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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一章 相思鲈鱼

    风沙很少生气,就算生气,最多也就凶一下,撒个娇什么都好说。然而落到云本真手里,绝对生不如死。

    风沙身边的近侍,没有不怕云本真的。

    绘声和巧妍当然也不例外,两女担心的原因截然不同。

    绘声怕弟弟落到云本真手里,巧妍担心自己落到云本真手里。

    风沙话语里的警告,巧妍听明白了。孟凡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否则这笔账风沙一定算在她的头上。

    也就是说,只要孟凡出事,她跟着倒霉,只看结果不问原因。

    ……

    经孟凡这事折腾,风沙直到凌晨才睡下。

    幸好日常事务由马玉颜处理,否则天不亮就得起来忙活,不像现在还能睡个懒觉。

    云本真尚要兼顾风门,一大早就必须出门。

    绘声把巧妍送回去,一直等到上午将过,连着催促三两次,风沙不情不愿的钻出温暖的被窝,沐浴梳洗换衣。

    临近中午,带着绘声下船上街。

    他和何光约在楚韵馆见面,因为没吃早饭,难免感到饥肠辘辘,想想有些嘴馋。

    包厢之外,两名护卫,包厢之内,何光已经到了。

    令人倍感意外的是,任松居然也在。

    绘声帮主人褪下外氅,风沙投了个眼色,她乖巧的退出门外候着。

    任松、何光起身相迎。

    何光笑道:“风少快请入座,两位主事是熟人,无需小弟介绍。”

    “好久没有陪风少喝酒,今日一定不醉不归。”

    任松见风沙就座,方才跟着坐下:“何兄特意让这儿大厨准备了一道好菜,什么好菜他还卖关子不说,只说一定会鲜美的让人忍不住吞下舌头。”

    风沙不动声色道:“来楚韵馆自然少不了吃鱼,想必这道好菜跟鱼有关。”

    “风少果然智慧,的确是鱼。”

    何光翘起大拇指:“要说食材本身也不算多稀有,却是大厨难得,乃是海龙王的宫廷大厨。海龙王最爱吃鱼,他最会烹鱼。海龙王亲自赐号‘引龙涎’。”

    风沙眼睛一亮:“我听钱二公子提过,说是老父逝世,回乡奔丧,没想到竟被楚韵馆网罗。这儿东主胆子够大,敢从龙口夺食,不怕海龙王发火淹了他。”

    “不是楚韵馆胆子大,是咱们四灵面子大。”

    何光微笑道:“我是千求万请,人家才答应临时过来掌个勺,我则派人一路护送他回吴越,免遭沿途兵匪之患。想来海龙王非但不会发火,还会感谢。”

    风沙恍然:“何兄有心了,为这一顿饭,花费不小啊!”

    何光压低声音:“玄武出人,朱雀出船,小弟也就出了一张嘴。”

    任松哑然失笑:“你当着两位玄武主事的面,这么明目张胆的以权谋私,真不怕风少和我把你当场拿下?”

    何光笑嘻嘻道:“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想来两位主事大人大量,不会和小弟我过不去的。”

    “调了人手,调了船,不但能够揩油,还能趁机走私。”

    风沙嗤嗤笑道:“看来这顿饭你非但没出钱,反而赚了不少。如果将来有人追查,往我和任松身上一推,保管谁也查不下去,对吧?”

    何光笑容尴尬起来。

    任松摇头叹道:“我去辰流之前,咱俩都是玄武上侍,如今我都混成玄武主事了,你居然还是玄武上侍。为什么始终混不上执事阶……动动你的脑子。”

    风沙讶道:“原来你们以前就认识。”

    任松低声道:“我跟他同一批秘营,又一同分来潭州。”

    风沙缓缓点头。这可是最铁的关系了。

    三人又聊了几句,敲门声响,两个活计合力抬进来一个大瓷盘,小心翼翼的放在圆桌当中。

    瓷盘内金光灿灿,竟是一尾炫目的金鱼,足有小臂长、两臂粗,看起来沉甸甸的。正作势摆尾,似乎要跃盘而出,端得栩栩如生。

    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跟在活计后面,何光介绍这位就是大厨“引龙涎”。

    自有侍女鱼贯而入,端上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围满大瓷盘,美酒摆好,挨个满杯。

    引龙涎拾起一双长筷,突然插上金鱼头部,往后一划拉,瞬间喷香扑鼻。

    原来不是金鱼,是金箔包鱼。

    薄若蝉翼的金箔一经撕开,露出一尾滑嫩滚香的大鱼,腾腾冒着热气。令人瞳孔顿缩,不由自主的吞下口水。

    引龙涎搁筷比手,微笑道:“鱼为鲈鱼,名为相思,佐以米酒,配以甜瓜,三位请用。”

    三人向他道谢,引龙涎含笑而退。

    活计侍女纷纷退出,门一合拢,香味更浓。

    风沙拾筷子尝了一口,叹气道:“何光你真是害人不浅。这一口吃下去,我已经在想,往后吃不到怎么办了。难怪他跑那么快,想来是怕人抢他。”

    何光干笑道:“要抢也是两位主事抢,我可得罪不起海龙王。”

    任松见风沙说的神神叨叨,不禁好奇的吃了一口,跟着叹道:“也就是海龙王压得住场子,换做别人,我一定先把他抢来再说。”

    风沙苦笑道:“咱们怎么动不动就抢啊抢的,搞得四灵好像土匪窝一样。”

    任松打趣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抢了天下就是皇帝。抢有什么错?抢不赢才有错。”

    风沙眸光幽闪,举杯道:“有道理。”

    任松双手捧杯回敬:“风少教的好。”

    何光也凑上去:“我沾两位的光。”

    三人碰杯饮尽,然后一齐下筷。

    一尾鲜美无匹的鲈鱼,很快连骨架都吃散了。

    若非三人多少还要点形象,连那一盘碎肉剩汁都很不能沾菜滚光。

    酒足饭饱,下桌上茶。

    本来轻松的气氛顿时严肃起来。

    何光喝了口热茶,笑道:“今次宴请风少,就是为了之前谈妥的那笔买卖。我听到点风声,那些人似乎找上了云副主事,我可得罪不起她,还得风少出面。”

    风沙低头吹着茶气,默不吭声。

    何光显然怕他反口,特意拉任松撑腰。

    就算和他谈崩,任松这个江陵玄武主事绝不是白做的,其实也有能力抢下。

    当然,无论从云虚手里抢,还是从恒先生的故旧手里抢,后果都会相当严重。毕竟任松没有他面子大、镇得住场子,所以仅是一种无形的施压。

    ……

第三百零二章 谈崩

    何光见风沙默不吭声,赶紧向任松使眼色。

    任松轻咳一声:“你急什么,风少一向言而有信,从来不会食言而肥的。”

    风沙瞟他一眼:“捧人上屋,然后抽梯。就这么简单?”

    任松微笑道:“风少教过,越简单,越实用。”

    风沙不禁翻了个白眼,讥讽道:“我可没教过你什么,是你自己勤奋好学。”

    嘴上这么说,心知被将住了。他的确很爱惜信誉,一旦许下事情,极少违约。除非说服人家松口,否则哪怕吃亏也会认了。

    然而小黑账会一笔笔牢牢记下,总有算回来的时候。

    任松跟了风沙三年多,当然清楚他有记黑账的习惯,赶紧解释道:“不怪何光着急,这件事牵扯不小,他顶多算个牵线人,如若不成,必遭反噬。”

    风沙噢了一声,有些明白了。

    恐怕不光是抢劫的利益分配问题,应该还牵扯到东鸟四灵的权利斗争。有人想借此一事,打击恒先生的故旧那一伙人。

    这样的话,的确牵扯很大,何光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权斗的牺牲品。

    风沙想了想,缓缓道:“你也知道,云虚经常惦记你呢!如果我选择帮你不帮她,她真会发飙的。何况以我跟她的关系,没有胳臂肘往外拐的道理。”

    这番话听着轻描淡写,其实很严重。

    稍微深想一点,云虚为什么惦记任松?不就是流城之时任松趁人之危,使得云虚倍感屈辱吗?

    云虚乃是他的情人!

    任松这种行为虽然不至等同于夺妻之恨,程度也没轻上多少。

    他没杀人,不代表不想杀人。纯是杀任松的后果实在太严重,他自认承受不起代价罢了。

    还能和任松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是一码事,打不打算找机会来个彻底清算,那是另一码事。

    任松沉默一阵:“我早就想跟你解释。那是有人添油加醋,不是我的意思。你知道四灵的规矩,我对副主事约束有限。后来他被云虚活活打死,已经报仇了。”

    风沙淡淡道:“跟我解释没用,这件事我只会听云虚的,也只会站跟云虚站一边。”

    何光忍不住道:“风少是打算反悔了?”

    “来之前我已经想好了,打算自己掏钱,就当买下那批物资,总不至于让何兄吃亏。看来是我想简单了,这恐怕不是钱的事。”

    风沙盯上何光的眼睛:“如果之前知道这件事牵扯四灵的派系斗争,我是绝不可能同意的。何兄打一开始瞒着不说,似乎有些不地道啊!”

    何光脸色阴晴不定。他本想通过任松透点风,让风沙知道水很深,不敢轻易毁诺,现在显然起了反效果。

    换做寻常玄武主事,他这一手肯定很有效,因为没有哪个地方主事敢于得罪一批东鸟四灵的中枢人物。

    奈何他和任松都不知道风沙的真正背景,难免做出错误的判断。

    风沙作为被废黜的四灵少主,天然亲近总堂一脉。恒先生就是总堂一脉,恒先生的故旧自然也是总堂一脉。

    他怎么可能帮助东鸟四灵的分堂一脉去打压总堂一脉呢?

    以前之所以答应帮忙抢劫这批支援君山青龙的物资,根本不是单纯为了钱,乃是防止苏环坐大而已。

    反正人家物资都已经拿出了来,给苏环还是被他抢,实际上并无损失。

    如果因为这件事导致本就在东鸟式微的总堂一脉再次遭受重创,他非常不乐见。

    风沙喝了口茶,起身道:“多谢款待,鲈鱼很鲜美。有机会一定礼尚往来,告辞。”过去抓住外氅随手披上,然后扬长而去。

    何光脸色铁青,直到风沙出门不见,方才怒道:“言而无信,小人。”

    任松皱眉道:“闭嘴。风少一向守诺,如今宁可翻脸也要毁约,说明当中必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何光更气:“好呀!你位高权重了,就不要兄弟了。居然还敢要我闭嘴,偏不闭,有种你干掉我。”

    任松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我只是说当中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缘故,风少都想躲开的事情,我担心你不小心掉进去。”

    何光冷哼道:“什么缘故,我看他就是见利忘义,人家出得多,嫌我这里拿的少。”

    任松摇头道:“风少怎么会在乎你那点分成。刚才他不是说了,本打算自己掏钱,就当买下那批物资。如今连这都不肯涉入,只有一种可能……他站定总堂。”

    何光神情剧变。

    任松垂下目光,心思电转。

    风少的确和恒先生关系很好,想也知道和总堂一脉关系密切,然而自从苏环领命去流城夺权之后,不可能不生出嫌隙,没曾想竟然还是坚定站队。

    他是江陵玄武主事,苏环是君山青龙主事。

    江陵和君山距离太近,苏环的实力越大,他受到的挤压越多,加上青龙在阶级上本来就高上半头,他的日子会更加难熬。

    所以自然想斩断恒先生的故旧对苏环的支持,这个君山青龙越晚成型越好,最后永远建不成。。

    何光因为这批物资的事找他帮忙,他立刻就答应了。

    如今试探出了风沙的态度,也算意外惊喜。不对,是有惊无喜。

    何光发了阵呆,回神急道:“阿松,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已经拖了这么久,人家竟是甩手不干。你知道多少人牵扯进来,多少人会生吞我吗?”

