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兴风之花雨TXT下载兴风之花雨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

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七十九章 身代公主

    听外面挑夫聊天的时候,伙计送上酒菜。

    有个揣手帕、挽高髻的妇人捧酒具随行。

    手帕揣在腰间,到桌边时取来拂过桌面。

    酒具随之放下,人也随之行礼。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非常麻利。

    口角含笑,说是来换汤斟酒的。

    这妇人尚有几分姿色,看穿着打扮并不像店家。

    张星雨伸手拦住,道:“不必了,我们自己来。”

    她对生人十分警惕,何况涉及吃喝,怕人投毒。

    妇人明显很失望,刚要告退,夜娆道:“我家少爷要坐船,去找个懂行的来。”

    说话的时候,掏出了一把散钱,抬手哗哗扔到盛酒具的托盘里。

    妇人定睛一瞅,不是东鸟通宝,是周元通宝,看成色还挺新的。

    立时喜笑颜开,收钱入怀道:“我家男人就在码头,船牙子那点事他都知道。”

    伙计的脸色不太好看。

    车船店脚牙,全部勾着呢!其实是一家。

    居然绕开他找船牙子?

    待会儿若加酒菜,少不得往里面啐几口。

    夜娆又抓一把散钱,撒在桌上赏给伙计,让他去找个唱小曲的。

    这下子,伙计也高兴了,谦卑哈腰,满脸堆笑,心道算你识相。

    待人退开,夜娆解释道:“刚才那妇人,通常住在附近街坊里,男人外出找活,女人就近帮佣。无论多大馆子,都得给她们留点活计,否则有得是法子让你糟心。”

    侧卧当垆乃是潭州排得上号的酒馆,关于酒馆种种,她门清的很。

    顺嘴举了两个例子,比如常有妇人堵门骂街;后厨冒出成群老鼠。

    前面招不来客,后面养不住猫,就只能干瞪眼看着。

    默许街坊帮佣之后,这些麻烦不药而愈。

    张星雨听完恍然,这就是所谓地头蛇了。

    “要想知道哪艘船去江陵,最快什么时候启程……”

    夜娆和风沙共坐一张条凳,挨得非常近,几乎贴在一起,所以瞧着相当亲昵,“她找来的人,绝对要比酒馆的伙计介绍的牙子靠谱。”

    风沙和张星雨相视一眼,一齐点头,觉得有道理。

    张星雨是世家女,打出生就不愁衣食住行,根本没跟人挤过车船。

    风沙则是有自己的座舰,坐的客船,那也都是自家战舰船改装的。

    上一次正儿八经地乘客船出行,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没想到夜娆居然挺懂的,自然由得夜娆安排。

    夜娆说完后,不敢打量主人,心里十分忐忑。

    出行前,公主和初云轮番叫她过去一阵叮嘱。

    说法不尽相同,意思只有一个:以身代公主,共荣不共辱。

    主人高兴,是公主调教得好;主人不高兴,是她自己作死。

    这时,有个浓妆艳抹的姑娘不请自来,停在桌旁拨弦歌唱。

    色不入目,音不入耳,拨弦走调,唱词艳俗,矫揉造作。

    张星雨和夜娆想赶人,风沙拿眼神按住,招呼吃菜喝酒。

    这是风月场的门道,风月的门道他都懂。

    但凡有点姿色才艺的姑娘都是摆好架子,等待客人招唤。

    可以在秦楼楚馆,也可以在酒楼饭馆。

    下等才会不呼自来,席前自唱,谓之“打酒坐”。

    他赶没用,赶走一个,还会来第二个。

    浓妆姑娘还没唱上两句,伙计赶来赶人。

    又转来赔礼,说他请的姑娘马上就到了。

    这个门道,风沙也懂。

    但凡伙计想拦,那浓妆的姑娘就过不来。

    这是先拉个扮丑,待会儿来一个还行的。

    前后一对比,还行就让人觉得还不错了。

    张星雨坐风沙对面,做口型问主人道:“露财了?”

    她觉得好像被人当肥羊盯上了。

    不然歇个脚、吃个饭,哪来这么多事?

    可能是夜娆打赏惹得祸,转念又觉得不应该。

    打赏用得是铜钱,又不是什么金银财宝。

    别说才抓两把,抓上两百把又能有几多?

    风沙回道:“没事,有人盘道再小心也不迟。”

    伙计去去又回,领来一个姿色不错的美妇人。

    虽然年纪稍大,妆容也浓,容貌确实还不错。

    怀中抱着把还算精致的梨形琵琶,气质出色。

    美妇人分别向在座四人见礼,然后敛裾坐下。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唱得是香山居士的琵琶行。

    琵琶弹得不错,嗓子和唱功也还行。

    看气质和打扮,摆明就是照着琵琶行来的。

    风沙仔细打量其眉目,觉得年纪也差不多。

    举手投足,十分切合,神情姿态,合词合情。

    看上去并不像一次两次就可以摆熟稔的架势。

    应该是熟能生巧。

    可能是过路城陵矶的有钱人不少,喜欢琵琶行的也多。

    反正就是有人吃这一套。

    有人买,自然有人卖。

    待一曲完毕,风沙让夜娆打赏,招琵琶女近前问道:“专门练过吗?”

    “公子好博学好眼力。”

    美妇人微笑道:“小女子已年长色衰,再不添一些情趣,哪争得过那些火辣辣,会吞人的小妖精呀!”

    倒是挺坦诚的,风沙笑了笑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美妇人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风沙见她以琵琶行回应,笑道,“叫你琵琶女好了。”

    琵琶女乖巧地应了一声,又道:“公子若有暇,不妨学古人,添酒回灯重开宴。画舫就在那边,随时可以启程。”眼神很热切,揽客的意味很明显。

    不管摆出何种姿态,目的都是让人掏钱。

    不可能本末倒置,只在于装得够不够像。

    她的层次也就这么高了,再多也装不会。

    夜娆哂然一笑,风沙和张星雨相视一眼。

    张星雨问道:“你那艘画舫抵不抵得住风浪,可以江上行多远?”

    以云虚的势力,坐客船未必能藏住行踪。

    说不定人家已经派人在江陵码头盯着了。

    主人都已经准备好想个法子提前下船了。

    突然听到“画舫”,眼睛顿时一亮。

    如果包下一艘画舫当游船,可以提前下船,甚至于坐过再返回。

    琵琶女见来了大财主,精神一震道:“大江走得,大湖也走得,一日一夜走得,三五天也走得,就是包船的花费有点高。”好一点的画舫就是游船。

    寻常船只能承住的风浪,画舫也能承住。

    寻常船只承不住的风浪,画舫也承不住。

    最大的缺点就是贵,不光上面的女人贵。

    船上空间都用来豪华、舒适和美观了,装载的食水较少,自然往好了装。

    所以食水贵,也不耐远行。

    张星雨还要再问,风沙抢先道:“那还等什么,赶紧移船相近邀相见吧!”

    张星雨初时有些疑惑,跟着起身后见主人眼底寒着些许幽芒,忽然恍然。

    她一个没留神,话中不小心露了底。

    只要有心人随便一打听,马上就能从这个琵琶女这里盘问出他们的行踪。

    主人肯定是想,既然说都说了,就选这家画舫好了,连人带船一起带走。

    不虞被人追查。

    如果等下发现这家画舫不合适。

    不管什么原因,哪里不合适,恐怕主人都会用些手段,让人暂时闭嘴了。

    ……

第一千七百八十章 不是男人

    琵琶女见客人饭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要她直接领去画舫,心中不免奇怪。

    但也并未多嘴,抱紧琵琶,起身引路。

    夜娆放下饭钱,跟上风沙,心里埋怨。

    现在是她扮成主人的小妾,却眼见张星雨跟主人“眉目传情”,还颇有默契。

    多少有些吃味。

    一行人刚出馆子,刚才那个捧来酒具的高髻妇人领着一个精瘦汉子远远走来。

    那精瘦汉子挽袖袒胸,露出的肌肉仿佛铁铸般扎实,上面有些伤疤狰狞可见。

    眼见风沙一行人出门,高髻妇人脸色变得很难看,加快步子,斜里追截上来。

    虽然脸色不太好看,话并不难听。

    只怪自己太慢,让客人久等,现在人带来了,无论想在码头干啥,找他都行。

    夜娆情绪不佳,又见高髻妇人身后那精瘦汉子拿令人生厌的视线肆意打量她。

    不高兴地打断道:“去去去,船已经找到了,不需要问你们了。”

    高髻妇人的嗓音立时尖锐起来。

    说她男人是扔下手中事急忙赶来的,耽误不少工夫,不问可以,钱要照给。

    码头上人挺多的,听到争吵声,四面八方投来视线。

    风沙自觉理亏,何况不想惹人注目,于是拿眼色示意夜娆,赶紧息事宁人。

    夜娆不敢违逆,铁青着脸掏了一把钱塞给高髻妇人。

    张星雨则注意到高髻妇人的身后出现了好几个壮汉,偷偷拉主人袖子提醒。

    看这几个家伙的装束打扮,跟那个精瘦汉子差不多。

    个头有高有矮,都是挽袖袒胸,也无需做出凶恶状,看着就气势汹汹的很。

    不管是否真有恶意,在对面雁字排开,足够唬人了。

    风沙转去视线打量几眼,没有吭声。

    高髻妇人掂量几下嫌钱少,说不够。

    铜钱很重,不便携带,夜娆身上拢共也就两贯而已。

    还是到城陵矶后找风驰柜坊新换的。

    银子兑周元通宝,一两兑一贯多,一贯就是一千钱串起来。

    十两银票换了七两碎银和两贯多钱。

    刚才吃饭加打赏用了一贯多,如今散钱全部用完了。

    没奈何,只好摸出荷包,取点碎银应急。

    张星雨突然反应过来,伸手去按荷包,还是慢一步。

    就这么一瞬,她仿佛能听见附近一片突然粗重的呼吸声。

    风沙心道好嘛!现在正儿八经露白了。

    他本想招呼白日初露上几手震慑一下。

    没曾想人家接过碎银后就把路让开了。

    同来的那几个精瘦汉子也并没有留难。

    别看城陵矶有打码头的习俗,三天两头打群架,实际上秩序井然。

    为了争泊位,两帮人可以打个血流成河,通常情况下谁都不会管。

    可要是破坏城陵矶的秩序,影响到贸易,很可能一死死全家。

    吓唬人可以,不敢公然对帮会之外的人出手。

    因为这就叫破坏秩序。

    夜娆松了口气,张星雨并没有放松警惕。

    虽然她并不了解城陵矶的规矩,却也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

    已经当众露了财,就算现在没麻烦,不代表之后也没麻烦。

    虽然刚才围观的人并不算多,可谁知道里面混着什么人呢!

    风沙的预感也不太好,因为发现有人偷偷缀在后面。

    他担心惊动太大,只能视而不见,等上路再处理了。

    去画舫的路上,琵琶女看风沙的眼神远比刚才更蜜。

    平常用银子的地方,除了大宗贸易就是高档风月场。

    寻常人很少拥有银子,就算有银子都找不到地方花。

    只能换成通宝。

    所以大家普遍观念中,怀里揣银子的人,非富即贵。

    她没想到自己随便接点私活,居然钓到了一条大鱼。

    风沙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琵琶女聊天,正好路过顺风号。

    沿途码头密密麻麻数十个泊位,泊了大大小小近三百艘船只。

    顺风号像头巨兽般伏在当中。

    无帆五桨的独特外观,二十丈常长,三层楼高的船身,奢华醒目的造型。

    让它在众多蝼蚁之中脱颖而出,鹤立鸡群,牢牢扯住所有过路人的视线。

    琵琶女抱着琵琶,眼睛闪着星星,叹道:“每次看见它,都好像在做梦。”

    顿了顿,比手介绍道:“你们看外面都这么漂亮了,其实里面更美呢!”

    张星雨和夜娆相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两女就是乘顺风号来岳州的,当然知道顺风号上面是个什么情况。

    毕竟是战舰改装,除了最基本的家具,没有过多陈设,非常简陋。

    “……桌椅板凳都是一套一套的,料子很名贵,随便一套就能在州府换间房了,随便一个杯子都是皇室才能用的贡品……”

    琵琶女非常投入,好像动情似地呓语不停,“摆得挂的,不是古董,就是珍宝。别说用了,光是看着,就够赏心悦目,上手摸摸,那都是三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

    好像身临其境,真的在船上住过似的。

    两女听她越说越离谱,不免觉得好笑。

    这么奢华的地方,也是有的。

    比如枫桥别墅里的远游堂、和静虚室。

    书桌上随便一沓纸,那都是南唐澄心堂特制,周嘉敏上杆子拍马屁送来的。

    据说是唐皇专用,专门设监御制,连太子李泽都没得多少,不敢敞开了用。

    琵琶女神情语气忽然神秘起来,人往张星雨身边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一些。

    “自从这艘大船泊来,大家都在打听主人是谁,查了几个月,居然查不到。”

    张星雨心道那是,够资格知道主人身份的人,不用查都知道这艘船是谁的。

    琵琶女越发神秘道:“我家姑娘知道,只是人家不喜热闹,叮嘱不要乱传。”

    张星雨倏然转眸,视线在琵琶女脸上转了几转,没有吭声。

    不够资格知道主人身份的人,查下去就是找死,因为一定会查到四灵头上。

    “你看我干什么,我家姑娘不开口,我哪里敢乱嚼舌根嘛!”

