章 往别人鞋子里丢石子

    张星雨救回商关氏后,回来向主人禀报。

    看守商关氏的两名守卫已经交代,他们是黄吉的人。

    可以确认,就是黄吉派人掳走的商关氏。

    风沙这时也想明白了,不管是谁掳走商关氏,一定是在执行风驰柜坊的意志。

    他正琢磨黄吉跟风驰柜坊有什么关系的时候,一个军官突然冲来向黄吉附耳。

    黄吉脸色大变,立时拉着那军官耳语,然后分别跟季主事和苏冷说了几句话。

    风沙离得有点远,几人说话声音又低,根本听不见。

    还是苏冷让贴身婢女过来转述,风沙听得直皱眉头。

    他实在没想到黄吉居然这么快就发现商关氏不见了。

    如今下令加强封锁,还派亲信赶回乘津寨传令调兵。

    作坊署和乘津寨的巡徼和官兵寻找商关氏一天一夜。

    早就封锁了工坊区所有的水陆通道,并设卡盘查。

    这仅是虚应故事,其实盘查不严。

    如今加强封锁,调兵协防,工坊区会被围成铁桶。

    再想不惊动官兵带走商关氏,几不可能。

    其实是因为近二十名亡命徒消失得无声无息,让黄吉成了惊弓之鸟。

    所以派了个亲信军官回作坊署查看情况。

    而商关氏遭受过毒打和凌辱,于是张星雨先把商关氏带去医馆医治。

    加上拷问守卫,耽误了不少时间,跟查看情况的军官几乎前后脚到。

    张星雨跟主人一样听得直皱眉,沉吟道:“封关后,他必然还会派兵搜查一次,肯定比之前更严厉仔细,关姑娘身上有伤,特征明显,不可能躲过搜查。”

    其实商关氏受伤不重,主要是精神遭受重创。

    医师除了敷以外用的伤药,还开了个非常强力的方子让人昏睡过去。

    现在人还睡在医馆呢!她留了两个剑侍照看。

    风沙嗯了一声,轻声道:“刚才季主事邀请苏冷下榻作坊署,苏冷一定会同意,你现在去医馆把关姑娘接出来,等在街口巷内,等下随乐班车队混进去。”

    正是灯下黑,他赌黄吉想不到商关氏会在自己眼皮底下重回作坊署。

    就算想到也无可奈何。

    乘津寨受辖于守府,作坊署受辖于州府。

    一军一政,不相统属。

    黄吉奈何不得季主事。

    张星雨俏目一亮,点头道:“婢子知道怎么让医馆的人闭嘴。”动身离开。

    风沙冲云本真道:“派几个人去盯着那厮,看看他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

    商关氏只是个寻常女人,要问口供的话,恐吓一下足矣,根本不需要动刑。

    现在不仅动刑,还肆意凌辱。

    这笔账当然要记在黄吉头上。

    不过,黄吉对他还有点用处,他并不打算动,起码没有打算自己动手。

    云本真道:“干脆抓起来,婢子保证他连最后一次尿床的时间都不敢隐瞒。”

    “我不关心他知道些什么,只要证实他跟风驰柜坊确实有关系就行了。”

    风沙笑道:“我更想知道风驰柜坊会对他做些什么。”

    云本真见主人笑吟吟的样子,顿时打个透骨的寒颤。

    ……

    随着苏冷表演结束,作坊署的正街渐渐冷清,后面的廊街变得热闹起来。

    当然还有工坊区大大小小的客栈,迅速爆满,一房难求。

    毕竟来看苏冷表演的不光是常在本地的行商,还有附近的富绅和庄园主。

    晚上不便赶路,只能在这里留宿。

    大家都是不缺钱的主,苏冷的歌舞又实在过于撩人。

    真人可望不可即,找个替代也行。

    到了后半夜,别说客栈没空房,连廊街都没姑娘了。

    苏冷在季主事的盛情邀请之下,入住作坊署的官署。

    得月楼那几个世家子弟吵着闹着非要跟着苏冷一起。

    只有黄吉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

    季主事不仅一口答应下来,还在作坊署摆开了夜宴。

    作坊署里面建有彩台的,就在大门旁边,客院附近。

    容纳几十人都绰绰有余。

    季主事不知从哪找来数十美妓,登台载歌载舞。

    风沙一行人沾了苏冷的光,跟着住进官署里面。

    因为用得是秋月班的名义,夜宴自然没份参与。

    季主事从客院中挑了比邻的三间厢房,专门给苏冷及其乐班居住。

    风沙直接就住进了本来给苏冷准备的上品厢房。

    厢房有两间卧房,主卧次卧都是套间,一套两间,当中以纱隔断。

    两间卧房共用中间的起居室。

    风沙睡主卧的外间,让张星雨把商关氏送进里间,次卧留给苏冷。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梳洗的时候,终于有消息传回来,由云本真转述。

    黄吉昨晚带着人无头苍蝇般一通乱转,今晨去了巡防署后巷的一处三合院。

    这座三合院不大,只有一进,虽然护院不多,防卫严密。

    跟踪的弓弩卫根本潜不进去,也看不出此间主人的身份。

    黄吉在三合院呆了很久才离开,刚一离开就被人给缀上。

    跟踪的人正是从三合院出来的。

    此人轻功相当不错,明显是江湖路数,应该出身正经门派。

    到底何门何派,弓弩卫实在认不出来。

    目前黄吉已经回到作坊署,这里白天没法跟踪,只能等待。

    这时,风沙梳洗更衣完毕,跟最近一样化了改变容貌的妆。

    然后让张星雨去里间问问商关氏起来没有,方不方便看望。

    张星雨说商关氏被救后有轻生之念,念及幼子,方才作罢。

    为了照顾商关氏的感受,他这一晚上绝对算得上壮怀激烈。

    美婢缠身,硬忍住没碰。

    服侍商关氏的剑侍很快把商关氏扶了出来,显然早就起了。

    商关氏双眼红肿,明显哭过,脸上淤青略消未散,很憔悴。

    跪下叩拜风沙,感谢救命之恩,希望风沙帮忙救出商家人。

    商家全家都被抓进作坊署一事,还是那两个看守告诉她的。

    如今就关在作坊署的监牢里面。

    两人甚至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乘津寨黄都头的人。

    显然并没有打算留活口。

    云本真很意外,她以为商关氏会第一时间求主人帮忙报仇。

    要知道商关氏被掳之前,商家人趁机发难,想赶走商关氏。

    没想到商关氏居然会以德报怨。

    风沙倒不意外,笑了笑道:“求我不如去求苏姑娘,她的房间就在对面。”

    如果商关氏出力解救商家,这就是天大的恩情。

    商家人恐怕再也不会跟商关氏过不去了。

    一劳永逸,做法很对。

    否则她一个寡妇,不可能每一次都能争赢夫家。

    她只要输上一次,很可能就会被夫家扫地出门。

    连儿子都保不住。

    商关氏等得就是风沙这句话,再次千恩万谢之后,急匆匆去对门找苏冷。

    张星雨忍不住道:“主人若不限制她的行动,她很可能会被黄都头发现。”

    “就是要黄吉发现。昨晚把她救回来时,她还是黑户。”

    风沙淡淡道:“如果被黄吉发现,铁定栽赃我们绑架。”

    那就一定会跟官兵发生冲突。

    张星雨登时恍然,“现在人在作坊署,季主事说了算。”

    风沙笑道:“设想一下,商关氏当众现身,黄吉碍于季主事,只能干瞪眼看着,拿她无可奈何。这等于往鞋子里丢了颗石子,谁穿谁知道。”

    顿了顿,嘿嘿道:“我很期待风驰柜坊和黄吉的反应。”

    风驰柜坊不能跟自家代言相左,那就只能通过第三方。

    比如硬逼着黄吉做出反应。

    这一锅水就算彻底烧沸了。

    原本沉底的杂质都会汩汩地浮腾起来,让他看个分明。

    ……

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 栽赃

    作坊署街上寸土寸金,以作坊署为中心,铺面左右延展,相对铺开。

    当地人的观念,离作坊署越近,背景就越硬。

    所以不算长的正街上,居然挤了几十家铺面。

    算上几条侧巷内的铺面,足有二三百家之多。

    这就导致各间铺面窄小,连寻常一半都不到。

    就连占地较大的得月楼都是长条形的,深还挺深,只是没什么宽度。

    风驰柜坊在作坊署街设的分铺亦挨着作坊署。

    正街那侧,是一堵高墙,明显新建不久那种。

    在各家商铺节次鳞比的作坊署街,这一段突兀的高墙自然十分醒目。

    不熟悉的人泰半会误以为这是官署的一部分。

    知道的人才知道,风驰柜坊的大门开在后巷,根本就不对散客开放。

    大门对面是一间三合院,徐十三就住在这里,一迈脚就从家到铺里。

    如今她就端坐在商铺的主事房内,其下五人,男左女右,两行分坐。

    在座的五人都是分铺的头头脑脑,各自分管一片。

    别看是分铺,分铺人数并不少,只比总铺少一点。

    王朝场,尤其城陵矶分铺,人数甚至比总铺还多。

    只是真正的核心人物,拥有职级的,受总铺承认的,一共只有两人。

    除了徐十三外,还有个管账的执事,这是思碧的人,如今并不在座。

    在座几名管事,大多是徐十三自己招募来的。

    再由这些管事自行招募那些具体办事的人员。

    换而言之,这些人的去留,徐十三一言可决,只需向总铺报备即可。

    风驰柜坊背景硬、薪俸高,在外有倍面子,被人所求,却很少求人。

    不知多少人打破脑袋都想挤进来,不乏庶出的官宦子弟,富家儿女。

    权重则威大,这些管事自然唯徐十三马首是瞻。

    别看他们对下对外个个颐指气使,在徐十三面前,大气都不敢喘息。

    徐十三召集一干属下议事,其实是在等苏冷离开。

    只有苏冷离开了她才能放开手脚。

    人手是现成的,本地的那些小帮会早就被她统为一帮。

    在座就有个管事正是这个帮会的帮主。

    虽然帮中多是些不入流的混混,对付工坊主绰绰有余。

    敢赖账不还,那就动之以理,晓之以情。

    再耍无赖,还能赖得过那帮地皮流氓吗?

    天天堵门,打砸抢烧,看看谁还敢赖账。

    岂知,没有等到苏冷离开,等来了黄吉。

    徐十三正打算把他拿下呢!见他居然找上门来,多少有些心虚。

    心虚则怒盛、则声大,尖着嗓子凶道:“你又来干什么?”

    黄吉没有心情计较,像只斗败的公鸡,耷拉脑袋道:“我找到商关氏了。”

    徐十三微怔,挥手让一众属下退下,问道:“在哪找到的,是谁救的她?”

    黄吉苦笑道:“现在人在作坊署,就跟在苏冷身边。”

    徐十三顿时色变,俏脸阴晴不定,这是最坏的结果。

    苏冷知道,这件事八成瞒不住了。

    本来只要把欠款收齐,小姐才不会过问她用了什么手段。

    可是一旦闹开,就算她强行把欠款收齐,那也罪大于功。

    收不到欠款,更是有罪无功。

    如果收不到欠款还把事闹大,小姐肯定削死她。

    黄吉又道:“人是你让我抓的,现在捅出去了,你得负责。”

    对他来说,掳个人不是什么大事,让苏冷捅出去事就大了。

    尤其上面正在考虑在他和季老头之间撤下一个。

    这要是让季老头知道了,不大做文章才见鬼了。

    徐十三见黄吉甩锅,冷冷道:“好,我负责,你回去等信。”

    黄吉脸上苦笑更甚,他才不信徐十三会好心帮他背黑锅呢!

    真要乖乖回去等信,等来的肯定是撤职信,甚至拿他法办。

    有些事不上称称没几两重,上称称量起来,千斤都打不住。

    比如私派亲兵掳良民,都够杀头的罪过了。

    要是有人非揪着不放,别说保住官位,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赶紧打躬作揖,“我的小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负责,我负责行了吧!”

    他总算想明白了,上了人家贼船,哪有可能轻易下船,只能指望这条船别沉。

    “算你聪明。”徐十三轻哼一声,凝视道:“现在关节是让那女人别乱说话。”

    黄吉心道这还用你教,苦恼道:“人在苏冷身边,季老头看着,怕是动不得。”

    “都快鱼死网破了,你还怕得罪人?”

    徐十三冷笑道:“你手上有兵呢!还怕一群衙役不成?”

    黄吉郁闷道:“人在作坊署呢!我能怎么办。”

    带兵冲击官署,形同造反,那才真是死定了。

    “你是真蠢啊!人家一直呆在作坊署不走啊?”

    徐十三瘪嘴道:“官署是人家地盘,关卡可是你设的。”

    黄吉眼睛一亮,对呀!设了关卡查掳走商关氏的绑匪。

    谁带着商关氏,谁就有可能是绑匪嘛!

    转念踟蹰道:“苏冷毕竟不是一般人。”

    随便拉个百姓栽赃是劫匪好办,嘴再硬,硬不过刑具。

    他可不敢栽赃苏冷。

    “谁让你动苏姑娘了。”

    徐十三平眉道:“一帮官兵衙役为了找人,可是忙活几天了,查到人在她那里,询问一下不过分吧!只要那女人落在你手里,是圆是扁还不是随你揉捏?”

    黄吉眼睛又亮,抚掌道:“对呀!记得她是个寡妇,还有个儿子呢!”

    徐十三歪头道:“那你还站在这儿干嘛?”

