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六章 真是长见识了
艳姐如此坦诚,风沙心生好感,含笑道:“输惨就输惨,权当缴学资,输越惨学越多,坏事也是好事。”
艳姐忍俊不禁,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说是歪理,偏是奴家拿得好处,弄得人家不上不下的,点头不是,摇头不好。”
她边笑边喘,好一会儿拾起一个骰蛊,笑道:“我摇定离手,两位后押,开大开小,全凭运气。”
风沙微笑点头。
他才不信先摇离手就能全凭运气,然而今天就是图个开心,没必要深究。
艳姐手往侧探,立时纳骰入蛊筛动。时而如泉水叮咚,时而如落叶沙沙,颇有韵律,竟是十分悦耳。
骰蛊则时高时低,时左时右,时而晃至风沙与伏剑的眼前,时而抹过自己的胸口。
她本就姿色不俗,加上唇角含笑,媚眼长凝,一番动作赏心悦目。
似一曲奏罢,短嗡结尾,骰蛊倏然扣于桌面,颇有意犹未尽之感。
风沙不禁喝彩:“艳姐好手法,令人大开眼界。”微微侧头,勾勾手指,点点一金一银两方筹盘,又点点桌面。
云本真和绘声分从左右,各取筹盘,全部押到“大”字上面。
艳姐微微动容,赞道:“胡爷真豪气。”
这一把就押上了一百多两金子,放到哪儿都算罕有的豪赌和重注了,虽然是奉送的筹码,也实在太不把钱当钱了。
关键这是第一把,她不敢赢只能输。
如果赢了,这一把就玩完,人家花重金包个贵堂,难道屁股没坐热就走?就算人家有钱愿意继续玩下去,坏印象却是种下了。
风沙比手笑道:“开蛊罢~”
艳姐纤指轻轻一拨,骰蛊翻倒,三颗骰子全部亮明,是个大。
风沙摇摇道:“看来我运气当真不好。”
艳姐听得一呆:“三三五正好比小多一点,胡爷你押的刚刚好,赢了怎么运气不好?”
风沙淡淡道:“我本来想输的,结果看似赢了,其实输了,怎么不是运气不好?”
艳姐自认阅人无数,还真没见过这种怪人,奇道:“胡爷为什么想输呢?”
风沙轻笑道:“就观艳姐那漂亮的手法,哪怕不赌钱,光看这一出就值回票,把把输都心甘情愿。”
“胡爷真会说话,奴家心里跟吃了蜜似的。”
艳姐吃吃笑道:“待会儿夕若姑娘来了,那才叫勾魂夺魄呢!奴家赶人家差远了,胡爷到时千万别学伏少那般喜新厌旧,转眼把旧人抛之脑后。”
被人夸赞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这把其实是她输了钱,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尽管如此也没昏了头,顺嘴捧了当家荷官之后,丝毫不冷落伏剑,话风一转就过来了。
伏剑嗔道:“艳姐你又来了,总说浑话,没得臊人。”
她身着男装,脸蛋这一浮红飘晕,倒像个受到调戏的英俊公子。
艳姐故意冲她抛了个媚眼儿,一副迷死人的俏样儿。
两女显然交情甚好,连这种玩笑都可以乱开。
风沙含笑不语。在他看来,伏剑并不善交际,这位艳姐才是真正的八面玲珑,估计有意亲近,所以很快弄得这么亲密。
这是好事,艳姐该是柴刀帮的高层,与其解下交情,对伏剑对三河帮都有好处,他乐观其成。
艳姐转来俏脸,冲风沙笑道:“胡爷你不知道,初次见面的时候,伏少就装成男人调戏奴家,后来每次见面都不忘调戏。今天也不知怎么,居然这般乖巧。”
主人面前被人揭短,伏剑大窘,怀中取出一沓票号拍上赌桌:“好你个柳艳,今天我要让你倾家荡产。”
柳艳不为所动,咯咯笑言,又调戏她几句。
伏剑脸蛋越来越红,偏又说不过人家,急得手都没地方摆。
这时,一个女侍匆匆进厅,近身向柳艳耳语。
柳艳明眸闪动,旋即压下波光,挥退女侍,起身笑道:“奴家有点急事尚要处理一下,去去就回。”
伏剑像送瘟神一样使劲点头。
风沙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艳左右扫视几眼,挑了一位容颜清秀、身段亮眼的荷官,让她过来伺候赌局,然后告了个罪,快快步出。
伏剑赶紧凑嘴到主人耳边,急着解释。
风沙哑然失笑,摆摆手示意放心,他没生气。
伏剑仍旧忐忑,有一下没一下的往赌桌甩筹码,同时小声给风沙介绍柳艳的身份和柴刀帮的情况。
柳艳是柴刀帮的副帮主,主管对外事务。
那时伏剑刚来潭州,接了隐谷为连山诀造势的要求,于是就在城里闹了点动静,恰好是在柴刀帮的地盘,柳艳跑来交涉。
伏剑本身并没带着恶意,所以戏虐居多,才有了调戏的戏码。没曾想人家居然不生气,反而顺杆爬了上来,反倒让她无法适从,窘得不行。
柳艳三言两句又和三河帮套上了以往结下交情,这下好了,伏剑非但没能闹起来,连恶言恶语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之后两帮谈下了几笔买卖,关系自然越来越融洽,伏剑便借着柴刀帮的势力探摸城内的江湖情况,准备着手搞事。
混帮派的自然少不了对头,柴刀帮瞧出伏剑是条过江龙,也有意获此强援,更关键人家是过路财神,扎不下根,利益上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是两帮一拍即合,更加如胶似漆。
伏剑细声说完。
风沙没有多言语,仅是兴致高昂的投注筹码。
伏剑立时知道主人很满意,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瞧了瞧对面那个异常清秀靓丽的荷官,咬咬唇冲风沙道:“金配牌,刻数三三,也就是三盘金筹外加三十金筹。要是看着还满意,我来安排?”
她这话并没有悄声说,那荷官听得清清楚楚,又好似恍若未闻,然而细腻白皙的脸颊却抹上淡粉的嫩霞,显得异常诱人。
风沙微笑摇头。
那荷官一对包着薄纱指套的纤手忽然摇急了些,风沙不小心连输三把,不禁有些气闷,猛然一下子真想答应伏剑,拿下这荷官狠狠出气。
不过瞬间冷静下来,哑然失笑。
不恨坊果然很有意思,这荷官肯定是故意为之。
轻而易举就用这种小手法让你气急败坏,于是就着了道,忍不住花大价钱投入筹码,非要把这女人赢下来好好撒火。
越是不成功,越是想得到,越是想得而不可得,花钱就越多。
一旦真把这荷官弄到手里肆意玩弄,顿时会生出复仇的快意感和征服的满足感,那就更加欲罢不能,算是被不恨坊牢牢拴住了。
阴阳家相生相克那一套居然可以用在这种地方,今天还真是长见识了。
……
第两百二十七章 夕惕若厉
ps:上章出了个bug,“金筹三百三”改为“金筹三十三”。
……
想通了不恨坊的手段,风沙觉得很有意思,真就遂了那荷官心意,筹码越扔越多。
柳艳的赠筹很快扔完,伏剑见主人兴致高昂,干脆开了一箱金筹,一箱十盘,价值千金,如火山流熔般直接泼上赌桌,任凭风沙随意取用。
金光晃晃,照耀满厅。
厅内荷官和女侍加起来几十人,就算侍奉在贵堂,也没见过这种论箱开金筹的大场面,没有一个不个双眼放光,简直和摞成小山的金筹一样闪闪发亮。
就算训练有素,谨守规矩,也忍不住靠凑更近。
尤其捧着小食酒水的女侍,个个容光焕发,风味可人,更是拧腰斜臀,赛着摆出最妩媚的姿态,指望人家就食之余,多看一眼。
那清秀的荷官心知遇上了真正的大豪客,她运气实在太好竟然碰上对台,根本按捺不住心内的兴奋,摇蛊更加卖力。
然而手法节奏依旧把握的很好。
小赢次数很多,把人弄得十分恼火就想翻盘,偶尔输上一大把,故意满足你的心意,同时又把胃口吊得更高。
旁边还有女侍持板加加减减的按赌馆规矩记筹数,荷官每次大输,似乎都离她的配牌刻数更近一点,有时多点有时少点。
一旦输破配牌的身价就必须重新累积,超过则由赌客自由选择是否小输,或者从头开始。
如果真是风月场一口价,风沙现在输掉的钱足够把这个荷官从头到脚完全买下十几次都绰绰有余。
伏剑倒是赢了不少,也不知是人家故意放水,还是她精于赌术。
风沙自然认定前者。对赌馆来说,大赢小输是正理,更不能让同行的客人全部赔个底掉,否则下次就没人来玩了。
伏剑心里没数,真以为自己今天手气特别好,笑得像一朵绽放的鲜花,竟是大着胆子小小的嘲弄了主人几次。
也是看到主人难得开怀畅玩,肯定不会跟她计较。如此这般,反而有种撒娇的意味,感觉更加亲近。
风沙当然不是嫌自己钱多,扔水里听响玩儿。这算是一种见面礼,就是输给不恨坊背后的阴阳传人。
毕竟头次踏足人家的地盘,这点礼数还是要的。到时找机会稍微亮一下自己的底细,人家就会心知肚明了。
何况他还想在东鸟设个驻点,有个能让四灵缩手缩脚的在地强援,这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别说黄金千两,扔个几万两他都舍得。
就在一箱金筹快输完的时候,柳艳回来了,身旁跟着个身段修长高挑的女人。
这是个足以让任何人眼睛一亮的女人。
生着一对猫一样的异瞳,翡翠一样湛青碧绿,更比翡翠剔透晶莹,挪步也同样像猫一样轻盈优雅,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这股魅力似乎随着曼妙的曲线顺滑的梭移,把人的视线勾得随之摩挲。
最诱人是精致无暇的脸上略带淡漠的慵懒,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风沙见识美女不少,或许只有宫青秀宫青雅才能全方位的盖过此女一头。
然而他隐隐发现些许不和谐,觉得此女似乎美得并不纯粹,少了某种自然而然且浑然一体的气质。
此女视线着落到金筹小山,那对美不胜收的异瞳像贪食的猫咪一样发出了极度贪婪的光芒。
虽然一现即收,风沙还是瞧见了,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
这女人美则美矣,没有灵魂。神情气质全是训练出来的,说不定连外现的性格都是有人背后操刀。
这种事他也做,宫青秀对外的形象,他就没少下功夫塑造,然而宫青秀本身纯粹的很。
这次非要留下来与城谐亡就是明证。
哪怕他大为光火,头次发怒斥责,宫青秀仍然坚定不移,无论如何不肯曲折自己的理想。
虽然这个理想在他看来十分可笑,但还是给予了尊重,并且尽量两全。
这就是绝姝和玩偶的区别,两者渴求的东西大不一样,受人摆弄的程度更是天壤之别。
柳艳带着异瞳美人走近,风沙和伏剑起身相迎。
柳艳含笑介绍道:“这位就是夕若姑娘,咱们不恨坊的头牌荷官,轻易不会待客的,也就是伏少面子大。”
伏剑直勾勾的瞧着夕若的容颜愣了神,不禁有些自惭形秽,余光去瞟主人。
风沙正瞧着此女腰间的配牌。
不金不银不铜,乃是鲜艳的丹红,上面刻数九三。
周易乾卦九三就有“夕惕若厉”之语,看来“夕若”之名正是取于此句。
伏剑指着丹红的配牌,向柳艳问道:“这红牌对应什么筹码?”
她以为主人对这位绝色美人动了心思,否则怎么使劲盯着价钱看?
这可是拍马屁的好机会。
柳艳坏笑道:“伏少可是瞧上我家夕若,想要一亲香泽?倒叫奴家好生吃味呢!”