    琵琶女道:“我看你家公子年轻有为,是个人物,说不定跟我家姑娘投契。”

    本来压低的声音故意大了点,摆明想让风沙听到。

    她是故意找小厮聊天,想放的话就这么不经意地放出去了。

    起码她觉得并不刻意。

    风沙饶有兴致地道:“你这一说,我真好奇了,这艘船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琵琶女故作迟疑道:“我只能说不是男人,再多说我家姑娘就要赶我走了。”

    风沙、张星雨和夜娆,脸色一起古怪起来。

    也就白如初的脸蛋亦如白玉般,毫无变色。

    ……

第一千七百八十一章 过气花魁

    顺风号是一艘宛如怪兽的巨舶。

    巨大的船身霸占了数十泊位,无帆无浆的车楼船造型更加独特。

    又是战舰改造,军械有所保留。

    就好像一座矗立的城楼碉堡,离得越近,压迫愈大,震撼愈强。

    跟别提船上船下戒备深严,其上人等不予旁人交流,十分神秘。

    是个人都知道,这艘船的主人,肯定不会是一般人。

    对船主人是谁的猜测打开始便众说纷纭。

    有猜是北边皇家的,有猜是东边皇家的,也有往朗州军上猜的。

    反正绕不开北周、南唐、东鸟这三大国。

    传播最广泛,也拥有最多人认同的猜测,那就是东鸟衡山公主。

    毕竟她到城陵矶的时候动静不小,也是唯一一个在岳州的皇族。

    一直以来,更与各方人士频繁会面,不乏公开参宴,广为人知。

    琵琶女故作神秘,其实是想跟衡山公主扯上点关系。

    不论什么扯上皇室都能买个好价钱,卖艺卖身亦然。

    又怕害怕太深了容易露底,所以不敢直来直去,装作讳莫如深。

    要是换一个人,说不定就被琵琶女唬住了,至少也会将信将疑。

    可是跟风沙说这个,那就很搞笑了。

    风沙还饶有兴致地逗人玩呢!

    结果人家说船主人不是男人。

    脸色难免僵一下。

    倒也不是生气,单纯错愕。

    张星雨和夜娆则赶紧憋笑。

    张星雨不知想到什么,脸颊还飘上两朵鲜嫩的红云,煞是明艳。

    风沙一瞬回神,哑然失笑。

    本想再逗几句,琵琶女好像安排好似的,踩着点指道:“到了,就这艘。”

    打眼一瞅,木格古朴,绘样灵动,还算精致。

    灯笼和彩锻遍布全船,包括船舷,十分鲜艳,旖旎氛围扑面。

    其实过艳,艳过则腻则俗。

    何况雕纹堆尘,彩锻褪色。

    说明经营状况不佳,难怪琵琶女到外面接私活。

    琵琶女指着旁边一艘泊船,自豪道:“我们家厨娘远近闻名。”

    这是酒船,离开码头之后,系到画舫后面随行。

    其实就是厨房,谓之行庖。

    画舫多半吃野食,行庖不可或缺。

    有画舫的至少也是花魁,为了添光增彩,无不重金延请名厨。

    有厨娘就更了不得了,通常都是自幼培养,一定色香味俱全。

    风沙就是想避过云虚耳目,对其他要求不高,能吃能住就行。

    不过,听人说有厨娘,自然挺高兴的。有好的吃,当然最好。

    这时,画舫上有婢女迎上来,琵琶女赶紧凑唇上去耳语几句。

    小婢女长得还算漂亮,只是脸向内凹、嘴角下垂,面有苦相。

    脸上写满不耐。

    如今午饭未过,谁家公子不是天黑才起,入夜登船?

    何况一行人装扮朴素,像是小商贾带小妾出来游玩。

    这种人,小钱舍不得,大钱拿不出。

    花一贯钱,摆百贯阔,挑千贯剔。

    哪有那些贵公子大方豪爽好伺候?

    所以婢女只是冷冷丢一句,“都上来等着罢。”扭蛮腰去了。

    琵琶女没事人似的请风沙等人进船舱,抢着奉茶、果子点心。

    好像船上没有别的婢女,就她一个人似的。

    好在还有张星雨帮忙,不然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茶点端完,赶紧正襟危坐,抱弹琵琶,以消磨时间。

    风沙叫住道:“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琵琶女道:“贱妾哪有什么名字,我家姑娘洛深深,色艺双绝,人称……”

    风沙打断道:“深深姑娘在哪儿挂牌呢?”

    琵琶女微怔,挺胸道:“烟悦轩知道吗?那是……”

    风沙再度打断,“现在挂哪儿?”

    琵琶女心里一虚,小声道:“烟笼轩,那也是……”

    风沙第三次打断,“城陵矶的?”

    琵琶女点头,心知遇上行家了。

    岳州的风月场只要往上溯源,多半出自暖香阁、烟悦轩和碧天馆这三家。

    其中,杂号的姑娘冒头到顶,那就是受到碧天馆的正式邀请,到店演出。

    不过,杂号太多,良莠不齐。

    就算冒头,多半也如流星一般,一闪即逝而已。

    比如离支班的青鸾和曲半衣,其实就属于杂号。

    要不是运气好遇上风沙,熬死也熬不出东西瓦。

    能在烟悦轩挂上花牌的姑娘,那就算是花魁了。

    个个出类拔萃。

    通常都是某楼、某馆的头牌,实打实的摇钱树。

    到了这个层次,多半不会缺钱了,买得起自己的画舫,也养得起一票人。

    只是不脱贱籍,终究风光一时,难保一世,拼命给自己攒些养老钱罢了。

    暖香阁的档次要更高些,挂牌的姑娘一定有某方面非常出色,可称行首。

    日夜周旋于名流、盛宴之间,与一众高官显贵往来无忌,甚至谈笑风生。

    大家都是体面人,不管私下里什么样子,明面上的身份地位都还是有的。

    比如苏冷。

    总之,风沙看似问“挂牌”的事,其实是在确定画舫主人的层次和根底。

    听烟悦轩就知道是中不溜的档次。

    现在下到烟笼轩,说明曾经风光过,很可能风光不再,维持体面而已。

    另外,城陵矶这种地方的场子,肯定跟高雅沾不上半点边,纯粹图钱。

    一问果然不错,这位洛深深姑娘成名逾五年。

    虽然还谈不上无人问津,门庭确实冷落多了。

    如今收养了几个女儿,都养在画舫上,洛深深亲自教导。

    等攒够了钱,找个好地方设建楼设馆,就算开门立户了。

    琵琶女就指望熬到洛深深开门立户,她们一家往后就有保障了。

    所以,她反复暗示洛深深的背景如何如何。

    看似在说服别人,其实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风沙不置可否,只是顺嘴问了“她们一家”。

    这才知道酒船的厨娘是她女儿,她丈夫也是一直跟着洛深深的乐工。

    好嘛!一家三口都指着洛深深开门立户,难怪干活卖力,还不抱怨。

    弄清了人家的底细,风沙不再啰嗦,暗示夜娆,直接谈钱。

    琵琶女斟酌少许,报了一百五十贯,大约十五万钱的样子。

    然后赶紧补说这只是陪席的价码,包画舫和酒席还要另算。

    最后又说她做不了主,一切还是要看深深姑娘的意思云云。

    反正留了活话。

    不光风沙懂行,夜娆也懂行,同意得十分爽快。

    就算寻常歌舞伎,陪一席酒,少说也得二十贯。

    好歹是位花魁,百五十贯不算高,甚至很便宜。

    最关键,主人根本没打算返程。

    现在谈钱只是让人家愿意动身。

    等上了道,那就直接去江陵了。

    至于洛深深怎么想?

    并不重要。

    ……

第一千七百八十二章 区别对待

    看在钱的面子上,洛深深姗姗来迟。

    尽管妆画得有些浓,不可否认是个大美人。

    而仪态气质,一看就知道见过世面。

    除了年纪稍大,比苏冷都不逊色了。

    只是态度疏冷,说话都是由人代言。

    就是之前那个露过一面的苦脸小婢。

    与人的距离一下子就拉开了,高高的姿态也自然而然摆起来了。

    也就是当中差个隔断的垂帘,不然还以为是垂帘听政的太后呢!

    张星雨脾气好,夜娆胆子小,风沙不计较,竟客客气气聊起来。

    一行人这才知道,领他们来的琵琶女叫荷姑,苦脸小婢叫甜儿。

    还唤出了四个小女孩,约十二三岁年纪,动静相宜,着装得体。

    尽管一个个眉眼未开,略显青涩,然而挪步转眸间,楚楚动人。

    拥有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以及媚。

    荷姑一番介绍,原来都是洛深深的养女,最大十三,最小十一。

    什么养女,说白了,洛深深就是她们的鸨母。

    等到容颜衰颓,无以为生之后,就可以靠这些“女儿”来赚钱。

    甜儿插话道:“可惜都还未到试花之年,否则这位少爷有福了。”

    风月场的规矩,十三“试花”,十四“开花”,十五“摘花”。

    “试花”之后就可以“梳栊”。

    不过,通常还是要等到“开花”才行。

    才艺姿色越高,“花期”越晚。

    “未到试花之年”的意思,就是叫风沙别胡思乱想。

    没戏!

    风沙扫了甜儿一眼,没有吭声。

    规矩他当然都懂,可是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好说不好听。

    四个小女孩好像非常畏惧洛深深,在她面前显得战战兢兢。

    哪怕洛深深根本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飘过来几次。

    全都是甜儿在那儿指使,四个小女孩一板一眼地表演起来。

    分别琴箫歌舞,居然十分惊艳。

    以四女的年纪,绝对可以称佳。

    风沙心知这是拿他们来试水了。

    试花之前,总要找人私下看看,点评点评。

    有瑕改之,佳则再接再厉。

    自然不吝夸赞,连声喝彩。

    洛深深却不满意,让四个小女孩继续,自己则借口微恙告辞了。

    甜儿跟着离开,就剩荷姑和四个女孩。

    之所以态度比刚才更冷淡,全在于风沙随口报了个乱编的身份。

    他本来觉得这个身份应该还可以,至少能让人家对他客气一点。

    结果证明他错了,人家都懒得搭理。

    也不知是他高估了这个身份的分量,还是低估了洛深深的过往。

    夜娆只是胆子小,不是没脾气,恼道:“年纪不小,架子真大。”

    风沙并不关心别的事,只想尽快离开,催促道:“何时启程啊?”