    黄吉兴冲冲道:“我这就去安排。”

    徐十三盯着他的背影,眸光促闪,寒意涌动,心知这个人不能留了。

    完事之后一定要灭口。

    ……

    苏冷的车队一行十辆车马,浩浩荡荡出了作坊署,返回苏冷的逸园。

    同行护送的除了巡防署的两班衙役,还有昨晚得月楼上那帮子纨绔。

    很快到了正街关卡,把守关卡的官兵毫不迟疑地放行。

    这里离作坊署太近,动静闹大点,很容易惹来季老头。

    那就麻烦了,起码会有变数。

    黄吉打算等苏冷的车队行到自己地盘,动手更加方便。

    为了确保商关氏就在车队中,他偷偷请李四帮忙盯着。

    工坊区的路坑坑洼洼,实在颠簸,加上车多人多,速度自然非常慢。

    午后出门,一路往西,两个多时辰才过两道关口,到了工坊区边上。

    前面是最后一道关卡,关卡的北面就是乘津寨,关卡旁边就有驿站。

    大家本以为会像之前那样直接过关,结果呼啦啦地冲过来一队官兵。

    截住车队,意图搜查。

    那几个纨绔还想上前抖下威风,人家根本不理。

    魏小姐脾气火爆,动了她那跟从不离手的马鞭。

    结果被几个官兵直接连鞭子带人从马上拽下来。

    摔了一个灰头土脸,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来。

    旁边几个公子怒不可遏,让随从上前帮忙教训。

    结果当场被长枪捅死两个,剩下的面对一圈枪林,都快吓傻了,赶紧投降。

    结果让一众官兵揪成一堆,上去一顿拳打脚踢,很快就被打得不成人形了。

    几个纨绔全都被震慑住了。

    就算心里大骂黄吉祖宗十八代,面对人家手下这帮凶神恶煞,也只能服软。

    ……

第一千七百五十二章 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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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光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任何人遇上兵都不可能靠嘴说清。

    军法无情,军令如山,得到军令的官兵只会以暴力粉碎所有阻碍。

    车队上上下下大几十号人很快被官兵赶羊似的驱赶到道边圈起来。

    无论是车夫,还是那帮自认高贵的世家子弟,都只能抱头蹲着。

    别说反抗,就是走慢点都会挨顿胖揍,不乏打个半死拖过去的。

    直到苏冷步出马车,迎风而立,场面由近及远,迅速安静下来。

    一众士卒见到苏冷眼睛都直了,不乏掉兵器的,队形差点乱掉。

    带队的军官也不免傻眼,好一阵才回神,大声呼喝,驱使归队。

    然后又是抹脸,又是擦手,自觉搞立整了,才堆着笑凑到苏冷跟前,抱拳道:“苏行首还记得小人吗?行首前几次来乘津寨劳军,都是小人负责引路。”

    之前岳州刺史一直兼任防御使,军使即刺史。

    白石营乃是岳州防御使的牙军,就是亲兵,历任岳州军使无不优待。

    苏冷以前常去劳军,既随潘刺史去过,也随浦刺史去过。

    自然也去过白石营直辖的乘津寨。

    这些官兵都认得她。

    苏冷打量几眼,福身行礼,微笑道:“原来是胡什将,奴家有礼了。”

    乘津寨的最高长官黄吉是都头,其下还有副都头,再下就是什将了。

    不管哪里,一把手和二把手通常都不对付,胡什将就是副都头的人。

    搜查苏冷的车队显然不会有好果子吃,黄吉当然给对头挖坑。

    胡什将也没想到奉命搜查的车队,居然搜出了岳州第一名妓。

    奈何军令如山,尤其黄吉还派了心腹监军,自不免进退两难。

    最关键,这次带来的军官多半是黄吉的人,他只是负责带队。

    也就是说,在场这些士兵并不听他的招呼。

    现在想来,黄吉摆明是挖好了坑,让他跳。

    苏冷恳请胡什将约束官兵,别再动粗,最好能给伤者以治疗。

    胡什将松了口气,没口子答应。

    其实不用他答应。

    自从这一群兵痞子见到苏冷,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斯文人。

    虽然仍不乏推推搡搡,嗓门也越发大了,动作却温柔多了。

    再就是个个昂首阔步,活像一群雄孔雀,在那儿竞相开屏。

    忽然听见车队末尾人叫到:“找到了,找到了,人在这里。”

    胡什将脸色微变,向苏冷报了声歉,急忙忙赶了过去。

    不光是他,一直旁观的几名军官相视一眼,跟着追去。

    车队末尾,几名士卒围着一顶小轿。

    还有两名轿夫被扭着胳臂押在一边。

    看守小轿的兵丁见长官过来,赶紧掀开轿帘,递上一张画像比脸。

    胡什将定睛一瞅,尽管轿中人脸有淤肿,与画像上还真是同一人。

    心里咯噔一响,暗叫糟糕。

    刚见到苏冷的时候,他就开始隐隐不安。

    现在不安当真落到实处了。

    居然在苏冷的车队里查到被掳的女子,苏冷无论如何脱不开干系。

    他该如何是好?

    跟来的一名虞候大声道:“把她带下去保护起来,等候都头询问。”

    看轿的兵丁毫不犹豫听命,让商关氏从轿上下来。

    商关氏惊疑不定,死活不动。

    那虞候笑道:“别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同时使眼色。

    两个兵丁立时往轿内伸手,开始生拉硬拽。

    别看商关氏一介女流,毕竟是帮会帮主之女,多少会一点拳脚。

    两个兵丁猝不及防,硬是挨了几下,痛得直往后躲,没拉出来。

    那虞候皱眉道:“姑娘,不要逼我们动粗。”

    商关氏叫道:“你要他们把脏手拿开,我自己出来。”

    那虞候将手一挥,两名兵丁往旁退开。

    商关氏只好下轿。

    那虞候点了几个兵丁,“跟我一起送她去都头那里。”

    又冲商关氏比手道:“姑娘,请吧!”

    另一名虞候下令道:“来呀!把这里所有人都押进驿站,等候处置。”

    胡什将正心乱如麻,任凭两人发号施令。

    闻言总算回神,急忙叫住准备传令的士兵,“等等……”

    留下的虞候抢话道:“人在他们车里找到,同行所有人都难逃嫌疑。”

    胡什将怒道:“难道苏行首也有嫌疑?”

    说难听点,就算人真是苏冷绑的,那也不是他这种小人物管得了的。

    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那虞候道:“总要等都头问过此女,如果的确有误会,都头自会向苏行首道歉,无需什将操心。”

    胡什将又不傻,才不信他这番鬼话,吼道:“我不下令,谁敢乱动。”

    他是带队军官,黄吉随随便便就能把自己撇个一干二净。

    那虞候正容道:“什将说不动,那就不动。”

    得他到的命令就是把商关氏找出来,并送给都头。

    眼见商关氏被押走,他的心也落下。

    巴不得接下来都由胡什将发号施令。

    胡什将都快气疯了,现在他留也不是,撤也不是。

    迟疑半晌,硬着头皮去找苏冷道歉。

    苏冷仍旧站在车上,一直冷眼旁观。

    临行前风少着人传话,如果有人试图带走商关氏,不要阻拦。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当然不会违逆风少的意思。

    ……

    风沙早就让云本真派人盯住黄吉,发现黄吉一大早去了一座三合院。

    此后,此院主人去了风驰柜坊在作坊署街的分铺。

    这下就好办了,分铺里有思碧的人。

    追踪的弓弩卫找到这位管账的执事亮明身份,一下就问出来了。

    三合院的主人正是分铺主事徐十三。

    风沙当然知道绘影身边这个徐十三。

    他并不打算直接找徐十三算账。

    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苏冷的车队后面。

    车队被官兵搜查的时候,他就坐在驿站外的一个茶摊上。

    正跟云本真和张星雨悠哉悠地喝茶,舒舒服服地看戏呢!

    张星雨低声道:“黄吉应该就在驿站,估计正在楼上看着呢!”

    商关氏正被一个虞候带着几个兵丁护送过来。

    目的地摆明是驿站。

    云本真冲主人道:“婢子担心她会被人灭口。”

    黄吉再度掳走商关氏,显然想让商关氏闭嘴。

    风沙冲张星雨努嘴道:“你怎么看?”

    “应该不至于吧!”

    张星雨迟疑道:“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苏冷眼皮底下把人带走,还在驿站,他没这么大胆子吧!当然,如果他愿意牺牲个把属下,倒也不是没可能。”

    就算牺牲属下,黄吉也脱不开干系,起码乘津寨都头别想当下去了。

    不过,谁知道黄吉会不会失去理智,丧心病狂呢?

    风沙嗯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要盯一下。”

    云本真应了一声,勾勾手指,附近茶摊上立时起来个人,晃晃荡荡跟上。

    风沙忽然笑了笑,道:“小十三还算谨慎,始终把黄吉推在前面当砲灰。”

    看来他得想个法子把小十三给逼出来。

    张星雨听主人叫得亲昵,有些摸不准主人的心思。

    绘影这些心腹侍女其实就是通房丫头。

    可以随绘影贴身服侍主人,甚至侍寝。

    不过,谁还没几个贴身美婢?她都有好几个。

    主人连她们都忙不过来,哪顾得上她们的婢女。

    但是,会不会看在绘影的面子上爱屋及乌呢?

    其实绘影管她的心腹男侍都叫老什么,以示亲近。

    比如老七、老八、老九。

    心腹女侍则叫小什么,比如小七、小八、小九。

    风沙只是随着绘影叫。

    除了小七,他对绘影其他侍女根本没什么印象。

    无论是好印象,还是坏印象,通通谈不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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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五十三章 行走行不行

    商关氏被强行“护送”进了驿站,然后被带到一间上房里。

    两名兵丁进门之后,把她双肩使劲一推。

    商关氏身不由己地往前踉跄,扑倒于地。

    黄吉正坐于上首,神态肃然,不怒自威。

    商关氏仰脸打量,忽然埋首,瑟瑟发抖。

    之前在作坊署,看守她的两名护卫认为她不可能活着离开。

    肆意凌辱之余,根本没有隐瞒身份。

    所以,她知道是乘津寨的黄都头派人把她掳走的。

    虽然她只远远见过黄吉,但猜也猜得到眼前是谁。

    黄吉还是头次亲眼得见商关氏,眼睛一亮。

    尽管他阅女无数,多是风尘女子,或者家伎美婢。

    如此良家风情,令他倍感新鲜。

    尤其商关氏脸上略有青肿,清丽之中,楚楚可怜。

    心道好一个俊俏的小寡妇,怎么早没看见。

    这么漂亮的脸蛋,那帮兵痞也真舍得下手。

    商关氏见黄吉半天不吭声,再次仰脸偷瞄。

    发现黄吉双眼放光,吓得再次伏首。

    感觉黄吉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巡扫。

    所过之处,仿佛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黄吉好一会儿才想起还有正事要办,收起色眯眯的眼神。

    拍拍巴掌,让人把商关氏的儿子从后面的套间中抱出来。

    他不光派人抓了商关氏的儿子,还抓了一个刚出作坊署监牢的商家人。

    正是商关氏的小叔子,之前曾带人“捉奸”的那个家伙。

    黄吉让商关氏自己选。

    要么把她的儿子从窗户丢下去,要么她亲手杀死自己的小叔子。

    这一招虽然卑鄙,确实釜底抽薪。

    绝对比直接杀商关氏灭口强多了。

    商关氏最终还是哆哆嗦嗦拾起匕首,颤颤巍巍刺向小叔子心口。

    一边是十月怀胎,身上掉下的肉,一边则是素来不睦的小叔子。

    看似有得选,实则没得选。

    她知道自己这一刀刺下去,从此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往后只能任凭人家随意摆布。

    可是,为了儿子,她没办法。

    正在要命的时候,一把飞刀从窗外射来,击掉了商关氏手中的匕首。

    黄吉好歹是领兵的将领,略怔便回神,就地一滚,躲到小叔子后面。

    冷汗一下子就漫过眉毛。

    他正在做的事,实在见不得人,更见不得半点光。

    结果窗外有眼,这还了得!

    立刻招呼房内的亲信虞候,务必把刺客生擒回来。

    必须要生擒,不然哪知道这是哪路神仙跑来搅局。

    那虞候好生为难,军中的高手多半都以硬功见长。

    轻功好的也只是擅长奔袭,这高来高去实非所长。

    奈何军令如山,只能点了两个亲卫硬着头皮翻窗。

    黄吉又招呼门外的亲兵警戒内外,调人搜查驿站。

    经此打岔,商关氏早已扔掉了匕首,人瘫在地上。

    任凭黄吉催促,奈何商关氏受惊过度,动弹不得。

    黄吉气急败坏,灌了一口茶水把商关氏生生喷醒。

    然后又拿她儿子威胁,把匕首硬塞回商关氏手里。

    商关氏的小叔子被牢牢绑在椅子上,嘴被塞住了。

    睁大眼睛,呜呜乱扭,裤裆湿开大滩。

    恐怕没有几个人禁得住这般连续惊吓。

    何况他只是普通人,胆子本来就不大。

    商关氏的睫毛被泪水打湿,视线模糊不清。

    惊惧颤抖的样子不像握着冰冷的匕首,倒像握着一把烫红的铁钎。

    亦不像捅人,更像在自戕。

    黄吉声色俱厉地威胁不停,恨不能握上去帮她捅。

    匕首终于刺入心口,前襟上绽开红花。

    黄吉嘴角刚逸出一丝笑容,又被砰砰砸门声僵化。

    胡什将在门外吼道:“都给老子滚开。”

    伴着哐当震响,两扇房门被猛地踹开。

    黄吉的两名亲兵跟着倒飞进来,后背重重跌下,发出闷闷砰响。

    左右翻身,捂胸抽搐,显然伤得不轻。

    黄吉又惊又怒,锵锵拔剑,怒目而视道:“胡劲风,你敢犯上!”

    胡劲风挤出个笑脸道:“误会误会,标下看见驿站骚动,赶来护驾而已。”

    同时转目扫视,将房内情况尽收眼底。

    立时盯上商关氏的小叔子,见其五花大绑于椅上,问道:“他是刺客么?”

    黄吉心里慌张,下意识道:“就是他。”

    胡劲风指着双手握着匕首的商关氏,狐疑道:“她也是刺客?”