伏剑又闹了个大红脸,结巴道:“我……我,你……你别乱说,我替胡少问的。”
“哟,害羞什么~”
柳艳笑嘻嘻道:“不恨坊就一个规矩,赌筹刚好,人你带走,一天之内,包遂心意。至于客人的爱好,嘻嘻,咱管不着。”
伏剑窘成红脸猫,闷闷道:“又乱说,不理你了。”
柳艳笑了笑,引两人回座,她插到两人当中就位。
夕若一脸淡漠的走到赌桌对面。
那位荷官福身退开。
柳艳侧脸冲伏剑道:“不玩笑了。红筹抵百金,只要九盘红筹又三十,伏少马上就可以带走夕若。就怕你带回去摸的到吃不着,咯咯~”
伏剑红着脸娇哼一声:“这可是你说的,人我今天一定带走,大不了便宜胡少,他可是摸得着也吃得到。”
风沙暗自摇头。小丫头受不得激,太冲动了。
人家头牌哪有那么好带走的。
这明显是个一舔就到,偏又死活咬不住的香饵,绝对是个无底洞,投多少钱都有办法让你输光。
然而他并没有打算阻止。
夕若对于不恨坊,相当于宫青秀之于升天阁。抬她的桩,就是给背后操刀人面子。
……
第两百二十八章 试问吹比哪家强,四灵风少信口张
“伏少真豪气。你刚才可说了,今天赢了算我,赔了算你……”
风沙本就打算送上一份厚厚的见面礼,借着夕若的名义送出去更好,所以故意故作凑趣接话。
“夕若姑娘如此人间绝色,怕是女人都会心动,我的心现在就怦怦乱跳呢!看来你今天要出大出血了。”
伏剑俏眸亮了起来,嫣然道:“难得胡少感兴趣,我今天奉陪到底。来,拿上两盘红筹。”
柳艳掩嘴一笑,招手道:“取来。”自有女侍退下去取筹码。
伏剑说话的时候,风沙打量夕若,夕若在看伏剑。
如果说猫一样湛碧的异瞳像是波光粼粼的大海,那晶莹的闪芒就像白色的激浪,争先恐后的席卷岸滩,将对面的伏剑扑倒吞没,直接拽入冰冷深沉的海底。
风沙见过贪婪的女人,云虚就是其中翘楚。
然而,云虚并不是因为贪婪所以贪婪,钱财在她看来只是用来达成目的的工具而已。
夕若则不然。
风沙头次从一个人的眸瞳之中看出如此纯粹且不加掩饰的**,贪婪的**。配着那张绝美的脸庞,竟然有种异样的邪恶之美。
这女人掩饰很快,反倒给他留下了更加深刻的映像。那种感觉……就好似闪电突然打过眼前又瞬间泯灭无痕。
风沙忽然对这个女人起了兴趣,插口道:“两盘哪够,起码一箱。”
金筹一箱金千两,红筹一箱足万金。
寻常富商满天下奔波好几年,一直顺风顺水加上行情好,了不起也就赚这个数。
夕若红牌的标价近千两,已是足够令人咋舌,畏而退却。碰上这一把万金的豪客,也算相形逊色。
一口气拿出万金的人,其实所在多有,然而拿出万金仅求一天欢愉的人,满天下都找不出几个。
不是没人出得起,仅是值得不值得。
伏剑愣了愣,很快回神,点头道:“就上一箱,我派人回去取够票号。”
厅内顿时发出长长短短的抽气声,然后陷入一片寂静。
柳艳半激半就,其实更像是开玩笑,没曾想人家居然真的甩下巨资。
两盘红筹还好,一箱红筹麻烦就大了,她赢不是输也不是。
夕若乃是不恨坊的招牌,绝不是钱能衡量的,多少钱都别想真个到手。然而让人家万金全打水漂,那就是找着结仇了。
夕若那对异瞳倏然从伏剑脸上转到风沙脸上,两人视线对了个正着。
风沙含着浅笑。
夕若瞬间垂眸。
风沙更觉有趣,嘴角那抹浅笑越来越玩味。
他忽然插口这一句,其实是在暗示真正的话事人是他而非伏剑。
这点连柳艳都没能察觉,起码没能及时察觉,可是夕若几乎同时作出了反应。
说明这个女人……很聪明。
一个贪婪又聪明,还美绝人寰的女人。
风沙真的很喜欢。
虽然难以驾驭,不过绝对好用。只要不像宫青雅那般疯癫又难缠就好。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只剩惋惜。
他并不想因此得罪阴阳一脉的传人。
这种墙角不能乱挖,乱挖会挖出大麻烦的。
旁边的女侍呆呆的望着柳艳,不知道该不该去取那一箱红筹。
见过有钱的,没见过这么有钱的,还这么不把钱当钱的,简直像假的一样。
若非这是柳副帮主亲自领来的贵客,又的确眼都不眨了洒了一箱金筹,大家肯定认为这是江湖骗子。
如今陷在云里雾里,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
柳艳倏然回神,笑道:“好你个伏少,真要奴家赔个倾家荡产啊!不奉陪,坚决不奉陪。人家仅是个副帮主,可不像伏帮主财大气粗。赌不起,就是赌不起。”
她的确是个人精,一番婉拒的话没带丝毫烟火气息,玩笑间就搭了个台阶自己下了,顺便也帮夕若解了套。
毕竟她是陪着对赌的,夕若仅是个荷官。一旦没了对手,这场自然就赌不下去。待会儿她再缓个话风,把赌筹弄小点,输赢就没这么要命了。
岂知夕若淡淡道:“艳姐不赌,我赌。”
风沙立刻接口:“爽快。”侧头招手,勾来一个女侍,吩咐道:“取纸笔来。”
伏剑和柳艳都露出惊讶神色,不知他要做什么。
夕若眸中也闪动好奇。
女侍很快取来笔墨纸砚。
云本真一个抢身夺过,纸笔递给绘声。
云本真仔细打量墨砚,少许后让绘声摊纸于桌面。
她迅速研墨,然后笔尖沾墨递给主人。
风沙执笔挥毫,一蹴而就,就一行字:足金一万两。落款:风飞尘。
然后一吹一抖,让柳艳和夕若看见恰好留字,却有意无意遮住了落款。
柳艳彻底呆住。
足金就是成色足的黄金。
一般来说某某付款多少金多少银都是指价值相当于这么多,并非真的拿出现金现银。
价值一万两黄金的东西比如票号,潭州城里很多权贵富豪都能轻易拿出来,一把拿出十万两的人也所在多有。毕竟东鸟富庶,城里贵人不少。
然而换做真金的话,一时间能掏出百两千两都算罕见的财雄势大了。
毕竟这才是真正永不褪色的硬通货,实打实的保值,沉甸甸的分量,大家都是拿来压舱底的,压实了就不惧风浪。
万两黄金……潭州城恐怕只有东鸟皇室才能不喘一口大气的甩出来。
风沙随手将字条递给绘声,轻描淡写道:“让三河帮派人押来,动作要快,声势要大。”
柳艳勉强挤出个笑脸:“胡爷您这是……”
不知不觉她拘谨了很多,一向口齿伶俐的她竟然略微有些结巴。
她又不笨,这时当然会意到真正的大人物不是伏剑,而是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胡爷。庆幸自己足够谨慎,打一开始就小心陪待,没有乱拿人家开涮。
“伏少久闻夕若姑娘芳名,一直真心仰慕,不远千里自辰流赶来,宁掷万金求得夕若姑娘相陪做赌。”
风沙一本正经的道:“作为伏少的至交好友,我当然愿意成仁之美,传出去也是一番佳话。”
听主人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伏剑呆了好一会儿。
直到云本真悄悄推她一把,她才恍然回神,忙道:“正是正是。本少对夕若姑娘仰慕很久了,今天终于见面,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欣喜万分。”
……
第两百二十九章 试镜
风沙这番举动看着像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落在某些人眼中,其目的就像黑暗中的明灯,方圆寸心,一览无遗。
就是造势,就是哄捧。
花魁需得贵人抬,明主更要靠人吹。吹小富贵自己,吹大天命所归。总之,类似手法看似尊卑有高下,其实本质没区别。
夕若绝美的容颜还是那般淡漠,优雅慵懒的仪姿从头到尾都没变过,唯独那对异瞳隐约闪烁。
像是被一层厚厚的火山灰掩住的熔岩,些许裂纹中透出炽烈的热芒,转向伏剑后便即平静无波,神情语气真有点视钱财如粪土的意味。
“伏少厚爱,胡爷慷慨,夕若愧不敢当。”
轻启的樱唇发出悦耳的嗓音,仿佛远山罩来的薄雾,令人直想闭目仰脸,静静感受这美妙又动听的声音萦绕脑际。
柳艳干笑着催促道:“还不快取箱红筹来,夕若姑娘要与两位做赌了。”
风沙连连摆手:“既是成仁之美,君子更不能夺人所好,何况我又不善赌术,一旁观赏就好,观赏就好。”
夕若只要不傻,这次无论如何也会选择输,而且一定会刚刚好输个九三,让伏剑包她一天。
如此才能将“万两足金只搏美人一笑”所带来轰动最大化。
伏剑虽然喜欢女扮男装,毕竟是女儿身,其实对夕若的名声无损。
如果他也要凑上去的话,夕若背后的阴阳传人要么认定他来砸场子,要么认定他来挖墙脚。
有些事情看似不起眼,其实很微妙。做得做不得,什么时候做,什么时候不能做,这是门大学问。
风沙一言说完,夕若似乎漫不经心的瞟他一眼,猫一样的异瞳露出些许异常明媚的妩媚,电得人浑身一麻,旋即恢复如常轻轻转开。
风沙竟不免呆了呆。
以冷漠的神情抛出勾人的媚眼,他还是头次得见。这对迷人的眼睛何止会说话,简直能唱歌,还是让人想入非非的那种艳歌。
女侍正在取筹箱,夕若又不太爱说话。柳艳不好冷场,赶紧没话找话。
她之前抢到两人中间就坐,就是为了方便热场。
“不知胡爷城内所居何处,往后若是奴家登门求见,胡爷千万别学伏少,有了新人忘旧人。”
风沙笑道:“我就住在伏少的晓风号上,如果有人拦下艳姐,那也是伏少的主意,跟我可没关系。”
柳艳俏眸闪烁起来,压低声音道:“听说升天阁就在晓风号上,不知胡爷能否见到宫大家。”
风沙摇头道:“升天阁包下了晓风号的后舱,外人别说进去,靠近都不能。就算近在咫尺,始终缘悭一面,当真令人扼腕。”
“伏少也是这般说,看来不假了。”
柳艳叹了口气:“当今潭州城上至陛下,下至百姓,最想见的人就是宫大家了。听说陛下最近三次派人召请宫大家,皆被拒绝,可是真的?”
