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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零七章 小马驹萧思速完

    听着楚涉把东西交给了柳艳,风沙的心里再度浮现出熟悉的感觉。

    类似的感觉,他在江宁时有过。

    那时,宫天霜、楚涉、白绫、柳艳、花娘子、纪国公夫妇和李玄音各自不同的分工,联手把王龟送进皇宫当了太监,才有之后破坟毁墓焚棺之事。

    然而,一直缺了一个可以把所有人串联到一起的关键人物。

    后来知道,这个关键人物是周宪,这是周宪临终前的布局。

    现在情况几乎重演。

    早在几天前,纪国公夫妇就连山诀一事请他喝茶,并来状元楼吃饭,之后种种不赘言,总之在这勾栏客栈“巧遇”初云。

    换句话说,柳艳、花娘子和关注连山诀的纪国公夫妇开始形成交集,同时扯上初云。

    这件事单独拿出来,风沙仅是觉得一切太巧,仅此而已,直到现在。

    初云、楚涉、白绫、柳艳、花娘子通过那羊皮卷开始产生联系。

    抛开一切纷杂,诸如连山诀,羊皮卷,白枫之死等。

    实质上,这些人又开始形成某种串联。

    除开不在汴州的李玄音和宫天霜。

    有过一次经验的风沙立刻察觉这是某个布局的起手式,暂时还不知道目的。

    周宪早就死了。

    她在临终之前到底安排了多少事情?

    竟然延续到现在,甚至延续到国外?

    显然不可能是周宪临终前的布局,因为张德绘制羊皮卷是她死后才发生的。

    风沙不信周宪能够神到未卜先知。

    那么,现在是谁在布局?

    风沙默默地喝着酒。

    楚涉紧张的瞧着他。

    白绫终于忍不住问道:“张德到底是什么人?”

    风沙倏然回神,缓缓道:“他是北周殿前司都点检张永的大公子,张永是晋国长公主的驸马。”

    楚涉和白绫的神情都僵住了。

    白绫失声道:“驸马!”

    两人毕竟是江湖人,对官职并不熟悉,对官位代表的权势更是毫无概念。

    倒是驸马都尉一职一直深入人心,连平民老百姓都晓得这是公主的丈夫。

    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在寻常人眼中,这就是顶了天了。

    不是他们两个江湖人能够招惹的,更别提报仇了。

    风沙问道:“既然你们能把东西交给柳艳,那么也就可以找到她了?”

    楚涉回道:“柳仙子最近因为连山诀一事惹恼了佛门,江湖上太多人在追杀她,连她的朋友都噤若寒蝉。请风少一定要帮帮她,我先替柳仙子谢过风少。”

    其实他回避了风沙的问题,显然不想说出柳艳的下落。

    风沙不以为忤,自顾自道:“我欠着她人情呢!当然是要还的。我正苦于找不到她的下落,想帮也帮不上,她现在人在哪里?”

    楚涉犹豫少许,歉然道:“不是信不过风少,我答应帮柳仙子保密,总要先问过她一声。”

    柳艳跟他说了,之前她住在风沙通过三河帮安排的安全屋里,至今没有躲回去,说明必有原因。

    具体情况,柳艳没说,或许是担心给风沙惹麻烦,但更有可能是信不过风沙。

    既然信不过,那就一定有缘故。

    风沙在他眼中一直是一个令人恐惧的神秘人物。

    好像没有风沙不知道的事情,没有不能办成的事,势力滔天,来历不明。

    言行举止透着诡谲,根本不似正道路数。

    江湖上种种乱事、恶事好像都跟这人有着若隐若现的关系。

    风沙走到哪里,乱到哪里,活生生一个移动乱源。

    好像周身笼罩着一层邪恶的迷雾,拨不开、看不透,不停往外辐射着混乱。

    楚涉并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大意,把柳艳给害了。

    风沙转向白绫道:“他不肯说,你说。”