    荷姑知道个p,嘴上自然一个劲说:“马上马上。”

    结果这一马上,硬是拖了半多时辰。

    四个小女孩走了,就剩荷姑还陪着。

    茶泡淡了,笑陪僵了,琵琶弹不动了。

    正在风沙琢磨要不干脆劫船的时候,码头上三名骑士风驰而来。

    明显一主二仆,当中是个华服中年人,一把年纪,竟擦脂抹粉。

    脸白的不像话,隔着老远都亮到醒目。

    同行的男随从样貌阴柔,举手投足之间,好似女子般妩媚动人。

    懂行的一看就知道是男宠。

    同行的女随从则女扮男装,生得颇为妖媚,神情体态相当撩人。

    这一男一女抢先下马,男的直接扑到了地上,拱起身子当垫脚。

    女子则展开双臂搀扶。

    甜儿好像一直等在甲板上,三人才刚下马,她便下得舷梯迎上。

    那叫一个巧笑嫣然,卖力地帮女子一起把华服中年人搀扶下马。

    略有苦像的脸像盛放的菊花一般完全舒展。

    跟刚才在风沙面前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风沙打量几眼,发现华服中年人走路一瘸一拐,分明是个瘸子。

    女随从很卖力地把自己当成拐杖。

    风沙默默地看着,心里转动念头。

    这个华服中年人派头不小,看样子有些身份,而且不低。

    洛深深可能觉得仅带他出行一趟不划算,所以自作主张找人拼船。

    也有可能是觉得他们来历不明,放心不下,所以找个可靠地拼船。

    本来挺简单的事情,突然有些麻烦。

    尽管腿脚不便,华服中年人走路并不慢,很快上船,进到舱厅里。

    他看到了风沙几人,好像并不意外,只是视若无睹。

    “这是做茶叶买卖的陈公子,这是陈公子的小夫人。”

    甜儿尼声尼气地介绍风沙和夜娆。

    却并没有介绍华服中年人的身份。

    华服中年人扫了风沙一眼,眉头微皱一下。

    男随从跳出来,捏着兰花指道:“谁许你坐这儿的,不起来把你扔水里去。”

    自打三人进来,腻人的香气何止扑鼻,简直辣眼睛。

    风沙喜欢淡雅的香,不喜欢浓郁的,不停地揉鼻子。

    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起身把椅子让开了。

    这个华服中年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老纨绔。

    他不禁想到了另一个为老不尊的老纨绔。

    赵重光的嫡长子赵大公子。

    他跟赵大公子交情不错,连带看这家伙都顺眼了些。

    主人都没生气,张星雨、夜娆和白日初跟着换位置。

    张星雨比较警惕,双手缩进袖子里。

    左腕绑弩,右腕缚匕,只待主人下令,视情况而用。

    男随从丢了句“算你识相”,掏出块香手帕,抢先把椅子擦了几个来回。

    女随从则牵着华服中年人,过去坐下。

    男随从直接坐到了华服中年人的腿上,面对面那种,还像女人一样撒娇。

    华服中年人竟然跟他互动得有来有往。

    两人在那儿旁若无人起来,女随从和甜儿好像见怪不怪,居然视若无睹。

    张星雨和夜娆第一时间把目光转开了。

    两女一个出身世家,一个是皇储侍姬。

    这种事情,想不知道都难。

    只是在主人跟前,哪怕装也要装得娇羞,当然不敢多看。

    荷姑好像很害怕的样子,硬是不敢抬头,战战兢兢奉茶。

    瞧她这副模样,肯定是有什么故事。

    甜儿好像知道点什么,借口笨手笨脚,骂几句把人赶走。

    亲自带着一群女孩围着中年人伺候。

    风沙这才知道,洛深深的养女不止四个,如今来了六个。

    刚才没有出来的那两个,瞧着十五六岁,明显拢梳过了。

    尽管看着挺清纯的,身上已经有了风尘气息。

    虽然不算太浓,但是确实感觉得到。

    风沙还在盘算是留是走的时候,画舫一震,解碇启航了。

    过不一会儿,洛深深再次姗姗来迟。

    她与华服中年人明显很熟稔,一口一个“七爷”地叫着。

    这还是风沙第一次听到洛深深开口说话,嗓音甜儿不腻。

    态度自然不像之前对他的时候那样拒人千里之外地冷漠。

    花魁的架子倒也没完全放下,起码没有缠着七爷干什么。

    只是一个劲夸那个坐七爷身上的男子皮肤越来越好之类。

    又不时问在七爷身后按揉的女子最近时兴什么胭脂等等。

    看样子跟七爷的男宠、女宠更熟些。

    ……

第一千七百八十三章 红颜祸水还是蓝颜祸水

    城陵矶水关管理较严,尤其数月前刚发生了画舫集中堵塞码头的恶性事件。

    相关方面对于画舫进出心有余悸,甚至派了专人登船核查。

    登船的时候,一行数人个个腆着肚子人五人六,满脸倨傲。

    一看见那七爷,这几个脑袋往后仰的家伙,立时整齐划一地往前躬了下去。

    脸上堆皱起的笑肉硬把鼻子挤进去,把眼睛夹成了细缝。

    风沙听他们谄媚地称呼,这才知道,“七爷”原来姓岳。

    另外,从几人的对话之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外号和名字。

    “飒沓流星,李含章”。

    原来这位岳七爷是李含章的好友,听口吻,关系很亲密。

    身为巡防署副主事,专职缉私的马快头子,李含章无权让某一艘船离开城陵矶,却有权让任何一艘船都不能离开城陵矶。另外,查缉走私,不光抄货,也抓人。

    虽然风沙和东鸟总执事的关系并不和睦,并不影响基层通力合作。

    毕竟城陵矶的水运利益也有风沙一份,打击走私是在维护两人共同的利益。

    简而言之,巡防署可以要求岳州水师配合缉私,甚至清剿。

    具体到人,就是李含章。

    在城陵矶码头这一亩三分地上,李含章可以说是最有权力的人之一。

    每天进出城陵矶的货船数以百计,其上货物价值巨万,油水太肥了。

    水关这些人早就被人灌油灌到饱,谁屁股底下不是稀里哗啦一大滩?

    当然害怕得罪巡防署的马快头子。

    一旦被盯上,丢官去职不说,很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

    风沙见这位岳七爷作风浮夸且奢靡,并不像江湖人士。

    言行举止又颇有匪气,不似官场中人,偏偏架子还大,好像世家的纨绔子弟。

    于是,猜测可能是岳家的某个人物。

    岳家其实是江湖世家,却涉足官场,有些不伦不类、不黑不白的人物也正常。

    虽然岳七爷眼高于顶,男宠女宠有些霸道,却始终没有跟风沙一行人过不去。

    也可能是根本不放在眼里,当成了几个装饰舱厅的摆设,单纯视而不见而已。

    洛深深和她那帮养女也都围着岳七爷打转。

    水关那帮人点头哈腰地退下船后,画舫一路畅通无阻,十分顺利离开城陵矶。

    眼看画舫船头冲着洞庭湖方向,夜娆急了,跟张星雨说,船怎么往洞庭去了?

    其实就是胆子太小,不敢直接质问洛深深,想让张星雨去。

    要知道,她是唯一一个亲在处置司任职的剑侍副首领,实际上的处置司首席。

    张星雨只是个剑侍,代表哥哥在处置司听命而已,是夜娆的直属手下。

    夜娆却不敢下令。

    风沙看在眼里,反而挺满意。处置司代表他的意志,谁掌控处置司谁就是他。

    如果夜娆胆子大、主意正、心思多,也不可能成为首席。

    这个位置,只能放条狗,主人把骨头丢地上才敢去舔的那种狗。

    但凡敢从主人手里咬走,晚上一定加餐,一锅热腾腾的炖狗肉。

    若不然,明天热腾腾出锅的很可能是他。

    洛深深当然不清楚风沙的想法,又好似知道风沙一行人的疑惑。

    忽然拔高音量,看似跟岳七爷讲话,其实是解释画舫正在调头。

    风沙没太听懂,半蒙半猜,弄了个一知半解。

    船非车,没法原地调头,需要转大弯。

    反正知道画舫是去长江,不是去洞庭。

    另外,还知道洛深深并非真的把他们给忘了。

    否则,没必要提醒一声。

    当然,更可能是花魁八面玲珑的手段,哪怕完全不放眼里,多少也会托个底。

    果不其然,画舫往洞庭湖湖口方向驶了一段之后,开始肉眼可见地转换方向。

    因为船身缓缓斜侧的关系,舱厅内可以透过两侧窗户看见城陵矶,以及船后。

    风沙漫不经心地扫视繁忙的码头、依次驶出的各色船只,眼角余光闪过熟悉。

    单纯念头闪过,浮现出熟悉的感觉而已,到底是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想出来。

    他的五感远超常人。

    凝神打量一下,在后面货船的甲板上,看见几个精瘦的汉子和一张熟悉的脸。

    再看其穿着打扮,挽袖袒胸的样子,好像正是刚才在酒馆门前堵来的一行人。

    看着熟悉的精瘦汉子,正是那个拿了夜娆的赏钱却还嫌少的高髻妇人的丈夫。

    那时,夜娆不小心当众掏出了装银两的袋子,还给了些碎银子。

    人家当时接了钱让了路,突然出现在后面那艘船上,看样子正跟着画舫调头。

    风沙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张星雨,冲尾随的那艘船努了努嘴。

    张星雨虽然无法像主人那样隔着老远看清样貌,好在还记得人家的穿着打扮。

    加上主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提醒,转念想了想就回忆起来了。

    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会留意的。

    巧归巧,却不能因此就认定人家意图不轨。

    她倒是不介意让白日初过去屠个船,来个防患于未然,奈何主人肯定不答应。

    一行人只有夜娆扮成主人的小妾,并没有掩饰女儿身。

    张星雨和白日初都是女扮男装。

    白日初只是遮掩了白发白眉,容貌未曾掩饰,非常英俊。

    张星雨则故意化妆掩饰样貌,尽管很清秀,确实很男人。

    她跟主人这一番眉来眼去,恰好让那岳七爷看见了,定睛打量张星雨。

    余光扫过后面的白日初,视线立时转去,眼光瞬间炸开。

    好像爆出“人间竟有如斯绝色”这行话,还久久散不去。

    岳七爷推开缠身的男宠女宠,冲风沙笑道:“呀呀呀!是七爷我有眼不识泰山,来来来,兄弟快坐近些,咱们亲热亲热。去去去,把茶撤了,上酒呀!”

    神情语气,迫不及待,怎么看都像急不可耐。

    洛深深媚他一眼,千娇百媚地扭腰过来了。

    一面使唤女儿们撤下茶水点心,一面亲自奉上酒水小吃,同时凑唇到风沙耳边,悄声道:“留点神,尽量不要落单……”

    说话的时候,神情挺正经的,还故意离了点距离。

    玉掌略遮,隔空送声入耳,避免了对耳吹气如兰。

    也不知是跟风沙说话,还是跟张星雨说话,又像是跟白日初说。

    唯独略过了夜娆。

    风沙微微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张星雨坐得近,听到洛深深的话,同样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夜娆更不懂了,白日初无动于衷。

    岳七爷那男宠捏着兰花指道:“深深跟他说什么悄悄话呢?”

    语气眼神颇为质疑。

    洛深深扭脸过去笑言两句,又转回来深深看了风沙一行人。

    眼神透着同情,然后忙不迭起身撤回去,好像躲瘟神一样。

    ……

第一千七百八十四章 岳州四公子

    岳七爷本人跟岳家长房刚刚出了五服。

    待父亲去世之后,两家几乎断了来往。

    当然不会故意疏远,想巴巴不上而已。

    尽管如此,毕竟还是岳家人。

    家境远非寻常人可以比拟,门路也要比普通人多得太多。

    加上乐于助人,渐渐混出“跃孟尝”的名声,谐岳之音。

    为下层人士指点迷津,为上层人物排忧解难。

    就是掮客一类的人物。

    两头撮合,居中坐饱。

    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人。

    瘸的右腿就是当年欺男霸女,被苦主打瘸的。

    上面看之,夜壶而已。

    岳七爷本来靠着上蒙下骗,也能风光一辈子。

    岂知,别人都是命运多舛,他则是命运多彩。

    有个没出五服的岳家亲戚忽然成了岳州刺史。

    尽管年纪大很多,可是按辈分算,他得叫岳汐一声姑姑。

    岳汐的父亲一直走仕途,自然瞧不上打小就鬼混的岳七。

    也就逢年过节时见见。

    但是,外人哪知内情?

    岳七爷跟着岳刺史一起水涨船高。

    他跟李含章结识,则源于李含章调查元小娘被杀一案。

    当时,查到西瓦,想办法混进去。

    府衙王捕头帮忙安排了一个身份,正是岳七爷的朋友。

    李含章用了之后,果然畅通无阻。

    他一向知恩图报,得找机会还情。

    一听人家姓岳,立马跟岳汐打听。

    尽管岳汐给李含章介绍的时候,没说自己大侄子什么好话。

    毕竟是自家亲戚,还是帮忙牵了线。

    岳七爷和李含章就这么搭上了关系。

    一个是地头蛇,府衙人头也熟;一个是过江龙,大权在握。

    自然一拍即合。

    岳七爷又一直“跃孟尝”,这些年没少攒下一些狐朋狗友。

    大家卖力鼓吹,人望蹭蹭地涨,吹出了劳什子岳州四公子。

    除了岳七爷和李含章之外,伏剑的哥哥赵反真赫然在榜上。

    还有一个人,则是张星火。

    武平军驻岳州的时候,李含章和张星火都是王魁的行军参谋。

    风头一时无两。

    平靖关武林大会之时,李含章成为盟主,名声传遍大江南北。

    流火双星素来齐名,还难得关系好到人尽皆知。

    李含章成了岳州四公子,大家也就捎带手把张星火给加上了。

    其实岳州四公子之名传开的时候,张星火连人都不在岳州了。

    纯粹是拿来凑数的。

    风沙当然没听过什么“岳州四公子”,张星雨倒是有所耳闻。

    那也只是顺耳听了些,连在哪儿听到的、谁提的都不记得了。

    之所以还有点印象,纯粹因为提到了她哥和李含章。

    否则她肯定一笑了之,过耳就忘。

    连草头天子都数不胜数,何况草头公子。

    以她哥的性格,绝不会这么招摇且张扬,躲都唯恐不及。

    就算大大咧咧的李含章,也从来不图虚名。

    只可能是别人拉大旗作虎皮,不需要理会。

    直到岳七爷那男宠得意洋洋地说岳七爷是岳州四公子。

    张星雨才蓦然想起来,凑过去跟主人说了。

    她有些担心这个岳七爷跟哥哥和李含章真有什么牵扯。

    如今居然惹到了主人头上,事情可大可小。

    这时,岳七爷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以往他叫人过来,哪个不是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点头哈腰?