    黄吉更慌,商关氏手中匕首立在她小叔子心口上,怎么看都不像来行刺他的。

    口不择言道:“她,她这是要灭口。”

    “胡说八道。”苏冷迈着两条长腿从胡劲风的身后婀娜多姿地走出来,冷眸道:“商夫人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在你们几个军汉眼前行凶?”

    商关氏呆滞的眼珠忽然轻微转动,泛出光彩,丢下手中的匕首,扑到苏冷跟前,哭道:“那是妾身的孩儿,他们逼妾身杀了孩子四叔,否则就把孩子扔下楼去。”

    黄吉急道:“苏行首别听她胡说……”

    苏冷想不到黄吉居然会这么狠毒!怒而截话道:“那我先听听你怎么胡说!”

    黄吉顿时语塞。

    胡劲风神色古怪,指着商关氏的儿子问道:“这个连胎毛都没有褪尽的小娃娃,难道也是刺客么?”这孩子正被一个亲兵箍在臂弯里,似乎被下了药,睡得很熟。

    黄吉结巴道:“他,他是刺客带来的。”

    “原来是同伙啊!也对,江湖上最不能招惹老弱妇孺了。”

    胡劲风一本正经道:“这里三占其二,当真凶残的很呐!”

    他这次被黄吉坑了。

    如果还顺着黄吉的意思干,那就彻底得罪了苏冷。

    如果帮苏冷,有副都头罩着,黄吉顶多训他一顿。

    两相比较,傻子都知道帮哪边更有利。

    既然已经撕破脸,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一番话说得阴阳怪气的。

    “苏行首,黄某还是尊姑娘一声行首。”

    黄吉终于定神,“行首也不能干涉军务,否则黄某饶你,军法不饶。”

    “行首不行,那行走行不行?”

    苏冷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凌然举起,美眸生寒,“苏冷还是岳州巡防署行走,岳州一府五县,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没有我看不了的事情。”

    这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所谓巡防署行走,其实只是个挂名而已,没有任何实权。

    不可能真的过问军务政事。

    说白了就是方便苏冷表演,无论去哪里都可以畅通无阻。

    不过,这次有风少撑腰,她那纤纤柔腰从来没如此硬过。

    黄吉想不通苏冷怎么会这么大胆,居然当真敢过问军务。

    传闻之中,苏冷和江离离乃是关系非常要好的闺中密友。

    他之所以躲在驿站里,并没有亲自出面截查苏冷的车队,就是不想得罪苏冷。

    结果苏冷竟然直接打上门,态度还这么强硬。

    他不禁心虚,态度一下子就放软了,“苏行走到底想怎样?”

    从行首改口为行走,说明他认可行走的权力。

    苏冷道:“这三个人,我都要带走。”

    “不可能。”黄吉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如果不能让商关氏闭嘴,他就完了。

    就算徐十三肯放过他,季主事也不会放过他。

    别说官位,命能不能保不住都难说。

    攸关性命,打死他,他也不会放人。

    视线盯上了商关氏,眼底掠过杀意。

    苏冷伸手拉起商关氏,护到身后,同时冲胡劲风道:“把孩子接过来。”

    黄吉立时阻拦,“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苏行走何必咄咄逼人呢!”

    苏冷见他额上颈侧青筋鼓起,好生凶神恶煞,心内害怕,吓得往后退。

    转念又想到风少地叮嘱,勉强壮起了胆子,坚持道:“人我必须带走。”

    黄吉幽幽叹了口气,脸色旋即狰狞,咬着牙道:“那你们就都别走了。”

    他只是不愿得罪苏冷,不代表拿苏冷没有办法。

    整一层楼除了胡劲风,以及随行的几名亲兵,全都是他的人。

    既然动嘴不成,那就只好动手了。

    话音未落,剑已出鞘。

    寒芒乍现,骤起映眼,直接抹过胡劲风的喉咙。

    胡劲风做梦都想不到黄吉真敢对他下杀手。

    根本来不及反应。

    双手死死捂着喉咙,瞪裂了双眼,嗬嗬倒下。

    沾血的剑锋顺势架上苏冷那纤细雪白的玉颈。

    好像纯洁的白雪中斜斜插着一段鲜艳的红梅。

    苏冷花容失色,一动都不敢动。

    黄吉的亲兵这时冲出房门,招呼大家将胡劲风留于门外的几名亲兵屠戮殆尽。

    “杀戒一开,我也只能辣手摧花了,除非……”

    黄吉凑近端详苏冷的脸庞,锋利冰冷的剑刃顺着那优美的颈项轻轻地上下刮动,欣赏着苏冷那绝美的容颜上泛起令人销魂的神情。

    他不禁喘起粗气,嘴唇贴近苏冷娇嫩的耳廓。

    发出含含糊糊的呓语,意义却已经不言而喻。

    苏冷又惧又怕又羞且难堪,紧紧地闭上美目。

    仿佛正被寒风吹过的弱柳,挺立中不乏颤栗。

    身为岳州第一名妓,碰过她的男人其实不多。

    无一不是岳州拔尖的大人物。

    一个小都头,跟一坨狗屎没有任何区别。

    居然想要玷污她。

    她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因为极度恶心而作呕。

    黄吉忽然抬头,转视留于房内的几名亲兵,嘿嘿笑道:“大家别急,人人有份,待会儿把外面的兄弟也都轮番叫进来。”

    他杀了胡劲风,胡劲风可是在职的军官,他已经无法回头。

    苏冷也好,商关氏也罢,必须彻底消失,谁也找不到。

    商关氏失踪是小事,苏冷失踪就是大事了,必须要掩盖得天衣无缝。

    为了让所有人配合,只能让所有人都沾腥。

    ……

第一千七百五十四章 谁比谁狠

    驿站门外茶摊,一直盯着驿站的弓弩卫将情况禀明。

    张星雨听了,一个劲摇头。

    主人的醉翁之意根本不在黄吉,在于引出徐十三。

    不出所料,黄吉面对强势的苏冷,果然选择硬干。

    这是徐十三的地界,苏冷出事,徐十三难逃干系。

    这时再不阻止黄吉,一旦主人追究起来,徐十三的下场肯定比苏冷还要惨。

    云本真听后,俏眸含霜,低声斥骂道:“色胚好胆!”

    又转视主人,只待主人一个眼神,就去把黄吉宰掉。

    风沙根本无动于衷,慵懒地喝茶,仿佛没听见似的。

    云本真心中百般不解,咬唇不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张星雨小声提醒道:“黄吉胆大妄为,很可能失控。”

    风沙哼道:“敢把风筝放上天,难道拉不住风筝线?”

    哪有放风筝不拉线的。

    既然徐十三把黄吉推在前面,那就肯定有办法控制。

    说不定连灭口的人都安排了。

    果不其然,很快有消息传来。

    黄吉一个心腹及时提醒,有太多人看着苏冷进驿站。

    绝不是摆平一众亲兵就可以瞒下的。

    总不能把车队近百号人全部杀光吧!

    何况跟来的官兵也没办法尽数堵口。

    仿佛被缴了一头冷水,黄吉总算冷静下来。

    事情他都已经做绝了,总不能束手等死吧!

    最后还是这虞候出了个主意。

    他打算扮成随从,与苏冷若无其事地返回车队。

    启程之后,再让苏冷命令车队先行回逸园。

    他则带着苏冷找借口离队,前去附近一座庄园。

    黄吉押着商关氏从另一条道前去庄园汇合。

    如此一来,苏冷失踪就跟黄吉扯不上关系。

    黄吉正六神无主呢!一听便觉得此策可行。

    当即兵分两路。

    让那心腹虞候胁迫苏冷返回车队。

    他带着一众亲信从后门撤离驿站。

    完全没留意,那虞候派了个心腹匆匆离开。

    两人约好汇合的庄园位乘津寨和水关之间。

    其实是风驰柜坊设在这里的一个秘密驻点。

    专门负责监看水关和水寨情况的。

    黄吉以为这里是他那心腹虞候的私人庄园。

    并没有起疑。

    抵达之后,轻松下来,心儿立刻火热起来。

    迫不及待地等着那虞候把苏冷给他带过来。

    苏冷是岳州第一名妓,不知多少男人渴望而不可得。

    他却马上可以为所欲为,而且还不用担心任何后果。

    怎能不急躁难耐?

    然而,那虞候迟迟未至,黄吉越等越焦,越等越怒。

    冲到大厅门口,招呼随行亲兵沿路寻找。

    岂知连唤了好几声,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左右一看,院中哪还有一行亲兵的人影?

    刚还甚觉明媚的院中风景,突然间阴森。

    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黄吉忍不住倒退。

    结果被门槛绊了一下,一屁股跌了下去。

    刚才奉茶的婉娈俏婢不知何时走到背后,柔声细语道:“黄爷莫急,还请上座,小姐马上就到。”

    小姐?黄吉眉头重跳几下,悄悄伸手拔剑,嘴上问道:“不知哪家的小姐?”

    那俏婢往剑柄处瞟了一眼,轻声道:“婢子劝黄爷万不要乱动,以免难堪。”

    黄吉单掌撑地,突然跃身而起,锵地拔剑出鞘,横上那俏婢的喉咙,冷笑道:“说,这里是哪里,小姐又是谁?不然就在你脸上划几道口子,给你上点胭脂。”

    那俏婢脸色有些白,明显有些怕,却还是仰脸道:“这可是黄爷你自找的。”

    话音刚落,从大厅的门口涌一群劲装壮汉,死猪一样拖着几个赤条条的人。

    黄吉吓了一跳,钳着那俏婢直往后退,叫道:“都站住,不然我就宰了她。”

    领头的壮汉冲他咧嘴笑了笑,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伸手揪一个青年的脑袋。

    黄吉定睛一瞅,此人正是他带来他亲兵之一。

    浑身上吓全被剥光,眼睛睁大,嘴唇发颤,似乎很想说话,就是发不出声。

    四肢过于软绵绵的,好像被下了什么药似的。

    那领头的壮汉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往此人腰后捅了一刀。

    甚至还转动匕首,硬扭了半圈。

    这名亲兵的面容立时抽搐起来,非常狰狞,瞧着可怖之极。

    眼珠蒙上了一层奇异的光彩,生命的余晖在此刻尽数喷发。

    又迅速喷发殆尽,凸出的眼珠黯淡至哑光。

    黄吉带队剿过水匪,就算称不上杀人如麻,胆气还是有的。

    可是对方的狠戾过于突如其来。

    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比在俏婢脖子上的剑都有些发颤。

    那壮汉抽出匕首,又去寻摸下一个。

    同样揪起那人的脑袋,把脸对着黄吉,又往腰后扎上一刀。

    从头到尾都没做声,双目之中透着一种奇特且残酷的笑意。

    而且还似笑非笑地盯着黄吉的眼睛。

    好像在说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黄吉叫道:“你快停手,我放开她。”面容扭曲,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这些亲兵都曾经跟他出生入死,彼此信任,感情很深。

    眼见他们被杀鸡一样杀死,再也绷不住了。

    那壮汉根本不理,又去揪第三个人的脑袋。

    黄吉面色惨淡,把剑往旁一扔,松开那俏婢道:“我认输,不要再杀了。”

    那俏婢道:“婢子劝过黄爷不要乱动,这是您自找的,他们是您害死的。”

    黄吉紧盯着失去的同袍,神情悲戚,默然不语。

    那俏婢冲那群壮汉扬扬下巴,那群壮汉立时拖着一众人和尸体退了出去。

    又进来几个仆人进来清洗地板。

    那俏婢伸手把黄吉扶着入座,甚至斟了杯热茶,柔声道:“只要黄爷安分守己,小姐来之前,您就还是这里的客人。”

    黄吉深吸好几口气才定神,问道:“你家小姐到底是谁?”

    他把着乘津寨,惯常跟水匪打交道,亡命徒可见过不少。

    刚才那一群壮汉绝对是杀人如麻的悍匪。

    这种悍匪连死都不怕,根本无法约束。

    居然会对一个小小的婢女言听计从。

    他实在难以想象什么样的小姐能收付这帮人为己用。

    那俏婢在旁边垂手恭立,对黄吉的疑问,充耳不闻。

    就这样寂静了一阵,外面终于传来动静,是马蹄声。

    似乎赶得很急。

    过不多时,徐十三施施然迈步进了大厅。

    打扮得光鲜亮丽,身上戴满了各色配饰,妆容明艳。

    黄吉眼睛渐渐睁圆,失声道:“原来是你。”

    徐十三一如既往的利落潇洒,转身旋裙,矮身落座。

    流转的眼波这才滴溜溜地落到黄吉脸上,绷着俏脸道:“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了,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而你犯下的错,非但死不足惜,哪怕死了都不能抵过。”

    目光忽然转向远方,投往大厅外的院子,轻描淡写道:“记得你还有三个小妾,一对子女吧!我派人去请了,你就这么点时间了,自己找个让我满意的死法吧!”

    得到报信的她,差点当场抽风。

    苏冷是风驰柜坊的代言,而且是主人指定的。

    如果当真被黄吉怎样了,一旦主人过问起来,连小姐都扛不住。

    那还不得活活剥了她的皮!

    ……

第一千七百五十五章 嘴硬到腿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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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沙抵达庄园门口的时候,黄吉正在很努力地把自己往树上吊。

    一开始他还心存侥幸,认为徐十三不敢把事做绝,敢也做不到。

    毕竟黄家是跻身岳州前列的豪门,他自己也是在籍在册的军官。

    直到人家扔出一把长命锁,他信了。

    三个小妾他不在乎,一个女儿也无所谓,可他就这一个儿子。

    风沙是踩着点踏进庄园的,张星雨刚刚破门,黄吉正好松手。

    整个人就在风沙眼前挂着,双腿抽搐几下,迅速硬挺至僵直。

    悬在半空的身体来回晃荡,好像正在被风吹干的一长串腊肠。

    大门被破,徐十三身边几人反应很快,立时簇拥围护徐十三。

    不光警惕地盯着大门,视线更往四面八方,以免被声东击西。

    其余那一帮看着身材壮硕,面相更显凶恶的大汉那就差远了。

    风沙带着张星雨施施然地走近了二十余步,才有人反应过来。

    各自擒出随身兵器,手忙脚乱地围了上去。

    张星雨横臂护到主人身前,冲徐十三笑道:“徐执事好威风,堂堂乘津寨都头,居然说杀就杀了。”

    徐十三没有吭声,寒着俏脸,冷眸打量,觉得这两人瞧着有些眼熟。

    然而,细观两人样貌,也仅是觉得眼熟而已,实在想不起来。

    她在绘影身边都不算最心腹的婢女,面见主人的次数其实极其有限。

    认识肯定认识,奈何两人已经化妆改变样貌。

    除非相当熟悉,且当面细看,否则实难辨认。

    张星雨护着主人在人墙前面停下,继续道:“不知是谁给你的胆子?风驰柜坊,还是孟绘影?”