    任松苦笑道:“别着急,办法还是有的。我之前埋下伏笔,本打算让他焦头烂额一阵,现在看来,自然先救你要紧。”

    何光精神一振:“就知道你鬼点子多,快说我听听。”

    任松缓缓摇头:“不是信不过你,实在是法不传六耳,漏风必伤己。你跟风少多少也算打了点交道,他有多厉害,你应该很清楚。”

    顿了顿又道:“何况你的嘴太松,尤其见到漂亮女人,比裤带还松。这几年因你漏嘴,被灭口的女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风都能吹到我耳朵里,你够厉害呀!”

    何光干笑不语。

    ……

第三百零三章 面试

    风沙带着绘声回到晓风号,刚刚登船,剑侍迎上来报,说王夫人已经到了,目前正候在舱厅。

    绘声瞧了主人一眼,问道:“她一个人?”

    剑侍点头。

    绘声小声吩咐道:“把她领去卧舱,梳洗干净,然后用毯子裹了……”

    风沙哑然失笑,打断道:“带她去书房。”领头往里走,进了舱道,进到书房。

    稍作一会儿,剑侍领王夫人进门。

    风沙起身相迎,示意就坐。

    绘声分别奉上茶水,然后退到一边垂首静立,随时侍奉。

    王夫人装扮精致,环髻叠梳,配饰琳琅,娇颜描画淡妆,抿过唇红,穿着端庄典雅,又不失魅惑。

    类似昨晚不恨坊赌会云本真和绘声的装束,比之两女的青涩,更多了些成熟风韵,气质高雅,靓丽妩媚。

    尤其束腰裙摆经过精心剪裁,以优雅的淑女姿势挪臀轻坐,并膝挺腰,屈腿斜伸,腰肢曲线登时醒目。

    只要还是个男人,目光顺着那曼妙的曲弧稍稍勾划一下,保管心脏立刻怦怦热跳。

    当真美不胜收,引人入胜。

    王夫人显然很用心,一身打扮既猜测风沙的喜好,同时兼顾自己的优势。

    昨晚她和风沙仅是个打了照面,似乎留下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如今正式见面,自然想弥补一下。

    她的前程全在人家一念之间,难免忐忑紧张,患得患失。

    “你的情况,柔公主大约跟我说了。”

    风沙态度还算和蔼,语气也很轻柔:“我想问问,如果你决定留在东鸟,王兄怎么办?”

    王夫人小心翼翼道:“炳川虽然得老爷子疼爱,奈何性格懦弱,恐怕无法越过两位哥哥接掌家业。我和他商量过了,不如在东鸟开份产业,为王家开枝散叶。”

    风沙点头道:“我对王老爷子相当敬重,你能为王兄着想,兼顾王兄的将来,不错。”

    王夫人俏脸上红晕浮生,显得媚态迷离。

    她听出话中的含义,这是批评她昨晚赌会上的行为太不检点了。

    柔公主曾经叮嘱她一定要“舍得”,言语中多有暧昧的暗示,有些甚至算得上明示了,所以她的表现才十分露骨。

    现在一看,好像不是。情况十分不对劲,风少什么时候这么正经了?

    需知风沙坐拥升天阁这座众香苑,风流的名声自然少不了,加上王夫人发现他身边的近侍全是风姿绰约的美婢,根本不信他不好色。

    不禁揣测风少是不是瞧不上她,或者她没挠到人家的痒处。

    “早听说王夫人将门虎女,名艳流城,还组过一支娘子军,纵马街市、奔踏长桥,颇有乃父威风。当年花落王家,不知多少青年俊杰扼腕叹息,至今痛悔。”

    风沙在流城摸爬滚打多年,初时混迹于街市,接触不到上层,位尊之后,王夫人已经嫁入王家。

    两人仅是在一些宴会场合偶尔打个照面,虽然不太相熟,对王夫人当年的名声却是多有耳闻,因为的确很著名。

    实在没想到传闻中恣意娇蛮的红妆女将竟是这样谨小慎微,甚至算得上轻佻放荡。侯门果然深似海,能够把一个最骄傲的女人挫磨得不剩半点尊严。

    王夫人美眸微迷,似乎忆及当年鲜衣怒马,少女娇傲之轻狂岁月,很快回神道:“风少过誉了,都怪年幼不懂事,不知父兄辛苦。现在想来,是太顽劣。”

    风沙本想她展开“将门虎女”这个话题,显示一下管人的本事,见她没抓住重点,摇摇头道:“你实话实说,是否王门不得意,所以起了分家的心思?”

    王夫人眼眶微红,咬唇道:“炳川善良懦弱,越是讨老爷子喜欢,兄嫂越是嫉恨。老爷子尚在,妾身都快撑不住了,一旦老爷子归天……”

    她忽然住嘴,起身到风沙面前并膝跪下,低低垂首,显露优美修长的玉颈,低声道:“求风少恩赏个机会,妾身一定不会辜负风少和柔公主的信任。”

    风沙岔话道:“你出身将门,又组过娘子军,虽然嬉戏的意味更浓,想来对军帐中事并非一无所知了?”

    他觉得王夫人不够刚强,也不够敏锐,对云虚选的这个人选十分不满意,不愿再浪费时间。

    转念又觉得王夫人的情况算是背水一战,起码忠心无虞,也会很努力,想了想还是给个机会,继续问下去。

    王夫人愣了愣,会意到自己抓错了重点,忙道:“妾身虽然进不得军帐,没少缠着父兄教授。大江商行一直是妾身管着,加入三河船社也是妾身力排众议。”

    风沙笑了笑:“原来如此。尽管有王老爷子的面子,也说明王夫人的确有眼光有远见。”

    “兄嫂正是不满意老爷子将大江商行交给炳川打理,没少使绊子。”

    王夫人幽幽道:“这次说的好听陪柔公主出使各国,其实就是把我和炳川赶出流城,方便他们清洗夺权。”

    风沙淡淡道:“别跪了,过去坐好,我有话跟你说。”

    王夫人露出忐忑不安的神色,盈盈起身,扭腰回座,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心知是成是败,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风沙抿了口茶,搁盏道:“话说百句,不如一做。春节之前,你把原香竹帮经营的产业全部接手过来。除了不能闹出任何动静,坑蒙拐骗随你心意。”

    王夫人妩媚的娇颜露出思索的动人表情,少许后仰脸道:“妾身能跟风少讨点什么吗?”

    风沙点点头:“现在不必忙着想,可以回去细细思量。我保证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多少给多少。如果要到傻子都能做成的程度,我保证你会变成傻子。”

    王夫人缓缓道:“妾身一定做到主事应有的程度。”

    风沙又道:“我知道你待会儿要去见柔公主,帮我带句话,她上次问我那件事,我同意了。”

    就是恒先生的故旧托云虚往君山青龙走私物资的事。

    王夫人不明所以,乖巧的点头,明眸忽然闪了闪,小声道:“明晚长街有灯会,妾身可以做风少的女伴吗?正好一天思量,要什么足够想好。”

    她仍是不甘心,觉得凭自己的姿色,应该可以更亲近一些。

    风沙沉吟道:“好吧~”

    ……

第三百零四章 穷奢极欲

    王夫人走后,风沙靠在躺椅上小憩片刻,然后又带着绘声下船,赶去侧卧当垆。

    他也不知道王崇为什么会约他到这种地方,两人其实也没什么正事要谈,纯粹是一种联谊。

    王崇需要和他维持一定的关系,他也需要和王崇维持一定的交情,总之就是场面上的应酬。

    类似的应酬近段时间他腻味透了,尤其很不喜欢抛头露面,只能尽量推脱能够推脱的宴会,选择参与这种小圈子的聚会。

    不管什么时候来,侧卧当垆总是那么热闹,对面的不恨坊亦然。

    准确说整条街都是那么热闹,数不清的豪华马车或行或停,最近更是充满年节的气息,爆竹声声,灯笼满挂,华服男女纷纷出没,空气中荡漾着欢悦的味道。

    进得侧卧当垆,处处皆是烧红的炭盆,既热闹,又暖和,还喜庆,更明亮。

    穿着豪放纱衣的胡姬如织如梭,总总妙处只可眼观不可言传,瞧得人眼花缭乱,心儿也不禁荡漾起欢悦的感觉。

    有胡姬少女笑意盈盈,迎上来要为风沙褪下外氅,结果被绘声抢先做了,她把主人的外氅紧紧抱在怀里,不肯让别的女人沾手。

    风沙转目四扫,找王崇在哪里,一个轻衫汉女迎上来小声道:“妾身夜娆,永王侍姬,请风少这边来。”

    风沙点点头,随她领路。

    穿过一帘帘低垂的纱帐,香艳旖旎的美景幅幅过目,突然往右一折,出现一个厚皮毡门。

    夜娆巧手翻掀,吃力的拽开,显然份量不轻。

    风沙低头钻进去。

    这里竟似草原帐篷的内部,上是圆顶,下满柔垫,随便拿眼一扫就有十来位穿着极其轻薄,几乎等于没穿的妙龄少女。以胡女居多,也有几位汉女。

    有些趴在着王崇身上喂食喂酒,有些侧卧侍奉,有些跪在炭炉边烤肉,还有些或伏或躺,拿身子当桌子,多多少少盛着些东西。

    王崇见风沙进来,肥手拉开身上的少女,往旁边空出的位置拍了几拍,哈哈笑道:“风少可是来晚了,好看的我都看中了,你只能挑剩下的。”

    风沙连跨好几具动人的娇躯才到了地方,盘腿坐下,摇头道:“不瞒永王,其实我脸盲,根本分不出美丑。”

    王崇眼睛大睁,忽然拍起肚皮喘笑不停。

    绘声这时挤到主人身边,紧挨着坐下,把旁边的少女全部推开了些。

    夜娆则靠坐王崇那边,主动把自己送到王崇怀里。

    王崇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叹气道:“全特么是美女,天天看夜夜看,看着看着就一个样了,偶尔一些天仙绝色才会怦然心动,比如夕若姑娘……”

    他声音压低了些,讪笑道:“说实话,如果不服点助兴的秘药,这些个莺莺燕燕我都难得提起兴趣,也就用来喂喂酒暖暖手。”

    风沙含笑道:“柔公主之前送了我几头活鹿,不如借花献佛,转赠给永王。每天割碗新血尝尝鲜,保管受用,不伤反补。”

    王崇贵为东鸟王储,再受朝野排挤,也不会缺几头活鹿,然而风沙送的当然不一样,咧嘴道:“那就多谢风少了,风少也代小王谢过柔公主。”

    有胡姬端上醇香的美酒和热腾的烤肉,放到两人身前的“桌上”。

    趴伏的少女背摞烤肉和小菜,躺卧的少女身搁美酒和鲜果。点缀起来,还真是相得益彰,绝对秀色可餐。

    绘声又是提壶倒酒,又是取刀割肉,服侍主人吃喝。

    风沙自然不会动手,看着当桌的少女表情随之而动,时而羞涩痒笑,时而微痛咬唇,其实挺有趣的。

    王崇当着风沙的面也不敢真的胡来,试了几把手感,凑头过来道:“我说风少啊!今日请你,有点小事相求。”

    风沙喝了口酒,咂嘴道:“永王请说。”

    王崇抽回到处乱摸的肥手,干笑道:“是这样,萧姑娘好像是风少的人吧?”

    萧姑娘?风沙会悟道:“你说萧燕?”

    王崇轻咳一声:“最近她老是来找我的麻烦,我总不能天天躲在王府不出门吧?”

    风沙想了想,不记得萧燕最近有搞事啊!

    主要的几位属下,风门都有人盯着,云本真每天汇报情况,如果有什么异常举动,他会第一时间知道。

    王崇脸上肥肉堆叠成笑:“我都不计较她烧我王府了。这不没见过这样的美儿,身上那股子蛮劲实在媚人,也就是没管住嘴,说了几句浑话……”

    风沙哑然失笑。

    王崇苦着脸道:“我最近都不敢出门,今天都是偷溜出来的。”

    他忽然扭过身体,吃力的伸指点向自己身后:“你看你看,背上腰上这些小孔看见了吗?都是被人拿竹签射的,要是要不了命,疼是疼死个人呐!”