    哪像现在,等了半天,人家居然无动于衷?

    岳七爷心里很恼火,却没有立即发作。

    反倒把那个张牙舞爪的男宠叫了回来。

    又让那甜儿去把荷姑母女给他找过来。

    甜儿面露迟疑之色,忍不住往洛深深那里投以询问的目光。

    不等洛深深反应,得到授意的男宠踏一耳光殴到甜儿脸上。

    甜儿侧扑到旁边矮几上,哗啦一响,果子碟子酒水洒一地。

    脸蛋肉眼可见地浮肿起来,眼泪汩汩冒出,眼神愣愣发蒙。

    侧身蜷伏在地上,身子颤抖不停。

    那男宠好像成了自己主人的手替、脚替和嘴踢。

    冲上去连拽带踹,甚至还扯着头发,辱骂不休。

    尽管对这个势力的甜儿没什么好印象,见她这副模样,夜娆不禁感同身受。

    她给王崇做侍妾的时候就这么卑微,经常挨打挨骂。

    武从灵也不是什么好主子,尽管因为经历的关系信任她,却一向刻薄寡恩。

    动辄打骂,反正很难伺候。

    真算起来,风沙对她最好。

    可是,公主怕风沙怕的要命,她不敢不怕。

    风沙不动声色地看着,根本没有任何表示。

    张星雨与主人神情差不多,只是眼底深处还是压抑不住,露出几缕讥讽。

    这个岳七爷看着蛮横,其实谨慎,如今这手无非杀鸡儆猴,兼投石问路。

    弄得就是自己知根知底,可以随意拿捏的,用来试探他们一行人的反应。

    以此判断身份,再来决定露什么嘴脸。

    连她都心知肚明,主人能不洞若观火?

    洛深深本来挨过去求情,结果她也挨了那男宠一耳光。

    又见岳七爷始终无动于衷,沉着脸连眼神都不瞟过来,只好求助那女宠。

    那女宠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又往风沙一行人使劲努嘴,暗示非常明显。

    洛深深是见惯阵仗的花魁,都混到开画舫,打算开门立户了,当然不笨。

    虽然她不像张星雨那样想得透彻,却知道绝对不能得罪底细不明的客人。

    何况风沙一行人隐隐透出的气质做派,并不像身上的装扮那样稀松平常。

    于是把牙一咬,招呼两个吓坏的干女儿,快去把荷姑和荷姑的女儿叫来。

    那男宠总算放过甜儿,却冷不丁加了一句,把荷姑的丈夫一一起找过来。

    身在贱籍,尤其那些抛头露面的乐工,会遇上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屈辱。

    哪怕成婚之后也无法避免,甚至有人就好这一口。

    洛深深在这行当这么些年,当然见过,而且不少。

    能帮的时候,顺手帮一下,实在无能为力,那也只能硬起心肠无动于衷。

    本来无动于衷的风沙,眼神冷了起来。

    他相信这个男女通吃的岳七爷真敢当着他的面把荷姑一家三口都给办了。

    除非他能亮出什么让人家顾忌的身份。

    否则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点法都没有。

    要是不敢干涉,就算被人家探出底了。

    等弄完荷姑一家,就该转头弄他们了。

    ……

第一千七百八十五章 真公子、假公子

    PS:前章中“岳州四公子”本来写段舍离,已经改成了赵反真。

    ……

    张星雨知道夜娆是个没主意的女人,而白日初跟一尊精美的塑像区别不大。

    眼见主人的眼底似有不悦之色隐隐闪烁,暗叹一声,看来只能自己顶上了。

    将俏脸板起,蛾眉微蹙,睐眸凝定,冷声道:“就你,也配跟我哥齐名?”

    心想这个岳七爷既然以“岳州四公子”自得,那就得把另外三人当回事。

    哪怕装也要装出来,否则就是咣咣扇自己脸。

    那男宠和女宠听后,前者嗤之以鼻,后者面露冷笑。

    男宠斜眼道:“你哥谁啊?不对,你是谁啊?”

    女宠笑着冲白日初努嘴道:“这俊小哥儿就是你哥?”

    倒是一直很乖张的岳七爷一下坐正了,视线在张星雨和白日初脸上打转。

    他乃掮客出身,逛得了私人会馆,钻得了偏街里巷,上流下流,全都见过。

    一双招子,又毒又亮。

    之前没有在意,所以没有留意,现在凝视细看,马上发现张星雨女扮男装。

    张星雨化妆的确仔细,奈何雪颈与脸颊的颜色还是会有难以掩盖的不同处。

    尤其动头转脸的时候,男装的圆领根本无法遮掩住两色拼接而产生的接缝。

    一旦发现了疑点,本来不起眼、没留意的破绽,那就一股脑全冒出来扑面。

    比如胸前似平实鼓,前襟以不同色的纹样掩盖,再比如细颈细肌,无喉结。

    岳七爷又坐直了些,抱拳道:“不知姑,嘿,小兄弟,是哪位好友的兄弟。”

    “姑娘”的“娘”字吐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好像无意说漏嘴,惊觉不妥的样子。

    偏偏又能让人看出,他就是故意的。

    轻重拿捏得正好,一看就是场面人。

    岳七爷一说话,那男宠、女宠立时收声,各自不动声色地退到主人的身侧。

    一副很有家教,很乖很听话的样子。

    脸变之快,与刚刚的样子截然不同。

    张星雨轻哼一声,不答反问道:“你说我哥是岳州四公子,我哥他何时同意的,我怎么不知道?”

    岳七爷心中一紧,暗道好像有料,遇上正主家人了。

    所谓岳州四公子,岳七爷和赵反真乃是一挂的。

    都是左右横跳,上下通吃的掮客。

    区别在赵反真路子更野,背景更大,吃得更深。

    只不过,这行当赚得就是“你以为我知、我行”。

    所以,对真实的后台从来真假参半,讳莫如深。

    岳七爷不知道赵反真一个外地人,才岳州来不久,怎么吃得这么开?

    奈何人家就是比他吃得深,不服不行。

    他常自诩岳州四公子之首,其实心里很清楚,赵反真才是真正的老大。

    不过,这行当,只抬桩,不拆台。

    他不会拆赵反真的台,赵反真也不会来拆他的。

    既会自说自话,也会帮别人圆场。

    总之,岳七爷不仅认识赵反真,还常来常往,熟得很,也只熟赵反真。

    跟李含章的关系是他授意之下,硬吹出来的。

    州北城陵矶,州南乘津渡,没有哪个名字比“李含章”这三个字更好使了。

    尤其三河帮也认“李含章”,这要是不做他兄弟,连裤子都亏掉了好不好?

    当然要着力让人大肆宣扬。

    可是,岳七爷自己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自己跟李含章有什么关系。

    让人宣扬只是宣扬岳州四公子。

    有人当面问及,立刻笑而不语。

    如果刨根问底,那就拂袖而去。

    反正爱信不信。

    至于张星火,那就更没谱了。

    岳七爷甚至连人都没见过,只是赵反真跟他提过。

    神秘兮兮跟他说,此人的背景比李含章只高不低。

    在某些地方、对某些人提“张星火”的名字,绝对比李含章还要管用。

    比如风驰柜坊。

    拉进来包赚不亏云云。

    岳七爷一听“风驰柜坊”,眼睛就亮了,又强行压下冲动,踟蹰犹豫。

    他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比李含章还高的人物,弄死他不跟玩似的?

    李含章多少欠了他一点人情,他又没有直接打着李含章的旗帜做什么。

    漏了也就漏了,人家顶多跟他撇清关系,不带他玩了。

    他跟张星火可没有半点交情!

    赵反真表示人已经离开,一年半载肯定回不来,正适合拉大旗作虎皮。

    岳七爷心道果然吃得比我深,居然连细节都知道,只是还有些吃不准。

    谁知道赵反真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混这行当的,个个都是三分真就敢往十三分吹,鬼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赵反真说完之后,讶异道:“他去契丹这事都传开了,七爷你不知道?”

    岳七爷只好故作高深,勉强一笑,回道:“知道他走,不知道去契丹。”

    话出口之后觉得不妥,赶紧补充道:“我主要倒腾江南,契丹?哼,蛮荒之地,野人之国,也就有些马匹毛皮。战马你敢碰?毛皮水太深。吃不够,也不想吃。”

    自以为堵住了赵反真的嘴。

    “确实太远,哪怕去了就回,光往返,少说一年。所以一年半载都是往少了说,去上三年五载也不无可能啊!”

    赵反真果然没有深究,笑眯眯道:“现成的虎皮,热腾的很,也不光我们知道,只看谁快。手快有,手慢无。”

    岳七爷心想对啊!去契丹,光是路程,差不多就一年了。

    现成的虎皮晾着也是晾着,不扯白不扯呀!

    赵反真要是知道他不知道这事,恐怕就甩开他单独干了。

    来找他一趟,显然是担心他以后拆台,所以特意叫上他。

    无本的买卖,无风险,一赚至少赚一年多,不干是傻子!

    一念至此,岳七爷脑袋一热,一拍大腿,咬咬牙同意了。

    于是,张星火也成了岳州四公子,就跟李含章摆在一起。

    还别说,真有奇效。

    江湖上都知道这个两人关系特别好,流火双星素来齐名。

    摆在一起,越发真像那么回事,说是假的都没人信了。

    李含章又爱交朋友。

    还没发迹的时候,在江湖上、在衙门里都有一帮朋友。

    不乏过命的交情。

    张星火精明透顶。

    事没干多少,却件件干在点子上,在江湖上的名声相当不错。

    也有一票朋友,只不过肯定没李含章那帮朋友那么真诚可靠。

    总之,两人朋友见两人成为“岳州四公子”,就算自命清高,喜欢雪中送炭的,也不反对锦上添花。何况其中不乏攀附之人添柴加火,推波助澜。

    “岳州四公子”之名,很快就炙手可热。

    岳七爷跟赵反真身在其上,名望就跟着暴涨,想不涨都不行

    可是,赵反真并没跟他说,张星火居然有亲戚在岳州。

    还恰好让给他碰上了,而且特么在一条船上,躲都没地方躲!

    ……

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章 激将法

    岳七爷当真不知道张星火有个妹妹,分辨不出真假。

    他又是靠着诈唬人吃饭的,总不免看谁都像是同行。

    同行是冤家,难免有敌意。

    风沙一行人为了隐藏行踪,确实改头换面,弄得藏头露尾。

    懂行的人仔细打量几下,确实有些像同行,而且越看越像。

    而岳七爷跟这行当的最大的区别,他真的有身份、有背景。

    岳刺史确实是他三爷爷,只是从来不待见他罢了。

    外面有几个人知道他家的事?所以他依然有面子。

    就凭这么点面子,岳州大大小小的事,最起码能办成大半。

    自然瞧不上“江湖骗子”。

    并没有尽信张星雨,只是面上装一装。

    总之,岳七爷摆出一副见到友人之妹,惊喜且欢悦的样子。

    甚至摆出埋怨态,怪张星火没跟他提过。

    故意把问题推给张星雨,话赶话地迫使张星雨解释。

    如果张星雨解释,会落入套中。

    岳七爷可以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甚至于挑刺、诘难。

    如果不解释,那就可以怀疑你有假,视为做贼心虚。

    总不过是江湖术士那些手段,事正反说,话两头堵。

    张星雨之前是三河帮巴蜀分堂的执剑,辅佐柔娘设立分堂。

    可惜时间太短,跟着柔娘也一直很顺,没曾见过江湖险恶。

    对江湖门道所知甚少,并没有听出岳七爷话里有套。

    很快陷入一个得证明“我哥哥是我的哥哥”的怪圈。

    这是一个看似很简单,其实根本不可能自证的问题。

    就像你没法证明你是你一样。

    就算拿得出身份文牒,人家也可以怀疑文牒是假的。

    关节只在别人信不信。

    何况张星雨本来就是女扮男装。

    她不是在证明自己是张星火的妹妹,十分激动地证明自己是张星火的弟弟。

    岳七爷冷言冷语,好像打死不信,张星雨越来越激动,脸都红到了耳尖尖。

    拳头也捏了起来,生气地乱舞乱晃。

    在旁边默不吭声的风沙硬是看笑了。

    他没想到张星雨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瞧得津津有味了属于是。

    岳七爷一直似笑非笑,以很敷衍的语气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兄弟不必解释,深深的缠头我已包下好几天,要去哪儿就去哪儿,反正闲来无事,送一程便是。”

    硬是把张星雨一行人当成打秋风蹭船的家伙。

    一副“别啰嗦了,爷不在乎那点钱”的语气。

    其实他已经信了,不是张星火的妹妹,哪知诸多细节。

    依旧故意冤枉,激将法而已。

    细节知道越多,更方便他以后拉大旗作虎皮不是?