    一众壮汉立时舞动兵器叫嚣起来。

    “大胆,孟主事的大名也是你能叫的。”

    “敢惹我们风驰柜坊,活得不耐烦了!”

    “兄弟们并肩子上,砍了他们下酒喝。”

    这些人皆是帮会成员,不少人不久前还是混街头的地痞无赖。

    谩骂起来,自然夹杂着许多粗鄙,甚至污秽到不堪入耳之语。

    张星雨出身高贵,哪受得了这个,气得脸都红了。

    只是蜡黄的脸妆并不显红晕,看着像是无动于衷。

    “都给我闭嘴。”徐十三排众上前,训斥道:“把兵器收起来,滚到一边去。”

    这两人明显来意不善,不仅有恃无恐,更一口叫破了风驰柜坊和小姐的芳名。

    说明来人并非无知,所以无畏。最起码,风驰柜坊和小姐的名号吓不住人家。

    这得多大来头?

    不由得她不谨慎。

    这一帮壮汉好像十分畏惧徐十三,见徐十三大发雌威,连个敢抬头的都没有。

    忙不迭地收起兵器,往两旁退开。

    张星雨见对方退让,也就放下胳臂,重新退回到主人的身后。

    这下徐十三想不盯上风沙都不行了,快步接近,同时在脑中过了好几遍人选。

    她认识的大人物里,没一个对得上眼前两人。

    其实干掉黄吉绝非小事,起码没有她表现的那么轻松自如。

    神不知鬼不觉还好,一旦有人揪着不放,后果不比苏冷在她地盘出事轻多少。

    途中,有个着锦袍的虬髯汉子追着徐十三悄声道:“黄吉怎样,还不是得认命,就这两个人,干净利落,一了百了。”

    徐十三怦然心动,嘴上道:“你怎么知道就来了两个?”

    虬髯汉子投了个“明白”的眼色,手背到身后打手势。

    后面有个劲装青年立时缓下步子,悄悄摸摸往后退走。

    徐十三本有些慌张的心神安定多了,迎上道:“此乃私人庄园,两位不请自来,破门闯入,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是否过于无礼?”

    “莫名其妙?”张星雨伸手指指悬在半空的黄吉,冷笑道:“黄都头还没凉透,徐执事就开始失口否认了?”

    徐十三果然失口否认道:“什么黄都头?我根本不认识他。”

    张星雨蹙眉道:“你这是掩耳盗铃。”

    徐十三反问道:“姑娘莫非认识他?敢问他是哪里的都头?”

    刚才离远了没看清,人一到跟前,她立刻发现说话的是个女扮男装的少女。

    张星雨已经猜到她的用意,不悦道:“乘津寨的黄都头,你能不认识?”

    徐十三摇头道:“我也是听你说才知道。”

    转头问手下众人道:“你们认识他吗?”

    一伙人一水摇头,七嘴八舌说不认识。

    有人煞有介事,跟真的似的,亦有人哄笑,笑声充满戏谑。

    徐十三冲张星雨摊手道:“姑娘你看,确实没有人认识他。”

    张星雨见她胡搅蛮缠,不爽道:“他就死在你这里,你还说不认识他?”

    徐十三哼道:“你认识他,你告诉我,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张星雨素来文静,哪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越发不爽,“这是你的地方不是?人死在你这里,你怎么说?”

    徐十三冷笑道:“你这丫头没长眼睛吗?他明明是自己上吊死的,要我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星雨见她没大没小,本来仅是看热闹的心态,这下硬是被撩起心火。

    从主人身后冲了出来,与她争辩。

    奈何徐十三根本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说一句我怼一句,半句都不饶人。

    风沙未发一言,一直都冷眼旁观。

    过了少许,那虬髯汉子凑近徐十三附耳。

    徐十三本来红通的怒容登时雨霁云开,笑盈盈道:“你这丫头当真不知好歹,嗯,偏还喜欢睁着眼睛编瞎话。”

    张星雨是真的气坏了,睁大眼睛道:“我哪睁着眼睛编瞎话了?明明是你!”

    徐十三笑道:“犯了这么大的事,我劝你快点把家里大人找来,不然今天这事,恐怕难得善了了。”

    张星雨平常很冷静的,这会儿也是气急败坏,居然硬是被徐十三给饶了进去,“我犯事?我犯了什么事?”

    徐十三蓦地敛容,森然道:“害死乘津寨的黄都头。”

    张星雨气得急喘几下,从脖子涨红到耳尖。

    徐十三环手指道:“在场这么多人证,居然还敢指鹿为马。”

    风沙拍拍张星雨的香肩,笑道:“估计人家派人查了附近,发现就来了咱们俩,自然有恃无恐嘛!”说话的时候,从张星雨的身后走到了身前。

    徐十三眯着一对俏目死死盯着他,心里莫名其妙开始发虚。

    “你是不是已经打算要灭口了?”

    风沙冲脸色微变的徐十三笑道:“只是心里还有一丝丝担忧,不清楚我们是谁,所以还想探探底。其实不管我们到底是什么人,你都起了杀心了。”

    徐十三打心眼里冒起了寒气,寒气顺着嵴椎从后脑直冲顶门。

    “敢不把绘影放在眼里的,掰着指头数到头,其实也就那么几个。”

    风沙澹澹道:“话到这里,就算你刚才没想到,现在也该想到了。”

    徐十三的脸色刹那雪白。

    之前她确实没想到,并非她不够聪明,而是她根本不敢往深里想。

    风沙这番话瞬间捅破了脑袋里那层看不见的膜。

    简直一刃到底,豁然贯通!

    “你想到了,在场知道的,恐怕没有几个。”

    风沙柔声道:“如果你硬是下令灭口的话,也算得上神不知鬼不觉。”

    徐十三脸上不剩一丝血色,苍白的不像话。

    双腿软成了煮烂的面条,噗通一声伏在低声,磕头道:“贱婢不敢。”

    这下风云突变,在场人等相顾色变,惊骇莫明,不知所措。

    徐十三素来重赏重罚,他们畏惧甚深,私下里都呼为母大虫。

    母大虫突然变成了磕头虫,当然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是好。

    风沙又含笑劝说几句,劝徐十三快点灭口,不然后果严重。

    徐十三额头都磕破了,忽然挺起身子左右开弓抽自己耳光。

    抽上一下,便叫上一声,“贱婢不敢。”

    她身后一男一女好像会悟到了什么,噗通噗通跟着跪下。

    他们两个是徐十三自己招纳的侍从和侍女,也算心腹了。

    起码知道自家小姐是绘影小姐的奴婢。

    而绘影小姐的上头还有人。

    至于是谁,那就不清楚了。

    能让自家小姐害怕成这样,来头可想而知。

    剩下一帮人则是帮会中人,所知实在不多,顶破天也就知道风驰柜坊而已。

    一个个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那穿着锦袍的虬髯汉子急惶惶招呼道:“都给我跪下,快,快点。”

    张星雨见徐十三两颊肿起,心里好生解气。

    暗忖看你刚才嘴巴多硬,现在知道害怕了。

    风沙打量徐十三一阵,澹澹道:“给你留点面子,让他们退下去吧!”

    徐十三都把自己给抽懵了,愣是没有任何反应。

    张星雨呵斥两句,她才反应过来,让手下离开。

    庄内很快净空,徐十三埋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风沙看也不看她,径直进到厅里去,上首坐下。

    徐十三手足并用,小狗似的跟在后面爬了进来。

    从头到尾不敢抬头。

    掌心和膝盖全磨破了,留下了一路掌印和血痕。

    张星雨打来一盆清水,拿着毛巾几下去抹去了主人脸上的妆容。

    徐十三偷偷瞧了一眼,这下连趴都趴不住了,彻底软成了烂泥。

    要不是忙着赶路,流了不少汗,又没喝多少水,早就尿裤子了。

    风沙摸着下巴,笑道:“还行,起码没敢对我动手。”

    徐十三哭道:“主人是贱婢的主人,贱婢死也不敢。”

    风沙道:“所以你还活着,你家小姐也没被你牵累。”

    语毕,打了个响指,云本真突然从天而降,落到了主人身后。

    五六个剑侍跟着跃了下来,分散把住了大厅的前门后门侧门。

    厅外紧接着响起一道接一道的破风声。

    十来个弓弩卫和剑侍纷纷现身,或跃墙而过,或从房顶跃下。

    十几个呼吸就把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

    以弓弩卫和剑侍的武功,几个查探附近的帮众根本发现不了。

    徐十三彻底吓僵了,本来一直抖若筛糠,居然都抖不起来了。

    幸好她没敢其别的心思,否则哪还有命在,还把小姐给害了。

    “我很好奇。”

    风沙问道:“黄家不是软柿子,黄吉也非省油的灯,你怎么把他吓得上吊?”

    他对黄吉没有半点好感,恶感倒是满满。

    所以并不在乎徐十三弄死黄吉,相反他很满意徐十三把这事干得还算干净。

    说破大天,黄吉也是自杀,隐患很小,很容易收尾。

    最关键,空出了一个他很想要的肥缺。

    徐十三颤声道:“他连自己妻子都不保护,几个小妾心有戚戚,与他离心离德,贱婢早先买通了一个,以备不需,这次就用上了,让她盗出黄吉独子的长命锁。”

    风沙哦了一声,举目眺望,黄吉身体仍在风中微晃,感觉有些凄凉。

    是人就有软肋。

    一旦被人抓住软肋,软肋有多软,意志就有多脆。

    越是深情,越是易碎。

    虽然黄吉对女人无情,对独子却极为深爱,甘愿赔上自己的性命。

    只能说,这小子死得不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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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五十六章 北庄过夜

    徐十三哆哆嗦嗦地交代了自己近期的所作所为。

    正是她授意黄吉派人绑架商关氏,威胁工坊主,又逼死黄吉。

    目的无非是瓦解工坊主的联盟,无法抵制风驰柜坊收回欠款。

    端得肆无忌惮,简直无法无天。

    看这些行为就知道,徐十三在工坊区一手遮天。

    诸如派亡命徒搅乱苏冷表演,挟持苏冷等行为。

    徐十三坚决否认是她授意,一切推到黄吉头上。

    风沙将信将疑,因为黄吉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云本真见徐十三嘴硬,就要把她拖到后面上刑。

    风沙道:“小十三是绘影的奴婢,让绘影处置。”

    这丫头毕竟没有对他动手,他就还视为自己人。

    尤其表面占优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束手就擒。

    这一点难能可贵。

    所以,尽管死无对证,他还是愿意相信这丫头没撒谎。

    徐十三本以为这次必死无疑,又惧又怕,胆都快化了。

    蓦地听主人亲昵地唤她“小十三”,一下子痛哭流涕。

    使劲叩谢主人宽容。

    云本真瞪了徐十三一眼,琢磨回去后怎么折腾绘影。

    主人的意思很明白,一级管一级的事。

    绘影的奴婢当然交由绘影管教,她只需要管教绘影。

    张星雨知机召来个剑侍,扶徐十三入侧席,并上药。

    她不像绘声那样小心眼。

    虽然刚才气得不轻,这会儿也没有生出报复的心思。

    甚至留在旁边搭把手,帮忙剪开磨破并染血的布料。

    风沙凑近看看,屈指轻刮徐十三肿涨的脸蛋,问道:“还疼吗?”

    徐十三含着泪、咬着唇,左右摇头。

    风沙摸摸她的脑袋,笑道:“看来你刚才手轻了,要不再来一遍?”

    徐十三怯生生地求主人饶恕,若非脸上红肿,羞怯之色一定满溢。

    因为膝盖磨破的关系,不仅裙子撩到腰上,裤腿也从大腿根剪了。

    就剩下一条“短裤”,还亮在主人的眼前。

    她一个黄花闺女,当然害羞。

    不由自主夹紧双腿。

    结果两膝并碰,影响上药。

    张星雨用力掰开。

    这一下就更羞人了。

    风沙倒没有多想,徐十三是绘影的通房丫头,本来就是他的人。

    就算他不想要,那也是他的,自然没什么避讳。

    随口调笑一下,无非想让徐十三别崩得那么紧,他还有话要问。

    “我是跟着黄吉来的,我看他押着商关氏。还有苏冷,你把她俩弄哪去了?”

    徐十三道:“她们现在都在北庄那边,婢子已经命人好生招待。”

    “北庄?”

    徐十三解释道:“这里是南庄,实际是柜坊设置的秘密驻点,靠水那边是北庄,北面临水,有个码头,对外营业的。”

    风沙十分好奇,追问。

    徐十三简略说了一下。

    大桥湖与洞庭湖之间有条收窄的水道。

    最窄一段的两头分别是乘津寨和水关。

    他们现下所处的庄园正设在两者之间。

    这一段水路上也不止这一处临水庄园,大大小小的足有十好几家。

    就像建在水路旁边的客栈,提供休息娱乐。

    风沙恍然道:“难怪柜坊将驻点设在这里。”

    这种地方往往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尤以江湖人士最多。

    毕竟这条航线必入洞庭湖,又以货船居多,决计少不了保镖护卫。

    肯定也不乏洞庭水匪的探子混迹其中,千方百计地寻摸各色肥羊。

    正是消息流通之关节所在。

    张星雨好奇问道:“这种,嗯,临水客栈,客人多吗?”