“是真的。”
风沙点头道:“我见过内宦登船,后来还有朝官,甚至连元大帅都曾亲自来请。听说宫大家实在体惫心悴,根本下不得船,只能婉拒。”
王广的皇位接至胞兄王范,王范死后,正是这位掌握兵权的元大帅排除王范一众兄弟之中年龄最长的王萼,硬生生拥护王广继位,乃是从龙的大功臣。
亲自来请,给足面子。
别人的底细风沙不清楚,这位元大帅显然和隐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来这一出摆明是给本就炙手可热的宫青秀更大的造势。
“据说宫大家城头剑舞,竟引下神女降临,浩然一剑火龙出土,叛军顿时溃不成军,种种情景令人难以置信……”
柳艳忍不住道:“城上千万人目睹,确认无误。叛兵溃逃,城围得解也是事实。奴家心驰神往,恨不亲临。伏少说她亲眼得见,再问又卖关子,讨厌死了。”
风沙笑道:“伏少真不是故意卖关子,当时情景当只可意会难以言传,实在无法以人间言语形容。”
柳艳露出遐想神色:“听说城内已有不少百姓给宫大家立了仙子祠。也不知宫大家多久能够养好身子,会不会在潭州演舞一场,一定轰动全城。”
这时两位女侍终于搬来筹箱,打断对谈。
柳艳快快加了句:“届时两位近水楼台,千万别忘了给柴刀帮留几个席位。”
风沙含笑点头。
夕若一直倾听两人交谈,面上无所表示,心内潮涌如狂滔。
在她眼里,宫青秀这一出无论多么不可思议,显然是一场极其成功的造势。
本就因宫大师而美名远播的升天阁,顿时罩上一层神话的气息,何止震撼潭州乃至整个东鸟,想必旬月之间就会遍传天下,轰动八方。
她呢!仅是个大赌馆的头牌荷官而已,虽然很多贵人十分给面子,然而也就在潭州城内有点名气。身上仍旧标着价码,说难听点,再值钱也是出来卖的。
人家呢!显然已经无价了。别说卖,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用买。
想到这里,夕若再是故作淡漠,还是忍不住将灼热的目光投往风沙。
仅凭刚才万金买笑这一手,就知道这位胡爷肯定是位造势大师。宫青秀这场注定轰动天下的造势会不会和他有关?甚至就是他幕后的操纵者?
夕若倏然回神,忽而探手持蛊高扬低落,如同万丈银河从九天之巅倾泻人间。
三颗骰子瞬间入蛊,突如其来的哗哗哗充满奔腾的韵律,就似瀑垂碧潭激起的声浪,炫目的臂影就是水花。
她几乎把全身本事都拿了出来,前所未有的卖力,希望能入得风沙法眼。
两条玉臂一只骰蛊,方圆之间,竟是演绎出万千变幻,重时好似万马奔腾,轻时好似绵绵情思。
居然引动满厅诸女,包括伏剑、柳艳在内所有人的神情随之变幻。
或许仅有风沙安之若素,仅是凝神观赏。
夕若余光瞟过,猫一样的瞳珠闪起异样媚人的光彩,两瓣樱唇轻轻分开些许,露出洁白的贝齿,明明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却仿佛能够听见她在耳边低喘低喃。
……
第两百三十章 人蛊合一
突如其来的低喘低喃令风沙不禁一呆,心脏随着若有似无的喘息剧跳起来,顿时又热又涨。
他立刻收敛目光,顺势打量旁人。
伏剑和柳艳似乎和他的感受截然不同,都是那一副被炫目臂影晃呆的投入状。
风沙将目光投回夕若。
夕若的神情明明淡漠依然,甚至更为清冷,似乎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然而低喘低喃再次耳边响起,似乎还往里面轻轻吹了口气。
手握的骰筒变幻起伏,翘起的指尖兰花合拢,蛊内的骰响居然共振了风沙的心跳。
这一瞬间,风沙感觉自己和骰筒合二为一,他就是骰筒,骰筒就是他。心内生竟是出一种当众偷情的感觉。别说,真有种莫明的刺激。
咄地一响,仿佛暮鼓晨钟惊醒了迷梦中人。
蛊落,骰定。一切恢复如常。
夕若依旧优雅的安坐,仿佛从未动过,什么都没发生。
伏剑忍不住赞道:“还以为艳姐夸大其词,没想到夕若姑娘这手绝艺真的……真的好,好到我都不知怎么说了。”
柳艳故意嗔道:“奴家在伏少心里就是这样人吗?哼,摇蛊仅是最简单的手法,赌术花样千千万,夕若姑娘无不精通,耍出的手法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伏剑呆呆点头,忍不住心驰神往。
风沙轻咳一声:“的确美妙。伏少是否该下注了,总不能让夕若姑娘光摇骰不见注吧?”
伏剑啊了一声,瞧瞧筹码又瞧瞧夕若,不知道该押大押下,又该押上多少。
她居然有些舍不得赢了,然而更担心输了主人万两黄金,回去之后恐怕就不是屁股挨顿板子那么简单了。
风沙轻笑道:“看来伏少真是瞧上夕若姑娘了,竟然也会患得患失。这样,先捡着金筹扔,总要等黄金运到,扔红筹才不虚嘛!”
伏剑恍然,娇笑道:“胡少言之有理。”说着推了把金筹押上小。
夕若轻轻点头,正要开蛊的时候,紧闭的厅门突然砰地踹开,一个衣着华贵的白脸胖子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旁边围着一圈人,他身后明显的随从,他前面明显是不恨坊的护卫,然而全部陪着笑脸,没人敢拦他。
柳艳扭头瞧见,脸色陡变,赶紧赔上个笑脸,起身相迎。
伏剑则微微蹙眉,凑嘴到风沙耳边道:“永王王崇。”
风沙颌首。
王崇举着肥手一巴掌劈开碍眼的不恨坊护卫,一手揪起柳艳的前襟,冷笑道:“贱人,你刚才怎么跟本王说的?夕若有什么急事?”
柳艳整个人被生生拽起来,根本不敢反抗,继续挤出笑脸:“奴家……”
却是啪地闷响,王崇甩手给她重重一耳光,雪白的脸颊肉眼可见的肿胀起来,嘴角也带出了血。
王崇仍不解气,视线左右一扫,抓过一把金筹往她嘴里塞,边塞边狞笑:“贱货,给本王吞下去,不然剁了你喂狗。”
伏剑忿而瞪眼,使劲咬了咬下唇,去瞧主人。
之前萧燕带人扰袭永王府,手段残忍,杀人不少,弄得整座王府如同惊弓之鸟。
那时她带着人在后方压阵,准备找机会奇袭,没少见王崇惶惶不安,丑态百出的样子,所以一点都不惧怕。
然而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没有主人点头,她还不敢和王崇放对。
风沙木无表情,手上转着块金筹轻叩着桌面。
柳艳当然怎么都不肯把金筹吞下肚子,那样非但死定了,还会死得惨不忍睹,偏又不敢挣脱,只能使劲咬紧银牙摇头躲避。
王崇怒火更甚,揪着前襟的肥手往前一推,抬起一脚直接踹腹。
柳艳惨叫一声,俏脸疼得扭曲变形。
王崇趁她张口,一把金筹塞了进去,顺手钳住颈下,肥大的拳头整个往里怼,似乎非要把金筹按进喉咙方才罢休。
夕若一直瞧着风沙,根本没往那边看,也没有丝毫起身拦阻的意思。
风沙把玩着手中的金筹,眼神很平淡。
这里不是他的地盘,王崇没找他的麻烦,他没必要替人截下这种梁子,相反还要追究柳艳和不恨坊的责任。
重金包下贵厅竟然被人搅扰闹事,当然要讨个说法。尤其今天难得开心一回,居然最后倒了胃口。
至于人家跑来闹事的原因,那不是他操心的事。
最关键的是,如果不恨坊连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不值得他花重金结交,意思意思给点见面礼行了。
伏剑当然不像主人那样想的深远全面,或者说冷血。
她和柳艳交情很好,王崇下手也实在太狠了些,心中又气又怒,偏得主人不理她,不免心急如焚,轻轻扯了扯主人的袍肘,露出哀求的眼神。
风沙想了想,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罢了,既然伏剑忍不下,弄了就弄了。一个王崇无关痛痒,万两黄金也就是个数目,就算最后打了水漂,就当买了个珍贵的玩具,哄自家丫头开心了。
主人首肯,伏剑大喜,起身娇叱:“住手!”
王崇转目瞧来,见是个女扮男装的英气俏佳人,脸上怒色稍缓:“你是何人,见本王为何不拜?”
之前柳艳找借口把夕若请走,他久等不来自然大为光火,不停追问,女侍怯怯支吾,似乎别有隐情。
于是他打残了好几个女侍,问出夕若居然跑去接待别的客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立马闯来。
一进来发现果然如此,顿时火冒三丈,一心就记得狠狠教训这个胆敢欺骗他的贱货,还真没顾上去瞧厅内其他人。
伏剑当然不会拜王崇,又斥一遍:“放开艳姐。”
王崇松开手,上下打量身段,见她粉脸含煞,英挺逼人,不禁大为心热:“你是她妹妹?那正好,今次代姐姐好好侍奉,本王饶她一命。”
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肥脸向夕若赔笑道:“夕若你千万别生气,本王就是尝个新鲜,有空就来陪你。”
夕若淡淡道:“永王高兴就好。”
她一贯这么冷漠,似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王崇非但不以为忤,反而因为始终得不到手而心痒难耐,笑道:“您总是这样善解人意,我现在就拿她泻火,待会儿过来找你。”
转脸吩咐道:“把这贱货也一起带上。”
……
第两百三十一章 一掷千金
伏剑气得俏脸涨红,哪有这般无耻的人,如此无耻的事居然好像天经地义一般。
风沙哑然失笑。
小丫头世面还是见少了,别说人家堂堂东鸟皇子,就是辰流那两个王储荒唐事也没少做。
人家出生就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无论想干什么都没人敢于忤逆,当然可以随心所欲,甚至为所欲为。
宠幸你踹死你那都是赏赐,你还得千恩万谢以承恩泽呢!
寻常人遇上这等人物,无论承受什么屈辱都得忍了,不然还能怎样?想怎样的结果就是个死,不止死一个,那是死全家甚至全族。
柳艳能当上副帮主,想来身手不会太差,真要无所顾忌,十个王崇恐怕都被她弄死了,为何差点被活活塞死都不敢还手?因为那是皇子嘛!
她就算自己不想活了,总不能为家人和柴刀帮招惹这种滔天大祸。
风沙暗暗摇头。
那位阴阳传人就算有点势力,也极其有限。否则柳艳就算得罪不起王崇,王崇也不至于如此羞辱。
说明王崇根本不把柴刀帮和不恨坊放在眼里。
王崇这时勾勾手指,示意伏剑乖乖跟他走。
伏剑又想转头去瞧主人,忽然强行按捺不动。
主人希望她在外面撑得住场面,私下里乖顺依从才好。
她怒红的脸色陡然冷峻下来:“本少并非东鸟子民,更是个江湖人,拜不到永王。说实话,永王实在也不配让本少拜。”
王崇浮现厉容,挥手按住冲动怒喝的一众随从,问道:“倒要请教尊姓大名,看看本王到底惹不得惹得起。”
肆意妄为不代表没有脑子,出身贵胄不代表是个傻子,相反他们这类人远比寻常人精明多了,毕竟见过的世面远非寻常人所能及。
你真要摆得出牌面,他保证会立刻换副脸孔。
伏剑冷笑道:“记得前几天似乎有胆大包天的匪类居然敢袭击永王府……永王别误会,本少仅是远观而已,那伙人本少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王崇色变,他当然听得懂人家这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
这件事正是他心头之痛,更是心头之惧。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王府被人大肆围攻,从头到尾没有丝毫救援。
风平浪静之后,包括皇兄在内,无论在朝在野,居然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一个个绝口不提,问则急急避走。
透过四灵的关系打听半天,仅看人家支支吾吾的态度,语焉不详的警告,他就知道自己惹上不能惹的人了,天大的火气也只好生生忍下。
最近天天混在不恨坊里醉生梦死,正是一种无可奈何发泄。
伏剑瞧他神情,心里有底了,好整以暇道:“本少三河帮伏剑。永王若是瞧不顺眼,可以现在动手试试,也可以随时找来晓风号。”
王尘脸色阴晴不定。
他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宫青秀剑舞的确害得王萼兵败如山。
这女人已成皇兄的心头宝,更是朝野上下眼中的救命仙子。
他们肯定不信民间流传的那些邪乎的奇闻怪谈,然而这份人情牢牢记下了,无论何时何处谈及,皆是溢美之词。
如今人家就在晓风号上,他要是敢去晓风号闹事,皇兄肯定趁机来个新账旧账一起算个总账,绝对没人敢顶着这种风头为他说好话。
伏剑过去扶起正在呕吐的柳艳,掏出绢帕替她擦嘴,头也不抬的道:“本少已经包下了资生堂,永王若无意动手,还请自便。”
王崇瞧了眼夕若,感到羞愤交集,脸上肥肉颤如波抖,似乎怒而咬牙,又似乎惧怕心悸,呆了半晌,忽然重重甩走,喝道:“走。”
云本真轻挪一步,凑风沙耳边悄声道:“他憋着恨劲呢!往后说不定会找麻烦,追去干掉他?”