    张星雨十分无语,脸蛋都快涨成紫色,脱口道:“谁稀罕你的钱,我自己出。”

    说话的时候,伸手掏怀,硬是摸出了一沓金银票,随手甩给了一旁的洛深深。

    洛深深飞快接过看了一眼,最面上一张银票是五十两,还是风驰柜坊的票子。

    大江南北通兑,城陵矶就可以兑。

    五十两银票大约可以兑换五万钱。

    这一沓随便一捏,少说也有个七八张吧!

    随手一抹便没入胸口。

    只见白花一片,不见银票一张。

    那叫一个快,快到张星雨都来不及后悔。

    洛深深毕竟也是花魁,曾经风光过一时。

    不是没见过钱,也不是没见过这么花钱。

    她现在的身价,画舫出一趟还要百五十贯,差不多百五十两呢!

    不过,落寞之后,再没见过这么多打赏。

    一时间情难自已,赶紧招呼女儿们好生伺候着,嗓子音都尖了。

    岳七爷的女伴见状笑道:“瞧你那见钱眼开的样儿,有了新人忘旧人是吧!”

    洛深深不以为忤,掩唇道:“来者是客,上船是爷,深深都要好生伺候着。”

    成双才有得攀比,这种双凤同辉的场子她很久都没遇上了。

    开门立户的钱还差点,说不定就这一回,赚得钱就足够了。

    张星雨愣愣盯着洛深深的胸口眼都绿了。

    她很有钱,不光主人给,家里贴得更多。

    这趟是夜娆管钱,她当然也会带钱应急。

    如果是给主人开销,花多少都心甘情愿。

    可是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花。

    就为赌口气,几千两银子,差不多好几百万钱就这么没了……

    洛深深现在还不知道五十两底下压着大额银票和两张金票。

    依旧笑靥如花,来回周旋于岳七爷和张星雨之间。

    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张星雨深感丢人,没敢跟主人说自己掏出那一沓有几多钱。

    暗忖到了江陵之后,找人帮忙把钱再弄回来也就是了。

    关键是找谁帮忙更合适。

    找苏环,还是找三河帮?

    又或者通过绘影的旧部?

    如果找错了人,就是站错了队。

    后果远比花掉一些钱严重多了。

    就为为这么点钱,实在不划算。

    张星雨爱答不理,在洛深深看来,高傲的很。

    她也看出张星雨女扮男装,不过,并不在意。

    男女通吃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石破天惊的事。

    岳七爷一家三口通吃都不算她见过最会玩的。

    正在洛深深想到这里的时候,甜儿忽然回来了。

    荷姑一家三口就跟在甜儿后面。

    她丈夫面白无须,瞧着非常英俊。

    就是一直低着头,显得畏畏缩缩。

    荷姑牵着女儿的手,母女俩脸色都苍白的很。

    神情憔悴,眼睛也都红肿的很,明显大哭过,

    三人进来拜过岳七爷,然后伏着一动不动,等候发落。

    荷姑一脸无奈之色,女儿则有些木然。

    至于那个丈夫,像没骨头似的,一张软皮硬覆在地上。

    荷姑倒也不怪丈夫这么没骨气。

    身在贱籍,再硬的骨头也会被硬生生揉碎,没有例外。

    多数人甚至都习以为常了。

    她丈夫只是趴着不懂,没有谄笑着主动讨好,已经很有骨气了。

    好在岳七爷这会儿已经确定张星雨就是张星火的妹妹。

    尽管嘴上还是不认,实际上并不敢太过分。

    只是随手招了招,让夫妻俩一唱一和,弹琴唱曲而已。

    至于两人的女儿,他倒是毫不客气,直接拉到了怀里一阵摸索。

    还真不是乱摸,就是摸骨那种,越摸眼睛越亮,直接跟洛深深说,她我买下了。

    ……

第一千七百八十七章 墨修的传承

    夜娆见岳七爷上下乱摸,好生恶寒,斜眼暗啐。

    张星雨却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小姑娘,定定地看。

    她认得岳七爷的手法,并非急色,摆明摸根骨。

    这个小姑娘的根骨实在太好。

    像是开了满窗的璞玉,天地灵秀气直接漫出来。

    连她都很想上手摸摸。

    听岳七爷直接喊买,她也很想争一争。

    于是冲主人道:“这丫头根骨绝佳,正好给安平和小镜子做个伴,陪练习武。”

    安平即萌古公主。

    张星雨见主人似有意动之色,忙道:“她娘不是还夸她厨艺吗!能省不少心。”

    风沙微微一笑,没有赞同,却也没有明确反对。

    看见这丫头第一眼的时候,他就心动了,觉得潜力很大,或许可以收入门下。

    不过,墨修的传承自有规矩,必须按着规矩来。

    这个规矩,其实隐里子并没有告诉他,起码没有亲口告诉。

    完全是他自己了解的,想不了解都不行。

    墨修的传承最起码需要能够修炼精神异力,对根骨、资质有很高的要求。

    但也没有高到万里挑一的程度,资质也并非决定性因素。

    最关键是时机。

    墨修一脉相传,同一时间里,世间只有一个墨修,墨修也只有一个传人。

    如果墨修死了,自然由其传人继承。

    如果传人死了,当然也得另找一个。

    修炼精神异力风险很大,尤其在筑基之前,很容易走火入魔,飞灰湮灭。

    所以,一代墨修到死,通常拥有多个传人。

    传人最多的墨修正是风沙的前任,隐里子。

    因为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居然活了两百多岁。

    都特么活成神仙了。

    除了风沙之外,其余弟子要么走火入魔,要么意外横死。

    剩下几个比较幸运的,那也都被隐里子活活熬死。

    这一堆传人,居然没一个熬不住来个先下手为强,自然有原因。

    因为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墨修传人。

    风沙是隐里子收养的孤儿,不知父母,没有来历。

    他不知道自己有一帮师兄师姐,知道也不会在意。

    自打他记事起,他就跟着隐里子在隐里结庐而居。

    打猎、采药、习武、读书、挨揍……

    日出日落,周而复始,平平淡淡。

    风沙不仅要做饭,还要缝缝补补。

    日子过得很清苦,却又非常充实。

    反正没觉得自己很特别,只觉得老不死的管太严。

    要不是佳音来后告诉他,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四灵少主。

    那时,他甚至都不知道四灵是个什么东西。

    直到隐里子快死了,才把他领到墨家大寨,进行传承仪式。

    说是仪式,其实里里外外就他们两个,连个观礼的都没有。

    风沙一度以为老头子顽性不减,又胡闹玩,耐下性子陪玩。

    结果隐里子告知,他是墨家当代首领,这里就是墨家大寨。

    还说什么墨家大寨只是个叫法,墨修认为哪里是哪里就是。

    风沙一直嗯嗯啊啊,随口应付,根本没当回事。

    当他不知道墨家首领是巨子啊!不是什么墨修。

    这老不死又作什么妖呢!

    直到隐里子突然动用精神异力,开始进行传承。

    传承之后风沙才知道墨修的传承来历,老头子还真没乱说。

    之所以不称巨子,一来没巨子令,二来都特么混成魔门了,实在没脸。

    风沙也因此知道,隐里子在教导他的时候埋下了无数伏笔。

    都是为了让他拥有墨修必须拥有的认知和学识。

    只是之前是点,拥有传承之后才串成了一条线。

    串成线之后,顺理成章地认同自己墨修的身份。

    实际上根本是赤裸裸地利诱。

    尤其在知道四灵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之后。

    相信没有人能够拒绝四灵少主这个位置。

    不管风沙心里究竟怎么想,反正兴高采烈接受了。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这个坑到底挖的多么深了。

    隐里子除了帮他在四灵确立少主身份之外,居然没有任何保障措施。

    连最基本的高层人际关系,都是他花了足足三个月才逐渐搞清楚的。

    同时还发现自己周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能者上,不能下”的氛围。

    当时以为是专门针对他的,后来才知道这是源于墨家对四灵的影响。

    事后回想复盘,六位总执事显然也有推波助澜,不乏刻意引导针对。

    导致他与四灵中层矛盾频频,渐行渐远,搞得被废黜时竟孤立无援。

    要说一点都不恨隐里子,也实在不太可能。

    隐里子何等人物,两百多岁都活成神仙了。

    但凡稍微给安排一下,佳音也不至于惨死于流放途中。

    后来在流城白手起家的时候,风沙想明白了,隐里子恐怕是有意为之。

    因为墨修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一个用来承载和传承思想的身份。

    他当四灵少主都被人家硬生生干废了,哪还有资格“承载”思想呢?

    也就只能单纯做个负责“传承”的人。

    风沙越往深里想,越发现隐里子并不是真的连一点保障措施都没有。

    一个被废黜的少主居然没有死,这本身就是一件大违常理的怪事了。

    风沙知道是墨修的传承保护了他,却不知道隐里子到底怎么设计的。

    反正一向杀伐决断的六位总执事谁都没下杀手,反而有一半保护他。

    起码在他离开辰流之前,四灵总堂一直很维护。

    为此,总堂安在东鸟的高层恒先生连命丢掉了。

    另外,一直帮助他的辰流女王,是隐里子的情人。

    没有如此强力的支持,想要白手起家,谈何容易!

    风沙甚至怀疑这一段经历乃是隐里子安排的磨砺。

    让他从高堕低,从低攀高;从有至无,从无到有。

    如果起不来、如果撑不住,那就不足以承载思想。

    乖乖的当个传承人就行了。

    所以,尽管风沙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潜力很大,那也仅是动心。

    别说他还年轻,并不急切收徒,就算收了徒,也谈不上墨修传人。

    就算成为墨修,不一定真是墨修,他到现在都只敢“代表”呢!

    不过,收个把徒弟,以备万一也行。

    嗯,张星雨的主意还不错,安平和小镜子确实正好缺个伴。

    ……

第一千七百八十八章 物极则反,矫枉过正

    隐里子并未传下选拔墨修传人的规则。

    唯一的限制就是必须修炼精神异力。

    因为鬼神之眼是墨修传承的必须载体。

    修炼精神异力的当然不止墨修一脉。

    道门称为上丹田,佛门也有他心通,契丹那边亦有萨满。

    安平就是会使用巫术的萨满教巫女。

    总之,修炼精神异力的人的确不多,但也绝对不在少数。

    江湖上、市井间还有数不胜数的江湖术士喜欢装神弄鬼。

    然而只有同种的鬼神之眼才可以同频接载。

    被墨修下种修出的精神异力才能进行传承。

    除此之外,墨修传承没有必须遵守的铁律。

    了解墨修一脉的过往之后,风沙心领神会。

    应时而为,力所能及而已。

    不如此灵活,根本没法安然渡过千年剿杀。

    就连“一脉相传”,也不是没有故意绕开过。

    一脉相传是为了防止旧事重演,墨分为三。

    可是如果连墨都没了,想三分都没资格了。

    很多时候没有资格谈别的,一切为了活着,活着为了延续,而已。

    比如有一代墨修恰逢盛唐。

    皇权越盛的时候,墨修一脉的处境往往越艰难。

    为了在严酷的环境中延续传承,其时的墨修被迫广撒网、多捞鱼。

    那时已经惨到只能混江湖了,比当初易夕若的处境也强不了多少。

    还面临以隐谷为首的百家,动用朝野力量无孔不入地压迫和清剿。

    明面上以魔帝身份多收弟子,私下里改头换面广寻良才授以真传。

    花了二十年时间布局正邪之争,迫使一帮传人养蛊似的彼此厮杀。

    只要能诓人入蛊,其亲友子女无不可利用,许多手段非常之下作。

    反正绝对不辱“魔帝”之“美名”。

    却成功在隐谷眼皮底下筛选传人。

    这些人到死都不知道操纵他们的是他们的师傅,而且是同一个人。

    最后死得只剩一个,就是隐里子了。

    严格说起来,这位墨修并没有违反“一脉相传”。

    他自己不说,鬼知道他意属的传人究竟是谁,一个,还是几个。

    最后隐里子赢了,所以传人才一直都是隐里子。

    如果这位墨修因故没能完成炼蛊,或者最终是另一个人活下来。

    选定的传人当然就有可能是别人。

    不管怎么说,这位墨修在万难中成功使传人避免被针对性剿杀。

    能够茁壮成长至长成。

    直到隐里子成为墨修,百家都没想到墨修是他。

    那真是做梦都想不到。

    隐里子正式获得墨修传承之后,这才知道真相,自然当场气炸。

    可又能怎么办呢?人家早安排好了,灌注传承之后,灰飞烟灭。

    只剩隐里子在那儿无能狂怒,冷静下来后,还要面临两个选择:

    要么继承墨修的身份,勉为其难地成为圣门圣帝,兼四灵之主。

    要么跟魔门解释,为什么他跟魔帝一起进屋,只有他活着出来。

    人就在魔门总舵里,门外好几百个魔门高手。

    二选一,选吧!