    风沙恍然。

    萧燕手下有一批投靠契丹人的汉人败类,他一直没有办法无声无息的处理掉,这事就暂时搁下了。萧燕靠这些人弄些事,云本真不知道很正常。

    王崇见他始终不吭声,赔笑道:“我道歉,道歉还不行吗?往后遇上她,我保证躲着走。”

    如今的情势跟攻城那时大不一样,自从和风沙和解之后,那些因局势而离散的势力又重新依附回来,他绝不会连一个萧燕都对付不了。

    纯粹是打狗看主人,绕不开风沙。何况他根本认定乃是风沙授意,提醒他低头做人。

    风沙笑了笑:“永王放心,这事我记下了,回去跟她说一声。”

    王崇松了口气,肃容道:“还有一事才是大事,也是小王今次宴请风少的目的。”

    风沙没有吭声,转目扫量。

    王崇摆手笑道:“无妨。”

    风沙扬起眉头:“原来侧卧当垆是永王的地盘。”

    王崇摇头道:“我仅是代胞兄照看。”

    胞兄?风沙哦了一声。王萼。

    王崇见他明白了,继续道:“我有一侄女豆蔻年华,虽然还未及笄,已端得秀美。其母苑氏,乃是商王武丁遗脉,与则天大圣皇后同宗,血脉贵不可言。”

    侄女显然是在说王萼的女儿。至于则天大圣皇后,就是女皇武则天。

    ……

第三百零五章 送女逼婚

    王崇突然正儿八经谈及侄女,显然是指王萼的女儿。既提年纪容貌,又说血脉传承,目的已经十分明显,就差拿出生辰八字了。

    风沙不动声色,静静的听。

    “小王这次正是来代胞兄说媒。”

    王崇瞧他一眼,继续道:“不是胞兄想占住辈分,实在没有闺龄合适的待嫁姐妹。胞兄郑重许诺,无论明面如何,私下必如兄弟,只为结亲,不占便宜。”

    说难听点,王萼在卖女儿,想买什么不问可知。

    风沙还是没做声,伸指点点碟子。

    绘声赶紧叉起块烤肉喂主人吃,然后喂酒。

    王崇有些不甘心,转转眼珠,低声道:“胞兄尽管事败,好歹还占有朗州,更有四方土蛮鼎力相助,并未伤及元气,往后卷土重来也为未可知。”

    风沙咽下肉吞下酒,扯来一位胡女的披纱抹了抹嘴,轻声道:“永王或许还不知道,春节过后我将启程,届时于东鸟局势插不上手的,小心赔了侄女又折兵。”

    王崇轻咳一声,将手摆了摆,一众胡汉少女迅速将“桌面”收拾干净,依序行礼,纷纷出门。

    诺大的“帐篷”很快空旷起来,仅剩下绘声和夜娆分坐一边。

    王崇低声道:“小王听说了,十年一度的四灵聚会将在南唐举行。小王还听说,风少正是东鸟上执事亲自推举的两人之一。”

    风沙挑眉道:“永王消息够灵通啊!”

    这件事只有东鸟四灵的高层才清楚,王崇这个东鸟皇储无论身份多尊贵,对四灵来说仅算外围,这么机密的事情不可能知道。

    倒是王萼获得东鸟四灵的鼎力支持,知道很多内情,可以透风给王崇。

    王崇果然说道:“不是小王消息灵通,是小王那胞兄的消息灵通。”

    风沙沉吟道:“这么说顺天王是在押宝了?”

    王萼起兵造反之后,自命天策上将军,顺天王。攻打潭州失败之后,东鸟皇帝王广以不愿伤其兄为由,放弃追击,反而给予正式承认,以示宽仁。

    不是真的宽仁,其实是没有办法不宽仁。

    王萼虽然势败,未伤筋骨,要地盘有地盘,要兵将有兵将,加上四灵和隐谷达成默契,王广根本无法统合朝野出兵平叛,气得跳脚也只能忍了。

    听到“押宝”两字,王崇笑道:“风少一语中的,就是这个意思。胞兄和小王都看好风少,想跟风少早结亲缘,再往后未必有这个机会了。”

    风沙婉拒道:“毕竟亲生骨血,顺天王未免残酷了些。”

    王崇不以为然道:“谁要她生在帝王家。女儿要多少有多少,东鸟那尊宝座只有一张。”

    风沙还是婉拒:“风某与亡妻感情甚笃,早已决意终生不娶。何况我乃四灵中人,不方便抛头露面,给不了名分。”

    王崇似乎有些着急,搓了搓肥手道:“罢了,我代胞兄做主,无需嫡妻名分,媵妾即可。”

    嫡妻就是正妻,与丈夫地位平等,享受同等待遇,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男主外女主内,在家中的地位还要高过丈夫。

    媵妾的地位尽管不如正妻,比妾还是高出很多,有正式的身份,能够出席正式的场合。足以保证“娘家”的利益,如果正妻去世或者无后,可以取而代之。

    见王崇还不肯放弃,风沙叹气道:“暂且容我考虑一二。”

    身份地位到了某种层次,得到女人容易,娶个女人很难,牵扯很多。

    如果他接纳王萼的女儿,别说做妻,哪怕做妾,实际上都被王萼绑住了手脚,一定会付出巨大且实际的代价,甚至不得不改变对很多人和事的态度。

    他心里很清楚,自从决定迈出辰流,婚嫁其实已经由不得自己,与某家联姻是迟早的事。

    然而他并不看好王萼,就算非得联姻不可,也定是亲自走过当世三大国之后,找出最有机会问鼎天下的那一方,择选最合适的联姻对象。

    王崇继续劝道:“风少深情,令人钦佩。然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总不能孤老终生吧~”

    风沙有些不耐烦了,任凭王崇毫无眼力价的絮叨,只是默默喝酒。

    突听得锦帛裂响,毡皮厚帘透光崩断。

    一个契丹少女兴匆匆的闯了进来,进门便是弯刀斜指,得意洋洋的娇喝道:“好色的昏王,你以为逃得了吗?”

    尽管她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棉袍,身段依然修长优美,肌肤不如汉女凝脂如玉,然而红润健康,充盈弹性和活力。

    这么明艳靓丽的契丹少女,不是萧燕还能是谁。

    绘声已经由跪坐变屈蹲,抓着割肉小刀蓄势欲腾,发现来人竟是萧燕,又重新挨着坐下。

    王崇本来吓得直打哆嗦,忽一回神,肥胖的身子赶紧往风沙身后缩,把风沙突显出来。

    萧燕愣了愣,反手回刀入鞘,虽然神情有些尴尬,还是大大方方的唤了声主人。

    她不像汉女那样羞涩扭捏,认了主人就是主人,要怪就怪自己能耐不行,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风沙被王崇缠得烦死了,见着萧燕心里相当高兴,招手道:“来,坐我身边来。”

    绘声挪动膝盖,腾出个空位。

    风沙反倒先一步占下,示意萧燕坐到他和王崇当中。

    萧燕那对寒意森森的俏眸往王崇那身**的肥肉上扫来扫去,紧了紧刀柄,似乎考虑往哪下刀。

    尽管满脸嫌恶,还是过去坐下了,当然尽力往主人身边挤。

    王崇则是满头大汗,干笑着往夜娆那边靠,不由自主的把零零散散挂在身上的衣袍拢紧了些。

    这时有几个护卫推推挤挤的冲进门来,王崇赶紧喝道:“滚出去。等等,把帘门挂好。”

    萧燕这时才有空打量环境,不禁感到熟悉欢喜,一下抽刀砍上案几,深深卡住,往回一拖,案几被生生拖近,又是咄咄沉闷几刀,整头烤羊瞬间变成好几段。

    绘声都是俯身过去小刀割小片,精致的摞在碟子里再喂给主人吃,见她粗蛮作风和刀法,顿时好生不悦。

    萧燕倒是兴致勃勃,连骨带肉抓起一大块直接塞到风沙手里,肥瘦相间所以汁水淋漓。

    ……

第三百零六章 烈马难驯?

    ps:上章剧情改动少许。

    ……

    风沙莫名其妙被萧燕塞了一手肥油,不免哭笑不得,想了想还是咬了一口。

    萧燕不觉手上油腻,抓来酒壶摇了几摇,俏目四下转扫,居然只见小盏不见大碗。

    干脆一刀拍上壶嘴,壶嘴瞬瘪,刀身一扭背磕酒盖,盖飞口炸,酒壶顿时变成了酒碗,喜滋滋的塞给风沙,然后抓起一块羊肉递给绘声。

    绘声见主人都吃了,只好苦着脸接过,瞧着这这块比她脸还大的烤肉发呆,不知从何下嘴。

    萧燕又抽刀咔咔几下做了两个“酒碗”,一个拿刀尖抵着推给绘声,一个自己端起来大喝一口,脆声道:“不够烈。”抓起肉狠狠咬一口,亮眸道:“好吃。”

    她动作很麻利,一切发生在突然之间,真有点反客为主的味道。

    风沙意思意思吃了几口,将油腻腻的肉排搁了回去。

    绘声紧随其后,起身取来清水皂角,服侍主人洗手。

    萧燕觉秀里秀气的,毕竟没胆讥讽,扭头过去找王崇的茬:“一身肥膘丑死了,离我远点,不然烤了你。”

    王崇本来就坐得很远,闻言再退开些,可怜兮兮的瞧着风沙。

    风沙清清嗓子:“我和永王交情不错,以后不得无礼。”

    萧燕露出不忿神色,终究还是低低嗯了一声。

    王崇见她这么听风沙的话,眼中射出热芒,扫着萧燕倔强不服的脸蛋,甚至巡扫身段,竟是色心又起。

    正因为见过太多美女,无论环肥燕瘦,也无论温柔还是高傲,无不予取予求,尝多尝遍,日复一日,难免腻味。

    越是烈马难驯,越是异常渴望,如果还得不到手,驯服的兴趣更会浓烈。

    萧燕见他眼神,心中大怒,手按刀柄,又不敢真的砍过去。

    风沙探头瞟见,伸手把萧燕揽到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抓起“酒碗”冲王崇敬酒道:“多谢永王款待,时候不早,既然酒足饭饱,先行告辞。”

    他这举动无疑宣示所有权,暗着警告王崇别乱想。

    萧燕娇躯僵硬,偏又不敢挣脱,一腔怒火全用眼睛瞪给王崇。

    王崇心下甚是遗憾,又被萧燕瞪得后颈发凉,本来还想挽留风沙继续说媒,这下也不敢了,干笑道:“请便请便。”

    风沙带着两女出门。

    萧燕是带着人来的,到个梁柱后面和两个人小声嘀咕了几句,方才重新跟上。

    出得侧卧当垆,两女伴着风沙一起钻进马车。

    进到车厢安坐之后,绘声忍不住道:“婢子觉得……公主和主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作为主人的贴身侍婢,有没有主母区别很大。何况她出身云虚的剑侍,一直认为柔公主迟早会嫁给主人,所以特别关心。

    风沙没有做声。他没可能给云虚名分,云虚也不可能给人做妾,两人至多当一辈子情人。

    这跟他喜不喜欢云虚没有任何关系……辰流相对于天下来说实在太小,他的实力相对于四灵来说实在太弱。

    只要他还想成为四灵之首,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他的喜好,更由不得他率性而为。

    绘声又嘀咕了几句。

    风沙心中烦闷起来,阴着脸道:“闭嘴,让马车快点。”

    他忽然好想亡妻,想赶紧回去陪陪她。

    萧燕与风沙有约,只要积满三个大功就能恢复自由,如今已经完成两个,自然更加惦记第三个。

    奈何在潭州呆了许久,始终没等到机会。

    她个性爽直,没那么多弯弯绕,尽管心情迫切,还是乖乖等待。也就等得不耐烦,导致脾气不好,每天到处野,总想找人撒火,比如王崇。

    如今王崇竟是动不得了,难免倍感烦躁,见风沙像是不开心,反而开心起来。

    风沙见她神情欢悦,斜眼道:“就算我不太管你,你是否过于忘了身份?成天见不着人就算了,居然还跑去惹是生非,莫非皮痒欠收拾了?”