    白绫看了楚涉一眼,十分犹豫。

    楚涉微不可察的摇头。

    风沙笑了起来。

    “殿前司都点检其实就是禁军首领。想必你们也感受到了一点,否则不会向初云求助。我保证,张永还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你们不可能还活着。”

    楚涉和白绫脸色剧变。他们不清楚什么殿前司都点检,对禁军首领就很有概念了。

    风沙淡淡道:“当然,只要你们呆在我这里,那就是安全的,至于想报仇,很难。”

    白绫咬住下唇,眸光闪乱一阵又坚定下来。

    “如果我说了,你能帮我报仇吗?”

    “绫儿!”楚涉脸色再变。

    白绫软弱地道:“风少一定会帮柳仙子的,她现在很危险,帮她要趁早。”

    楚涉酒红的脸色褪白至铁青,怒道:“你说谎,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风沙心道你俩要是闹掰了,霜儿本就按捺不住的小心思怕不要飞上天,赶忙道:“好了,我不问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谁碰上也没法理智,可以理解。”

    楚涉瞪着白绫的眼光渐渐柔和,抓起白绫的手,柔声道:“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能给师傅报仇。”

    白绫的两颊羞涨地通红,垂首避开楚涉的视线。

    风沙道:“你们现在出不了本坊,想要联系柳艳,恐怕要通过初云。如果柳艳信得过我,把落脚点告诉我,我来保证她的安全。”

    楚涉转来目光,嗯了一声。

    风沙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办,告辞了。如果收到柳艳回信,嗯,授衣你留下,把事情安排好。”无非是告知彤管,让禁军出面保护。

    ……

    萧燕已经走了,留下了萧思速完继续追查萧思的下落。

    在北周,萧燕的身份十分敏感,风沙不适合给她送行,与萧思速完也只能秘密见面,早就约好在陵光阁,人家下午就来了,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萧思速完是个很漂亮的契丹少女,有着契丹少女的明艳和明快,同萧燕一样,打骨子里透着股蛮劲,眼神更是透着股狠劲。

    她是燕国大长公主府的掌印女官,有职有权,秩正六品,位同京畿之地的县令,平常威风的很。

    当然,在风沙面前很乖巧,远比萧燕乖巧多了。

    毕竟她是公主的女奴不是公主。

    萧思速完见到风沙,蹬蹬地跑来跪拜主人,双手捧着一根小马鞭高举过头,说这是公主留给主人的,如果她不听话,主人就拿这根鞭子狠狠地抽她的屁股。

    风沙接过鞭子打量几下,发现鞭柄上刻着一行契丹文字,问写得什么。

    萧思速完红着脸翻译道:“大意是惩戒小马驹萧思速完之鞭。”

    风沙不禁失笑,打趣道:“小马驹有尾巴,你有吗?”

    萧思速完嗯了一声,双膝蹭着地,飞快的转身趴低,把袍摆往上捋,同时使劲压着腰扭了几下。

    她穿着一身契丹服侍,腰间有红带双垂于地,袍内穿裙,脚上套着一双长筒皮靴。

    如今掀开的仅是外袍,内裙上确实有条柔韧的马尾甩来甩去,光泽蓬松好似少女束扎的乌亮长发,光用眼睛看就知道手感一定很好。

    风沙大感意外,喃喃道:“还真有啊!”

    ……

第七百零八章 无兽尾不美人

    萧思速完之所以求见,是因为萧思的下落终于有了点眉目。

    据说有契丹人出入内城东北角夷山上的独居寺。

    契丹男子的体型相对高大魁梧、肤质粗糙、气质彪蛮。

    尤其有髡发的习惯,头顶是秃的,鬓发或结辫或垂绺,哪怕以帽冠做了遮挡,也换了汉装掩饰,还是相当醒目。

    本来这些人几乎不出独居寺也不下夷山,最近不知什么缘故,多多少少有些进出。

    夷山往南三街四坊就是鬼市,这一片乃是汴州内城最繁华的坊市,自然人多眼杂,加上北周对契丹仇视的氛围,留意的眼睛不在少数。

    风沙一听留上了心,独居寺乃是佛门在汴州最重要的驻点之一,重要性和代表性类同隐谷的启圣院和四灵的四圣观。

    先不管这伙契丹人是不是萧思的人,独居寺收留契丹人是几个意思?