    徐十三有些怕她,小心翼翼道:“船出水关需要排队,入水关去货运码头卸货,也需要等泊位。水道繁忙时,不是等几个时辰的事,等上十几天也不是没可能。”

    张星雨颌首道:“所以常有过往的货船在此临时泊停。”

    风沙接话道:“你怎么把她们送到这种地方,安全吗?”

    这种地方胆大包天的人太多,保不齐就有见色起意的。

    “北庄管事的都是柜坊的人,还有高手坐镇,安全的很。”

    徐十三小声道:“婢子本想解决黄吉就把她们送回去的。”

    那个坐镇北庄的高手,其实正在追求她。

    虽然她一直没接受,却也从来没拒绝。

    她当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奈何实在压不下虚荣心。

    一个名头不小,家世不错,还算英俊的高手追求,终归十分愉悦。

    风沙摇头道:“我先过去看看她们俩再说。”

    脸上露出苦笑,“这几天转下来,原来尽跟你扯了。”

    这些天一切事情的起因,就是徐十三想要收回风驰柜坊在工坊区放出的债务。

    其实徐十三没有错,因为这是她的职责。

    真正伤害的,只有商关氏和黄吉。

    可是,商关氏是黄吉伤害的,黄吉死有余辜。

    这结果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忽然敛容道:“对了,工坊区欠款之事我自有计较,你就不要再折腾了。”

    徐十三心下顿时一紧。

    主人的话她不能不听,总铺那边怎么交差呢?

    她担责任还在其次。

    放出的印子钱收不回来,小姐肯定不敢怪主人,只会怪她。

    风沙知道这丫头为难,“我会去找绘影谈。”

    徐十三立时松了口气,赶紧感谢主人体谅。

    又硬挺着起身,想要亲自送主人前往北庄。

    她的膝盖仅是擦伤,并不影响行动,两颊肿胀的很,根本见不得人。

    风沙当然让她留下来休息,派个北庄管事认识的心腹婢女同行即可。

    徐十三不敢坚持,只好把自己的婢女叫了进来,拉到嘴边叮嘱几句。

    反正态度严厉的很,把这小丫头吓得不轻。

    南庄和北庄之间隔着一堵高墙,比从外面绕路近多了。

    随行风沙的风门卫士列队跟随,没有像以往一样散开。

    那个叫小白的婢女战战兢兢领路,不过一刻钟就到了。

    南庄这一侧没人把门,只是上锁。

    开门之后竟然是个演武场。

    场地不大,聚集了十几个人在哪儿呼呼哈哈。

    有舞石锁的,操练兵刃的,也有放对比武的。

    见到小白领头过来,一个个都停下手中的事,屁颠屁颠地排成了两排。

    然后一起躬身,一声“小白姑娘”震天彻响。

    小白明显臊得很,赶苍蝇般把人轰散,介绍道:“北庄也是大桥帮的一个分舵,这些家伙平常在这儿习武,顺便看门。”

    风沙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追问。

    风驰柜坊日进斗金,需要足够的武力保证安全,震慑宵小。

    当然,还负责收账。

    收服乃至整合几个小帮会实在情理之中。

    看小白的态度就知道,根本是当成看门狗在用,无需在意。

    过了演武场后,是个还算幽静的小花园。

    其间错杂着几栋小楼和小院,明显是招待贵客的地方。

    小白边走边介绍。

    花园那边那栋楼是客栈,过了客栈是酒馆,酒馆外面是码头。

    云本真见主人有些不耐烦,打断道:“苏冷和关姑娘在哪里?”

    小白缩缩颈子、吐吐舌头,伸手指向一座院中栽竹的小院道:“苏行首住那儿,另一位姑娘住在旁边那栋小楼,从这条小路绕过去就可以看见了。”

    说话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转了过去,风沙脚步不由轻快了些。

    这一天赶了不少路,路上颠簸不说,扬尘还多,人非常疲惫。

    眼看临近晚饭的点,他不想赶路了,想要泡个热水澡解解乏。

    想想苏冷挺会玩的。

    留下休息一晚也行。

    ……

第一千七百五十七章 鸡犬

    风沙一行人离开演武场后,刚被小白轰散的一众大桥帮帮众又重新聚拢起来。

    一道道游移的视线像一条条扭动的蛇,追着那些剑侍的背影,咬住就不松口。

    尽管剑侍戴了面纱,其身姿和步态依然让这帮男人血气翻涌,双眼冒出绿光。

    弓弩卫脸上则覆有面具,其实瞧着怪渗人的。

    有点像佛家传说中男貌丑恶,女貌美丽的阿修罗。

    几个家伙齐整整地吹起长长的怪声口哨,其中一人笑道:“哪来这些个小娘子,一水的大屁股,又鼓又圆,那一个个小腰扭的,啧啧,我不行了,先去找趟小桃。”

    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显然不是去找小桃聊天的。

    另一人啧啧道:“这种要人命的小妖精,一来十好几个,也不知道什么来头。”

    “小白姑娘亲自出马,来头肯定小不了!”

    “一个个走路像飘似的,分明会传说中的轻功嘛!”

    “所以,应该是一帮大派弟子,那是何门何派呢?”

    “闭嘴!”一个小头目忽然嘘声,“规矩都忘了?”

    一帮人讪讪散开,抡石锁抡石锁,耍兵刃耍兵刃,该干嘛干嘛。

    虽然明面上不敢讨论了,架不住私下里两两碰头。

    北庄本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就这么点事,很快传得人尽皆知。

    风沙正在懒洋洋地泡在浴桶里,闭着眼哼哼唧唧,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动。

    张星雨动手,云本真动嘴,苏冷整个人都在动,只有小白等在屏风外面。

    忽然有个剑侍轻轻悄悄进门,冲小白低声道:“外面来了个姓卫的找你。”

    小白啊了一声,神情略显慌张。

    那剑侍扫她一眼,问道:“你相好的?”

    小白拼命摇头,连连摆手,道“不是”。

    那剑侍轻哼道:“不是最好,快去快回,有事说清楚,别让主人误会。”

    小白轻嗯一声,匆匆去了。

    她返回的时候,风沙恰好出浴。

    在三女地簇拥之下,裹着条浴袍转出屏风,扫一眼问道:“去哪了?”

    小白哆哆嗦嗦地过来跪下,双掌按着大腿并抓紧,低着头不敢作声。

    风沙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放在心上,见状好奇道:“领口松了?”

    小白吓得花容失色,连道什么都没干。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风沙挑眉道:“出去见谁?”

    小白迟疑少许,小声说了。

    原来,最近有个姓卫的少侠正在热烈追求她家小姐。

    卫家在巴陵县很有势力,大桥湖和工坊区都在巴陵县辖下。

    小姐虽然不假辞色,也不好与人闹僵,一来二去毕竟熟了。

    她是小姐的婢女,难免需要应付一下。

    风沙皱眉道:“应付一下,领口就松了?”

    “卫少侠公开以小姐的未婚夫自居,小姐曾经辟谣,没想到却越描越黑。”

    小白道:“最后只能听之任之。好在他不敢太过分,婢子也就吃点小亏。”

    风沙笑了笑,道:“他要是见到小十三现在的样子,应该会非常心疼吧!”

    小白缩着颈子,这话她根本就没法接。

    风沙继续道:“我想他一定义愤填膺,想要为心上人,不,未婚妻报仇。”

    张星雨在心里为这个男人默哀。

    主人没说明白,她却听明白了。

    一个人的行为一旦可以被预测,那就成了网中之鱼。

    捞不捞上来,什么时候捞上来,只在渔夫一念之间。

    “算算时间,年终考核快要开始了吧!”

    风沙沉吟道:“让小十三随便指认个剑术教头,让这小子找去报仇。巴陵卫家,应该足够那些小子和丫头折腾一段时间了。”

    张星雨心道果然。

    她出身风门秘营,当然知道考核什么意思。

    反正就是教头定一个目标,达成者便合格。

    有些是去某个地方取某件东西,有些则是抓某个人回来。

    当然,也不乏干掉某个人。

    不管达成哪一种,都能闹得人家鸡飞狗跳。

    云本真问道:“怎样才算合格呢?杀光么?”

    风沙立时飞她一记白眼。

    “杀光是有些过分。”

    云本真忙自言自语道:“搞个鸡犬不留,咳,鸡犬不宁。”

    风沙这才收回白眼,冲小白道:“让你家小姐也卖点力气,看着可怜一点,哭,哭会吧?”

    说着,开始比手画脚,“要把人给高高地架上去,退不下来。他自诩是未婚夫?那就把报仇跟婚事勾连起来,让两件事成为一件事,但不要明说,要他自己猜。”

    风沙教得兴致勃勃,说得口沫横飞,好像恨不能取代徐十三,亲自跟人演。

    小白听得心肝乱颤,浑身冒汗,忽然觉得卫少侠好可怜。

    风沙在苏冷这里洗澡,洗完澡后去了商关氏那栋吃晚饭。

    商关氏并不是自己人,因为他的关系,被卷进旋涡,吃了大亏,受了活罪。

    所以,他是临别之前,特意来赔罪的。

    两人身份差距过大,以后很难有交集。

    今次一别,恐成永别。

    风沙认认真真地叮嘱小白给予其照顾。

    身份更高的人,如苏冷,染众多因果。

    地位不够,跟在旁边很容易灰灰。

    对商关氏来说,有小白照看刚好。

    哪怕让徐十三照看,那都是祸不是福。

    吃完饭后,小白挑来个煮茶的暖炉子。

    几人围着暖炉子喝茶聊天,气氛温馨。

    商关氏眼见苏冷巧笑嫣然,含娇含媚,变着法讨好着风沙,难以置信。

    坊间流传苏冷人如其名,以冷出名,向来不苟言笑,对男人敬而远之。

    就是月亮上的嫦娥,可望而不可即。

    对她再狂热、再迷恋,那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永远都够不到。

    眼见的苏冷与她的认知差距过大,她一时间无法接受。

    在风沙跟前,苏冷确实没什么地位。

    风沙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很会讨人开心,而且花样百出,可以尝个新鲜。

    正聊得开心呢!有剑侍匆匆进门,向云本真附耳。

    苏冷知机挽住商关氏的胳臂,笑道:“关姐,天色还早,咱俩出去转转?”

    她幼年成名,十年间艳帜高竖,至今也不过二十来岁,年纪比商关氏小。

    正因为成名早,早就遍历各色人物,很有眼力价,该走的时候绝对不留。

    商关氏如梦惊醒,受宠若惊。

    她没想到苏行首这么平易近人,不像名噪岳州的花魁,倒像邻家的小妹。

    晕晕乎乎地被苏冷拽出门去。

    云本真赶紧让剑侍禀告主人。

    大约在三个时辰前,顺风号顺利抵达城陵矶外。

    眼看天色渐黑,居然没有泊位,绘声都骂娘了。

    奈何没有就是没有。

    入夜后当然不能停于江面,只能入高桥湖过夜。

    那些因为种种缘故错过宿头的船都是这么做的。

    唯独顺风号不行。

    东鸟总执事掌控的岳州水师就设营在高桥湖。

    他的势力范围就是岳州水师须臾可至之处。

    这当中就包括比邻高桥湖的城陵矶。

    风沙的手一直都伸不进城陵矶,碍难正在于此。

    风驰柜坊为了在城陵矶设点,付出了巨大代价。

    简而言之,城陵矶的事,东鸟总执事说了才算。

    顺风号进不了城陵矶,只能是东鸟总执事授意。

    搞这一出,显然是想要迫使顺风号进入高桥湖。

    顺风号上载着契丹的萌古公主,太宁王妃等人。

    为了她们,风沙不惜跟隐谷在申州硬干了一场。

    当然不可能让她们进东鸟总执事的地盘。

    羊入虎口,容易。羊出虎口,难上加难。

    “传令初云,调君山舰队封锁城陵矶。传令绘声,顺风号入洞庭。”

    风沙冷冷道:“如果有人敢拦顺风号,那就放话轰平城陵矶。”

    张星雨正奋笔书写密令,闻言在“放话”二字上下笔更用力。

    城陵矶紧关节要,涉及庞大利益,多方势力。

    真要是给砸坏了,主人的损失绝对名列前茅。

    综合算下来,可能仅次于榜首的东鸟总执事。

    所以,只能放话,不能真砸。

    砸了就是两败俱伤。

    ……

第一千七百五十八章 差你全家

    风驰柜坊在王朝场有分铺,主事许十。

    绘影曾经要求徐十留意顺风号的动向。

    并且要为顺风号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

    徐十自然不敢怠慢,就差睡在码头了。

    然而,绘声牢记主人命令,一心求快。

    日夜兼程,埋着头赶路,能停也不停。

    路过王朝场的时候,亦然。直接错过。

    不过,徐十的辛苦没白费,人没白等。

    她发现顺风号路过不停,立时给绘影和城陵矶分铺以信鸽发了飞传。

    与此同时,君山舰队方面也发现顺风号即将抵达,赶紧发信给君山。

    奈何风沙临时起意去南郊微服私访。既然微服,自然没有广而告之。

    连郭青娥都不知道风沙现在人在哪里,风大和巧妍只能找到暖香阁。

    好在徐十三见过主人之后,马上给绘影发了封飞传。

    用意本是告诉自家小姐,自己惹祸了。

    绘影也在试图联络主人,歪打正着了。

    顺风号的情况马上飞传到南庄。徐十三不顾受伤,撑着送来北庄。

    张星雨代主人书写密令,风沙用印之后,云本真携令去君山坐镇。

    从北庄启程,出了岳州水关就是君山,距离很近。

    随着云本真坐镇君山,洞庭迅速起风,风波且恶。

    长江和洞庭湖以城陵矶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丁”字路口。

    最近一段时间,君山舰队与岳州水师在此路口上频繁角力。

    岳州水师方位在北,背靠高桥湖为立身之基,以城陵矶为重心,内敛龟缩。

    君山舰队方位在南,硬抢出洞庭湖湖口,对城陵矶形成了松散的包围之势。

    云本真一到君山,除了风大和巧妍之外,还特意召来海冬青参谋。

    自有一干属下送上了相关简报,海冬青看过当前局势,差点气晕。

    又不敢真的发飙。

    只能强压着火气,以非常婉转的口吻向风大、云本真和巧妍陈述。

    种种情况繁乱复杂,只有她这种行内人才能理出头绪,看清形势。

    简而言之,如今岳州水师仿佛握紧回收的拳头,蓄势欲击,未击。

    君山舰队好像已经扇出的巴掌,红印留在人家脸上,但去力已尽。

    双方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局势中,一边不愿出拳,一边不敢收掌。

    当前洞庭局势,海冬青最为了解,巧妍似懂非懂。

    风大很认真在听,奈何术业有专攻,听得一脸懵逼。

    忍不住道:“你就直说,现在这里谁占优势行不行?”