    萧燕欢容僵住,小声道:“我知错了,主人不要生气。”

    她名义上是剑侍副首领,和绘声一般大,应该不分日夜随时侍奉在侧的。

    萧燕毕竟身份尊贵,风沙多少给她留点面子,很少真当成婢女使唤来去,现在心中郁闷,说话就刻薄起来:“我?我什么我,你也配在我面前称我。”

    萧燕不复刚才对待王崇的娇蛮模样,怯生生道:“婢子知错了。”

    风沙冷冷道:“做对事是奴婢,做错事是贱婢,还用我教你吗?”

    萧燕早被他盘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脸蛋涨得通红,低声下气道:“贱婢知错了。”

    风沙哼了一声:“这几天你哪也不准去,就跟在我身边。成天五人六的,到处给我惹事,哼~信不信我让你回去坐炭炉,烫不死你。”

    萧燕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坐不住,一个劲的向绘声使眼色。

    绘声为了弟弟没少求人帮忙照顾,当然也求过萧燕,赶紧圆场道:“明天东郊马场不是有场马赛吗?燕子马术很好,肯定可以给主人挣点面子。”

    风沙神情微动。

    这场马赛,是由一位贩马的大商贾组织的。

    东鸟位于南方,向来马少船多,匹匹珍贵,乃是各方势力极力争抢的战略资源。

    运来的这批战马大半被东鸟皇室和朝廷购走,当然也不敢真的吃干抹净,剩下百余匹却是留个各方的甜头。

    对于这位黄姓商贾来说,卖给哪家都得罪一大批人,于是趁着新年将近的喜庆,干脆搞了个马赛,三场比赛三场冠军,每场冠军都能分到其中三成的购买权。

    有能耐全赢全买走都行。

    四灵和隐谷对此相当感兴趣。四灵是想弄到手里充实白虎卫,隐谷则是想阻止四灵弄到手里充实白虎卫。

    凡是事关四灵和隐谷关系的事情,风沙都很感兴趣想要插上一手,所以设法讨了邀请,跑去凑这个热闹。

    虽然不知道届时事态如何发展,带上萧燕这个马术高手,搅局的筹码无疑多了不少。备而不用,总比事到临头无子可落好。

    绘声见主人似乎意动,细声道:“燕子要是烫坏了屁股,就骑不得马了。”

    这一句叫画蛇添足,风沙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你呀~到处为孟凡攒人情,迟早被他拖累。”

    绘声被主人揭穿了小心思,倍感窘迫,红着脸不敢吭声。

    ……

第三百零七章 深冬马场

    深冬马场,没有黄草,只有黄土,幸好地冻,无以扬尘。

    系着各色绸缎的马栏醒目的圈出一大片跑场,长约数千步,宽也数千步,举目张望,十分开阔,令人心旷神怡。

    跑场四方设有层次分明的摞台作为观席,观席挨边及当中由高矮护墙隔出相对私密的小厅,用以接待贵宾。

    壁面和飞檐装点华丽,处处色彩缤纷,飘旗和艳带配着寒风簌簌,在冬日难得暖阳之下欢悦招摇,颇有年节气息。

    观台间隔处皆燃有烈火腾烟的大炭盆,主观台下方还有堆有冲天篝火,无不炭红烟缭,滋噼有声。

    加上来人甚多,无论聚散皆显得人头攒动,虽是天寒地冻,气氛异常火热。

    主观台是专门招待获得邀请的宾客,潭州府出动了城卫军在周围维持秩序,与其他观台隔开。

    两侧观台稍显简陋,然而游人更多,更喧嚣、更热闹,都是闻风而来的潭州居民和附近赶来的各镇镇民。

    还有心思活泛的大小商家沿台展摊,各家的幌子随风飒飒,字号飘扬。卖着热茶浊酒、点心玩具,飘腾的蒸气如云低压,如雾盖顶。

    附近挤满男男女女,甚至全家老少,许多幼童在人群中穿行欢奔,语笑声声。

    跑场尾端没有观台,仅是搭了许多简陋的棚子,城内有绅商在此摆下粥铺,开了流水席,来者有份,绝不收钱。

    这跟赈灾的粥厂不一样,不但粥稠可竖筷,而且多少有点肉,甚至还配有新鲜的点品。

    不光流民来吃,一些家境不算富裕的居民也会过来盛上几碗。

    加起来人数还不少,毕竟朗州军不久前围过城,虽然未曾破城,还是有很多家庭遭受重创,成员财物损失巨大,日子大不如前,年前难得开开鲜。

    其中大半粥铺肯定跟隐谷有关,隐谷最喜欢干这种事。

    在某些人看来这是慈恩善举,在某些人看来这是邀买民心。

    其实隐谷的势力比之前朝已经大大不如,毕竟当今天下纷乱久矣,各处都是出身低贱的武夫当道,对文人儒士多有欺凌之举,对高门大阀更是动辄肉毁。

    比如东鸟的开国皇帝木匠出身,南唐的开国皇帝乃是流浪孤儿,名震天下的海龙走私盐起家,刚刚篡夺北汉皇权的镇北王郭武,早先是个罪犯。

    正所谓天街踏尽公卿骨,曾经的门胄高华早就被扫荡干净。

    任凭你自认高贵,人家想羞辱就羞辱,想蹂躏就蹂躏。最终是死是活跟你完全没关系,仅在人家一念之间。

    隐谷赖以扎根生存的土壤流失太多,几乎溃堤,幸好底子够厚,愣是撑住了没倒。

    待得三大国鼎立之后,总需得文士治国,境况才逐渐好转,恢复当年翻云覆雨的能力。

    四灵的情况相差不多,迫于战乱形势被分割于各地,难以相互支援,直到现在也不像隐谷那样流通无碍。

    幸好四灵尚武重器,通过这些年的拼命发展,各处实力单拿出来都相当雄厚,一样开始覆雨翻云。

    风沙还是老习惯,在主台找了个不起眼的边角观台就座,左绘声右萧燕,一个丰腴妖娆,一个野性迷人,在别人看来当真艳福不浅。

    来此宾客几乎都是熟人,之前无论私下的相交和公开的宴会多半打过照面,皆是能够影响东鸟局势的大人物,有官有商,也有江湖人物。

    王尘和绝先生居然带人也来了,很低调的分别进入边角的小厅。

    王尘身边除了何子虚,还有那个潭州隐谷的方副主事。

    绝先生一样带来不少人,风沙最熟悉的自然是任松与何光。

    其余人等的择座十分有趣,以主台当中为界,左右泾渭分明,一眼就可以看出倾向四灵还是倾向隐谷。

    主台中间算是个模糊地带,上方多是东鸟官员,下方多是在野名宿。

    至于商贾及江湖名门,或稍稍靠左,或稍稍靠右,总体来说尚处于中间,似乎有倾向,又似乎不明显。

    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伏剑。

    她并没跟江湖人混一堆,反而跟那些贵气逼人的大东主混在一起。

    别人都带着女人,小鸟依人。就她是个女人,女扮男装。

    一身红袍,风姿飒爽。比附近的男人秀丽,比附近的女人俊朗,自然特别醒目。

    王炳川和王夫人也在这一圈人之中。

    王夫人显然比丈夫更善交际,比之英气勃勃的伏剑又是另一种妩媚的风韵,吸引瞩目更多一些。

    总的来说,这些人对伏剑是男悦女羡,对王夫人则是男馋女嫉。

    过不多时,云虚也来了。与那群各大势力驻于东鸟的显贵们谈笑风生,鱼贯进到处于主台正中间的贵宾厅。

    领头作陪的东鸟皇室居然是永王王崇,旁边尚有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与王崇眉目相似,只是削瘦很多。

    王崇似乎十分畏惧他,有意无意的躲远一点,又不敢真的抛开不理。

    风沙正暗中观察,腰间忽然被绘声拿纤指轻捅两下。

    “主人您看,两位小姐也来了。”

    风沙顺着她的指尖举目张望,不禁皱眉。

    整座马场处于潭州城东边,主观台位于马场西面。

    两侧观台分别位于南北两边,南边和摆粥铺的东边以平民居多,北面则以携刀带剑的江湖人居多。

    宫天雪和宫天霜就在北面观台的尾端,正巡逛着沿途的小摊贩。

    两女就跟着王龟身后。

    宫天霜双手抓满了小吃,蹦蹦跳跳显得十分欢悦。

    楚涉跟她并肩而行,两人不时碰头说小话。

    孟凡则凑在宫天雪身边嬉皮笑脸。

    宫天雪文静的很,不像师妹那样大大咧咧,莲步斯文,浅笑怡人。

    一行人身边有剑侍有侍剑,还有江城帮帮众。

    虽然沿途人等摩肩接踵,还被一众护卫奋力排开一个安全的空间,自然十分显眼,难怪绘声一眼就看见了。

    贵宾来齐之后,马赛的主办人黄东主一声令下,跑场内外炸响爆竹,轰天震耳。

    好几队人各自牵着马匹步入跑场,每匹皆是高头大马,线条柔美,体魄健壮。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仅看这些马匹遇爆竹炸响而丝毫不惊,就知不光是好马,且是上等的战马。

    ……

第三百零八章 女道童

    无论黄东主这批战马多么上等,也不过百余匹,略微影响四灵和隐谷的关系而已。

    风沙一直尽力维持两方平衡,时刻走在钢索上,所以才会关注这种细微的影响,应该还不至于惊动王尘和绝先生。

    没曾想两人都来了,还带着各自的高层,本来寻常的事情忽然不寻常起来。

    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跑场上十余名骑士驾着战马来回奔腾,表演马术热场,本就热闹的场面更加热闹,轰天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主台上的众人也纷纷喝彩。

    这种公开场合,大家都很注重形象。

    威严华贵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正经,千娇百媚的佳人一个比一个端庄。

    男人道貌岸然,女人优雅娴淑,很想难想象他们在不恨坊赌会上那种放浪形骸的模样。

    不管氛围正经还是放浪,风沙反正融不进去,缩坐在边角,心不在焉。

    云虚的剑侍悄悄从后面近身,凑他耳边低语:“公主说,同厅有个奇怪的道士,她偷偷问过永王,那是当今东鸟陛下的嫡长兄王振。”

    风沙悚然一惊,垂目道:“知道了。”

    剑侍躬身退走。

    东鸟开国皇帝定下传位规矩,并非父死子继,而是兄终弟及。

    王振正是嫡长子,本该继承皇位,然而他早就弃官,跑去当了道士。最终王范继位,王范死后又传给了王广。

    事情当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牵扯很多权利斗争,风沙仅能猜测大概,不过脉络还是很清楚的。

    儒道向来不分家,与隐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王振既然做了道士,显然跟隐谷十分密切。王范取代他登基,利在四灵。

    这一场四灵胜出。

    王振仅是退避,并没有丧命,隐谷肯定下了大力气保全。

    王范没坐几年皇帝,死了个莫名其妙。王广越过兄长王萼继位,其中最大的助力正是掌握军权,且和隐谷极为亲密的元大帅。

    这一场,隐谷胜出。

    接下来的事情,风沙便亲自参与了。

    王萼仗着四灵撑腰,举兵造反,围攻潭州,结果势败。

    又是隐谷胜出。

    这次四灵保下了王萼。

    这一段,风沙参与很深。算得上当中坐庄,两头吃饱,分得了大利,于是在东鸟获得了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王振毕竟是东鸟开国皇帝的嫡长子,拥有最正统的身份。

    无论当初内情究竟如何,毕竟是他主动放弃皇位,于东鸟朝野间的威望可想而知,包括当今东鸟皇帝王广在内没有人敢反对他……起码明面上不敢。

    难怪区区一场马赛惊动了王尘和绝先生,原来竟是来了能够彻底颠覆东鸟局势的重要人物。

    风沙正在思量,背后响起一个稍显稚嫩的女声:“我能坐这里吗?”