    风沙思索一阵,让云本真于桌上张铺城图,随意一扫,脸色一变。

    契丹使馆所处内城西南角,恰好与东北角的独居寺大致形成对角,两者之间就是皇宫。尤其独居寺位于夷山之上,对皇宫居高临下。

    好在契丹使馆和皇宫之间尚隔着汴河与启圣院,否则已经形成夹击之势。

    风沙知道最近几十年儒释道三家都在契丹境内大肆发展,也获得了契丹高层的重视和支持。比如,契丹太祖皇帝在世时就诏建了礼子庙、佛寺和道观。

    隐谷之首长乐公曾经跑去契丹当太傅,除了推行汉制之外,推行儒道也是重要目的。类似的事情,佛门肯定没少做。

    所以,萧思与佛门有所联系实在情理之中,风沙仅是没想到佛门敢在汴州帮萧思隐形藏迹。

    要知道北周与契丹彼此间充满敌意,并且随时可能开战。

    风沙不敢光明正大的送别萧燕,正是担心日后两国战事陡起,他与萧燕的关系将会在未来变成掣肘和负担。

    如果佛门仅是藏匿个把契丹人还则罢了。

    如果真是萧思这种身份的契丹人藏在独居寺这么敏感的地方,佛门无疑承担了巨大的风险,且是政治风险。

    这不是开玩笑的。

    一旦揭露并实锤的话,一顶勾结契丹、里通外国的大帽子能把佛门扣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更给柴兴灭佛送上了一把名为“合理性”的大斧头。

    保证砍瓜切菜。

    佛门不会傻到这种程度吧?

    风沙念头转过。

    又或者佛门已经认定柴兴必定灭佛,所以开始不择手段的蓄积力量,做出鱼死网破的架势,试图威吓柴兴,让其心疼代价、恐惧后果,反过来阻止柴兴灭佛?

    这样的话,契丹人出入独居寺就是一种刻意的行为,摆明让有心人察觉。

    那么,佛门接下来肯定还会有相应的举动,向某些人宣告佛门和契丹有联手的架势,又会稍加遮掩,不致太明显。

    风沙立刻就想到了柳艳。

    佛门和契丹人联手对付柳艳就是最合适的一招。

    事态局限于江湖层面,又因连山诀的关系可以震动上层,向各方形成足够的宣示,还不至于真的让人抓住什么把柄。

    一念至此,风沙不禁兴奋起来,这不正巧撞到他的手里了!

    有彤管指使禁军保护柳艳,谁这时想动柳艳都会撞个头破血流。

    正好方便他向佛门宣示一下威慑,把灭佛一事的主动权彻底从赵仪手中夺回来,顺便也可以给萧思一个教训,灭灭契丹人的威风。

    风沙沉吟少许,向云本真道:“你立刻通过魔门向佛门传个急信,说柳艳我保了,不管谁伸爪子,我必剁之,勿谓言之不预也。天亮之前一定要传到。”

    云本真迟疑道:“这么说是不是太严厉了。”

    这么严厉的措辞,如果说到没能做到,对主人的威望将是个巨大的打击,连带帮忙传话的魔门都会看轻主人。

    云本真最清楚主人的势力现在多么的虚弱,保这三巷三街六坊的地盘都力有未逮,哪有余力跟佛门对着干?