    “君山舰队看似全面压制岳州水师,其实不然。为了维持表面的胜势……”

    海冬青小心翼翼道:“君山舰队已经多次从洞庭湖抽调战舰出洞庭湖湖口。”

    巧妍忽然指着地形图道:“如果湖口这里被人掐断怎么办?”

    海冬青蓦地松口气,总算有个明白人了。

    水战方面,云本真显然是外行中的外行,问道:“这又不是脖子,怎么掐?”

    海冬青差点翻白眼,巧妍则是暗自无语。

    风大不怕云本真,直接吹胡子瞪眼,“铁索横江,战舰堵口,怎么掐都行。”

    海冬青赶紧补充道:“最简单,也是最防无可防的笨办法,弄几艘大船去凿沉,再扔些火油过去放把火。”

    云本真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问道:“也就是说,现在君山舰队吓不到人?”

    她才不关心君山舰队如何呢!她只是担心君山舰队没办法贯彻主人的意志。

    海冬青不吭声,巧妍连眼皮都垂下了。

    “主人还等着呢!你们倒是拿个主意啊!”云本真有些急眼了。

    海冬青嘴唇微动,终究闭紧。

    巧妍心知碍难何在,身为君山舰队首任首领,海冬青与接任的初云矛盾重重。

    包括人事、财政,初云都是跟海冬青反着来,甚至对着干的。

    不如此,不足以消减海冬青的影响力,不足以掌控君山舰队。

    所以,海冬青对君山舰队做任何事都非常敏感,哪怕只是说。

    而她不想得罪初云和武从灵,也不想说。

    风大点名道:“绘声是你姑姐,现在进退不得,你说怎么办?”

    巧妍愁眉苦脸地摇摇头,一副毫无对策的样子,

    她认为孟家已经非常招风,为此提醒过绘影,也提醒过绘声。

    岂知两女根本当成耳旁风,所以她开始刻意与两女保持距离。

    眼前这事尽管急迫,可她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闭嘴不言。

    她出得主意越好,只会让主人越发警惕。

    风大无奈,又点名海冬青,“你熟悉君山舰队,更熟悉形势,你说。”

    他知道海冬青很为难。

    奈何倚为智囊的巧妍装傻,他又不擅长这类事,只能为难海冬青了。

    海冬青满脸难色,斟酌不语。

    本来这事好办,巧妍负责出主意,她负责执行。

    初云再不爽,也不能把巧妍怎样。

    谁知巧妍不愿帮忙扛下责任,她只能自己硬扛。

    那她自然就得仔细考虑,自己得罪初云的后果。

    稍微一想就知道后果很严重,她不能得罪初云。

    风大见海冬青装哑巴,心下不悦,转视云本真。

    海冬青现在是他的副手,辅左他分管君山秘营。

    不过,云本真当面,他能管海冬青,也不会管。

    因为剑侍理论上都归云本真管,无论隶属为何。

    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你现在就动身赶去湖口,让顺风号平安进洞庭。”

    云本真冷冷道:“若不成就不用回来了,洞庭湖里王八多,不差你这一只。”

    海冬青的脸色一阵阴晴,忽而勐咬银牙,跪下道:“婢子需要杀伐决断权。”

    云本真刚要答应,巧妍斥道:“你在说什么!现在赵姑娘才是君山舰队的首领,不是你海冬青,你绕开她想干什么?打算复辟么?”

    相比小小的海冬青,她更在意跟初云的关系。

    海冬青气坏了,偏又不敢顶嘴。

    心想原来你还知道君山舰队的首领现在是赵虹饮不是我啊!

    如果没有全权,谁会听我招呼?

    赵虹饮安插的人手只会唱反调、拖后腿,处处跟我过不去。

    别说办正事,没适得其反都算老天保佑了。

    云本真也不高兴被巧妍打断,平眉道:“不就是便宜行事权吗?我给你应下了。任何后果,让初云找我。如若不成,哼,洞庭湖里的王八不差你一个,差你全家。”

    ……

第一千七百五十九章 苏行首你也不想让贵恩主知道这事吧

    zw443sx

    云本真走后,风沙仍旧留在北庄过夜。

    没有另找地方,就在苏冷那里住下了。

    因为惦记顺风号的事,晚上睡得不沉。

    大约深夜,被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吵醒。

    严格说起来,其实是张星雨先被吵醒。

    她担心吵醒主人,所以悄悄起身查看。

    现下已经入冬,都快过年。

    岳州再热,这会儿也冷了。

    何况北庄临水,房内又未设燎炉。

    被窝掀个口子,冷气便嗖嗖袭肩,暖香则跟着泄走。

    风沙睡得不太熟,立时半梦半醒。

    反手拖抱温润如玉的美胴,闭着眼睛寻着香源触嗅。

    皱着脸胡乱深埋,摆着头左右乱蹭。

    鼻腔内哼哼唧唧,喉咙里含含湖湖。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张星雨低首就耳,以唇蹭触,把事说了。

    看似亲吻,又似呢喃。

    好像温柔地抱住主人的神魂,耐心且小心地勾引着慢慢回神。

    风沙渐渐睁眼,也听清了隐约朦胧的抽泣声,是从外间传来。

    连哭声都好听到绕梁,显然是苏冷。

    风沙想了想,把两条胳臂从暖和的被窝里硬抽到了被子外面。

    闻弦音,知雅意,张星雨赶紧从熏笼里取来衣物给主人披上。

    反正是见苏冷,所以只取了件外袍,帮主人裹紧些也就是了。

    她也只是麻熘地披了件外衣,刚刚及臀,两条长腿支愣的很。

    赤足踩地,腰如束素。

    那弧度,正好合适放掌一握。

    风沙自然而然地伸手握扶之。

    他和苏冷住得连厢,苏冷住外面,他住里面,一推门就到了。

    房门与卧榻隔着屏风,如果苏冷在床上哭,里间未必听得见。

    然而苏冷并未睡下,伏在梳妆台上哭,梳妆台正对着内厢门。

    内外厢本来就是连通的,房门就是个纱帘,还没有纸湖的厚。

    声音也就透进去了。

    苏冷哭得十分投入,连风沙和张星雨走到身后都没有察觉到。

    风沙怒了努嘴,张星雨伏过去耳语。

    苏冷一下子惊醒,豁然站起来,转过身、抹着泪,矮身下拜。

    风沙没问她为什么哭,问道:“那个谁呢?”

    问得是苏冷的丫鬟,应该陪在苏冷身边的。

    苏冷道:“关姐有伤在身,晚上有些不便。”

    风沙微微一笑,邀请道:“陪我坐会儿?”

    苏冷略显红肿的美目中透出惊喜神色,咬唇道:“听说后面有个温泉……”

    风沙哑然失笑,回应道:“那就去泡泡。”

    于是,正在楼下打瞌睡的小白被张星雨迅速摇醒,赶去温泉准备浴汤。

    徐十三没有撒谎,确实是把苏冷当贵客供起来的。

    安排的住所,就是北庄最好的地方。

    温泉就在苏冷所住小院的后面,之间有廊道相连。

    还有另外两条廊道通往别处,曲曲折折看不见底。

    张星雨见这里环境复杂,立时拉着小白仔细询问。

    后院温泉一共有大小三口,彼此间有植物隔离开。

    看着挺私密,实际上防君子不防小人,并不安全。

    云首领离开时又带走些人。

    主人身边现在只有十二人,分三班倒,一班四人。

    当下仅仅两名剑侍跟来温泉,她感觉捉襟见肘。

    风沙不关心这些,直接带苏冷下温泉。

    反正他只穿了一件外套,直接当浴袍。

    苏冷比他风沙穿一件,可是凡沾水之处,立时透没。

    她好像全无所觉,矮身撩水,没透之处也被撩透了。

    进而返身往风沙的身上撩水,边撩边笑,咯咯有声。

    风沙觉得有趣,做模做样地回撩了几下。

    这一下仿佛点燃了什么,苏冷合身扑到了风沙怀里。

    仰着被红扑的脸蛋,含情脉脉地凝视。

    双手则在热力蒸腾的雾气中寻摸腰带。

    风沙并未阻止,只问她刚才为什么哭。

    苏冷那双纤手顿时一僵,以撒娇的口吻,似嗔似怨道:“你一来就睡了我的房,睡了我的床,却不睡我。你说哭什么,人家好歹是行首,也要面子的好不好。”

    风沙噢了一声,坦诚道:“倒也不是我坐怀不乱,只是这事我说了不算。”

    他玩自家美婢没问题,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永宁顶多担心他身体吃不消。

    碰外面的女人,那就得永宁同意了,尤其是青楼女子。

    这不是怕老婆,这是尊重夫人。

    苏冷怔怔打量他几眼,突然松开解腰带的双手,哗啦啦挟水带雾地上岸。

    风沙正奇怪呢!苏冷在他身后坐下,两条腿从后面伸到温泉里把他夹住。

    双手推按肩颈,还挺卖力的,手法也不错,起码认穴很准。

    风沙舒服的哼哼有声。

    温泉的热力蒸腾苏冷的体香,在鼻腔中缭绕,滋味挺特别。

    这丫头确实讨人喜欢。

    不在别的,就在懂事。

    这时,张星雨送来茶水点心,人下到水里,拥到主人怀里。

    亦如刚才苏冷那副样子,只是没去解腰带,就喂主人吃喝。

    风沙对张星雨当然不用坐怀不乱。

    被温泉的热力一撩,正血脉偾张,开始乱来。

    张星雨忽然僵了一下,扭头冷视,正好对上屋顶一双眼睛。

    这一惊非同小可。

    随行的两名剑侍被她安排在外围巡逻。

    没想到居然漏了空当,让人潜到附近。

    这是她的失误。

    风沙感到张星雨身体变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看上了房顶。

    张星雨想要跃出温泉,却被他揽腰按住。

    这丫头穿得本就不多,泡着温泉自然湿哒哒,又被他动了几下。

    这一跃上去,铁定春光毕露。

    张星雨不敢抵抗主人,身子立时酥了,两条腿也变得软绵绵的。

    屋顶那人发现自己行藏败露,居然没逃,反而施施然一跃而下。

    一来就自报家门,“贵客临门,卫杰忝为大桥帮执法,沧浪居客卿,居然不知,更未见礼,还望恕罪。”

    说话的时候,目光在苏冷和张星雨的身上贪婪地扫来扫去。

    热似烈火,热到可以把两女身上单薄的衣物彻底燃光那种。

    他已经看了半天了,怎么看都看不够,离得多近都觉得远。

    否则以他的轻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小白听见声音,从廊道快奔进来,慌张道:“卫少侠,你怎么在这里?”

    “你家小姐不见我,她的朋友不让我见,我倒要看看有什么见不得人。”

    卫杰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没想到艳绝岳州的苏行首竟然也养面首,嘿嘿,还跟人共侍一夫,苏行首你也不想让贵恩主知道这事吧?”

    他毕竟离得远,只看到三人做什么,听不到三人说什么。

    先入为主,自以为是了。

    传闻,苏冷是连着两任岳州刺史的禁脔,至今地位不减。

    大家自然而然认为苏冷也是现任岳刺史或陈军使的禁脔。

    而风沙,显然更像个小白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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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六十章 柳色批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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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风沙而言,卫杰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

    正因如此,反而没有半点脾气,冷眼旁观苏冷处理。

    苏冷能稳居岳州风月行首十年,当然不是光靠美色。

    对着风沙千依百顺,面对卫杰,一张口便咄咄逼人。

    “正要请教卫少侠,你说奴家恩主,姓甚名谁?”

    此言一出,连风沙都替卫杰冒冷汗。

    没错,苏冷的确只是大人物的玩物。

    花魁和大人物的风流韵事,不是从她这里开始,更不会到她这里结束。

    这种艳闻轶事古来有之,可能人尽皆知,却很难实锤。

    私下怎么传都行,谁又敢真的挑破大人物的脸皮?

    卫杰果然不敢,连姓名都不敢提,甚至连“潘叔三”三个字都不敢说。

    尽管潘家覆灭,那也曾经雄霸岳州。

    虎死留皮,吓不到豺狼虎豹,吓猫吓狗绰绰有余。

    何况还有蒲家!

    苏冷见卫杰没胆,巧笑嫣然,又把卫杰挖苦了一通。

    其中最狠地一句,大致意思:

    不敢说,你就是外面野狗养出来的狗杂种,杂到没种那种。

    风沙没想到苏冷会以宛如天籁的嗓音,说出这么粗鄙的话。

    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半天没回神。

    卫杰毕竟年轻,受不得激,气得七窍生烟。

    终于忍不住脾气,扯着嗓子证明自己不仅有种,而且很纯。

    苏冷听他把“蒲森”两个字叫出来,立刻恢复如常。

    完全一副送你“断头饭”的态度,眼神中充满关爱。

    卫杰则像是斗败公鸡,完全不似刚才那样怒意勃发。

    垂头丧气,欲言又止,欲走还留。

    终究没能拉下面子,灰熘熘走了。

    卫杰一走,温泉池内又恢复如常。

    风沙依旧前拥后靠,哼哼唧唧,好像从没动过一般。

    张星雨忍不住好奇,一面服侍主人,一面问苏冷道:“真要跟蒲家告他一状?”