    离得这么近,居然连脚步声都没有,虽然环境喧闹,还是吓了绘声和萧燕一跳。

    萧燕只是握住了刀柄,绘声更习惯做护卫,已经扭身护住了主人。

    两人看清来人样貌,神情又是一松。

    来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女道童,穿着道服,束着道髻,若非道袍鼓胸,倒像个俊秀过分的小男孩。

    脸庞圆润,两腮略肥,更衬得白生生的颈部纤细,神采异常飞扬,眼神特别荡漾。

    绘声笑道:“小妹妹怎么乱跑,你师傅呢?”

    女道童理也不理,就盯着风沙,又问了一遍:“我能坐这里吗?”

    风沙起身比手,微笑道:“请坐。”

    女道童挽了个道揖,看他先坐下,才跟着坐下。

    她对风沙很讲礼貌,对绘声毫不搭理,身份贵贱竟是一下就区分出来了。

    绘声出身公主府,自然很有眼力价,看气质就知道人家是贵人,非但不敢生气,反而连坐都不敢并肩坐了,屈膝跪坐侧席,立刻矮上一头。

    萧燕除了主人和云本真,谁都不怕,坐在另一边好奇的打量。

    女道童仰脸问道:“你就是风沙?”

    风沙点点头:“女冠认识我?”

    女道童甜甜笑了起来:“人家还没加冠呢!叫我从灵就好。”

    风沙问道:“从灵小姐姓王?”

    女道童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叫武从灵。”

    风沙有些清楚,又有些迷糊,想了想没再多问。

    武从灵也不说话,盯着他扫量不停。

    风沙自认脸皮够厚,也禁不住一个小女孩这样乱看,只好把头扭过来问道:“从灵小姐找我有事?”

    “师傅要我传句话……”

    武从灵清清嗓子,憋出老气横秋的样子:“今日马赛别插手。”

    风沙失笑道:“尊师这没头没尾的,我听不懂啊!”

    武从灵斜眼道:“师傅还说,如果你说不懂,一定是装的,欺负我年纪小好哄。”

    她的眼睛大而有神,不圆偏狭,随眉尾高挑,睨视起来颇有种远超年龄的气场,甚至算得上惊艳。

    风沙心脏热跳几下,暗忖好一个龙睛凤颈,嘴上道:“尊师究竟是谁,我认识吗?”

    武从灵撇嘴道:“还装,柔公主的女侍不是告诉你了吗?”

    风沙不动声色道:“还请从灵小姐转告尊师,今日这场,我不插手。”

    他已经猜到这场马赛的奥妙。

    当初流城,他和绝先生斗法。

    双方都不愿真的拼个血流成河,于是把三河帮在升天阁的立帮大会作为赌桌,往桌上互扔筹码,以此取代真正的血拼。

    当时绝先生输了,然而并不服输,才有后来双方真刀实枪的干了一架。

    那时的情况和现在差不多,只不过他从赌客变成了看客。

    下面跑马的赛场就是赌桌,主观台上这泾渭分明的各色人等,就是四灵和隐谷的筹码。

    两方之所以瞒着他没有任何通知,正因为谁都拿不准他的脉,生怕他这个足以影响胜负的变数节外生枝,很有默契的把他摒弃在外。

    他乐得如此,不愿插手。

    武从灵瞧他几眼,敛目道:“你答应就好。”起身一揖,转身而去。

    萧燕倾身过来,不忿道:“你答应这么痛快,她反倒瞧不起你。”

    风沙瞟她一眼:“和你一样,就是欠收拾。不过她年纪小,我不计较。”

    萧燕缩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

第三百零九章 花娘子复仇记(一)

    演戏的累,看戏的爽,风沙乐得看戏,还不用花钱,免费观赏。

    甜点配热茶,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萧燕在那儿嘁嘁有声,甚为不屑,鄙视道:“你们汉人男子就这点能耐,也配叫马术?”

    风沙斜她一眼:“信不信我今晚回去就把你当马骑了?”

    萧燕哆嗦一下,俏脸发白,小声哀求道:“不用鞭子好不好。”

    显然她以为骑马真是骑马。

    风沙不禁翻了个白眼,佯怒道:“不光用鞭子,还要给你塞上嚼子,拴上缰绳。”

    萧燕垂头丧气,微不可查的轻嗯一声。

    绘声懂得比萧燕多多了,红着脸蛋偷瞄一眼,心中好生羡慕。

    她毕竟青春年少,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平常贴身服侍主人,不但亲密而且亲热,少不了耳鬓厮磨,难免心儿荡漾,时时幻梦。

    偏又挨过教训,不敢乱摸乱动,加上地位始终不高,几个剑侍首领就她一个还仅是单纯的侍婢。

    眼睁睁看着伏剑、云本真,还有姐姐,甚至连萧燕都掌有实权,在外面威风的很,心里可难受了。

    就盼着主人动心宠幸,她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如果运气好怀了孩子,将来就有保障了。

    风沙又逗了萧燕几句,何光忽然走过来,皮笑肉不笑道:“马赛将要正式开始,绝先生叫我跟风少说一声,既然来了,乖乖看戏就好,千万不要下场。”

    昨天楚韵馆午餐,两人因为君山青龙物资一事谈崩,几乎撕破脸,虽然多少还连着层边皮,没有彻底扯断,好脸色却是没了。

    风沙收敛神情,淡淡道:“知道了。”

    何光语气十分强硬,本想激他不忿,一旦出了岔子,必定惹恼绝先生,没曾想人家竟是无动于衷,不由暗哼一声,扭头去了。

    风沙的视线重新转回跑场,本来悠哉看戏的好心情瞬间倒了胃口。

    跑场上的马术热场已经临近尾声,十几名散开的骑士向四方观众招摇手臂,拨马回缰准备立场。

    岂知靠近北面观台的一匹战马忽然嘶叫一声,扬起两双前蹄凌空虚踩,倏然狂奔,竟是直接越过并不算矮的马栏,撞翻几个摊贩,直冲观台。

    马背上的骑士扯缰不动,神情惊惶。

    四方顿时惊呼不断,直面之处的人群更是到处奔逃。

    绘声眼尖目锐,忽然抓紧主人襟角,低呼道:“小姐在那边。”

    风沙猛地瞪眼。

    战马笔直奔踏,马头所指方向,正是宫天雪和宫天霜。

    她们一行人正坐在一个靠近跑场的茶点铺里,有桌有凳,离得又近,比观台位置还好,这时优点变成缺点。

    战马似乎发狂,速度快、距离近,加上人群乱窜,遮挡视线,几乎来不及反应躲闪。

    幸好有几个剑侍一直在附近把住高位,见状一面招呼躲开,一面冲下去阻拦狂马。

    仅凭人力自然拦不住跑起速度的冲锋战马,武功好又带着兵器那就不一样了,何况马上骑士并无夺人性命的意思和武器,战马也未曾披甲。

    剑侍和侍剑抓着什么扔什么,腰间的佩剑,手边的凳子,筷筒的筷子,掷得又狠又准,两女的近侍更是排到前面去当人墙,硬着头皮拦冲击。

    一阵投掷,劈头盖脸,马上骑士吓得魂飞魄散,半是被迫半是主动的从马背上摔下去。

    战马很快被戳插的半身是眼半身是血,加紧狂奔一段,蓦地疲软下来。

    王龟暴喝一声,连跺两脚,冲到战马头前,腾腾站定,眼看要被战马掀飞,忽一错步侧身,电光火石之间,让开马首并且双手紧扳,揪着马耳扭身猛旋。

    痛楚嘶叫的战马竟是双蹄滑空,砰地一下沉闷砸响,侧翻于地,四蹄乱蹬,挣扎起身。

    尽管战马也连遭重创,流血虚弱,王龟还是抵不住马蹄乱踹,不得不疾退避开。

    楚涉眼疾手快,飞身一剑直插马颈,喝地一声双手拍抵剑柄,顿时扎了个对穿,往下一压便开了条大口子,鲜血喷涌狂飙,激他一身满脸。

    倒地的战马迅速瘫软,蹬蹄渐渐无力。

    不知何时陷入静寂的跑场,忽然间欢声涌动,喝彩喧天。

    王龟得意洋洋,四方拱手。

    岂知斜里窜出一道倩影,手往他胸口拍实。

    王龟瞪大眼睛,伸手用力指人,胸口鲜血淋漓,也不知是人血还是马血。

    倩影冷笑道:“你灭我香竹帮满门,这是咎由自取。”

    正是花娘子。

    喧嚣的声音,戛然而止。

    花娘子又冷笑一声,往后暴退,钻入人群,几下闪动便不见了。

    风沙木无表情,微微转动眼珠,视线正好和宫天雪身边的孟凡对上。

    孟凡露出个一闪即逝的笑容。

    风沙微微颌首。他并不在意孟凡怎么设计的,成功就行。现在就挺成功的,隐谷无论如何也怨不到他的头上。

    宫天雪、宫天霜和楚涉皆大惊失色,短暂的愣神之后,七手八脚的拖住倒下的王龟,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迅速离开。

    孟凡当然紧紧跟上。花娘子善于用毒,自信一下就能弄死王龟,怕就怕会有意外,他总要确定王龟的生死,实在不行还要补刀。

    何子虚突然钻出小厅。

    风沙立刻和他对上了眼睛。

    何子虚神情严肃,风沙满脸无辜。

    何子虚狠狠瞪了风沙一眼,奈何实在儒雅斯文,瞪人不凶也不疼。

    他叹了口气,匆匆立场。

    风沙开心起来,任凭下面乱哄哄,他饶有兴致的把玩着绘声那对软若无骨的小手,当然脸庞还是绷得很紧。

    王尘和绝先生显然都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搅局,那位黄东主根本做不了主,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女道童武从灵从贵宾堂到他身边低语几句。

    黄东主顿时定下心思,吩咐一些手下清理血场,又叫人重新排下爆竹点响。

    听得爆竹声再次炸起,风沙心知肚明,两方起码还有一方仍旧不肯相让,非得在今天分出胜负不可。

    三场马赛必须两场胜出,赌注就是东鸟皇帝那张宝座。如果输家不肯认输,那就当面锣对面鼓,拼个腥风血雨。

    ……

第三百一十章 二虎竞食,大撒币

    尽管爆竹声声,想要安定人心,奈何声声心惊,反而更添慌躁。

    离场的人并不算多,毕竟跑来一趟不容易,贵胄与百姓同襄的年前盛会也寥寥无几,更多是避开靠近马栏的一排排摊铺,拼命往观台上面挤。

    黄东主找了个大嗓门的大汉宣布项目和规矩。

    风沙对这些并不关心,马赛的胜负对真正的胜负影响极其有限,主要是看双方参与者的背景。

    这些背景意味双方获得了谁的支持。现在仅是出骑士跑场争胜,真打起来就是出人手流血卖命。

    第一场乃是赛马,也就是比哪匹马跑得快。

    参与者十余人,骑士的背景几乎都在主观台上坐着,大都是各地军使的代表。这些军使真正占有地盘,掌有兵权。

    以主观台中轴线为分割,泾渭分明,三名骑士支持四灵,三名骑士支持隐谷,剩下的骑士的东家坐于当中,有倾向、不明显。

    其中两名骑士的背景最受人瞩目,一位是元大帅的亲卫,另一位是召水军使汪莱的亲随。

    元大帅名义上执掌东鸟全国兵权。召水军使麾下战舰近千艘,并且是实打实的掌握,乃是东鸟水军中最大的一支。

    元大帅显然是隐谷的人,汪莱则是四灵的人。

    没有田忌赛马那种上驷对中驷,中驷对下驷,下驷对上驷的技巧。就是上驷对上驷。

    双方都在尽力展现实力,玩这种小机巧于事无补,徒惹人笑。

    场上骑士数着背景细算下来,支持四灵一方的军使人数多上一二,支持隐谷一方的军使地盘大上一些,也更富庶一些。

    真打起来当然一翻两瞪眼,以成败论输赢。如今仅是甩筹码,那么只能算不相伯仲。

    赛马比赛,比着争先,你追我赶,激烈非常。数圈跑过,多数惊魂未定的观众终于缓回神,开始全神投入。

    有马赛自然有赌盘,押了钱的赌客拼命为自己押下的赌马鼓劲,气氛迅速热烈起来。

    最后攸州军使的亲卫技高一筹,摘得桂冠。

    这种场面上的胜负,并不影响真正的要人对这场胜负的认定,那就是不分胜负。

    这一场根本是明牌,只要元大帅和汪莱没有改变立场,或者在场军使不是一面倒的倾向某一方,那么这场的胜负在各家骑士出场之前就已经注定。

    一场比完有间隔,观众可以去买点心小吃,或者入恭净手。

    总之气氛重新热闹欢悦。

    主观台上则恰恰相反,谈笑声小了很多,气氛隐约有些凝重。

    该清楚的人都很清楚,后面这两场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牵扯到很多人的性命与荣辱。