风沙扔下一直把玩的金筹,微微摇头。
干掉王崇肯定得罪四灵。
现在形势对他很好,维持就是胜利,反正他在东鸟呆不长,压住个不受朝野待见的皇子并不算难,没必要画蛇添足自乱形势。
伏剑冷然注视王崇出门,低头道:“艳姐你还好吧!”
柳艳撑手坐直,揪着伏剑的绢帕使劲抹抹唇角,勉强笑道:“是奴家有眼不识泰山,以后都不敢随便调笑伏少了。”
她这个时候居然还不忘打趣,伏剑忍不住噗嗤一笑,娇憨道:“那是,你再敢调戏本少,本少狠狠打你屁股……”
说着便咯咯笑了起来,本来沉闷的赌厅一时竟轻松不少。
柳艳手忙脚乱的起身,借着捋乱发之际,快速整了整仪容,重新回座坐下,没口子的抱歉,。
没提什么免单送筹的话,她知道人家看不上那点钱,仅是尽力谈笑晏晏,恢复气氛。
虽然话比刚才明显少了很多,可以看出她已经很努力。
夕若更是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神情淡漠,手法梦幻,该揭蛊揭蛊,该摇骰摇骰。
风沙对柳艳生出不少好感,原本想要究责的话也就按下不提了。
柳艳对待他,比对待伏剑小心多了,时刻瞧着脸色。
毕恭毕敬的讲解,小心翼翼的作答,偶尔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她是个七巧玲珑心,虽然风沙从头到尾连声都没做,她已经看出这位才是伏剑身后的大人物。
又玩了大约十几把,三河帮押解的黄金到了,就停在不恨坊门外,几个帮众进来向伏剑禀报。
“就在门外卸车,摆到大厅摞起来。”
风沙插口笑道:“要跟大家讲明白了,这是你家帮主仰慕不恨坊夕若姑娘,特意自辰流千里而来,慕名求见。不惜一掷万金,赌夕若姑娘一天陪游潭州府。”
伏剑赶紧点头:“正是。”
三河帮众应声退下。
伏剑向柳艳笑道:“要不你去点点数量、验验成色?”
柳艳心知不会有假,真到了仍然有些难以置信,不禁发愣,伏剑轻唤她才回神,笑靥如花道:“点什么点、验什么验。伏少送的,假的也是真的。”
伏剑嘻嘻一笑。
她今天手风很顺,多赢少输,黄金既然到了,心里底气更足,伸手推上大把红筹,笑道:“点不点是你的事,夕若姑娘今天我要定了。”
……
第两百三十二章 黑话盘道
夕若手法很巧妙,大赢小输、小赢大输,筹数来回拉锯。
伏剑不知不觉全神投入。
夕若就好像一个技艺高超的琴师,伏剑的七情六欲就是她手中拨弄的琴弦,缓急轻重,高昂低谷。
时而大音至无声,时而低沉颅内鸣,交替轮转,跌宕起伏。
明明仅是摇蛊,竟是演绎出一首撼人肺腑之声乐。
伏剑好似变成一具牵线玩偶,以为每个举动都是发于内心,其实来源夕若之妙手。
果然不出风沙之所料。伏剑一直赌到半夜,赌得眼睛都红了,像是历经千辛万苦,最终恰好赢够了红筹九三。
伏剑俏脸上绽放得意洋洋的笑容,风沙暗暗摇头。
输家往往以为自己是赢家,赢家往往看起来更像输家。
输家明着得意的时候,真正的赢家或许正在暗里讥笑。
夕若瞧着伏剑笑盈盈的向柳艳显摆,冷漠无波的异瞳流露些许嘲讽。
风沙端着杯茶,小口吹着热气。
他一直静静的观察着夕若,见状放下茶盏,微笑道:“伏少总算赢了,当真不容易。夕若姑娘尽管输了,还是令我叹为观止,更不容易。”
夕若立刻收敛瞳光。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闻弦音知雅意。她真赢也是输,伏剑真输也是赢。
无他,人家靠山大,她惹不起。
伏剑刚才当面劈了永王的面子,一向蛮横霸道的永王居然忍下气跑了,她表明无动于衷,其实心潮澎湃。
面对永王时候,她仅能靠着种种小手段勉强维持个若即若离,不敢真让人家给吞了,也不敢一点甜头都不给。
其中咸苦,自尝自知。
在她看来,伏剑分明就是个蠢笨的嫩雏,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不自知,居然也能威风八面。
她聪慧美丽又辛苦耕耘,偏得处处小心,如履薄冰。
太不公平了!!!
爽朗的笑声忽然自厅口传来,一个衣饰华贵的年轻人快步走来,拱手笑道:“鄙人不恨坊东主易云,有事姗姗来迟,还望两位见谅。”
沿途荷官女侍纷纷向他行礼。柳艳笑迎上去,耳边低声介绍情况。
夕若还是端坐不动,架子似乎比她家东主大多了。
伏剑起身笑道:“艳姐介绍易东主义气深厚,人称易云涌,正是我辈中人,往后还要多亲近亲近。”
风沙心道你可算露面了,跟着起身还礼,细细打量。
这位易东主年纪不大,还算英俊,束发已经隐约可见几缕灰白,看来没少操心。气质温润,谈吐有礼,不像个开赌场的东主,倒像个开书馆的儒生。
易云与伏剑相互恭维几句,笑道:“大堂堆砌起一座金山,大家无不轰动,纷纷跑去围观,一时竟没人参赌了。全靠伏少抬桩,鄙人感激万分。”
伏剑以为风沙瞧上了夕若,居然一掷万金,可见多么渴求。
如今输了钱却赢了人,主人一定高兴。她心情自然很好,笑言几句之后,赶紧找易云敲定此事。
易云瞧了夕若一眼:“鄙坊当然愿赌服输。夕若姑娘可以留在不恨坊陪伴做赌,也可以带出坊外。总之,一切随伏少心意。”
伏剑满意点头。琢磨待会儿怎么安排布置,不光要主人今晚得偿所愿,更要玩个开心舒畅。
风沙忽然插口道:“伏少人称丹凤帮主,丹者赤也,意味炎帝,也就是火也就是旺,难怪赌运这般好。资生堂名字起得更好,与伏少一配,光资火不损钱呀!”
这番话说的其实是不恨坊的格局和布置。
上古炎帝统辖之地称为赤县,与黄帝统辖的神州统称赤县神州。暗示他认识不恨坊的大九州格局。
“资生堂不损钱”暗示他看穿了此间阴阳五行的布置。
有些类似江湖上的黑话盘道,如果易云和阴阳一脉有关,一定听得懂。
易云倏然盯他脸上,少许后道:“自古百家争鸣,最出名九流十派,赌家名不上榜,却源远流长,并非赌好,因为贪多。旺火终有熄灭时,戒赌方才是正道。”
这黑话就算接上了,问你是百家中的哪一家。
风沙失笑道:“易兄开赌馆的,竟然劝人戒赌,果真是个妙人。所谓官无常贵,民无终贱,然而赌则永贫,易兄所言的确是正道。”
先秦时期,墨分为三。
相夫子论辩于齐,邓陵子游侠于楚,相里子仕工于秦。
“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便是秦墨偏信之准则,算是交代了来历。
易云愣了愣,突然来了句:“隐里云虚渡,四序曜本真。”
风沙接口道:“席间风沙起,时雨静飞尘。”
“隐里”是指他的师傅隐里子,“四序”是指春夏秋冬四季,寓意四灵。
其实并不止这两句,他回的这句代表他的身份而已。
这些皆出自隐里子之手,早在他接任四灵之前已经遍传百家遗脉,稍微有点势力的都知道,各家之间也会口耳相传,算是一种非正式的宣告。
除非实在泯没于世,或者长久潜避不出,否则多少能够耳闻。
相当于易云问:你在四灵什么地位和隐里子什么关系?
回曰:我是隐里子的传人风沙风飞尘。
易云肃容,拱了拱手:“久仰久仰。”
风沙回礼道:“惭愧惭愧。”
他们两个对上了,伏剑和柳艳在旁边越听越莫名其妙。
夕若那对美丽的异瞳一眨不眨的盯着风沙,熠熠生辉。
易云转向伏剑,笑道:“在下尚有些小事需要私下叮嘱夕若姑娘,伏少稍等。还请柳副帮主招待一下风兄。”
柳艳呆了呆。风兄?不是胡爷吗?
她没有多问,身子凑近风沙,微笑道:“奴家陪……陪胡爷再小玩几把?”
风沙含笑点头。
夕若起身随易云转入厅后内室。
易云当先推开内室一面活壁,两人先后进入密室。
密室上有两个拳头大的窥孔,厅内情况一览无余。
柳艳正在摇蛊,风沙掌心盘着一块筹码。
夕若盯着窥孔,轻声喃喃:“没想到没想到,他居然是四灵少主。“
第两百三十三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夕若盯着风沙,易云则盯着她,小声道:“据说他早就被废了。”
夕若转眸回扫,淡淡道:“被废的四灵少主也是四灵少主。万两足金做见礼,面不改色心不跳,你能吗?”
易云沉默少许:“我担心他对你动了邪念,否则哪会这样大方。”
“那又怎样?不恨坊仅是外表光鲜,多长时间了,毫无起色,不如人家一次出手声势浩大。今趟若非人家解围,你拦下永王?哪次不是我自己化解。”
夕若冷笑道:“我长得漂亮,男人不动邪念才不正常。你除了嫉妒发火砸东西,能怎样?敢怎样?”
易云怒道:“你,你,我……我……”我了几下,垂首不语。
“时机转瞬即逝,错过这次,下待何时?难道等你等成鸡皮老妪,仍旧天天听那无一兑现的满口荒唐?”
夕若旋身挪步,行到密室门边顿步侧脸:“不要怪我心狠,怪你没用。”
她步出内室,盈盈坐到伏剑身边替她掌筹。
易云过了小会儿才出来,见她挨着伏剑没挨着风沙,不由暗松口气,快步走来,笑道:“已经叮嘱好了,不知伏少接下来有何打算,鄙人尽力安排。”
伏剑转问风沙:“胡少你是否想多玩一会儿?”
风沙扔下手中筹码,笑道:“今天你抡了头筹,如果不显摆一把,岂非衣锦夜行?我看你干脆带着夕若姑娘去大堂转转,让大家都羡慕羡慕。”
夕若立时会悟,这是趁机帮她把声势造更大些。
另外,伏剑再怎么女扮男装毕竟还是个女人,亲眼看到人越多,传播开的人就越多,对她名声上的损害越小。
伏剑三河帮帮主的身份,也足以给她撑起一片门脸。
她那对异瞳忍不住勾上风沙的脸庞,瞧着嘴角那抹自信的浅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人家不光是出手大方,更是面面俱到,已经一环套一环的安排好了,根本无需你来操心。
难怪宫青秀诺大的名声,正是因为有个财雄势大、做事又老道的大靠山无微不至的扶持。
如此一想,更加坚定了决心。
仅有这短短一天可以接近,无论如何要让人家瞧中她。
伏剑当然顺从主人的意思,笑盈盈的请夕若同去大堂。
风沙带着云本真和绘声慢腾腾的跟在后面。
柳艳刚想追上去,被易云拉住,悄声说了几句。
柳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显得异常难看。
易云皱起眉头:“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莫非……你看上他了?”
“是又怎样?”