    蒲桑之死是蒲家的心结,蒲家当然不敢跟主人理论。

    只能强装失忆,再也不提,好像蒲家没这个人似的。

    这时候苏冷跑去挑下火,那跟点爆竹没有任何区别。

    说不定整个卫家都会被无处发泄的蒲家硬拿来泄愤。

    苏冷留意着风沙眼角眉梢最细微的变化,字斟句酌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他不请自来,不避女卷,非礼在先,怪不得冷儿先礼后兵。”

    风沙眼睛半睁半闭,微微打鼾,浑不在意。

    张星雨倒是轻挑眉头。

    这几句是儒家的观念,主人向来不屑一顾。

    苏冷这回马屁拍上了马蹄子,还不自知呢!

    现下天气有些冷,何况还在露天的院子里。

    张星雨见主人就这样睡着,自然担心受凉。

    想把主人从温泉里抱出来,苏冷赶紧阻止。

    这水淋淋、热腾腾地出浴,外面冷风一激,非病不可。

    还是苏冷有主意,让小白带两名剑侍扯来了各色帷布。

    设了四角立柱,把整座温泉都给围了起来。

    说来真巧,四周刚刚围好,天空开始飘雪。

    在场所有女孩都激动了,一个个欢叫蹦跳。

    张星雨和苏冷也不例外。

    风沙这会儿被大家吵醒,仰脸仰望,只见鹅毛漫空。

    夜空的黑,雪花的白,两相互衬,竟是格外的清晰,而且清新。

    飘雪与升腾的热气激情激荡,冽凉冷气好似自高空坠落的冰晶。

    冰刀一般噼开了略显闷热的温泉气罩。

    蓦地冷热交集,冰火交加。

    深吸口气,居然沁人心脾。

    这感觉很特别,而且美妙。

    商关氏同样被吵醒,发现外面下起了雪,也跑到后院温泉来。

    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行动略有些不便,苏冷的婢女扶着她。

    脸颊嘴角也有些未消的淤青。

    风沙水淋淋地爬出温泉,迎去打量。

    得出“这姑娘颜值很耐揍”的结论。

    当然,嘴上又是另一套寒暄。

    商关氏见了苏冷很有些吃惊,怎么穿得这么少,而且这么透?

    还没等她想明白呢!风沙又让苏冷唱歌。

    他连着几次被吵醒,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想着今晚干脆别睡了,就等顺风号的消息。

    为了提神,特意让苏冷择一些艳词唱。

    至于唱什么,他懒得琢磨,让苏冷自己想。

    苏冷一下就想好了,旋即曼舞,靡靡轻歌。

    柳色批衫金缕凤,纤手轻拈红豆弄。

    翠娥双敛正含情,桃花洞,瑶台梦,一片春愁与谁共?

    苏冷不光清唱着艳词,还一步三摇,赤足舞进了温泉。

    词艳,舞更艳。飘雪里,水雾中,如仙境,若隐若现。

    直把商关氏瞧了个目瞪口呆,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害臊。

    这是以清高孤傲,人如其名着称的苏冷苏行首?

    突然间妖媚得连她这个女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冷肚里有货,艳词层出不穷,艳舞次次不同。

    商关氏早就羞得不行,借口倦怠,回去睡了。

    风沙见她告辞的时候眸含春欲,两颊浮潮。

    觉得她今晚只会辗转反侧,恐怕别想睡着。

    当然,看破不说破。

    很快到了下半夜,风大和云本真联名来信。

    顺风号在海冬青地护送下,顺利抵达君山。

    算算时间,大约一个时辰前到的。

    目前,除了绘声、马玉怜等少数负责人,人员还留在船上。

    毕竟君山涉及诸多机密,尤以君山秘营和工坊乃重中之重。

    风大不允许不相干的人登岛。

    云本真本打算隔出一片地方,哪怕仅是临时安置一下也好。

    奈何风大坚决反对,仅仅安置了萧思速完一个人。

    云本真拿风大没办法,只能与风大一起联名询问。

    另外,风大还附送一张便条。

    说夫人深夜召见,问及顺风号情况,他未曾隐瞒。

    风沙看完想了想,吩咐道:“让风大派人接管沧浪居,让云本真护送萧思速完、萌古公主和太宁王妃来见我,另外,让云本真叫上东果。”

    东果一直跟在永宁身边,东果知道,永宁也就知道了。

    风沙转了转念头,又觉得似有不足,沉吟道:“这样,让云本真先去见过夫人,看夫人愿意派谁过来。”

    萧思速完押着萧燕的礼物顺利抵达,同时带来了萧燕的态度。

    种种迹象表明,萧燕仍然视他为主。

    他通过萧燕,可以影响契丹的政治。

    隐谷在契丹拥有巨大利益,有求于他。

    可是只能通过郭青娥对他施加影响。

    风沙能够理解永宁目前的尴尬处境。

    一边是丈夫,一边是道门。

    两边利益相向还好,一旦相左,难以自处。

    现在这个时候,永宁不能见,也不敢见他。

    否则一旦开口相求,而他又不能同意的话。

    夫妻很容易反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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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六十一章 两对男女

    长江有一段“九曲回肠”称为荆江,正是中平荆江会的荆江。

    沅江由西南方向来,行经朗州,汇入洞庭湖。

    湘江即湘水,贯通衡潭,由东南汇入洞庭湖。

    荆江、沅江、湘江三江汇合之处,正是洞庭湖汇入长江之口。

    故称为三江口,就在城陵矶旁边。

    三江交汇,清浊亦汇,彼此间泾渭分明,蔚为奇观。

    同时也可猜得,三江交汇之地,必是暗涌激荡之所。

    亦如接近城陵矶的顺风号,乃是各方视线交织之处。

    这时,盯着顺风号的不止一个人,也不止一方势力。

    司马正却是最焦急的那个。

    人就在城陵矶的一栋酒楼上,盯死了江面上的顺风号。

    他已经做了最后的努力,希望把顺风号挡在岳州之外。

    程子佩认得顺风号,伸手一指,咦道:“这不是去江陵接宫大家的船吗?”

    顺风号造型特殊,明显是战舰改装的游船。

    巨大不说,肉眼可见的豪华。

    当时停泊江陵,本就引起围观,又因为是接宫青秀,引起轰动。

    宫青秀启程时,她前去码头送别,是以认得。

    司马正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他最近总来岳州,程子佩人在江陵,时间一长,难免胡思乱想。

    居然认为他在岳州养了几个情人,非要跟来身边,甩都甩不开。

    两人青梅竹马,如今更已谈婚论嫁,他没法子,只能听之任之。

    程子佩一直听司马正安排,留在江陵,父亲频频来信,让她留意司马正近况。

    字里行间,诸多不满。

    她不明白为什么,不免胡思乱想。

    最近一封,父亲拿隐谷身份责问。

    这才想起,她还是王尘子任命的督察使,专职监督司马正。

    于是找来岳州。

    结果司马正根本没有小别胜新婚的喜悦,反而十分不耐烦。

    程子佩大失所望,认为司马正变心了,刚刚跟他大闹一通。

    于是,司马正带她来这里摆了一桌,说是赔罪。

    结果心不在焉,只盯着宫大家乘过的游船傻看。

    这一下,火上浇油,程子佩凶道:“你看什么看,再看那也是风少的。”

    宫青秀过路江陵时,正是她跟苏环分别代表隐谷和四灵负责接待事宜。

    也只有宫青秀有这么大面子,可以让水火不容的两方捐弃前嫌。

    正是苏环跟她私下八卦,说风少跟宫大家的关系非同一般云云。

    司马正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他的?”

    萧思速完不远万里带来了萧燕送给风沙的礼物,更带了来萧燕的态度。

    这个态度将决定隐谷在契丹的利益,光是人命就数以百计。

    他希望帮隐谷把握主动,不要受制于人。

    那就必须阻拦顺风号,这是最后的机会。

    程子佩说人,司马正则是在说船。

    两人显然说岔了。

    程子佩误会了司马正的话,认为司马正果然觊觎宫青秀。

    不仅当着她的面子承认,居然还敢以反问来质问。

    登时火冒三丈,跺脚道:“我就是知道,要你管!”

    司马正见她无故发火,莫名其妙。

    转念想到程子佩是王尘子派到他身边,专门监督他的特使,立时恍然。

    既然佩儿知道这是风沙的顺风号,那就是认为他绕过何子虚,越权了。

    毕竟何子虚全权负责跟风沙相关的事务。

    司马正挤出个笑脸道:“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何师兄好不好?”

    程子佩啊了一声,忍不住问道:“这里面还有何师兄什么事?”

    就这一转念间,她已经脑补了好几种三角恋。

    反正就是风少、何师兄跟宫大家之间那点事。

    分分合合,有甜有虐,虐中带甜,甜中带虐。

    司马正正容道:“何师兄是王尘子特使,替两人牵线传信啊!”

    事情就麻烦在这儿。

    他不仅是隐谷江陵主事,还兼长乐公南宅主事。

    可以过问长江以南的一应事务。

    能不能过问跟风沙相关的事务?

    风沙养条狗,归不归何子虚管?

    总之,权责不明,免不了扯皮拉筋。

    程子佩听得一脸懵逼,脑袋有些乱。

    怎么还有王尘子?还牵线,还传信?

    莫非不是三角,是四角么?

    奈何事关王尘子,她不敢随便作声。

    司马正并不知道程子佩的脑袋瓜子里塞满了情呀爱呀。

    还以为程子佩是奉命督查来了,且已经看破他的手脚。

    无奈道:“我知道勾结四灵犯了大忌,可这不是没办法嘛?何师兄跟风沙勾搭,二人左右配合,只我这一边,左支右绌,徒劳奔波,使不上劲……”

    程子佩越听越不对劲,叫道:“等等,你怎么勾结四灵了?”

    司马正愣了愣,打量她几眼,把嘴闭上了,心里好生懊悔。

    什么叫不打自招,这就是了。

    程子佩气急败坏,怒道:“你隐瞒的可真好,连我都不说。”

    她还真不是生气司马正勾结四灵,只是生气司马正瞒着她。

    司马正道:“规矩你不知道?上面的意思,我有什么办法。”

    实际上,是庞公授意他跟四灵的东鸟总执事联手对付风沙。

    他负责跟四灵方面沟通联络。

    这种事私下里偷偷摸摸做得。

    挑到明处,庞公肯定不会承认,铁定丢卒保帅。

    程子佩并不清楚司马正已经倾向庞公一系。

    还以为“上面”是她爹呢!

    暗忖难怪爹让她追过来盯着,原来是盯这种事。

    嘴上还是忍不住嘟囔几句,心里倒没那么气了。

    司马正放下心来。

    女大不由爹,他自信程子佩无论如何都会帮他。

    所以,他并不怕得罪程飞。

    谁让程飞膝下无子,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呢!

    这边程子佩牵着不断,那边襄助庞公一系。

    左右逢源,才是正理。

    司马正又拿甜言蜜语,哄了程子佩几句。

    他太了解程子佩,程子佩很快就被哄好。

    两人不禁搂搂抱抱。

    正耳厮鬓摩的时候,有侍从急来耳报,说大公子到了,希望会晤。

    更把声音压低了一些,提到了顺风号。

    司马正看看程子佩,第一反应是拒绝。

    他的确拦不下顺风号,东鸟总执事可以。

    比如使动岳州水师把顺风号迫进高桥湖。

    这是他通过李探微达成的一份密约,见不得人那种。

    那侍从悄声表示大公子态度强硬,说有事当面相商。

    司马正转念一想,如此也好,正好让程子佩做见证。

    免得事情泄败之后有人揪着不放。

    有程子佩担保,程飞那边没麻烦。

    程飞一系不找事,庞公一系自然不会没事找事查自己。

    程子佩好奇打听“大公子”是谁。

    “岳州李家的大公子,那真是颜若宋玉,貌似潘安呐!”

    司马正微笑道:“你等下千万别看傻了眼,让我吃味。”

    程子佩听了越发好奇,随司马正行至最顶楼的一山阁。

    两人进门见礼。

    程子佩果然看到个英俊到令她直接屏住呼吸的美男子。

    旁边跟着一个面貌秀雅,体态修长,眉目清冷的少女。

    浑身散发着一股庸俗勿近的气息,瞧着特别清纯干净。

    当真一对俊男美女,看着就像神仙眷侣,非常的登对。

    司马正似乎第一次见到此女,好奇道:“这位姑娘是?”