    当然,主观台上多数人对此心里没数。

    这里坐着的虽然都是东鸟的上层,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身处核心,知道内情。

    比如伏剑这类人,无论看起来多么风光威风,实际上只会被胜负所影响,完全无法影响胜负。

    云虚的剑侍匆匆而来,再次走到风沙身后附耳:“公主觉得这场马赛不对劲,想问风少有什么看法。”

    风沙心赞云虚果然敏锐聪慧,这么快窥见端倪,丢了句:“二虎竞食,莫入虎山,静观其变,看谁先伤。”

    剑侍默念几遍,一个字也不敢记错记漏,然后躬身退走。

    第二场比骑射。

    骑士下场唱名,多是某某大商行的护卫,某某帮派的高手,明眼人都知道,商行帮会背后无不站着东鸟的高官显贵。

    一些外国商行帮会派下的骑士不会被算在真正的胜负里面,除非有特别的表态。

    比如伏剑就派人凑了热闹。如果风沙想要做文章,可以设法表达态度,否则三河帮本身既有四灵又有隐谷,无法单独代表任何一方。

    风沙默默盘数一阵,这场四灵输定了。

    隐谷支持王广,王广身为东鸟皇帝能够反哺隐谷。

    四灵对朝野的影响不能说不大,毕竟拼不过皇权。

    伏剑这时带着几个人靠了过来,躬身微笑道:“三河帮也派了高手下场玩玩,风少愿不愿意捧个场押注一二?”

    主人是她的后台,这种场面当然要趁机显摆一下。

    跟来的几个都是潭州各大商行的东主,与三河帮关系密切,签了很多大单,否则伏剑不会领来见主人。

    这些人各有各的背景,或多或少得到过提醒或者暗示。

    多数人未必清楚风沙的真实背景,只晓得跟自家的后台起码是同一层次。总之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自然小心翼翼的陪起了着笑脸。

    “伏少的场当然要捧。”

    风沙挺立起身,轻笑道:“诸位何不同我一起押注三河帮。赢了,诸位与三河帮订好的订单任意选一单,免单。输了,免半单。算我答谢诸位给面子捧场。”

    伏剑嫣然道:“那就要风少破费了。”

    几人相视一眼,喜动于色。

    他们与三河帮的订货动辄以船论,人家居然连问都不问,说免单就免单,这才叫财大气粗。

    有个胖子故作捶足顿胸:“悔不当初啊!早知今日会遇贵人,昨天和伏少谈成的那单怎么也得翻上三倍五倍,这下亏大发了。”

    他姿态诙谐,语调作怪,诸人皆笑了起来。身边的女伴更是花枝乱颤,各自舒展娇态柔体,倒也不敢对风沙乱抛媚眼,只是下意识想勾起他的注意。

    风沙比手示意,请诸人排排就座,一同观赏下面跑场的骑射比赛。

    绘声坐到后排,把主人身边的位置让给伏剑。

    输赢都大赚,诸人当然轻松惬意的很,傍着女伴交头接耳,语笑不断,时候到了又给那位三河帮骑士鼓劲。

    那位骑士也很争气,纵马三箭,箭箭靶心。惹得一片欢腾。

    伏剑略有些得意的向主人显摆道:“他是我重金礼聘的箭术高手,号称江南第一箭,绝对不会给三河帮丢面子。”

    萧燕听得嗤嗤笑道:“射这种死靶子有什么难的,在草原上随便找个孩童蒙上眼睛都不会射歪。”

    伏剑俏脸阴沉下来。

    她在帮里一言九鼎,在外面威风八面,还没人敢当众驳她面子,连主人都不会。这个蛮子女人好生可恶。

    ……

第三百一十一章 骗子和傻子

    风沙才不会理会伏剑和萧燕那点不对付,默默思索四灵怎么在第三场翻盘,在他看来很难。

    其实他并不在乎四灵和隐谷这场较量谁输谁赢。

    他的根不在东鸟,无论如何伤不到他。

    输得一方必须获得他的支持,用以平衡对方的压迫。

    赢的一方未免对方濒死反击,需要他这个桥梁维系底线。

    如果两方撕破脸真正开打,对他才大不利。

    这意味他必须选边站定,无法继续左右逢源。

    正思索间,后方起了一阵骚动。

    穿着道袍的王振,携着女道童武从灵步出贵厅。

    沿途诸人纷纷拜行大礼。

    最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突然间发生了,王振忽一旋身,走到亲近四灵一边的角落坐定。

    整座主观台瞬间鸦雀无声。

    哪怕不明白内情的人,好歹也知道这里泾渭分明,位置是不能乱坐的。

    比如伏剑带的几个朋友都是四灵的背景,不是她没有隐谷背景的商贾朋友,而是人家根本不会过来,她也不会逼着人家过来。

    王振本来不必出面站队,因为他显然支持隐谷,如今竟跑到四灵一边,对某些人来说无疑于平地惊雷。

    空气死寂般凝固一阵,几个官宦贵胄缓缓起身,从近中间的上观台,往四灵这边挪了几步坐定。

    下观台起来更多人,跟着改换位置。

    随之带来连锁影响,无论上观台还是下观台,呼啦啦一下过来好多人。隐谷那边座位顿时稀松起来。

    风沙扭回脑袋,重新望向跑场,都不用细算,四灵赢定了。

    如果隐谷没有类似分量的杀手锏,第三场不用比了。

    潭州隐谷的那位方副主事从小厅踱步而出,目不斜视的走到风沙身边,躬身道:“少主有请风少。”

    风沙木无表情的起身,按下想要跟来的绘声和萧燕,独自随方副主事转进小厅。

    沿途很多人在看他,神情各异。近四灵者忐忑,近隐谷者紧张。

    王尘负手立于望窗跟前,厅内竟然无人。显然小厅还有隔间,随行人等已经避开,留给两人密谈。

    方副主事将风沙领进门之后,向王尘行礼,然后关门退出,把守门外。

    王尘收回眺望的目光,轻声道:“感谢你还愿意来见我。”

    风沙身为四灵中人,当然可以不来,也不应该来。

    如今来了,是给她面子。

    风沙轻叹道:“我也仅能如此了。谁都可以背叛四灵,唯我不行。”

    他当然有扭转乾坤的能力,代价是再也不容于四灵。

    只要他还想当四灵之首,那就不可能为隐谷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这番话其实就是婉拒。

    王尘目光重投望窗之外跑场,梦幻的声线悲戚道:“销尽繁华春似梦,坠楼人比落花多。我心彼心,风少可明?”

    她这番话无疑于认输。

    隐谷认输,意味着在东鸟这战场做出退让。退让必定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尤其对那些本来拥护隐谷的人来说,更是灭顶之灾,必定遭受彻底清洗。

    隐谷就算生有千眼百手也不可能尽护周全。昔日堂上客,今日阶下囚的情况将会数不胜数。

    这是希望风沙从中周旋,同时也划出了底线。一旦越过这个底线,隐谷不惜全面开战。

    “王范继位,隐谷保住王振。王广继位,四灵一无所保。”

    风沙冷笑道:“直至王萼,王萼也被你们保住了。隐谷自诩悲天悯人,端得赶尽杀绝。四灵被斥穷凶极恶,却必须次次留情。我呸~”

    王尘缓缓道:“挂靠升天阁,托寄三河帮,风少可愿意?”

    风沙立时变了脸色,笑容可掬道:“隐谷的份额不准变。另外,不恨坊的底细想必你很清楚,易门百废待兴,易掌教殚心竭虑,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绝对不叫趁火打劫,这叫……咳,各取所需。说简单点,想要保住某些人,可以。只要进了升天阁,三河帮,不恨坊,他来保证安全。

    当然不是走城门,想进进想出出。也可以说是走城门,因为要交入城税,搜身刮净那种。

    尤其四灵、隐谷都在升天阁、三河帮占有份额,正是相互重合的模糊地带,两方都能放心。

    王尘没好气的白了风沙一眼,垂首低吟道:“潭州大劫,无可避免,万千百姓,苦难更甚,其错在我,其罪在谁?”

    风沙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子系中山狼,形势比人强,可怜东郭,兼爱恶狼。”

    若非王振这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临阵倒戈,隐谷绝不会败的这么凄惨。

    王尘哭笑不得:“你才东郭,你全家东郭。儒家主张爱有等差,墨家才讲兼爱非攻。”

    她忽这一下,露出小女儿姿态,竟是褪去出尘和沉稳,说不出的调皮,然而面貌隐约透出难言的苦涩,竟是使人不敢直视。

    “兼爱是指爱人,可没说爱禽兽,很多人在我眼里其实算不得人的。”

    风沙转开视线,淡淡道:“何况兼相爱,还需交相利。爱是相互的,利也是相互的,大家各取所需。”

    王尘幽幽一叹,负手望窗。

    风沙躬身行礼,拉门退出。

    走上主观台,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的身上,就想看他坐哪里,没人去关注跑场上仍在进行的马赛,因为那已经完全不重要。

    风沙哪也没坐,径直走到四灵的小厅。

    门外两个卫士看他一眼,其中一人躬身道:“稍等,容禀。”

    风沙抱着双臂,无聊的等在门外,忽然和武从灵对上了眼睛。

    他其实想看王振的,偏又不稀得看,只好看王振身边这个女道童了。

    武从灵睁大眼睛一眨不眨,须臾不肯示弱。

    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居然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顽童般斗起了眼睛,就看谁先忍不住眨眼睛或者躲闪视线。

    风沙脸显惊悸之色,武从灵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张望,结果什么异常都没有,扭回头恶狠狠瞪着风沙,明亮水灵的大眼睛像是在骂:“骗子。”

    风沙笑盈盈的做了个口型,一语双关道:“傻子。”

    武从灵差点气得跳起来,被王振伸手按下。

    过不一会儿,卫士出门有请,风沙整整衣衫,迈步进门。

    ……

第三百一十二章 瓜分和鲸吞

    绝先生负手立于望窗跟前,厅内也是无人。

    风沙嗤嗤笑了起来。

    绝先生不悦道:“你笑什么?”

    风沙连吞几口口水才生咽下笑,低喘道:“王尘也像你这般站在窗前负手远眺,就连脸上云淡风轻的欠揍模样都一模一样。”

    看似笑语,其实挑明他和王尘已经谈过,是带着隐谷的条件来的。

    绝先生面露错愕之色,旋即笑道:“这叫臭摆架子,不知何时开始竟成为习惯了。来,风少,请坐。”

    两人分主宾落座。

    绝先生微笑道:“风少似乎心情欢悦,想来狠狠宰了隐谷一刀。”

    风沙正色道:“四灵即我,我即四灵。四灵的确狠狠宰了隐谷一刀。”

    绝先生哑然失笑。

    “隐谷开出什么条件?我提醒你,王振当头一锏,称得上绝杀。哪怕摆明车马,正面干上一架,我们也赢定了。一般二般的条件,别怪老夫不给风少面子。”

    风沙嘿嘿一笑:“隐谷妇人之仁,打算给羽翼买命,让他们交出权利和势力,换得保全性命。”

    绝先生捻须斜眼:“听起来不错,既然他们肯老实交权,也省的我们挨个拔毛,费神费力不说,难免带出太多血。”

    四灵会怕杀太多人、见太多血吗?当然不怕。这番话质疑讥讽的意味更浓。

    风沙淡然自若道:“玫瑰虽美,枝干多刺,想要连根拔除,花红手更红。咱们何不剪花自娱,让隐谷留枝空赏?”