柳艳粉脸挂霜,眸闪怒芒:“他没有占我便宜,没有因为刚才的事瞧不起我。嘴上没有虚假的安慰,眼中没有施舍的怜悯,是真正尊重我。不像你,哼~”
易云脸上浮现厉色:“我再问你一遍,也是最后一遍,做是不做?”
柳艳猛地打个寒颤,忽而深深垂首,少许后轻声道:“知道了,就怕他瞧不上我。你看他身边两个婢女,哪个不是堪称绝色。”
易云笑道:“家花哪有野花香,何况你……咳,岂是那些不懂风情的嫩雏可比的。再说,这也是为了夕若好,你不死死勾住他,夕若恐怕难逃魔掌。”
柳艳木然点头,快步出门。
虽然已是深夜,大堂里还是十分热闹,一张张赌桌空空落落,大半人倒是围在“金山”旁你推我挤,吵吵嚷嚷。
羡慕者有之,感叹者有之,嫉妒者有之,痴迷者有之,贪婪者有之。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似乎尽数聚集在这金碧辉煌的大堂之中。
一圈恶狠狠的持械大汉拉着护网严密戒备。
看其穿着打扮,不光有不恨坊的护卫,还有柴刀帮的帮众,连他们本身都忍不住时常盯着“金山”回看几眼。
最外圈则是三河帮帮众,目不斜视瞧也不瞧黄金,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昂首挺胸的向大家宣扬自家帮主如何一掷万金,给夕若姑娘捧场。
最开始尚有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至如今只剩羡慕嫉妒恨。
随着伏剑与夕若肩并肩进到大堂,气氛再次高涨至巅峰。
夕若很少在大堂露面,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就算进到贵宾堂的豪客也仅是有机会碰上,除非遇上真正的大豪客,否则人家根本不会接待。
如今大堂之上展露身段美颜和仪姿,顿时让人瞧得两眼发直。尤其那对罕见且美不胜收的似猫异瞳,简直令人屏息。
伏剑招呼一声,看呆的三河帮众才慌忙跑来围护帮主,同时把争先恐后涌来的赌客们给生生拦下。
伏剑志得意满的摆摆手,清清嗓子朗声道:“今次有幸中筹,夕若姑娘已经答应与本少同游潭州……”
有人嚷道:“敢问伏少,真是花足万两真金吗?”
大堂顿时吵嚷起来,显然都很关心。
伏剑笑道:“何止万金,本少红筹一箱,金筹两箱,这才艰难获胜,还是因为夕若姑娘看本少千里慕名,所以手下留情的缘故。”
主人瞧上的女人,她当然要放低姿态大肆吹捧。得罪云本真的前例,绝对不能再犯。
听得伏剑之言,众赌客哗然纷纷,叹为观止。
比你有钱一点,你会羡慕。比你有钱很多,你会嫉妒。比你有钱太多,你会仇恨。
然而,当然你完全无法比拟,甚至无法想象的时候,那就只剩惊叹之后的理所应当。
有个尖刻的声音冷不丁的道:“你一个女人,千里慕名另一个女人,还投注巨资,嘿嘿,莫非女人也能断袖分桃,也有龙阳之癖吗?”
三河帮众闻而怒斥。
“大胆!”
“混蛋!”
“找死!”
当下就有几个抽刀寻声扑去。
伏剑冷然喝止,俏目含煞道:“这里是不恨坊,本少要给易东主面子,更不好让夕若姑娘见得血光。再有乱嚼舌根的混蛋,最好这辈子都别出此门。”
果然没人敢吭声了。
伏剑这一板脸娇叱,他们才突然想起来,这个喜欢女扮男装的娇俏女人其实是个煞神。
……
第两百三十四章 侧卧当垆
之前潭州哄抢“连山诀”,有文斗也有武斗。
文斗还好,仅是是单挑,少见人命。武斗则是群殴,三河帮这头过江猛龙没少杀个昏天暗地。
潭州府富庶通达,又是东鸟都城,江湖帮派实在不少,哪个不是高手众多、背景深厚。最后“连山诀”还是花落三河,丹凤帮主的名头真是用血染红的。
前不久围城的时候,城内鼎鼎有名的香竹帮甚至被宰了好个几堂主,到现在也没敢报复,显然服软了。
堂堂香竹帮,颜面全失都忍了,他们有什么不能忍的。
伏剑大发雌威,诸人噤若寒蝉。
风沙缩在人群最后面的角落里,心里别提多满意了。小丫头越来越可心,越活越明白,这一番表现可圈可点,已经能够撑起场面,不枉他疼爱有加。
柳艳忽然凑近少许,小声道:“伏少今天手气特别好,看样子估计还想留下玩玩。”
风沙笑道:“世上两件事最难,一是难得糊涂,一是难得开心。既然难得开心,自然要玩个尽兴。”
柳艳听他打趣,咯咯笑了几声:“胡爷似乎并不爱赌,恐怕早呆腻味了。奴家知道附近有间西域的馆子,深夜亦不打烊,葡萄美酒和旋舞胡姬堪称双绝。”
风沙视线在她脸上转了几转,没有吭声。
柳艳被这目光轻轻一扫,居然有种被不着寸缕的感觉,咬唇道:“不瞒胡爷,易东主多少有些担心夕若姑娘,所以刚才要奴家无论如何缠住您……”
这样的女子倒也有趣的很,八面玲珑又偏偏诚恳爽直。
风沙哑然失笑,比手道:“既然艳姐举荐,那家西域馆子定有妙处,我觉得不妨一试。”
柳艳大喜过望,赶紧领路,心中不禁暗骂易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胡爷不但明堂正道,还善解人意。哪像你一样,满腹龌蹉心思,直令人作呕。
风沙让绘声到伏剑耳边交代几句,然后随柳艳出得不恨坊。
柳艳出门便指点,距离的确不算远,就在不恨坊斜对面,所以仅带了云本真和绘声。
这间西域酒馆看起来平平无奇,比之隔壁左右的各家唐皇大馆显得十分寒酸,名字倒是有点意思。
“侧卧当垆”。
其名似乎也跟外观一样平平无奇,然而凡是去过西域馆子的人,见此名字一定会心一笑。
频醉侧卧胡姬,春花落尽笑入。总之很香艳就是了。
踏门而入,立时感到异域风情扑面,倒似个特别巨大的毡皮帐篷。
空气中飘着女儿香混着肉香酒香,层次分明,其实说不上好闻,偏偏有种奇异的魅力。
各处充斥着轻纱柔帐,配着支撑的梁柱,极为巧妙的把巨大的空间分割成一个个相对私密又不完全封闭的席位。
坐榻上摆着坐垫,客人围着矮几席地,一席少则二三,多则七八。
有些客人揽着胡姬侧卧饮酒,有些客人倚桌笑等胡姬喂食,有些轻纱四面垂下,灯映人影投于纱幕,其形态各具……异状。
更多客人围坐几旁并未垂纱,一面谈笑晏晏一面观赏当面胡姬之旋舞。
大帐篷正当中则是演舞的中心,除了胡琵声声,还有十几位身段令人眼突的胡姬翩翩起舞。
脸上蒙着薄纱,身上也蒙着薄纱,然而仅是蒙着薄纱……而已。
该露的不该露的几乎全都露了,偏又不是那种纤毫毕现的透露,若明若暗的灯光之下更显若隐若现。
观舞的客人们无不倾身探头瞪眼,想要瞧个通透。
然而胡旋之舞宛如惊鸿一瞥,风光总在一晃即逝之后再次一晃即逝,每一位胡姬都像一个充满吸引力的绚烂漩涡,引住人的视线,并且牢牢吸入。
这里分明是男人厮混的地方,柳艳居然熟如家常,引路的胡姬少女与她笑言几句,直接将几人引到最角落的一方席位。
此席不但有矮几,还有个烤架的炭坑,燃着通红的细炭,温暖无烟。
云本真和绘声服侍主人褪去外袍。
柳艳指着当中跳舞的十几个胡姬道:“这里可以招她们陪酒配食当面跳舞,看中了就可以点来。如果胡爷觉得不够漂亮,我让人换几批。”
风沙笑了笑:“我一进门就闻到烤羊的香味。虽然大半夜吃这太油腻,还是忍不住食指大动,馋了。选两个会烤肉的胡姬最好,模样倒是无所谓。”
柳艳掩嘴笑道:“胡爷总是跟其他男人不一样。”
她召来胡姬少女,将要求说了,并让人送上最好的酒和最鲜的瓜果。
很快,两个披着薄纱的胡姬少女各自抱着一个冰桶挪步行来,带着媚人的笑容取出冰镇的美酒和瓜果,左右挨着风沙坐下,分别以汉话问安。
语调虽然有些怪异,掩不住清脆动听。
说实话,模样真好看,比之汉家女子的羞涩内敛,形态神情乃至一举一动无不热情似火,作风更是大胆多了,挤得风沙双膀酥麻软痒。
左边那胡姬执起冒着冷气的酒壶,问风沙想怎么喝。右边那胡姬捏起颗同样冒着冷气的葡萄问他想怎么吃。
柳艳探身过来,暧昧的笑道:“胡爷是否要奴家指点一下?”
风沙哑然失笑,凑她耳边悄声道:“我倒是开心了,后面这两个小丫头该吃醋了。”
柳艳偷眼瞧瞧跪坐风沙身后的云本真和绘声,恍然道:“是奴家没想周全。”
她赶紧让胡姬少女把酒倒进酒杯,瓜果盛入果盘。
瓜果美酒显然都是从遥远的西域不远万里送来的,光看这新鲜如新摘的瓜果,就知道价值不菲。
柳艳敬酒道:“奴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在心里默默记下胡爷的好,但凡胡爷还来东鸟还在东鸟,一定随传随到,悉心侍奉。”
她感激什么没有明说,相信人家心知肚明。
风沙持杯与她轻碰一下。
柳艳以袖掩嘴饮尽,亮杯口露杯底。
风沙啧地一声喝下,赞道:“好喝。”
这时两个袒胸的粗壮黑汉挑着一头堆满佐料的半熟羔羊过来,把铁钎加上烤架。
第两百三十五章 蹊跷
一位胡姬少女挪膝跪至烤架边,纤纤素手转起铁钎,不时撒抹佐料。
令人食指大动的肉香很快随落油被炭火滋滋腾空。
另一位胡姬少女持着一柄割肉小刀,割下一片片外焦里嫩又喷香多汁的羊肉放入碟中,方便客人就食。
风沙叉肉入嘴,大嚼几口,耿着脖子咽下,赞道:“香。”顺手又喝了杯酒。
柳艳抢先胡姬一步给他满杯。
风沙微笑颌首。
云本真忽然凑他耳边,伸手指道:“王龟。”
风沙眉角跳动一下,顺她指尖扫量。
两位发乱纱露的胡姬少女正在扎束一方席位的四面垂纱。
王龟倚在几上和另一个男人谈笑,魁梧的身材拦住了视线,瞧不清旁边男人的样貌。然而还是可以看见两人同样衣衫不整,似乎刚刚完事。
王龟边笑边倒酒,发现酒壶空了,招呼胡姬少女送酒。
他身体一动,旁边那男人的样貌一清二楚,竟是孟凡。
绘声俏脸色变,瞧着弟弟怔怔发呆,一时间心乱如麻。
自己的女人怀着身子,跑出来鬼混就算了,居然还和王龟一起鬼混。
主人分明要他对付王龟的。
念头一转到主人,忽然想起主人正看着呢!顿时吓得心都快跳出嘴巴,急急挪膝,颤声道:“主人……婢子婢子……”
风沙摆手打断,吩咐道:“把这边挡纱放下。”
云本真过去解开两柱束绳,放下挡纱。
挡纱一落,仅能看见些影动。
绘声死死咬着下唇,哀求道:“主人饶过他吧!他……他,婢子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风沙淡淡道:“回去之后找巧妍问问,问明白了回话。”继续吃肉喝酒。
对付王龟这件事看似扔给孟凡,其实交给了巧妍。
巧妍这女人看着柔弱,其实精明果断,主意正有想法,孟凡不可能逃出她的掌心。
这混小子跑来和王龟鬼混,说不定是巧妍安排了什么,他最好别插手干涉。
绘声听主人吩咐,一个劲的点头,神情惶恐不安,拗着双手瞪着纱影发呆。
柳艳俏眸闪了闪,低声问道:“胡爷和王龟有过节?”