    隐里子也只能中指对梁:“*……%¥#@!”

    墨修的传承让他知道这里其实是墨家大寨,外面人全都是墨者。

    好几百个全副武装的墨家行者,哪怕强闯皇宫杀皇帝都够用了。

    绝对可以保证任何人不想“承载”的时候,“自愿”留下来传承。

    他又不傻,也没活够。

    虽然当时不情愿,后来倒也迅速认同了墨修的身份。

    一个从尸山血海里硬闯出来的墨修,确实非同一般。

    尽管江湖层次较低,逊色朝堂多矣,那也是狠人了。

    当时隐里子不过而立之年,率领四灵硬斗隐谷二十余载。

    居然越斗越狠,斗到势均力敌,党争不断,致天下大乱。

    直接造成中原浩劫,导致割据乱世,到现在都未能统一。

    那些世家门阀更是被彻底净空。

    双方追悔莫及,至今不敢斗破,正源于对当年心有余悸。

    可见那段世道之乱,杀伐之重。

    论能力,墨修惊才绝艳者多矣,隐里子算不上名列前茅。

    但是论寿元,隐里子冠绝墨修。

    二百多岁时面貌不过四五十许,不仅御女,还总换。

    精力之充沛,令人瞠目结舌,谁吃了豹子胆敢惹啊!

    正因有前车之鉴,加上隐里子这一尊大神一直镇着。

    隐谷和四灵的关系相对缓和,而且维持了这么多年。

    没有这个基础,隐谷跟四灵根本没有联姻的可能性。

    一饮一啄,确有前因。

    与隐里子的经历相比,风沙很难判断自己幸或不幸。

    在他成为墨修之前,无忧无虑,没有被迫硬闯腥风血雨。

    被废少主之后,也只在磨砺范畴,并没有被人当成蛊炼。

    但是相比历代墨修,他几乎弱到垫底,也是不争的事实。

    隐里子或许因为自身经历的关系,对传人宽容放任过头。

    起码风沙这样认为,尤其在他被废黜放逐之后这么认为。

    他也因为自身经历的关系,希望下一任墨修至少比他强。

    ……

    尽管风沙见猎心喜,动了收徒的心思,那也只是暗中观察。

    明面上没有任何反常举动,还刻意表现出不感兴趣的样子。

    墨修传承只能由墨修乾坤独断,不能让人看出中意谁。

    就算要对中意人选做些安排,那也必须掩盖真实目的。

    张星雨见主人没有反对,便开始跟岳七爷争着买人。

    也不光是因为小姑娘资质好到满溢,确实让人心动。

    更因为被人挤兑着花了一笔冤枉钱,憋着火想撒气。

    借题发挥而已。

    说是夜娆掏钱,主人买单,其实打算自己花钱补上。

    虽然她是主人的婢女,却是张家嫡小姐,这辈子什么时候缺过钱!气顺就值。

    洛深深本来舍不得卖,然而都来不及张嘴,价格就已经翻得她紧紧闭上了嘴。

    培养一个色艺双绝的厨娘并不容易,从小养到大不说,她还一养养了一家子。

    不然荷姑都这把年纪了,早就被扫地出门了,年轻漂亮的乐女要多少有多少。

    岳七爷本来志在必得的,眼见张星雨来势汹汹,居然张口就翻倍报价。

    你报价五十两,人家直接喊一百,你说一百二十两,人家开口两百四。

    这涨法立时吓得岳七爷不敢跟了。

    不是出不起这点钱,而是会结仇。

    一直跟下去,人家继续翻倍怎么办?

    当翻倍的差价足够买条人命的时候,那就很可能因此买他的命。

    他当然不想无缘无故就跟人结这种莫名其妙的仇。

    何况这位很可能真的是张星火的妹妹。

    最终,张星雨以二百四十两的高价压过了岳七爷。

    她跟岳七爷从头到尾都没有问洛深深到底卖不卖。

    直接就报价买了。

    洛深深也好像理所当然同意卖了。

    甚至都没提钱,还贴心地表示身契在手边,但身籍要去衙门改。

    毕竟人家给了一沓打赏,虽然还没工夫清点,肯定不止二百四。

    尽管小姑娘的父母也在这里,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理会他们。

    一买一卖,就把人家女儿带走了,甚至都不知道小姑娘叫什么。

    也没有人问过。

    ……

    PS:墨修传承设定,开篇第一百六十九章有过相关描写。

    那时把导致天下大乱的四灵和隐谷首领双双写死了。

    还有,关于精神异力的设定也有些许改动。

    一开始设定只有猪脚会,现在则强调鬼神之眼与其他精神异力不同。

    两者重新设定,前文已经删改,特此说明。

    如有遗漏,提醒会改。感谢~

    ……

第一千七百八十九章 拙劣的手段

    当年孟胜为墨家巨子,楚国阳城君允许墨家栖身其属地阳城。

    并将一块璜毁为两片符,与孟胜约定墨家守护其属地,符合,听之。

    后楚国有变,阳城君参与其中,难逃干系,楚王要收回属地。

    王命谁敢违?

    何况这是楚之国土,封得出去,当然也要收得回来。

    只是有那么一丁点问题,没有阳城君的符。

    就算楚王有符,恐怕也不打算拿出来。

    拿回自己的地,干嘛要经过别人同意?

    孟胜也不信这个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履约守阳城。

    有弟子苦心劝说,此去必死无疑。

    墨家再强大,毕竟是个民间组织,终究不可能跟楚国抗衡。

    损失惨重不说,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很可能“绝墨者于世”。

    孟胜则回说,他现在不去赴死,以后谁还会信任墨者?

    不死,自今以来,求严师、贤友、良臣皆必不于墨者!

    死之,所以行墨者之义,而继其业者也。

    总之,把巨子令传给田襄子,慨然赴死。

    随行墨者一共一百八十三人,死战死绝。

    故淮南子载,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还踵。

    也正因如此,墨家凋零的非常快。

    因为不怕死的人,死得真的很快。

    还因为墨家居然头铁到敢以一家之力跟一国之君的一国之军硬刚。

    刚不刚的赢另说,单是敢这么干就足够石破天惊了。

    好处是往后不管墨家说什么,有人讽刺,有人驳斥,但没人不信。

    墨修与墨家一脉相承,追远法古,其核心墨者顶多一百八十三人。

    最危难的时候,甚至少到只剩零头,但是从来都没有超过这个数。

    如果满了,只有少上一个,才能补上一个。

    也只有这一百八十三位墨者才有资格传承。

    其他墨者则是被传承的。

    好比飞歌就是核心墨者,斩邪是其传承人。

    只不过墨门弟子论同门,不论师徒。

    否则高低得喊一声师傅,而非师兄。

    传承可以有一个,也可以有多个,反正总数就那么多。

    规矩简单的很,能者上,不能下。

    墨门之中,仅有墨修是师徒传承。

    之所以例外,原因不外乎生存与延续。

    风沙被废少主,墨者团体一直都冷眼旁观,好像满不在乎。

    实际上确实不在乎。

    因为四灵跟墨门唯一关联就是墨修,以及传承墨守的青龙。

    墨修先是墨门首领,然后是青龙之首,最后才是四灵之主。

    四灵当然可以不让墨修做主,墨修也不是非要当四灵之主。

    人家废得是四灵少主,也只能废掉四灵少主。

    又不是要废掉墨修,实话实说也废不了墨修。

    甚至连青龙之首都废不掉,这位置至今空悬。

    风沙想回随时都能回,只是忌惮六位总执事。

    没有完全把握之前,真不敢干这么刺激的事。

    说难听的,四灵就是墨门的壳,有它没它都要过年的。

    说更难听点,一个连壳都搞不定的墨修,最大的贡献是早传早死。

    风沙早先年轻没想通,怨这怨那,虽然嘴上没说,心里谁都怨怪。

    后来想明白了。

    在墨者团体看来,墨修只是一个用来盛装思想的容器。

    容器好,当然增光添彩,如果容器不咋地,早换早用。

    奈何早先一跤跌得太狠,想要扭转人家的观感,绝非一朝一夕事。

    ……

    将人买下之后,张星雨这才留意到人家的父母。

    过去牵起小女孩的手,塞回到荷姑手里,许他们一家回去话别。

    尽管张星雨女扮男装,化妆还故意往丑了扮,那也是相对而言。

    天生丽质,五官精致,加上刻在骨子里的仪态,透出优雅贵气。

    哪有那么容易扮丑。

    仅是轻轻地一抿唇,轻声细语几句,足矣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了。

    其实张星雨根本瞧不起荷姑夫妻,良好的教养让她看着有礼而已。

    荷姑夫妻却好像非常吃这一套,看起来居然很有点感激涕零了。

    对于身在贱籍的人来说,给好人家当奴婢,要远远强过当乐女。

    如果主人家为人不错,许给小厮嫁了,更是远远强过嫁于乐户。

    不管怎么说,有个屋檐遮风挡雨,不会随便来个人就能欺负了。

    荷姑还壮起了胆子过来感谢风沙,托付女儿,盼望照顾什么的。

    毕竟是她把风沙一行人领上船的,当然知道一行人中谁是正主。

    言行态度,毫不掩饰地透着高兴,直接按着女儿脑袋开始拜了。

    夜娆见她绕过张星雨,直接找主人,觉得张星雨应该很不高兴。

    岂知张星雨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打趣道:“等下再出来,她就是客人了,要好好的、卖力的招待呀!”其实是在催促人快走,听着顺耳而已。

    夫妻俩笑起来,隐约有点自豪的感觉。

    从乐女变成客人,身份不就变高了么?

    不免与有荣焉,兴高采烈拉着女儿走了。

    看她那急不可耐的样子,似乎迫不及待。

    一家三口刚刚离开,岳七爷便挨近坐下,冲风沙笑道:“怪兄弟有眼不识泰山,愚兄有一份赔罪礼物,还望小兄弟莫要推辞。”

    也不待风沙推辞,随便竖起小臂招了招。

    他那男宠微不可查点点头,快步出船舱。

    很快又带着几个人回船舱。

    打眼一瞅,四个穿戴很相似的蓝衣汉子,押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夜娆和张星雨看到这两人,不免脸脸相觑。

    正是岸上时酒楼堵门,又乘船尾随于后的那对一混码头的夫妻。

    尤其对这个高髻妇人的印象非常的深。

    没等两女想明白,岳七爷让人把那汉子的塞嘴掏开,笑道:“城陵矶混码头的?认得我是谁吧?”

    那汉子露出非常紧张的神情,结巴道:“认得认得,七,七爷。”

    “认得我就好。”岳七爷淡淡道:“你们浑帮吊船吊上我的船,是盯我么?”

    那汉子当然不敢承认,慌张到嗓子都尖利起来,“是她,她身上带了很多白货,一帮兄弟就撺掇小人干一票好了,小人是被鬼迷了心窍,没忍住……”

    “她”明显是指夜娆。

    岳七爷展颜一笑,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道:“就按规矩办。”

    他那男宠是主人肚里的虫,对主人的心思太清楚了,冲那汉子道:“认得七爷,还敢跟七爷的船,你们知错吗?”

    那汉子面色惨白,抖着嘴唇指天画地,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替高髻妇人推脱。总之,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跟别人无关。

    岳七爷那男宠下令道:“捆了手脚,再挂点石头,给我扔水里去。”

    高髻妇人立时剧烈扭动起来,奈何也被塞住嘴巴,死活说不出话。

    那汉子被两个人硬拖出了船舱,很快听得外面传来噗通的水花声。

    一直在拼命挣扎扭动的高髻妇人立时软成了一滩一动不动的烂泥。

    张星雨和夜娆相视一眼,难掩诧异之色。

    本以为只是吓唬人的,看样子又好像不像。

    虽然当今乱世,人比草贱,这也太轻飘过头了吧!

    ……

第一千七百九十章 下面的情况

    自打岳七爷注意到风沙一行人,一直在探底。

    之前针对荷姑一家,看似不成,其实成功套出张星雨跟张星火的关系。

    如今又来一出,还弄出人命,看似示威,其实更像是一种显摆和卖弄。

    不光能提前发现被人缀船,还能悄无声息地把领头的夫妻抓到船上来。

    借着两人畏惧的态度和言行,不动声色炫耀了一下自己的名望和背景。

    尤其轻描淡写取人性命,展现生杀予夺的权力。

    要是换个见识少点的,怕不是得震撼好几十年。

    岳七爷本想欣赏张星雨和夜娆“花容失色”,甚或至投来崇拜的目光。

    岂知两女仅是露出些许诧异之色,还一诧即收,竟好像司空见惯似的。

    这让他不禁有种“蓄力一击,恰好打空”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于是转向风沙道:“这份礼物,小兄弟还满意吧?”