    这是隐喻隐谷的底线,美丽的花朵可以交出去,枝干必须保留,想要连根拔除,那就开战。相信四灵也不愿被扎个满手血,伤得比花更红。

    也就是得不偿失的意思。

    绝先生皱眉道:“还请风少细说,怎么剪花不伤枝,怎么留枝单取花?”

    之所以急着在年前翻盘,正是因为东鸟上执事担心自己在东鸟大会上颜面无光,不但被其余五位上执事讥笑,话语权也会一落千丈。

    所谓话语权绝不仅是平常人说说话而已,其时每一句话都将影响四灵未来长达十年的高层定策,进而影响东鸟四灵的势力消长,东鸟上执事当然要全力力争。

    如今好不容易彻底压下隐谷,总算挽回之前失败的面子,四灵大会上终于不必灰头土脸,至于讨回损失倒在其次。

    所以绝先生没有拂袖赶人,还能忍着问下去。

    风沙对此心知肚明,缓缓道:“现有三尊花瓶,一为升天,二为三河,三为不恨,花瓶盛枝,只露花朵。如此剪花,既不扎手,也不伤枝。”

    绝先生挑眉道:“风少当真雁过拔毛,这一刀不止宰了隐谷,还宰了四灵。哼~”

    清洗隐谷的羽翼,自然全面接管留下的势力。然而过了风沙这一道手之后,只能按东鸟四灵在升天阁和三河帮的份额分成,也就剩三成。

    风沙白赚三成,隐谷还能保留三成。

    不恨坊更是管不到,也不好管。这个破口,肥油更不知会流出多少。

    要知道这分成的可不是财物,乃是重新划分东鸟的权利归属,岂是钱能够衡量的。

    风沙再次正色道:“我即四灵,四灵即我。四灵的确狠宰隐谷,并且雁过拔毛。至于易门,易门太小,能吃多少?难道我这点面子都没有?”

    绝先生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摇头道:“就算我点头,上执事未必松口。”

    风沙淡淡道:“绝先生心里很清楚,占得皇权,已经收割大头,些许边角毛利,上执事不会跟我计较。”

    绝先生沉默一阵,轻声道:“风少作为中人,当需作保。东鸟反抗势力,不得反抗。”

    “人皆畏死,临死反击很正常。”

    风沙摇头道:“三尊花瓶其实就是围三阙一的那个一,只要上执事和绝先生不把花瓶打碎,我保证枝是枝、叶是叶,或许随风乱飘,不会成束鞭笞。”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王广没有任何退路,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反击。既然王振能够临阵倒戈,想必上执事对此早有腹案。”

    绝先生不置可否道:“我原则上同意风少的提议,当然还需上执事首肯。请风少陪我同观马赛,或许马赛结束之前,会有好消息传来。”

    风沙轻轻点头,目光转向望窗之外。

    绝先生报了个歉,起身转入内厅,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就座。

    风沙的三尊花瓶之说,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人改换门庭。

    无论你之前是什么高官显贵,占据什么高位,只要属于隐谷一脉,除非拜入升天阁、三河帮、不恨坊,否则必遭清洗。

    换句话说,这些挂靠人等成为了升天阁、三河帮和不恨坊的羽翼,通过这些羽翼,三家立时在东鸟获得了实打实的在地势力。

    上可影响朝堂,下可图利商贾,真正的呼风唤雨。

    当然,挂名的意味更浓重一些,想也知道这些还是会倾向隐谷。

    另外,三家情况各不相同。

    比如东鸟四灵在升天阁仅有份额,这份额还握在风沙和云虚手中,加上王尘就住在升天阁里,宫青秀肯定不会插手这类事情。

    所以挂名升天阁真就只是挂名,几乎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顶多不能再敌视四灵,起码不能明着敌视,毕竟风沙做了保。

    三河帮情况更复杂一些,东鸟四灵实打实的占有三成份额,并且派驻大量人员,占据相应的高层位置。挂靠的人,将会受到相对严厉的制约。

    不恨坊的后台是易门,四灵和隐谷都插不进手,也不能随便插手,挂到这里最不受四灵制约。

    奈何易门本身势力太小,获得保障会少上很多,很容易受到外部的打压。

    总之,三家各有利弊。基本上地位高的人会选择升天阁,中不溜的人会选择三河帮,处于底层的人才会选择不恨坊。

    当然,具体情况还要看四灵的盘算和隐谷的思量,多半人估计身不由己。

    这些琐事就不用风沙、绝先生和王尘等高层操心了,一旦定下决策,各自都有下属锱铢必较,在吵嚷中决定下来。

    ……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夜约

    临近中午,冬阳高升,马赛接近尾声。

    第三场是比夺旗。跑场上十数名骑士各展本领,驾马来回穿插,木刀木枪梆梆作响,偶尔碎断纷飞,也有骑士落马退场。

    红旗插在跑场尾端,躲到之后必须跑满全场到另一端,于十余步的划线之外隔空掷到旗桶之内才算获胜。

    红旗半途折损或者落地都算作废,必须重头开始。

    总之斗起来相当激烈,不仅考验骑士的马术和武艺,机敏和判断也必不可少。

    四方观众气氛热烈不时至顶,叫好声此起彼伏。

    与之相比,主观台上安静的过分,别说喝彩,连个大声喘气的人都没有。

    轻微的开门声,竟是异常刺耳,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凝聚过来。

    风沙神情自若的走了出来,再次进到隐谷那间小厅,少许之后返身出门,回原座坐定。

    伏剑有心想问一下,又不敢张嘴。

    正在众人忐忑不定的话时候,隐谷的厅门再次打开,王尘率众立场。

    主观台上的气氛立刻不一样了,四灵一方难掩欢悦之色,一个个交头接耳。隐谷一方如丧考妣,许多人失魂落魄的跟着离开。

    又过一会儿,绝先生带着人从厅内转出,稍稍停步,面带微笑的扫过观台诸人,视线在王振和风沙脸上逗留少许,分别微微颌首。

    王振跟着起身,带着武从灵,随他一起离开。

    风沙则无动于衷,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向绘声低声吩咐道:“中午我要在晓风号宴请宫青秀、伏剑和易夕若,你立刻准备和通知,她们必须尽快赶到。”

    绘声应了一声,赶紧起身办事。

    伏剑一直竖着尖耳朵,忍不住凑头过来,小声道:“风少找我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吗?”

    风沙不答:“我就在这儿等你,你去犒劳一下为三河帮挣面子的好汉,待会儿咱们一起走。”

    伏剑点点头,向边上排坐的一众朋友笑道:“风少豪爽,各位赢了彩头,怎么也得破费一下,犒劳今天的大功臣呀!”

    诸人皆笑容满脸,拥着女伴随她同去。

    又过一阵,终有骑士成功掷旗入筒,拨马绕圈,振臂高扬,无论到哪边,皆惹得欢呼喧天。

    萧燕不住撇嘴,神情极为不屑,忍不住道:“要是让我下场,保管没他什么事。”

    风沙心情甚好,笑道:“你要是喜欢,我把这马场买下来,请些高手陪你玩玩。”

    萧燕先是喜滋滋,后又摇头道:“年后就要走,也玩不了几天,算了。”

    风沙含笑道:“等你恢复自由之后,这就算我送你的礼物,有空再来潭州玩一玩,我全程奉陪。”

    萧燕就喜欢听这个,顿时高兴起来:“到时你可不能把我呼来喝去。”

    她忽然声音小了些:“要不我不要马场,你晚上不骑我了。我……我不想挨鞭子,也不想塞嚼子。”

    风沙哑然失笑,刚想说话,王夫人挽着丈夫走过来,嫣然道:“风少笑得这么开心,莫非押注赢了吗?”

    主观台上本来就没几个人敢过来风沙说话,经刚才那么一遭,就更没人有这个胆子了。

    这里个顶个人精,一个个心里敞亮的很。

    虽然不明白风沙究竟是什么背景,反正是能够在四灵和隐谷高层之间转寰来去的大人物。

    王夫人的盘算其实跟伏剑差不多,想要在这种场合显摆一下与大人物的关系,表示自己不但有后台,而且很大。

    风沙起身迎道:“又和王兄王夫人见面了,两位快请坐。”

    三人依次坐下,王夫人和风沙之间隔着王炳川。

    毕竟是公开场合,王夫人总不好越过丈夫和别的男人挨着坐。

    风沙坐稳后整整袍角,笑道:“王夫人果然秀外慧中,猜中了。我的确押注赢了一场,获利颇丰。”

    王夫人掩嘴娇笑:“既然风少赚了彩头,可不能忘了老乡。不知中午是否有空,请我和炳川尝尝东鸟特产的美味佳肴呢?”

    风沙婉拒道:“中午尚有点事,怕是要拂二位面子。两位千万别误会,我当真敬重王老爷子,确实要事在身。这样,过几天一定设宴款待贤伉俪,以示歉意。”

    王夫人美眸亮了起来。她很想从这“要事”当中分得一些好处。

    王炳川显然听不懂风沙故意漏的口风,干笑道:“那怎么好呢!应该我们款待风少。”

    王夫人往他后腰上重重推了一把,冲风沙道:“妾身和陪炳川约好年前找个晚上夜赏城景,不知风少是否有空赏脸同游呢?”

    声音似乎比刚才大了一些,坐于附近的人都听得见。

    风沙含笑点头。

    他已经答应今天晚上与王夫人逛灯会,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没想到她会公开邀请。

    一转念便即会悟。

    这种邀约,显示双方关系很不一般,远比饭局亲密多了。没有点明灯会和时间,自然是为了保密,免得跟上一大堆尾巴。

    果然有些人脸色微变,瞧向王炳川和王夫人的眼神恭谨起来。

    三人有的没的交谈一阵,伏剑回来了,笑嘻嘻的与两人分别打了招呼。

    王炳川管理的大江商行也属于三河船社,且是少有不属于三河帮的独立商行,三人不但认识,而且很熟。

    王夫人知情识趣,携丈夫告退,回去就被一群人围上了。

    风沙带着伏剑和萧燕离场。

    一路车马,回到晓风号,进得舱厅。

    绘声已经提前回来安排好了,菜是一道道的上,人是一个个退,不留人服侍。

    宫青秀很快得讯赶来,风姿绰约的挨风沙身边坐下,刚刚张唇欲问,风沙便即摆手道:“等等。”

    酒菜上齐,腾腾热气,喷香怡人。

    风沙不动筷子,也不做声。

    宫青秀偷眼瞄他,心情忐忑,美眸转去询问伏剑。

    伏剑赶紧冲师傅挤出笑颜,微微摇头,示意不是坏事。

    待得酒菜微凉之时,易夕若总算到了。

    见得风沙身边两女,易夕若美眸闪光,行礼道:“夕若拜见宫大家,见过伏少。”

    伏剑赶紧还礼。

    宫青秀盯着易夕若不逊自己的绝色容颜,心里不禁发酸,勉强笑道:“夕若妹妹请坐。”

    ……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三女午宴

    宫青秀知道风沙花费巨资和心思捧红易夕若,甚至还留易夕若在自己房里过夜。这些天她辗转难眠,那种不在独一无二的感觉十分塞心,更令人异常失落。

    幸好她性情贤淑,不至妒恼,然而终究也免不了吃味。

    三女来齐,风沙轻咳一声,去摸酒杯。

    伏剑抢着给主人满上酒。

    论地位,她是宫青秀的徒弟。论身份仅是个侍婢。论样貌身段,比之两女绝色,她顶多算个小家碧玉,尚可一观而已。

    自然加紧讨好,起码让主人感觉用着贴心。

    “今次宴请三位,是有正事要事。”

    风沙举杯又搁下:“以下之事,你们记住即可,不准扩散外传。当然,夕若情况特殊,可以自己把握尺度。”