    这种会面不会带外人,所以他默认这是李探微的心腹。

    以前从没见过,也没听李探微提过,自然十分好奇。

    “她是香蝶。”

    李探微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少女,眼角和眉梢都笑开了。

    香蝶目不斜视,显得有些冷漠,仅微微欠身还礼而已。

    主人派十几人帮她对付李探微。

    这么多人天天研究李探微,围着演戏。

    李探微像跌入“蜜罐”的苍蝇,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她随便一个表情就能让李探微色授魂与。

    为了她什么都愿意,死都愿意。

    带她见司马正,就是明证。

    要知道两人分别代表四灵和隐谷,这种会面见不得人。

    她想知道李探微要见什么人,于是李探微就带她来了。

    这种状态其实维持不了多久,而且非常危险。

    李探微迟早会醒悟过来,也很容易被旁人察觉不对劲。

    奈何这几天联系不上主人,她不知道怎么办。

    ……

第一千七百六十二章 海鹰振翅

    城陵矶有打码头的习俗。

    谁打赢了归谁占,谁打输了谁滚蛋。

    风光总无限,每每人不同,码头天天在,掌事月月轮。

    任何商行都无法绕过帮会占有码头。

    也没法把占有码头的帮会收入麾下。

    以前倒也有背景硬实的大商行干过。

    自诩不怕,就算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结果帮会的确还在,可是码头没了,被其他帮会硬生生地抢走。

    因为岳州水师不许。

    如果能打赢城陵矶隔壁高桥湖的岳州水师,那还抢个屁的码头。

    直接就是你说了算。

    打不赢,那就乖乖地守规矩,否则人家也不用亲自打狗,下面自有狗咬狗。

    城陵矶就是因为货贸而存在,一切的一切都是围绕货贸而运行。

    所以,在这里干任何事都不可能绕开岳州百业会。

    实际掌控城陵矶方方面面,连衙门官署都绕不开。

    风驰柜坊答应将分铺的三成收益交给岳州百业会,这才被允许在此设分铺。

    岳州百业会内有等次,最高等是颉跌茶号,唐人馆等各大势力的代言商行。

    这些通常不能得罪,得罪了会有政治风险。

    诸如风驰柜坊这种,虽然势力大,却跟李家不对付。

    自然要狠狠地敲上一笔,赚饱了也就算了。可以惹,并不意味着人家好惹。

    还有些不出名的小商行,其实牵扯岳州水师的一应高层,给他们分配利益。

    最后,就是那些有后台但不大,有门路却不深的正经商贾。

    一群肥羊而已,数量最多,也最底层,被压榨盘剥得最狠。

    简而言之,岳州水师通过岳州百业会攫取利益,李家通过岳州水师摘走大头。

    尽管风驰柜坊当了“冤大头”,好在获得了一些特权。

    比如在城陵矶独占一大两小,三个码头,泊位十数,位置都不错。

    名下的各色船只,可以比别家的先进先出,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这次迎接顺风号,城陵矶分铺抢着安排。

    分铺主事徐九,当然知道掌舵顺风号的绘声是自家小姐的亲妹妹。

    这个顺手的马屁不拍,更待何时?

    于是,净空了三个码头中最大的那个,打算安排盛大的欢迎仪式

    结果被莫名其妙的船只给堵了,码头的船出不去,顺风号进不来。

    之所以莫名其妙,是因为堵塞航道的并不是货船,而是一些画舫。

    派人打听,说是有豪客要看“美姬夜舞三江口”。

    于是便把城陵矶的风月场包圆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待会儿更多。

    等到傍晚时分,画舫成排张灯,江口彩彻区明。

    人于花船起舞,歌随江潮涨落。

    届时登高眺望,必定美不胜收。

    徐九得闻之后,差点气晕过去。

    这特么谁家纨绔这么跟她过不去?

    等查到是谁,定先逼绝其家,再迫其主家把这混蛋卖去断袖分桃。

    这么爱看新奇,那就好好尝个够。

    风驰柜坊乃是传火司的分支机构,本身就涉及情报收集。

    很快查到并证实,是李家大公子。

    本来陷入暴怒的徐九就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冷静下来。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只能报给小姐知道了。

    绘影这时已经知道主人这几天一直呆在南郊微服私访。

    而徐十三正好撞到主人手里。

    惴惴不安地等待主人地回复。

    结果一直没有等到。

    不论是作坊署那边,还是顺风号的事,主人都未回复。

    这让绘影非常惶恐。

    她宁可主人发信把她骂一顿,甚至让她立刻滚去挨训。

    那也比一言不发强。

    尤其顺风号距离城陵矶近在咫尺,偏偏遇阻碍进不来。

    她处理起来最方便,第一时间便派人去请李淑婷过来。

    李淑婷不仅在风驰柜坊任职,还掌着监察重权。

    绘影、思碧和李淑婷就是风驰柜坊的三大山头。

    各自都有一系人马,平常矛盾不少,但利益牵扯很大。

    相比李家,李淑婷明显从风驰柜坊得到的更多。

    这种时候,理应出面转寰。

    李淑婷来后听完,非常不情愿,拒绝直接显示在脸上。

    这些天她一直昧着良心帮香蝶对付她的亲哥哥李探微。

    诓骗、欺瞒、误导,透露李探微的喜好、心思和行踪。

    细致入微地加深李探微对香蝶的好感。

    已经到了须臾不能离,见不到就难受的程度。

    她内心饱受煎熬,不想帮绘影。

    直到绘影搬出主人,李淑婷才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绘影只是祭出主人的名字,她都鼓不起勇气拒绝。

    她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找李探微闹。

    当妹妹的看不惯哥哥找来一堆妓女,还当众现眼。

    闹很正常,不是么?

    李探微拿自己这个妹妹实在没办法。

    总不能说这是祖父跟隐谷方面心照不宣,他只是执行而已。

    最关键,这事要帮隐谷,还不能惹恼风沙。

    他好不容易想到这个既能堵住顺风号,又不激化矛盾的办法。

    至多他名声坏点,风沙总不能因为他找一堆妓女玩就发飙吧?

    奈何李淑婷一闹起来就没完没了。

    “画舫全都散开了,就算哥现在退钱不干,船也回不来。”

    李探微一面解释,一面引妹妹转去露台那边,努嘴道:“你看看,画舫才几多,挤过去的全都是看热闹的船只,现在彻底堵死了,神仙下凡也挪不开。”

    码头那边密密麻麻全是船。

    有急着进的,有忙着出的,有打横摆的,有往斜里抢的。

    江口往城陵矶方向,已经乱成一锅粥,所有船都向住了。

    李淑婷看傻眼,心道你还真绝,是不是弄这主意的时候就想到了。

    一旦开始,没个几天功夫,根本就疏通不开。

    李淑婷正不知如何是好得时候,洞庭湖往江口这边漫来大片风帆。

    李探微立时紧张起来。

    虽然距离过远,看不清旗帜,猜也猜得到定是三河帮的君山舰队。

    一个侍从急惶惶地跑来禀报,说君山舰队到了,还摆出攻击姿态。

    李探微气不打一处来,他长着眼睛,正看着呢!

    那侍从跑得急,接了一个大喘气,喘匀了又道:“挂得是海鹰旗!”

    李探微听愣了。

    随着海冬青离开君山舰队,海鹰旗已经撤下了。

    重新挂上只有一种可能!是海冬青在指挥舰队。

    君山舰队显然是来接顺风号的。

    李探微坚信,君山舰队不敢冲击城陵矶。

    城陵矶涉及太多势力的利益,包括风沙的利益。

    侍从非常清楚海冬青在洞庭流域的威望。

    附耳提醒道:“海鹰旗一打出来,八百里洞庭,所有水匪都会响应。”

    李探微又不笨,立时恍悟,颤声道:“你是说她会召集水匪先攻么?”

    谁都知道洞庭水匪听海冬青的,海冬青一定会以剿匪的名义的强闯。

    可是,任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与他这次找画舫堵码头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侍从苦笑道:“她曾经这样干过一回,把所有人都吓傻了。”

    其实这个缺德带冒烟的主意来自张星火。

    张星火的主意通常都很实用,也很管用。

    当时就把一直侵蚀海鹰舰队的武平舰队吓住了。

    直到武平舰队归建朗州军,改编时乱成一锅粥,也没敢再对海鹰舰队伸手。

    ……

第一千七百六十二章 犯贱的双赢

    李探微包下整个城陵矶的画舫堵码头,其实是以巧破力。

    让人无可奈何,顶多哭笑不得。

    海冬青驱使君山舰队大举迫近,则是赤裸裸的以力破巧。

    黑压压的战舰堵在三江口排开,一众快艇牧羊犬般冲来。

    画舫也好,货船也罢,就像被驱赶的羊群,一下就顺了。

    李探微本以为乱成这个鬼样子,没个三五天都别想通航。

    他毕竟才回岳州不久,实在低估了海冬青在洞庭的分量。

    根本不想他想的,还需水匪打头,君山舰队以剿匪的名义的强闯。

    海鹰旗一挂,旗号一打,码头从一锅烂粥到井然有序,一个时辰!

    甚至还不到一个时辰。

    百八十条船或拼命靠岸,或见缝插针,居然硬生生分出一条航道。

    足以让顺风号通过。

    岳州水师守在三江口外,圈着城陵矶,把着长江航道。

    洞庭湖一侧则完全是君山舰队的天下。

    岳州水师可以不过三江口,不进洞庭湖,其他船行吗?

    显然不行,那就得敬畏海鹰旗,得看海冬青的脸色。

    毕竟海冬青刚刚才卸下君山舰队统领一职,威名仍在。

    李探微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他才回岳州不久,并未亲眼见过海冬青的威势。

    曾经听人说过这位海统领的传说,这次才真正开眼。

    眼看顺风号从三江口往洞庭湖湖口“挤”去,司马正急了。

    希望岳州水师能够直接派战舰拦下。

    李探微当然不会同意。

    觉得司马正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有挑拨四灵内斗的意图。

    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风沙这边得到顺风号抵达君山的消息,提着心儿总算放下。

    从君山到沧浪居,需要经过岳州水关。

    岳州水关又归乘津寨管辖。

    乘津寨都头黄吉刚刚自杀。

    加上萧思速完一行人的身份非常敏感,所以过水关很麻烦。

    巧妍乘着快艇赶到岳州,亲自跑了一夜,打通了所有关节。

    到了第二天午后,萧思速完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觉过了水关,抵达沧浪居码头。

    风大手下的弓弩卫早在昨晚已经全面接管了沧浪居的北庄,连南庄都净空了。

    包括徐十三在内,所以风驰柜坊的人员全被弓弩卫清出去,包括北庄的侍从。

    本来负责北庄安保的卫杰好像连夜离开,并未见到这一幕,否则说不定吓死。

    百家各有批量高手的秘法,最次都是武林层次。

    作为魔门祖脉和主脉的墨家更是其中翘楚。

    否则也不可能在长达千年的剿杀之中存活。

    弓弩卫与玄武卫一脉相承,每个人放到江湖上都能威震一方。

    在风沙身边,就是很普通的侍卫而已,把门站岗,很不起眼。

    不过,高手毕竟与普通人不同,气势和气质与常人迥然有别。

    苏冷敏锐地察觉到庄内人员和气氛的变化,懂事地拉着商关氏急忙忙地告辞。

    云本真同样连夜赶回来,同行还有东果,以及寻真台的掌春使。

    这是郭青娥的意思,东果代表她为妻子的身份,掌春使则代表她道门的身份。

    掌春使来岳州之后,一直负责寻真台与隐谷方面的沟通与联络。

    这次是被郭青娥紧急召回来。

    一路快马加鞭,从城陵矶赶过来,在岳州南门的水关附近登船。

    掌春使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跟夏、秋、冬三使一样,是寡妇。

    倒也不是寻真台刻意收罗寡妇。

    不是寡妇自然忙着相夫教子,家事都忙不过来,没工夫掌外事。

    而没丈夫可以寄托,那就很容易寻找别的寄托,而且非常虔诚。

    云本真到后,随行的一众剑侍接管了主人身边。

    也不需人特意吩咐,一个个开始打扫内外,重新布置摆件陈设。

    风沙让东果留下服侍,让掌春使候在外面等待。

    并非不尊重掌春使,而是有意为之。

    身为青娥仙子的丈夫先楚真君,他在寻真台信众眼中是神非人。

    既然他娶了永宁,那就必须跟永宁一起来维持青娥仙子的神性。

    仅仅过一上午,一众剑侍就让沧浪居焕然一新。

    起码风沙居住的小楼内外,以及附近大变模样。

    一切布置完全依照风沙的喜好,甚至连忙完清扫的剑侍都换上更轻薄的装扮。

    昨夜下雪,天亮化雪至今,其实天气非常的冷。

    不在主人跟前的时候,她们会额外裹一层,甚至两层,三层。

    只要在主人跟前亮相,比如奉茶或送点心,布料立时薄下去。

    可以露的地方,自然露着,不该露的,那也会遮得若隐若现。

    却不敢太过火。

    让主人赏心悦目是一码事,要是被当成勾引主人,那就完了。

    正所谓瑞雪兆丰年。

    尽管天还没亮就停了,风沙还是觉得是个好兆头。

    见到萧思速完之后,最后一点担心宣告烟消云散。

    萧思速完不仅带来了一份丰厚的礼单,还带来了萧燕一封手书和口信。

    风沙看完信,听完转述后,最后一点不安也没了。

    原来这小蛮妞不是蠢到犯贱。

    明明位极了,还视他为主,非要给他当女奴。

    态度这么卑微,礼物送得这么重,还搞得这么神秘,原来是有原因的。

    简而言之一句话,她想做契丹的武则天。

    风沙听萧思速完说完,忽然想起来了。

    当初在潭州,他挨了武从灵一拳,于是让人把武从灵抓回来。

    因为知道武从灵与武则天是同宗,所以拿武则天的事迹教训。

    当时去抓武从灵的人,就是萧燕。

    那时,武从灵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没想到萧燕居然记住了。

    再仔细看看萧燕的信,风沙彻底弄明白了这小蛮妞的小心思。

    四灵跟契丹有不共戴天的血仇,在契丹没势力,也很难发展。

    萧燕想做女奴就做女奴,可以视为对主人的依恋,也可以当成一种爱好。

    实际上,全在于萧燕自己怎么想,他其实没辙。

    萧燕在信中特意强调一句话,他曾经说过的话。

    “叫我主人我就得管你。”

    显然是想用女奴的身份,来换取他出谋划策。

    倒也不是空手套白狼,萌古公主、太宁王妃,怎么算都是重礼。

    却也算是空手套白狼,因为这是慷他人之慨,没错是慷她弟弟。

    之前的寿安王,如今的天顺帝。

    萧燕自己其实连根毛都没有出。

    就是通过萧思速完和手书,拼命撒娇叫主人。

    风沙想了想,笑了笑,决定答应。

    这是件苦差事,毕竟他对契丹的情况不甚了解,何况相隔万里。

    这又是件美差。

    意味着他能深入地参与契丹政治。

    以此为筹码,可以与那些在契丹有重大利益的百家“沆瀣一气”。

    对他和萧燕而言,妥妥双赢。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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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