风沙顿住手中的割肉刀,奇道:“艳姐认识王龟?”
柳艳干笑道:“王龟谁不认识,他可是两江武林响当当的高手,江湖人称王补天。”
“王补天?”风沙还是头次听说,不免更加好奇:“怎么讲?”
“江湖传言王龟有次偶遇山落巨石,人人皆逃,就他岿然不动竟是持刀劈开。身不动膀不摇,下盘稳如泰山,就像女娲补天以鳌足顶住四极一样稳当……”
柳艳口齿伶俐,说得形象动人,好似亲眼所见一般:“于是大家送他外号王补天,又叫补天鳌。”
风沙失笑道:“江湖传言,未必可信。”
柳艳摇头道:“王龟为人豪爽爱交朋友,潭州地面上的几个大帮派他都是座上贵宾。我家帮主曾经跟他比划过,重刀连劈十几下,他连步都没挪。”
风沙哦了一声:“看来王龟也是柴刀帮的座上贵宾了?”
“王龟家传武学,年少成名,多年之前还当过一任两江武林的副盟主,在江湖上很有地位,后来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柳艳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最近大家才知道他为报灭门血仇,居然跑去辰流当官,终于将仇家连根拔起。现今重出江湖,声望更胜往昔,柴刀帮得罪不起的。”
云本真听得直撇嘴,她一点都不觉得王龟武功有多好,三两个剑侍齐上就足够把这混蛋打得生死两难。若非主人不允许,她早下手干掉了。
风沙瞧不上江湖那点事,自然从来不关心,还真不晓得王龟在江湖上居然这么有地位。
柳艳见他没做声,以为不爽,想了想咬唇道:“奴家回去跟帮主说一声,以后少跟他往来?”
风沙笑道:“你们混江湖也不容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既然王龟朋友不少,没必要开罪。”
柳艳松了口气,敬酒道:“胡爷放心,奴家一定不会向他透露您的任何事。”
风沙举杯相碰,无所谓的道:“随便。”
王龟在江陵刺杀他之后,隐谷的确出面强行保下,并且不许他对王龟动手。
然而作保是双向的,隐谷也一定严厉警告了王龟。
如果这小子再敢找他麻烦,那就是自己找死,宰了就宰了。隐谷占不住道理,只能认。
又吃了会儿烤羊肉,一壶葡萄酒已经见底,胡姬上了一壶黑如纯漆的龙膏酒,一进口便令人神清气爽。
葡萄酒虽然香醇,配着油腻烤羊肉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味。
这龙膏酒则化腻提鲜,酒一入喉,过酒的舌头仿佛花蕾绽放,味敢何止提升一个档次。
风沙顿时感到鲜香满口,就着一杯杯的龙膏酒,吃了个唇边淌油。
柳艳见他吃得欢畅,更是频频敬酒,趁着暧昧的环境,说点露骨的玩笑。
一个风情妩媚的女人,腻在身边这样呢呢喃喃,又有热情奔放的胡姬磨磨蹭蹭。风沙虽然没那个心思,还是感到神松体畅,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正难得开心,一个矮壮的汉子大步奔来,直接冲到王龟那席,似乎悄声说了几句话。
见得这个汉子,柳艳明眸忽然剧闪起来。
王龟忽然推开身边的胡姬,撑着起身整整衣衫,拿住搁在矮几上的长刀,大步出门。孟凡紧随其后。
云本真赶紧凑嘴到主人耳边:“婢子追上去看看?”
风沙略一沉吟,点头道:“看看他想做什么,不要插手。”
柳艳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想说什么,犹豫少许还是继续敬酒。
过不一会儿,云本真回转,急急道:“伏剑刚出不恨坊就被他截住,吵着单挑决定连山诀的归属,两人现在街上快打起来了。”
风沙没有吭声。
这事十分蹊跷,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柳艳忍不住道:“奴家出去看看?”
风沙担心伏剑吃亏,起身道:“同去。”
……
第两百三十六章 吃大户
风沙担心伏剑吃亏,连御寒的外袍都没来得及穿,让绘声留下结账,他则带着云本真和柳艳往外走。
岂知才走到门口,王龟怒气冲冲的迎面入门。
风沙急着小跑,正好和他撞个正着,只觉眼前一黑,肩侧剧痛,就像被一头顶角的蛮牛怼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踉跄旋身。
云本真眼疾手快扶了一把,然后冲王龟怒目而视。要若非一手揽着主人,另一手抱着主人的外袍,实在空不出手,这会儿已经一拳打上去了。
王龟愣了愣,不由自主去摸刀柄,转目扫见风沙,神情忽然冷静下来,沉默少许,哑声道:“风少好久不见。”
风沙没想到他居然会来这么一句,拔开挡到身前的云本真,揉着肩膀道:“流城一别是有些久,从江陵算起那就未必了。”
这是影射江陵的刺杀。说着话视线左右扫量,并没看见孟凡。
王龟根本不接风沙的话,居然露出个笑脸:“相逢不如偶遇,不知风少愿不愿意赏脸喝几杯?”
风沙倏然盯上他的眼睛:“听说王副卫刚和伏帮主街上对峙?大家同出辰流,退万步也有香火情,王副卫不如卖我个面子,什么事暂且揭过。”
王龟苦笑道:“不过三招,差点和她同归于尽,只好罢手。按江湖规矩,我不会再找伏剑麻烦。”
风沙将信将疑。
王龟见他不信,叹道:“实不相瞒,怪我大意轻敌,酒喝多了点,没未防住伏剑那招左手藏匕式,被打了个出其不意……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风沙这倒有些信了。
升天阁的剑法处处陷阱,以女子之轻灵弥补力气不如男子,的确很容易中套。
何况王龟刚才可不止喝酒而已,同孟凡与两名胡姬少女鬼混来着,一了事就出去打架,精力斑驳实属正常。
看来的确是大意了,但凡把伏剑当回事,王龟都不至于又喝酒又玩女人。
正好绘声结账过来,风沙使了个眼色,要她出去看看。
王龟见他居然还不信,心下着恼,面上不动声色道:“我确实想和风少开诚布公的谈一场,还望赏个脸。”
风沙想了想,缓缓点头。
的确是他插手阻止王龟和宫青秀的婚约,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如果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未免太不近人情。
王龟视线转到柳艳脸上,愣了愣道:“柳副帮主?你怎么在这儿?”
柳艳忙道:“不恨坊的易东主有事脱不开身,让奴家代为招待贵客。”
她有些闹不清楚到底是胡爷还是风少,当着王龟的面干脆不提,免得不小心犯了未知的忌讳。
王龟嗯了一声:“鄙人今日有事要与风少商谈,你看?”
柳艳偷偷瞄了风沙一眼,见他微微点头,赶紧道:“奴家正是要走的,不打扰两位叙旧。告辞。”
风沙含笑相送。
王龟冷不丁的道:“天下间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是不是都跟你不清不楚?”
风沙哑然失笑:“我与柳副帮主今天才认识,她为人爽朗,好心招待罢了。”
王龟哼一声:“谁不知道柳艳是潭州有名的交际花,城里稍微有点身份的男人皆是入幕之宾,过路的露水情缘更是数不胜数……我没搅扰风少你好事吧?”
风沙淡淡道:“俗话说人后不言,王副卫兴许酒喝多了,有些上头。”
王龟心道伪君子,冷笑道:“请。”就往他刚才的席位领路。
风沙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当然不肯就坐,比手道:“我哪儿有只烤羊还在火上,王副卫若不嫌残羹冷炙,不妨吃点肉压压酒。”
王龟笑道:“这里的烤羊可贵,我来了多次从没舍得点过,看来今天能沾风少的光尝尝鲜。”
风沙哪里知道价钱,闻言叫来候侍的胡姬少女,吩咐道:“把这些都撤下,全部重新上一遍。”
王龟嘿嘿笑着坐下:“知道风少有钱,我就不客气了。”
风沙席坐对面。
两名胡姬少女正在清理桌。
王龟劈手夺下一把酒壶,耳边摇晃几下,揭开壶盖看了看又闻了闻,仰头往嘴里倒,一滴不剩才甩下酒壶,抹嘴直笑。
“上品龙膏,一两酒一两金,看这一桌空壶,风少没少喝呀!”
云本真瞧得直撇嘴,心道穷鬼、乞丐。
风沙不知王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动声色道:“龙膏配烤羊滋味妙不可言,所以不知不觉多喝了点。”
王龟拍桌道:“风少说妙,定然很妙。好,就上龙膏,先上一桌。”
论桌上酒!云本真不住蹙眉,这混蛋摆明宰大户,真可恶。
风沙忍不住笑道:“原来王副卫是来吃大户的。”
王龟斜眼道:“我就算拿龙膏洗澡、拿烤羊搓背也拔不够风少一根汗毛。当然趁机尝尝鲜,顺便爽个够。”
风沙点头道:“既然王副卫有此雅兴,我只好奉陪。”
这时残羹撤完,酒水瓜果送上,堆满香料的新羊重新架好。两位胡姬少女一人烤羊割肉,一人倒酒侍奉。
王龟一口肉一口酒吃得眉飞色舞,不住赞好,就是不说正事。
风沙早已吃饱,意思意思吃几口,也不做声。
眼看烤羊下去小半只,龙膏也喝了五六壶,王龟还不停嘴。
绘声终于回转,凑风沙耳边悄声道:“婢子追上去问了,伏剑说王龟找她单挑赌连山诀,最后两人平手,王龟只能退走。”
风沙总算放下心,伏剑没事就好。
绘声更小声道:“柳副帮主一直在门口等候婢子,说刚才给王龟报信那人是不恨坊的。她特意道歉,之前犹豫没说,希望不要怪她。”
她趁机找过孟凡,奈何时间紧没找到。
风沙面无表情,点头道:“知道了。”
柳艳的报信很重要,事情的轮廓一下子清楚很多。
王龟之所以呆在侧卧当垆,就是等候伏剑出不恨坊,从她手中夺取连山诀。
除了不明情况的江湖人会对连山诀感兴趣,百家中人更会想夺来瞧瞧真假。
所以这件事八成是易云安排的,特意请王龟帮忙。
不知孟凡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
第两百三十六章 铜面人
绘声到了,王龟也就恰好吃饱喝足,打了个掺着肉味的酒嗝,笑道:“想必风少已然知道伏剑无恙,可以说事了。”
风沙点头道:“洗耳恭听。”
王龟直言不讳道:“我想跟宫青秀履行婚约,风沙尽管提条件了,什么条件都可以。”
他总算想明白了,风沙不点头,他跟宫青秀根本没有成婚的可能,甚至连面都见不到。
明明两人婚约在身,居然还要受别人摆布。
气恼风沙阴险蛮横,懊丧宫青秀无情无义,更记恨这两人不清不楚的关系。
然而随着宫青秀剑舞退兵,他自然更加眼热自己这位已经被世人传颂成仙子下凡的未婚妻。只要能把人娶到手,什么都能先忍下。
王龟说完,云本真和绘声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见不屑,心道你也配跟主人谈条件,不自量力。
风沙持杯抿了口酒,轻声道:“我算不上富甲天下,好在从不缺钱。算不上势力滔天,好在有些手下。衣食无忧,别无所求,实在不知能向王副卫讨点什么。”
“我在江湖上还有点名声,到哪大家都还给点面子,愿意帮忙出个头。风少该是体验过了,若非我那几个至交好友,咱俩现在也没法坐下喝酒。”
说的就是江陵刺杀风沙之事。
风沙没吭声。
这小子显然没搞明白情况,居然以为是江湖朋友帮忙出头,看来何子虚并没有揭示自己隐谷的背景。
其实各家宗派情况差不多,除了极少数入世行走的传人之外,一般不会轻易显露身份。
这是血的教训,张扬绝不是好事。
秦有焚书坑儒,汉有废黜百家,更有多次诸如灭佛灭道之类的情况。一旦哪家势强,余家很容易遭受清洗。不知掩藏,损失太大。
王龟见风沙不语,又道:“一旦我与宫青秀成婚,肯定能够执掌两江武林,届时对风少的好处可想而知。”
绘声掩嘴窃笑,云本真直接噗嗤出声。
两女真心觉得井蛙观天。
不懂规矩,风沙扭头瞪她俩一眼,转回来道:“王副卫的好意我心领了,奈何我非江湖人,不沾江湖事,也不想沾。”
“并非吹牛,我曾当过两江武林副盟主……”
王龟见风沙微微摇头,又见云本真面露嘲笑,立时住嘴。
他以为风沙不信,偏偏没什么办法。
的确有朋友为他作保,让风沙对刺杀这种事都既往不咎,然而他也能不能再对风沙下手。
为了让他知道厉害,人家还特意透露了风沙的后台,居然不光是辰流的柔公主,还有辰流女王。
虽然王龟就知道这么多,已经足够按下他心中的恨意。
风沙如此背景,想也知道一旦打算报复,他武功再高也挡不住人多钱多。
幸好现在不在辰流,他自忖风沙就是只离了水的乌龟,就算壳硬,远不如水中灵活。总需要在地的关系帮忙,这才动了心思谈条件,没曾想被一口回绝。
风沙饮尽杯中之酒,淡淡道:“如果宫青秀强烈要求与王副卫成婚,我不会拦阻。绘声去结账。王副卫你慢吃慢喝,告辞不送。”
话里挖了坑。有他从中作梗,王龟很难见到宫青秀,多次撞墙之后一定会更加怨恨,两人的关系根本不可能好起来。
“等等。”王龟急道:“我现在根本见不到她,还请风少行个方便。”
风沙起身摇头:“我虽然是升天阁的东主,仅是管些日常琐事,凡事都得宫大家首肯,她不点头,我无能为力。抱歉。”
王龟咬牙道:“我知道伏剑是你的亲信,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巧截住她吗?”