    易夕若身为易门掌教,很多事并不能瞒着门内高层,何况她也需要借此稳固地位。

    三女见风沙无比郑重,皆缓缓点头。

    “四灵和隐谷刚刚分出了胜负,四灵赢了,隐谷服输。接下来东鸟朝野将会发生剧烈的震荡……”

    相比两女,易夕若最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那对美丽的异瞳顿时耀亮起来。

    风沙盯着宫青秀道:“我知道青秀你与隐谷关系很好。这种时候,少说少做,对隐谷才真正有利。”

    宫青秀轻嗯一声。

    风沙环视三女,一字字道:“我与两方高层商定,升天阁、三河帮、不恨坊……中立。接下来将会有很多人托庇于你们。”

    易夕若再难掩饰心中的激动,喜悦透眸,娇躯轻颤,雪颊浮红,丽色惊人。

    她已经兴奋到了极点。

    她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换来了易门再兴的希望,并且已经唾手可及。

    易云果然是易门的障碍,是绊脚石。

    哪怕时轮回转一百次,她也要杀他一百回。

    不对,她这种大无畏的献身精神,易云应该无地自容,根本不该等她动手,应该羞愧自杀。

    她果然没有做错任何事。

    风沙扫她一眼,淡淡道:“贪心不足蛇吞象,我没那么多功夫再帮你收拾烂摊子。”

    易夕若极力收敛兴奋神色,露出无比温驯的模样,柔声应是。

    风沙转向伏剑道:“思碧你见过,当初她冒险潜进潭州报信,为我废了一手一足,更是身心俱创,现在差不多养好了,你把她带在身边,让她负责相关事宜。”

    伏剑没想到主人居然还惦记着这么一个小小的残废剑侍,赶紧肃容应是。

    风沙这番安排当然有他的道理。

    挂靠升天阁的人,仅是挂名而已,实际还是由隐谷掌控,宫青秀在不在潭州,没有任何影响。

    易门拥有足够的体系,哪怕易夕若跟他走了,也能在潭州撑起骨架。

    唯有三河帮内部人员复杂,对挂靠的势力约束极为有限,一旦伏剑离开,帮内根本留不下合适的人打理。加上管这个并不需要能力,仅需要忠心。

    风沙相信思碧的忠心,也是奖励她的忠心,所以把这么一个十分威风又不必殚精竭虑的美差托付给她。

    另外思碧毕竟残废了,终究不方便舟船劳顿,不如留在潭州息养。

    说完话,风沙再次举杯向三女敬酒,三女一齐回敬。

    三女一男,尽皆干杯。

    风沙笑了笑,动筷子吃菜

    舱厅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风沙瞧出宫青秀心里的小九九,待她特别的好,一个劲的给她夹菜,不时还亲自倒酒,毫不掩饰自己更胜一筹的尊重和喜爱,明显冷落易夕若和伏剑。

    伏剑自然不敢跟师傅争宠。

    易夕若非但不敢,反而羡慕更甚。

    她心思多的很、转的快,不时瞅准空当和宫青秀小聊几句,总之低眉顺眼,十分乖柔。

    正吃到一半,门外传来嘈杂声。

    宫天霜一脸惶急的闯进门来,宫天雪满脸无奈的跟她身后。

    两个剑侍急急追来,看见风沙皱头,赶紧伏地埋首,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尽管主人严令,小姐非要强冲,她们不敢阻拦。

    风沙还没来得及发火,宫青秀先恼了,脸若寒霜,秀手拍桌,美目凛然的呵斥道:“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她一贯好脾气,难得发火,发起火来吓死个人。

    宫天霜吓得一个哆嗦,结巴道:“师傅,你也在啊!”

    宫天雪赶紧跪下,忙道:“我们知错了。”伸手偷拉师妹。

    宫天霜这才回神,跟着跪下。

    伏剑起身避开,跑去跟两位师姐肩并肩跪到一起。

    宫青秀向风沙歉然道:“是青秀管教不严。”

    宫天霜忍不住道:“霜儿知错了,甘愿受罚。王师伯快不行了,师傅和风少一定要救救他。”

    宫青秀俏脸色变,急忙起身过去:“他怎么了?”

    两人毕竟婚约在身,王家更是待她恩比海深,她喜不喜欢王龟是一码事,担忧王龟的性命是另一码事。

    宫天霜将王龟马场遇袭的事说了,不光心脉受创,还中了毒,已经气若游丝,只剩半口气了。

    宫青秀慌张起来,快步奔往门口,忽又顿步,向风沙道:“我……我去看看他。”

    风沙正色道:“救人要紧,不管需要什么天材地宝,我来弄。”

    易夕若刚想说话,风沙桌下伸手按住她。

    宫青秀道了声谢,挪步出门,居然迎面撞见何子虚,显然早就等在门外。

    何子虚向风沙打了声招呼,目光盯上易夕若,行礼道:“医家内经亦有五行阴阳。脏象病机,何必问道于盲,眼前正有方家。”

    风沙讶道:“何兄的意思,夕若姑娘懂医术?”

    何子虚才不信他不知道,心道装得跟真的似的,淡淡道:“医者仁心,望夕若姑娘施以援手。”

    易夕若偷瞄风沙,不敢应声。

    她又不傻,风沙偷偷按住她,显然巴不得王龟去死。

    风沙肃容道:“何兄所言正是,尽管我不喜欢王龟,也不乐见他死了。还请夕若姑娘妙手回春。”

    宫青秀盯着,何子虚逼着,他再不情愿也只能松口,就盼易夕若机灵点,让王龟死个似模似样。

    奈何何子虚实在太了解他,立刻加了句:“难得风少善心,青秀大家必定感念。”

    风沙无奈道:“请夕若姑娘一定竭尽全力将他救活,否则青秀大家就要怨我一辈子了。”

    ……

第三百一十五章 见血不利

    风沙气呼呼的回到房间,原本的好心情已经败坏殆尽。

    王龟十口气只剩下半口;好死不活被送来晓风号;宫天霜冲进来当着宫青秀的面捅开;何子虚直接盯上了医术高超的易夕若。

    世上哪有这么多巧事,肯定是何子虚安排的,逼得他当场下不来台,不得不松口。

    可恶,太可恶了。

    云本真白天一般都不在,绘声和柳艳贴服侍在侧。

    绘声胆子小,见主人脸色铁青,大气都不敢喘。

    柳艳胆子大、心眼少,却是没想那么多,好奇道:“谁惹你生气了,我这就去砍了他。”

    风沙软绵绵的靠上躺椅,摆摆手没有做声。细想起来,他的确有些理亏,毕竟他和隐谷有约在先,答应放王龟一马的。

    让人对付并王龟其实没有问题,只要撇清关系就行。奈何何子虚已经盯上了,继续下去必定得罪隐谷。

    隐谷现在的确腾不出手,然而并不意味着人家不会记小黑账。

    这次他能够占到大便宜,归根结底源于四灵和隐谷互不信任,同时又都信任他,这个漏子不给他捡都不行,也只有他捡的起。

    为了区区一个王龟,折损与隐谷之间的信任,实在得不偿失。

    杀人的机会还有的是,总能找到,没必要纠结一时。

    心思顺了,气也就顺了,他又开始高兴的盘算这次到底能捞到多少好处。

    好处巨大是肯定的。

    王广都是在隐谷的支持下当上皇帝的。可想而知,隐谷对东鸟朝野渗透有多深。

    隐谷既然决定退让,这些人多半都会选择托庇于升天阁、三河帮和不恨坊之下,其中不少高官显贵,每一个都是能够在东鸟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虽然仅是挂着三家的名义,真能到他手上的实际好处恐怕打对折之后还要打个对折,依然超乎想象的巨大,更何况往他身上堆积的影响力是不会打折的。

    武夫登位,只能靠兵,羽翼都是依附来的,这就给了阴谋家合纵连横,架空皇帝的土壤。

    君不见大小各国黄袍加身的戏码,十余年来演了恨不能几十遍,皇帝跟不要钱似的换。

    最近得到绘影密报,镇北王郭武已经正式登基为帝,取代北汉,立国为周。

    正是因为单以武掌权,本身枝蔓不密,扎根不深,很容易就被下面人砍了主干取而代之。

    如果他有心经营东鸟,并且愿意潜心经营的话,至少也能跟四灵、隐谷在这里三足鼎立。待得时机合适,手腕恰当,说不定也能扶持一位皇帝上位。

    风沙正在那儿美呢!巧妍捧着肚子来了。

    她怀孕也就三月多一点,加上冬衣颇厚,根本不显身子,偏要一手撑后腰一手托前腹,走两步就喘一下。

    巧妍精灵的很,老早就发觉只要凸显肚里的孩子,主人就会好说话很多,该气的时候不气了,不气的时候笑容满脸,简直比免死金牌还好使。

    风沙真就吃这一套,起身相迎不说,直接让出自己的靠椅,亲手扶她躺下,招呼绘声快取毯子快倒水,招呼萧燕赶紧挑旺炭炉端来果品。

    他自己就着个小凳挨着坐下,细心的帮巧妍掖着毯沿:“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孟凡做的不错,就算这次没成功,我也不怪他。你别担心了,好好养身子。”

    或许是房内太暖和,盖得太严实,巧妍的脸蛋有些烫红:“谢谢主人。只是……花娘子怎么办?”

    风沙以为巧妍吃醋,愣了愣,试探着问道:“要不我……干掉她?”

    巧妍噗嗤一笑,娇憨道:“主人想哪去了,真要干掉她,孟凡还不得把我休了。”

    风沙板脸道:“他敢。他敢休你,我削死他。”

    巧妍哎呀道:“主人这样说,绘声姐该生我气了。”

    风沙失笑道:“她心疼弟弟不假,更心疼她的小侄子,孟凡要是敢休你,都不用我出手,绘声先削死他。”

    巧妍嗔道:“都没出生,哪知道男女。”

    绘声忙道:“你屁股又大又圆,一定生男孩。”

    巧妍脸蛋更红,神情略有些不自然,勉强掩饰住了。

    她知道孟家就孟凡一个男丁脱离苦海,就指着她生下男孩传宗接代,为孟家开枝散叶。越是这样,心里越是忐忑,要是生个女孩怎么办?

    奈何这个由天不由人,她再聪明也使不上劲。

    风沙听听没吭声。

    这不是喜欢男孩或者喜欢女孩的问题,而是血脉传承的现实问题。孟家需要这个男孩。

    他也需要。

    有了这个男孩,保护好这个男孩,绘影绘声两姐妹就是他最忠心的下属,可以给予完全的信任。

    巧妍不愿纠缠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把话题扯回此来的目的:“也不知孟凡怎么想的,居然把花娘子偷偷带上晓风号,还说要藏在我们房里,这该怎么办?”

    风沙脸色微变,问道:“现在人在哪里,他的理由是什么?”

    花娘子要是被隐谷逮到,拔出萝卜带出泥,他就落人口实了。

    巧妍咬唇道:“目前躲在贮藏舱,孟凡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看他分明就是……就是,哼,就是馋她的身子。”

    风沙沉下脸,冲萧燕道:“干掉她,毁容、捆石、沉河,现在。”

    巧妍和绘声吓了一跳,齐声说不要。前者拉住风沙,后者拽住萧燕。

    两人吓的原因并不一样。

    巧妍是担心孟凡的反应,会对她不利。

    绘声则是单纯不情愿。在她看来,弟弟最好找上十七八个女人,生下七八十个孩子。

    风沙淡淡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杀人需要你们同意了?”

    绘声顿时不敢作声了。

    巧妍抚着肚子小声道:“孩子太小,见血不利。”

    风沙愣了愣,展颜道:“是我思虑不周,算了算了……”

    当然言不由心,否则杀王龟算什么?这算给巧妍面子,免得让她回去难做人。

    这时一个剑侍进门附耳道:“思碧求见。”

    风沙神情微动,颌首道:“让她稍等一下。”转向巧妍继续道:“我来想办法安置她,保管让孟凡看得到吃不到,你不要吃醋了。”

    巧妍赶紧应是,掀毯起身道:“主人要待客,婢子先告辞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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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