    风沙直接摇头道:“不满意。”

    岳七爷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你是不知道他们这伙人,码头在帮,入水就匪,手上没七八条冤魂,都不算入门……”

    风沙歪头道:“所以杀人给我当礼物?”

    岳七爷不禁一愣,没想到这个不大点的毛头小子居然没有血气方刚地问对错。

    反而像老江湖一样,只问合适不合适。

    赶紧把笑脸道:“这种人带着一帮人吊船,显然不怀好意。”

    言外之意,起码救了你一回。

    看他露出的神情,好生委屈。

    救你一命,不谢就算了,居然还这么冷淡。

    就差把“以怨报德”四个字写到脸上去了。

    风沙挥了挥手道:“刚才有道雷要劈过来,我给拨你开了……”

    略顿,冲岳七爷正色道:“不谢。”

    张星雨莞尔一笑,夜娆噗嗤掩嘴。

    岳七爷嘴角抽动几下,干笑两声,“小兄弟好诙谐,真会开玩笑。”

    张星雨笑道:“是七爷你先开的。”

    她最近半年天天跟主人腻在一起,人又机灵,自认比较了解主人。

    心知主人还能开玩笑,说明根本没有把这个岳七爷当成什么威胁。

    就算有些不满,应该也属于戏弄的范畴,没有到必须反击的程度。

    “对对,是我先开的玩笑,不怪他也开玩笑。”

    岳七爷干笑道:“我岳七从来不干伤天害理,咳,的事,老天爷劈我干什么。”

    说到后来,声小气短,还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摆明心虚。

    张星雨见他畏惧老天爷,心道伤天害理的事肯定没少干,否则怎会怕成这样?

    岳七爷显然不想这个话题上打转,岔话道:“张九哥还没介绍同行的几位呢!”

    张星雨刚才有些上头,激动地证明自己是张星火的弟弟,家中排行确实行九。

    岳七爷也只是嘴上不信,否则不会处处忍让,起码他觉得自己真的挺能忍的。

    其实早先甜儿已经介绍了一遍,但他不信,非得听张星雨亲自介绍一遍不可。

    他一贯认为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

    既然其中一个有来历,其他肯定也有来历。

    拓展一下人脉自然好。

    哪怕仅仅是点头之交,也能做好文章。

    张星雨看了主人一眼,见主人没有表示反对,于是开始比划介绍。

    “陈少与家兄是至交好友,叶姑娘是陈少的红颜知己,这是白兄,剑术高手。”

    陈少自然是化身茶商、化名陈风的风沙。

    夜娆其实姓叶,她周围的,跟她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差不多都知道。

    张星雨也知道。

    不过,风沙只记得“夜娆”,甚至连武从灵都不知道夜娆姓甚名谁。

    白兄则是冷酷却英俊的白日初。

    岳七爷哦了一声,摆出江湖做派,连连抱拳道“幸会”。

    又冲风沙道:“陈少居然来城陵矶贩茶?没少碰壁吧!”

    风沙知道他这语焉不详的话里暗示着什么意思,忍不住笑道:“小本生意而已,光下地,不上头。”“下地”是说量小,赚点跑腿钱的谦逊黑话。

    至于“上头”,指得是垄断城陵矶茶业的三家。

    而头一家就是他。

    然后是颉跌茶号,往北走就绕不开。

    最后是东鸟四灵的玄武观风使秦夜。

    垄断南唐茶路。

    相比私盐,巡防署更严厉打击私茶。

    正因攸关他的利益。

    岳七爷一听,哟呵~张口行内话,还真是业内人呐!

    盐铁之利,古来皆丰,茶马之利,有过之而无不及。

    海龙王贩私盐起家,柴兴贩过茶。

    可见这俩行当绝对不简单,乃是缤纷人物荟萃之所。

    说人话就是狠人扎堆的地方。

    难怪当面杀个人,人家连眼皮都不眨。

    转念人往后一靠,微笑道:“贩茶属于商贸范畴,掌管城陵矶所有商贸的机构,包括一院一务一署一会。院是牙院,务是回图务,署是巡防署,会是岳州百业会。”

    这是他一贯手段,起头就往大了说,先把人侃蒙,蒙了就免不了生出敬畏心。

    一旦开始畏惧,那就很容易拿捏了。

    张星雨和夜娆忍不住相视一眼。

    百业会面向商贾,巡防署与三教九流沾边。

    牙院和回图务则根本不跟一般人打交道。

    一般人都不太可能知道。

    两女分别在风沙和武从灵身边处理文书,

    这些名字经常见到,也知道是干什么的。

    都是真正的权力机构,掌控岳州的经济命脉。

    “这一院一务一署一会一共下辖二十四差遣,相关人员四百八十多。”

    岳七爷坐姿悠闲,娓娓道来,“就这四百八十人,掌管所有进出城陵矶的货物。而这四百八十人只听命于八人,这八人才是真正跺一跺脚震动整个城陵矶的要人。”

    话语略顿,盯着问风沙问道:“陈少知道是哪八位吗?”

    夜娆和张星雨都听出了这话里的埋伏,风沙当然更不在话下,“怪我见识太短,只知道六位,尚有两位,委实不知,还望提点。”

    除了院务署会四个头头,还有思碧和巧妍。

    思碧替他打理产业,巧妍负责协调朗州军。

    江离离的巡防署负责以暴力肃清一切不利。

    牙院代表军方利益。

    回图务由刺史府直辖,主管岳州商贸。

    百业会则是岳州水师的一亩三分地。

    关于这六个人的情况,其实张星雨比主人还要清楚一些。

    毕竟思碧、巧妍和江离离平常跟她打交道更多。

    另外三人,也偶有见面。

    这六人,准确说这六方,但凡有一方不配合,货贸就可能中断。

    而各方的利益并不完全相同。

    连思碧、巧妍和江离离之间都存有不少分歧。

    差不多每个月,六人都必须要聚首商议,解决问题,化解矛盾。

    地点就在守府边上的莲花池。

    一次两次,不为人知,三次四次,就有人晓了。

    也不知开始谁传的,反正莲花会之名不胫而走。

    成为所有行经城陵矶的商贾心目中神秘的圣地。

    岳七爷见风沙应对无误,心中疑虑又消散不少,展颜道:“当然还有我三爷爷,啊啊!还有陈使君。”

    风沙哑然失笑,这话说的,实在滑头。

    岳刺史和陈使君乃是岳州牧守,名义上主管岳州一切军政事务。

    任何关乎岳州的事情扯上他俩,那都理所当然,一点不差。

    但是名义上和实际上区别大了,可以大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

第一千七百九十一章 岳州的传说

    岳七爷十分健谈,言行姿态不乏浮夸,却也的确有真东西打底。

    不仅了解岳州明面上的权力架构,对暗里的那套规则尤其清楚。

    不仅知道事,而且还能办事。

    无论在岳州做什么事,或者犯了什么事,他能告诉你找谁管用。

    财大有气粗的办法,财贫也有应急的法门,未必管用,但肯定有用。

    风沙不动声色听着,好像不感兴趣的样子。

    岳七爷连着变了几个话题,谈到了风月场。

    尤其提到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名花榜争。

    风沙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视线也终于抬了起来。

    岳七爷暗骂自己真傻,这半大的小子,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

    除了色,还能好什么?他怎么现在才想到呢!

    刚捡了些艳闻趣事说,风沙插嘴道:“听说现在闹得很热闹,都闹到街上了。”

    设立名花榜的目的就是用来移风易俗,自然越深入民间越好。

    他也最关心这个。

    岳七爷笑道:“名花榜这么大的事,不光轰动岳州,潭州和中平都热闹起来了,听说连打得稀里糊涂的北周和南唐都因此休战了……”

    张星雨嗤嗤笑道:“怎么可能,尽夸大其词。”

    “实话实说,哪里夸大?”

    岳七爷睁大眼睛道:“北周南唐已经休战,连御驾亲征的周皇都罢兵返京了。”

    张星雨道:“就为什么名花榜?连仗都不打了?”

    岳七爷哼道:“事实如此,你不信我也没法子。”

    风沙笑道:“这事听说了,她跟七爷开玩笑呢!”

    丢掉寿州之后,眼看淮南不保,南唐着急休战。

    无论如何要把这口快断的气缓上来。

    周嘉敏和钟皇后,自然给风沙发信。

    随着战事失利,唐皇愈发势弱,李泽愈发强势。

    不光针对唐皇,周嘉敏和钟皇后同样倍感压迫。

    两女在南唐最大的依仗就是边高和边高灭东鸟之功。

    还通过边高真正掌握了一支军队。

    后来边高过江北援,被赵仪击败并俘获。

    尽管在风沙的周旋下安然回国,毕竟没有了兵权。

    所以两女非常希望风沙能够力挺一下,让她们在唐皇父子面前重新硬气起来。

    周嘉敏还许诺,只要事成,她和钟皇后一定全力把“名花榜”办成国之盛典。

    哪怕比照抡才大典办都行。

    居然把抡才大典跟选花魁相提并论,听着当真荒唐。

    然而只要能让北周罢兵,哪怕暂时休战,唐皇父子就算不支持,也不会反对。

    给风沙的信是周嘉敏写的,这主意八成是别人出的。

    洪烈宗亦是百家遗脉,自然也是有高人的。

    知道什么最能打动墨修。

    风沙果然心动,马上给化名谢郭的柴兴去了一封亲笔信。

    北周正处于重新分配利益的档口,把各方重新拧成一股之前,柴兴也动弹不得。

    风沙又在信中给了不少许诺,尤其答应帮柴兴约束韩通。

    柴兴完全可以拿风沙的这个许诺抵消赵弘对韩通的影响。

    权衡再三,顺水推舟同意了。

    当然,也给南唐提了不少条件,一个比一个过分,有一些条件甚至算得上羞辱。

    风沙根本不在意,直接转给南唐方面。

    不管什么条件,先装模作样谈就是了。

    不想开战的时候,怎么谈都谈不崩的。

    觉得可以开战的时候,说崩也就崩了。

    柴兴显然不是什么厚道人,还备了一手狠招。

    北周方面刚刚答应跟南唐和谈,吴越就单方面跟南唐宣战了。

    别说唐皇父子,连风沙收到消息后都傻眼了。

    心道还能这么玩的?

    谁不知道吴越国唯北周马首是瞻?

    柴兴不下令,小小吴越敢打南唐?

    可是,吴越国跟南唐开战,在明面上跟北周扯不上半点关系。

    谁让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

    连风沙都不知道怎么找柴兴扯皮。

    他又不想让钱二公子这个真正的厚道人为难,于是装聋作哑。

    南唐只能硬生生吃下这个哑巴亏。

    好在吴越所谓的开战,只是边境敲锣打鼓而已。

    毕竟海龙王刚刚去世不久,吴越其实无力征战。

    只是摆出开战的架势罢了,并没有打算真的打。

    但也足够让南唐上下骨鲠在喉,不敢增兵江北。

    尽管南唐高层,包括唐皇父子在内,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却也不得不承人周嘉敏和钟皇后的确拥有掌控形势的能力。

    更认定,也只能认定“名花榜”乃是风沙背书的护身符。

    一日在办,北周就不会轻启战端,自然怎么宏大怎么来。

    真的当成国之大事来操办了。

    其实也是想缓解朝野上下因连续败仗而导致的压抑氛围。

    加上秦淮本来就是天下风月之巅,影响之大,超乎想象。

    周嘉敏和钟皇后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趁着唐皇父子都有求于她们的时候,以名花榜之名大肆揽权。

    也因此更加加重了名花榜的分量。

    有皇后和太子妃撑腰,秦淮花魁的地位显著提高。

    已经成为达官显贵的座上宾,而非单纯塌上客了。

    整个江宁好像忘却了兵凶战危,靡靡之音盖天笼地,脂粉之息充塞人间。

    真有些“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的氛围了。

    岳七爷当然不知道盛大的名花榜的背后隐藏着诸多秘辛。

    他只知道枫桥别墅。

    因为有太多上榜的名花出自枫桥别墅。

    除开必定位列榜首和榜眼的宫青秀和宫天雪,前十名之中就占了六人。

    哪怕十名之后,还有二三十位列榜上呢!

    名义上都是风沙的家伎,由林羊羊负责。

    这一把连哗哗地造起势来,声势能小得了吗?