风沙正张着手臂等云本真和绘声给他穿外袍,闻言停住:“正要请教。”
他猜到是易云使人通风报信。
然而有一点疑问还没弄清楚:易云知道伏剑在不恨坊定下贵堂,所以做了这种安排,还是他设法使得伏剑跑来不恨坊。
两者区别很大。回去问伏剑之前,可以听听王龟怎么说。
王龟见风沙感兴趣,笑道:“江湖传言连山诀乃是绝世神功,其实……”
话刚说一半,他忽然抬目瞪着斜上方,蓦地抽刀跃起暴喝。
云本真和绘声大惊失色,分从左右往主人身前抢。
岂知王龟根本没有扑向风沙,反而一面疾往后退,一面挥刀上抡。
风沙只感到眼角余光闪过一道黑影。
黑影由高处下飘,无声无息偏又迅捷绝伦。
王龟迅猛一刀挥了个空。
黑影扯着宽大的黑袍好似归巢蝙蝠绕过洞中钟乳,身形划出一个精巅至妙的弧线,仿佛瞬移般出现在王龟身后。
正好与风沙脸对着脸,眼瞧着眼。
风沙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不是人脸,是一张狰狞恐怖的铜面具。
铜面的嘴角挂着极其怪诞的笑容,似讥讽又似饥渴,渴肉渴血的那种饥渴。
一对狭目反射着灯光炭火,放出渗人的寸芒,幽红邪恶,比血亮、比血稠,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
风沙见多识广,立刻会悟。这明显不是人眼,应该嵌了宝石水晶之类的东西。
王龟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只觉眼睛一花,那不知是人还是鬼的东西就不见了。
他正紧张且莫名其妙的时候,蓦地瞅见对面风沙三人极其怪异的神情和目光,一颗心直直往下坠沉,暗中大叫不好,根本不敢回头,拼命扬刀后撩。
颈上突然传来冰冷酥麻的触感,像是一条毒蛇缠上了他的脖子并且迅速收紧,指尖就像毒牙,在他回神那一刹那,电闪般咬进颈侧血管。
风沙盯上铜面人握颈的手,那是不知什么皮制的手套,艳丽斑斓如蛇纹,泛着诡异的汪光,一看就知道抹了毒。
明明瞧着挺光滑,所过之处好似磨石,擦蹭破皮出血。
王龟瞪成铜铃的眼睛迅速失去光泽,眼皮和手垂的几乎一样快,哐当一响,长刀落地。
铜面人站在王龟身后瞧着风沙,并不说话,任凭王**低身软。
拎着这么魁梧的汉子,居然毫不费力,就像拎着个软麻袋一样。
铜面人忽然间跃身腾空,蝙蝠一样几下绕梁,转瞬不见。
……
第两百三十八章 落魄少主
风沙回神很快,立刻让云本真赶紧追上去抢人。
他的确很想弄死王龟,然而在他面前出事,多少会留点麻烦,虽然麻烦不大,样子总还是要做的。
云本真追是追了,很快空手回返。
她和主人一样巴不得王龟赶紧去死,死的越惨越好,加上铜面人的身法异常诡异,她估计自己不是对手,就算追上恐怕也打不过。
凭什么为一个混蛋和人家拼命?所以根本没卖力气。
当然,心里给自己找的借口是防止调虎离山,主人的安危更加重要嘛~
云本真装样出去又回来这档口,风沙隐约想明白点苗头。
铜面人早不出手晚不出手,王龟提到连山诀的时候突然出手,实在太巧。
很可能此人猜到王龟接下来要说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也可能仅是不想让他知道,所以立刻现身打断。
那时王龟刚好说道:江湖传言连山诀乃是绝世神功,其实……
后面想说什么?
既然用了“其实”,那就说明王龟打算在后半句否定前半句。
莫非王龟知道连山诀不是什么武功秘籍,而是连山易?
知道连山诀的真正意义,并且想抢来看看的人,八成和百家遗脉有关。
联想到柳艳刚才透露的情况,加上已经确认不恨坊的东主易云乃是阴阳一脉,那么请王龟从伏剑手中抢连山诀的人很可能就是易云。
铜面人是易云?
若非柳艳告密,他实在没办法将两者联系起来。
这个人情要记下。柳艳可能会有危险。
风沙一念转过,向绘声道:“回去你派几个剑侍去找柳艳,暂时给她做贴身侍女。另外跟她们叮嘱一声,遇上麻烦报我的名字,遇上袭击……留活口。”
绘声赶紧记下。
云本真见主人吩咐绘声不吩咐她,顿时满心不爽。
心道之前城里几天,绘声肯定给主人灌迷汤了。
至于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她根本没深想,也不打算深想,反正就是骚蹄子欠收拾。
闹这一出,侧卧当垆有些乱。
多半客人已经急忙忙逃走,寥寥留下的客人,无不醉得不省人事。
那些本来跳舞、陪酒的胡姬大都躲进内馆,剩下几个缩在梁柱或几下不敢出声。
负责给烤肉的两位胡姬少女,离得太近,连躲都不敢躲,缩在烤羊后面相拥发抖。
风沙俯身过去,柔声道:“和你们东家说一声,算我包了馆子,让他把今晚的损失清点一下,账单送来内城码头的晓风号,自然有人会结。”
这里的胡姬都是现成的证人,可以证明王龟被掳与他无关。隐谷查证的时候,如果人家乱扯一通,多少是个麻烦。
花点小钱,人家至少不亏,无形中既博得好感,对店家来说也是个牵绊。
前来侧卧当垆之前,风沙告知过伏剑。
于是伏剑把马车留在不恨坊外面,还有十来位作护卫的三河帮帮众。
至于她和夕若怎么回去,根本不在风沙的考虑范围之内,最后应当是不恨坊派的车。
深更半夜,一路平安。
车上的铺垫实在太软太滑,加上今天玩一整天,又实喝了不少酒,随着马车晃荡晃荡,风沙很快倦意上涌,眼皮渐渐沉重。
不知不觉到了地方下车,若非两女紧紧抱着搀行,他肯定从舢板上面一头栽到河里。
迷迷糊糊中有些奇怪,云本真和绘声为什么进来又出去,怎么不服侍他更衣睡觉?
昏沉沉无法深思,完全不知道怎么脱得衣上得床,很快鼾声如雷。
酒喝多了,容易口渴,尤其早上睡醒的时候。
居然没有头疼欲裂,说明昨晚的确是好酒。
“水……”风沙闭着眼睛讨水喝。
结果……居然也不知道把他的头扶起来,有这么躺着灌水的吗?
云本真还是绘声?躺着灌就算了,大冷天的,居然给碗凉水!不对,是凉茶,明显还是隔夜茶。
风沙呛到喉咙,一口喷了出来,差点睁眼骂娘,眼睛一睁开立马闭嘴。
猫一样湛碧的异瞳,也像猫一样慵懒淡漠的模样,无暇的容颜满是喷茶,顺颊留下,居然神情不变,好像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夕若姑娘……”风沙瞪她几眼,诧异道:“怎么是你。”
“我姓易。”夕若长长弯弯的睫毛上还挂着茶水珠,她居然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更没有伸手擦,淡淡道:“伏少让我陪你过夜,我陪了你一晚上。”
风沙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我昨晚喝多了,没……没,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夕若很直接的说道:“你酒品很好,除了打呼没有乱性。我摆弄几下,见你没反应,只好作罢。”
摆弄!!!风沙干笑道:“伏剑乱来,我没那意思,真的。”
夕若那对勾魂的异瞳深深凝视:“我还是处子,你不想得到我吗?”
风沙顿时愣住。
他相信夕若不至于在这点上说谎,因为太容易拆穿。
本以为这女人如此大胆直接,乃是习以为常的缘故。
毕竟身上是标了筹价的,再能装样子,表露冷淡,最终还是以色娱人,说难听点就是出来卖的,没想到居然守身如玉。
等等,姓易?
夕若开口第一句,突然莫名其妙的报姓,本来是件很奇怪的事,毕竟他又没问。
听了后半句又吓了一跳,没第一时间会意,现在开始琢磨这个女人,立刻抓住了关键。
“敢问易东主是夕若姑娘的?”
夕若答道:“哥哥。”
风沙恍悟,追问道:“敢问易姑娘也出身阴阳吗?”
夕若轻轻颌首。
风沙赶紧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就这单衣行礼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当面错过真人,实在失礼。”
夕若回礼道:“易夕若见过四灵风少主。”
风沙苦笑道:“我这少主早就被废了,旧事不提也罢。”
夕若正色道:“饿死的骆驼比马大。我想做第二个宫青秀。宫青秀能做什么,我都能做。风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风沙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不禁笑道:“我就一个落魄少主,庙小门低,勉强养起一尊菩萨,易姑娘若是寄予厚望,恐怕找错人了。”
……
第两百三十九章 勿用取女
“你不想得到我吗?我不但保证今天千依百顺,往后也随传随到,你想怎样都可以。”
夕若明明在说一件足以让黄花大闺女臊进地里的事,偏偏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风沙想了想道:“易姑娘直言不讳,我不拐弯抹角。我与你素味平生,不了解底细,说白了我信不过你。没有足够分量的投名状,你天天爬我床也没用。”
夕若陷入思索,少许后道:“不知风少想要什么投名状?”
风沙微笑道:“那就是你该想的事了。我不在意养个花瓶,想必你很在意能落得多少看重,对吧?”
夕若缓缓点头,葱花般水灵的食指勾了勾脸颊上尚未淌干的茶水,以两瓣樱唇轻含之,依稀可见舌尖还往指尖上卷了一下。
然后她微微垂首:“无论风少答不答应,从现在开始,夕若就是你的女人了。我不但会让你满意投名状,更会让你满意我。”
风沙点点头:“你待会儿随伏剑去城内热闹的地方逛逛,我会让全城人……包括王公贵胄全都知道,不恨坊的夕若姑娘一日陪游价值万金。”
这种事传遍大街小巷很容易,传进深似海的侯门高第那就难了,对没门路的人来说难如登天,对他不过举手之劳,算是赏给人家表忠心的见面礼。
夕若鼻息略粗了些。
易云经营不恨坊很多年,大把的钱用来结交朋友疏通关节,至如今她仍旧是个半红不火的状况。
就算交上一些贵人,要么无足轻重,要么不入主流。
真正的大人物不会缺那些打点钱,对她有好感的某些人又很快躲之不及,再也不登门。
原因很简单,东鸟这块地盘早被四灵和隐谷瓜分干净,他们知道不恨坊的背景,不会特意找麻烦,然而也不允许不恨坊从他们嘴里抢饼吃。
稍一指点,人皆敬而远之。只有诸如永王之流,好色无礼、贪得无厌的家伙才会时常跑来占便宜。
正因为总和这类人混在一起,名声败坏不少。
夕若轻声道:“四灵蛮……蛮,看我蛮不顺眼,隐谷道貌岸然,这样给我宣扬名声,怕是会惹些麻烦。”
风沙哦了一声,立刻会悟原因,笑道:“我待会儿就和两边通个气。这是小事,派人说声就好。”
夕若那对异瞳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湛碧的瞳珠异彩连连。
果然跟着没用的人永远没出息,要跟就要跟在大人物身边。易云久困不破的痛苦局面,就因为人家一句话迎刃而解!
风沙又道:“最近辰流的柔公主请旨求册封。宫内传来消息,八成要成,届时东鸟皇帝陛下会携亲信重臣与柔公主私下会悟,公主把这事交给了我……”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道:“我正琢磨找个合适的地方安排,既要安全舒适又要奢华休闲,城内这样的地方不少,见龙颜及亲贵的机会不多。你要抓紧了。”
夕若精致的鼻翼急促几下,不禁兴奋,旋即回神道:“不恨坊是易云的不恨坊,我不想在他那里继续蹉跎岁月,我愿意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留给风少享用。”
风沙笑了笑:“我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蒙卦六三。易姑娘既然出身阴阳一脉,想必对卦很熟,能否给我讲讲。”
夕若呆了呆,低声道:“蒙卦六三,勿用取女,见金夫,不有躬。无攸利。”
风沙含笑点头:“能否帮我解解此卦何意?”
夕若垂首不语。
这还用解吗!字面的意思就够了:不要娶这个女子,因为见了金子就认丈夫,娶了伤害自己。没有好处。
骂人不带脏字就算了,还要你自己骂自己,更过分专门捡你会的,旁边若有个不懂卦的人,甚至都听不懂什么意思。
风沙不再逼她,淡淡道:“安排不恨坊,是我打算给你投名状的奖励,你既然无所谓不恨坊,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也无所谓为敲开我家大门的那块砖?”
夕若娇躯剧颤,绝美的容颜上忿意流转,终于还是低声下气道:“我没有无所谓,我很在乎风少给我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把握。”
她和易云乃是同门,易是师门赐姓,其实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易云一厢情愿认为和她青梅竹马,结婚是迟早的事。
她根本瞧不上这个没出息,活像条癞皮狗一样痴缠她的师兄。
刚才特意跟风沙提及自己姓易,就是有意模糊两人的关系。
她聪明漂亮肯吃苦又有绝艺傍身,出身更是源远流长的百家遗脉,所以一直很高傲也很不忿。
凭什么始终被人压着、受人连累,出不了头?
不公平!!!
遇上风沙之后,当机立断,决定交出自己的美貌、自己尊严、自己的智慧,乃至自己的一切,换得出头的机会。
她有付出有收获,这是等价交换。
公平!!!
然而那高傲的自尊心被风沙轻描淡写的捅了个大洞,瞬间千疮百孔。
风沙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夕若像踩着棉花般出门,一路上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径直去到伏剑的帮主舱房。
伏剑正伏案批写东西,见她回来,忙起身相迎,暧昧笑道:“昨晚风少玩得可还开心?”
夕若袍内嗡嗡短响一声。
伏剑目光顿时呆滞,缓缓笔挺,整个人异常僵硬,虽然直勾勾的瞧着夕若那对突然妖异的异瞳,偏偏瞳孔散大,明显没有对准。
夕若问道:“昨晚交你的人藏哪去了?”
伏剑呆呆道:“东码头洪家商行后仓。”
“安全吗?”
“我亲自办的,没人知道。”
“可以藏多久?”
“这是三河帮新购的一处秘密据点,至少三五天内绝不会有人去。”
夕若满意的点点头,忽然想让伏剑自己抽自己几个耳光,算是小小报复一下风沙,想想还是作罢。
人家毕竟是四灵少主,会的神通比她只多不少,何况这种惑魂的小把戏痕迹太明显,要是被风沙瞧出端倪那就麻烦了,不能乱来。
她进得里屋,取出一袭黑袍和一张狰狞的铜面具贴身缠紧藏好,袍内再次嗡了一下,声音比刚才尖锐。
“我数三下之后,你将醒来,不记得梦中发生的任何事。一,二,三……”
……
第两百四十章 孟凡的盘算
孟凡很喜欢一首诗。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首诗是韩先生教给他的,他总觉得诗中人就是他。
韩先生就是韩晶,一直教升天阁诸女读书识字,作为姹紫嫣红当中唯一的绿叶,孟凡自然获得更多的关注。
韩先生不光教几十人的大课,还教小课。大课仅教读书识字,小课则教诗词歌赋,甚至讲解百家经典。
既然是小课,人数自然不多。
除了几名位份不低的升天阁侍女,还有宫青秀的两个徒弟宫天霜、宫天雪,伏剑有时也会从百忙之中抽时间过来听讲。
再有就是孟凡。
沾了两个姐姐光,大家很把他当回事。
一直混在这个小圈子里,他不光在升天阁吃得开,在三河帮也很有面子。
随着韩晶成为风少所倚重的核心幕僚,孟凡最近老以韩先生的入室大弟子自居,唤宫天雪二师妹,唤宫天霜三师妹,唤伏剑小师妹。
宫天雪性情柔顺,从来不争。宫天霜则不服排名,吵着要当二师姐,孟凡才是小师弟。
两人见面就斗嘴,又总是斗不出个结果。
孟凡很有自知之明,斗嘴归斗嘴,实际上从不过分。
他两个姐姐再得宠也是奴婢,宫天霜和宫天雪实乃小姐,尊卑有别,且是天壤之别。
他故意争这个师兄,宫天霜一回嘴就落入陷阱。无论师兄师妹,或者师姐师弟,等于默认同门,那就是平起平坐。
伏剑很快瞧出其中奥妙,开始附和宫天霜和他争大小,看似针锋相对,其实帮忙坐实。
他很得意自己这番心思,同时真就把自己视作诸女的大师兄,特别关爱以及护持师妹。
时不时就买些新奇的小玩意逗师妹开心,或者找到好玩的地方请她们前去耍玩散心。
他和巧妍在江陵就好上了,绘声不知道,宫天雪宫天霜很清楚,私底下一口一个弟妹的叫唤。
若非伏剑实在太忙,很少参加这种耍闲的聚会,早就该认出巧妍。
潭州围城多日,一直没得机会,如今一朝解禁,大家都放了鸭子。
巧妍特意让孟凡在城内一间楚韵十足的大馆子包了间上房,宴请宫天雪和宫天霜。
冷沥鲜汤,饭稻羹鱼。
冷沥就是冰酒,此外满桌汤羹。
东鸟占据楚地,位于长江中游,境内江河密布,自古就是鱼米之乡,古楚人嗜爱冻酒,爱吃鱼爱喝汤,延续至今,无有改变。
这间楚韵馆和江陵娥皇馆的风味十分相似。
娥皇馆吃鱼不见鱼,楚韵馆则满桌都是鱼,生怕客人瞧不见新鲜,恨不能鱼进汤上桌之后嘴还在翕动不休。
巧妍怀孕日短,不显身子,仅是穿着一袭宽袍,更具风韵。
两女十分好奇,围着她问东问西,尤其宫天霜还动手动脚,时而摸摸她的肚子,时而凑耳朵过去听听。
孟凡被抛到一边没人理会,巧妍冲他打了个眼色,方才清清嗓子,苦着脸道:“今天找两位师妹过来,实在是师兄遇上难处,想求师妹帮忙。”
宫天霜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嘟囔道:“就知道你找没好事。说吧~又惹什么祸了?”
孟凡叹了口气:“巧妍怀了身子,不耐奔波,我想留在东鸟,让她安心养胎。”
宫天霜奇道:“这算什么事?你让你姐去求风少不就行了?风少一向心软,这件事又在情理,想来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孟凡苦笑道:“升天阁迟早要随风少离开东鸟,我刚在升天阁挂个职,一旦留下,吃什么喝什么?总不能让巧妍怀着身子还随我受苦。”
宫天霜噢了一声:“也是厚。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有点良心,知道替弟妹着想。”
宫天雪轻声道:“三河帮肯定会留下驻点,你找伏剑师妹说说,她一定叮嘱手下照看你们。”
孟凡摇头道:“堂堂男子汉,有手有脚,总要一份正经营生。人家就算看在伏剑师妹面上照顾有加,天天从人家手里干拿钱算怎么回事,不是个滋味。”
宫天霜笑道:“这样,你乖乖叫我三声好师姐,我就把自己的私房钱借给你,让你盘个门铺开门做买卖。”
孟凡嘿嘿一笑:“如果缺钱,我找姐姐要也不找你。要我叫你师姐……下辈子罢~。”
宫天雪顿时鼓起粉脸:“好心没好报,不理你了”
孟凡瞧了巧妍一眼,压低声音道:“你们知不知道,风少最近正在物色一个人选,替他打理留在东鸟的产业。你们替师兄我说说好话呗!”
风沙这次迫得云虚出钱在东鸟设立秘密驻地,算是占了个大便宜,仅仅出人就行了,一干手下好说,正是难在首领人选,一直举棋不定。
这件事他其实没有向人提过,仅在心里盘算,默默的物色。
巧妍曾经替云虚打理账目,从账目往来之中,可以瞧出很多事,甚至很多机密的事。
加上从孟凡那里得知他姐姐绘影的情况,以她的精明聪慧,做出这种推测并不难。既然有江陵的先例,想来东鸟的情况也差不多。
宫天雪和宫天霜相视一眼,立刻想到绘影。
她俩并不知道绘影留在江陵具体做什么,现在一听才知道,原来是为风少打理生意。
宫天霜笑嘻嘻道:“哟~你长能耐了,让你打理生意,你会吗?”
孟凡干笑道:“不是还有巧妍帮我吗!她可是很能干的,咳~比我能干。”
宫天霜摇头道:“此事风少一定乾纲独断,谁去求也没用。真要跑去为你说话,反易遭至不悦。”
“当然不好直接说。”
孟凡忙道:“我和巧妍最近正在替风少办一件事,眼看就要成了,到时两位师妹帮忙敲敲边鼓,只要风少做决定的时候能想到我们,这事就算有眉目。”
说的就是王龟的事,只是不好跟两女明说。
昨晚姐姐气冲冲的把他从床上生揪到门外,恶狠狠的质问他怎么会和王龟鬼混。
他赶紧把巧妍的主意说了,姐姐顿时眉开眼笑,难得夸奖几句。
回房和巧妍一商量,觉得这是趁热打铁的好机会,赶紧宴请宫天雪宫天霜,一定要让风少最近耳边全是夸他俩的赞美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