    每天都有大量人员进出,相关不相关的都有。

    林羊羊很快发现,枫桥别墅无法再保持低调。

    这时,连武从灵都去了君山,空下的枫桥别墅由她当家。

    尽管想了不少法子,还是架不住街头巷尾开始流传枫桥别墅的传说。

    岳七爷显然就是听传说来着。

    不过,看他绘声绘色地描述,好像身临其境的样子,更像传说的源头。

    ……

第一千七百九十二章 苏苏

    听岳七爷在那儿口沫横飞,张星雨和夜娆各自忍笑。

    其实岳七爷不算完全胡说八道。

    起码知道枫桥别墅的过往,早先是废弃的行宫,后来是元大帅的私邸。

    再后来就不对了。

    岳七爷信誓旦旦表示枫桥别墅是属于岳州百业会的一座高端私人会馆。

    里面的绝色如何缤纷,如何销魂夺魄,好像十分熟悉,常来常往似的。

    之所以误解,在于休德馆的那些绝色经常受到百业会方面的邀请外出。

    在“名花榜”这件事上,东鸟总执事只会全力支持风沙,不会使绊子。

    百业会的一众高层也想跟枫桥别墅搭上关系,正好跟林羊羊一拍即合。

    一边出钱,一边出人,甚至不局限于岳州,江陵、潭州都有邀请表演。

    尽管岳州百业会方面又搭台子又花钱,看似耗费甚大,其实一点不亏。

    只要肯请休德馆的花魁代言,三河帮一路放行。

    在洞庭流域行商,几乎没有比这更大的好处了。

    尤以唐人馆方面最为上心,正在筹备安排最拔尖的几位绝色前去江宁。

    自然是为了排风沙的马屁。

    眼见岳七爷口开始指手画脚,大有身临其境详细描述的架势,风沙打岔问道:“江陵也有这种地方吗?”

    他这次乘画舫就是想偷偷去江陵,如今驶到三江口,也就不用再掩饰目的了。

    岳七爷微微一怔,旋即道:“当然,岳州百业会跟江陵百业会几乎是一家的。”

    这句话倒是一点都不假,风沙笑道:“都出三江口了,要不顺道去玩玩好了。”

    “这……”岳七爷沉吟道:“去一趟确实不算远,只是时间确实有些太赶了。”

    “又没说非要今天返回,多玩几天也可以。”

    风沙笑盈盈道:“我请七爷当向导,当然不能白请。一切开销,全算我头上。”

    岳七爷眼底透喜,面上把脸一板,诶道:“倒也不差那点钱,玩得开心就好。”

    能到那些高端的地方玩的人就两种:

    有权到不用花钱;有钱到不拿钱当钱。

    他两边都够不着,去倒也能玩得起,只是容光焕发进去,脸青唇白出来罢了。

    如今有个冤大头替他花钱,不答应是傻子。

    洛深深分别给两人斟酒,故作幽怨道:“两位爷尽管好好玩,不用理会深深。”

    岳七爷直接把佳人卷到怀里,笑道:“丢下谁也舍不得丢下你呀!”

    一只手上面揽肩,另一只手深深探进了洛深深的后裙。

    刚摸了一把,忽又觉得不妥。

    陈风是同好没错,张星雨却是女扮男装,那见得了这种场面?

    斜眼一瞅,发现人家居然不在意。

    这可不是装能装出来的,暗忖也是我道中人?

    洛深深则喜上眉梢,一面与岳七爷欲拒还迎,一面拿眼神探视风沙。

    毕竟风沙才是花钱的人,奈何她跟风沙并不熟。

    人家只是租她的船而已,没道理还带她一起玩。

    可是机会难得,不容错过。

    这种高端会所门槛很高。

    哪怕只是进去看看,了解一些上层当下流行什么歌舞和穿戴,那也是极好的。

    风沙没想到让画舫改变目的这么容易,自然不想节外生枝,立时含笑同意了。

    话到这里,宾主尽欢,又谈笑一阵,荷姑一家人重新返回。

    荷姑夫妇还是那副乐人打扮,两人的女儿则换了一身新衣。

    瞧着有些肥大,还有些新裁剪的痕迹,看样式,应该是荷姑那过艳的华服。

    发僵的料子说明浆洗过度。

    半湿半干的黑发及腰而摆,顶上还冒着似有似无的热气。

    两颊的蒸红还未散尽,鲜嫩的脸蛋说不出的水灵剔透,说明她才刚刚出浴。

    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不过以风沙的眼光,只能说还算漂亮。

    脸蛋没有张星雨清纯,身材还没长开,自然更不及夜娆妖娆。

    灵气四溢的双眸十分引人,也非常干净,一点都没有厨房的油腻。

    荷姑进门后略一犹豫,松开女儿的手,示意去到风沙身边。

    张星雨抢先一步,把小姑娘领到自己身边。

    凑头询问和叮嘱半天,才把小姑娘从左边拽到右边,挨到她和主人中间。

    轻声介绍道:“小名苏苏,没有试花,没有取字。”

    没有试花,也就没有花名。

    没有取字,说明还未及笄。

    如果主人不喜欢,现在可以改名。

    主要是苏苏跟苏冷撞名了。

    主人一直挺喜欢苏冷的,所以她担心主人不喜欢“苏苏”。

    风沙却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直接表示认可。

    视线好似不经意地往苏苏脸上扫过。

    苏苏居然并不拘谨,睁着滴溜溜的灵动且黝亮的黑瞳,反过来打量。

    几乎满溢的灵光里充满了好奇之色。

    似乎还蕴含着她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沉淀。

    风沙招手叫她过来,含笑问道:“听说你做得一手好饭菜?”

    “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

    苏苏道:“你又不是因为我烧得一手好菜而买我。”

    这番话说来其实挺噎人的。

    然而苏苏说话语气一本正经,没有半点讥讽之色。

    加上又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并不惹人生厌。

    只是惹人吃惊。

    而且这一惊非同小可,风沙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被人他心通了呢!

    不过他心思深沉,不显于外,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反问道:“何以见得?”

    苏苏撇嘴道:“如果看中厨艺,起码先摆上一桌尝尝手艺,哪会现在才问。”

    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她从好奇变为失望。

    本以为洛深深够蠢了,没想到换了一个更蠢的,她不免为自己的将来担忧。

    风沙听苏苏反问,哑然失笑。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居然想到“他心通”上去了。

    果然做贼就心虚,心怀鬼胎的人最容易胡思乱想。

    张星雨忍不住了,平眉道:“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刚要你谨言慎行,忘了?”

    苏苏忙低头受训,瞧着非常乖巧。

    张星雨聪慧过人,一眼就看出她分明装的,其实根本没当回事。

    奈何她现在扮成主人的朋友,言行不便过度,也只能故作不知。

    ……

第一千七百九十三章 事大之事

    城陵矶距离上游的江陵并不算远,顺流而下半日可达。

    逆流也朝发暮至,如果换成顺风号,个把时辰就够了。

    可惜风沙一直都坐好船,实在高估了这艘画舫的船速。

    熬到晚饭的时候,特意询问一下,才知道行程刚过半。

    风沙想避开云虚耳目,所以本打算提前下船,绕开水门和码头,陆路进城。

    走陆路慢又折腾人,当然不及乘船舒服,下船的地方也就不能离江陵太远。

    最好一迈脚就到。

    结果估错了船速,也就错估了时间。

    晚上行船很危险,所以今晚肯定要找个码头泊夜,明天启航一段再走陆路。

    这就非常折腾人了。

    洛深深看出风沙兴致不佳,还以为急色,挥退几个干女儿,自己亲自上场。

    风月场美女扎堆,数不胜数,想要脱颖而出,成为花魁,自然有绝技傍身。

    洛深深的绝技就是水蛇之腰。

    那一扭起来,当真眼花缭乱。

    岳七爷瞧得十分入神,喉结竟随着眼神,跟着起起伏伏的舞姿,时上时下。

    他那男宠趴他耳边说什么,他那女宠满目嫉妒,嘴上嘟囔嘀咕,好像不服。

    张星雨和夜娆则在小声挑刺。

    两女都会跳舞,而且跳得不错,一眼就看出曼妙背后的窘迫。

    有些动作略显僵硬,不够游刃有余,明显是硬撑到位的。

    别说比不上休德馆的那些舞姬,甚至赶她们俩都赶不上。

    苏苏在旁听着,不禁好笑。

    洛深深的销魂舞非常出名。

    就在几年前,还风光无限。

    那份狂热,是她亲眼所见。

    所以把两女的言语,视为嫉妒。

    风沙礼貌应事,含笑抚掌,待洛深深舞毕返回,随口夸赞几句。

    然后提点道:“登船前见荷姑抱弹琵琶,唱琵琶行,扮琵琶女,真似身临其境,当时便觉得情趣盎然,仿佛化身香山居士。现在看来,应是洛姑娘调教之功。”

    洛深深眉开眼笑,连连道谢。

    苏苏不禁挑眉斜眼,心道人家分明是觉得你年纪不小了,应该学我娘扬长避短,在情趣上多下功夫,别跟小姑娘比扭腰。你居然以为人家夸你呢!果然蠢到家了。

    正暗暗嘲笑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个陈风正笑眯眯看着她。

    赶紧垂目躲开,心道男人果然一个样,就是喜欢年轻的。

    风沙收回视线,冲岳七爷举杯道:“上次我到江陵,吃了一顿娥皇馆的鱼糕宴,那鱼糕,香不在外,包蕴于内,鲜于舌,爆于口,回味无穷。”

    一番话说得绘声绘色,岳七爷听得直咽口水,回敬笑道:“江陵的鱼糕是一绝,娥皇馆的鱼糕又是江陵一绝,可惜不耐贮存,最好现做吃鲜。”

    洛深深嫣然道:“娥皇馆的鱼糕对食材要求很高,制作也不易,只能限量供应。听说还***中平王室,不是有钱就能吃到的。奴家就尝过两回,都是跟着七爷呢!”

    岳七爷听完后面有得色,显然心里笑开了花。

    “本打算今晚在娥皇馆宴请两位,没想到却在船上吃了。”

    风沙道:“想而不得,食不知味。”

    岳七爷呵呵道:“我看你是你坐快船坐惯了,以为画舫也能乘风破浪啊!好了,也不用太心急,估计今晚就能吃到了。”

    风沙奇道:“今晚就能赶到江陵?”

    夜间在江上行船很危险,就算到了,城门水门也都关了。

    “娥皇馆的鱼糕其实不止娥皇馆能吃到。”岳七爷刻意压低了声音,凑近些道:“江陵城东五里,有一座段堤寺你知不知道?”

    风沙见他一脸神秘的样子,知机问道:“这座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岳七爷展颜笑道:“当年中平封国,高王称王,膝下五女同时出家,各陪五寺,就有这座段堤寺。”

    风沙没听懂。

    如今的高王已经是第三代,这五位公主就算还活着,年纪只怕也不小了。

    又已经出家,显然不剩什么影响力,提她们干什么?

    岳七爷凑近些,低声道:“中平据天下之中,于四战之地,一贯奉行事大之策。传闻说高王让五位公主出家,其实以出家之名,行事大之事。”

    这下风沙听懂了,饶是他见多识广,一时也不免有些晕。

    “真的假的,你别问我,我也不清楚,也不敢胡乱猜测。”

    岳七爷打个哈哈道:“只不过,段堤寺确实是个好地方,背景也确实深不可测。好像的确跟中平王室有点关系。嘿嘿,江湖上管五寺叫西施营,段堤寺就是东营。”

    风沙收起了吃惊。

    岳七爷话里隐含的意思他听明白了,不管五位公主当初在五寺出家的目的为何,现在这五寺确实沦为声色犬马的风月场。

    转念一想,其实可以直接视为低配版的教坊司。

    眼见岳七爷大有铺开漫谈的架势,风沙打岔道:“七爷的意思,今晚就去,去,去那个什么寺?”

    “段堤寺。”岳七爷接话道:“听名字就知道离堤坝不远嘛,附近有个小码头,一般人知道也找不到。我倒是常去,对了,深深陪我去过一次,真是个好地方呀!”

    洛深深连连点头,本来就明媚的眼睛更是闪起了憧憬的光。

    风沙不甚在意,他什么没玩过?还能比他的休德馆好玩吗?

    倒是对鱼糕一直念念不忘,追问道:“在那里也能吃到娥皇馆的鱼糕宴?”

    岳七爷神情古怪起来,心道你不是有什么毛病吧?这时候不关心美人关心鱼糕?嘴上道:“我不是说了,那有王室背景,深深也说了,娥皇馆***中平王室。”

    顿了顿,有些不放心地提醒道:“东营处在荆江会的地盘上,兄弟城陵矶走茶,肯定跟荆江会打过交道,他们既认人也认钱,如果打不上关系,花费可能压不下。”

    原本觉得陈风是个行内人,有钱又懂事,他领路就行了,现在有点看不透了。

    看不透就拿不准。

    荆江会不是善茬,东营也不是随便进出的地方,没钱和不懂事的都会惹麻烦。

    风沙一听荆江会,心道这劳什子段堤寺还真特么跟中平王室有关系啊!

    看来岳七爷还真的没有胡说八道。

    荆江会之于中平王室,就像金陵帮之于南唐皇室。

    反正就是方便干一些见不光的事。

    简而言之,两家帮会干的事越见不得光,那就越可能跟两家上层有关。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369/ 第一时间欣赏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作者:萧风落木所写的《兴风之花雨》为转载作品,兴风之花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兴风之花雨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兴风之花雨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兴风之花雨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