    “这几天你忙着整修陵光阁,好些事情你不知道。彤管向柴兴求得了圣旨,准备调动禁军保护柳艳,佛门这个亏吃定了。”

    风沙这么抢先警告,待得佛门吃亏之后,一定会极大的高估他的势力,再也不敢把他的警告等闲视之。

    这就叫借势生势,他借着柴兴之势腾空而起,拥有了远超自身实力的影响力。

    当然,前提是这个极度吹大的皮囊不能被人戳破,所以将来的任何举动都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免得做了黔驴技穷的黔驴,被人看破虚实。

    云本真走后,盖以深夜。

    风沙让绘声把城图收起,又把萧思速完叫到身边,叮嘱道:“从现在开始,除了继续追查萧思的下落,你还要小心自身的安全,免得萧思铤而走险。”

    他说话的时候,手探到萧思速完的袍内摸着后面的尾巴,柔韧顺滑,手感很好。

    萧思速完红着脸点头。

    风沙颇有点爱不释手,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弄的,缝在内裙还是怎么?”

    萧思速完更见羞涩,凑唇到他的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流火耳尖听到了,玉白的脸蛋腾地红彤一片。

    风沙倒是眼睛一亮,笑道:“只有马尾吗?能不能弄几条狐狸尾巴?”

    这下流火更是羞难自抑。

    她和妹妹给主人当抱枕的时候,就被主人唤做大狐和小狐,要狐狸尾巴干什么不问可知。

    萧思速完忙道:“公主猎到过几条狐狸,婢子回去让人取了尾巴改一下,再给主人送过来。”

    风沙道了声好,拿不怀好意的目光扫量流火道:“等到狐狸尾巴送来,你和授衣都戴上,那样花山飞狐就名副其实了,嘿嘿~”

    流火细弱虫鸣地嗯了一声,臊得下巴抵住心口,耳尖都快冒火苗。

    绘声远比流火没羞没臊多了,竟是十分嫉妒,咬着下唇撒娇道:“婢子也要。”

    风沙经不住她的媚腻,失笑道:“你想要什么尾巴?”

    “主人喜欢哪种,婢子就想要哪种。”

    风沙向萧思速完道:“你那儿还有什么猎获,选几条好看的尾巴改一下。”

    萧思速完掰着指头数了几种,老虎豹子,野猪灰狼,兔子山狸什么的。

    萧燕很喜欢打猎,无论走到哪里都往山林里钻,猎获当真很多,一时都数不完。

    风沙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山狸?有猫尾啊?正好我有一只喂不熟的猫欠教训,戴上猫尾也算名副其实。哼~”

    ……

第七百零九章 墙头看戏

    为了打消柴兴灭佛的念头,佛门已经用尽了各种手段。

    拉拢分化,示弱求饶,不一而足。

    不仅针对朝野,不仅针对百家,不仅针对隐谷,尤其着力四灵。

    其中有些手段风沙遇上过,但不清楚具体情况,比如宋州密谈。

    风沙甚至不晓得他在宋州的一些行为,无意中破坏了这个密谈。

    还有些手段风沙知道。

    比如符家姐妹勾引赵家兄弟,意图影响赵仪和玄武总执事。

    数月以来,种种手段,效果不彰。

    至今,佛门仅存最后一招:威吓。

    拉上契丹人对付柳艳,这是佛门向柴兴示威的最终机会。

    其实不光契丹人,包括符家在内的许多与佛门密切相关的世俗势力全力参与围杀柳艳。

    看似莫名其妙,其实大有深意。

    该着柳艳倒霉,她杀害龟儿寺主持的行为,使得她被佛门选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更因为柳艳隐谷的背景和护送连山诀一事,如果能够强势杀了她,隐谷又不反击的话,将会对百家,乃至各方高层造成极大的震慑。

    在长乐公去世的档口,正是最佳的时机。

    今天大家能够合力灭柳艳,明天大家就能合力反灭佛。

    这无疑是一种宣示:你要灭我,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好生掂量掂量。

    希望因此,吓阻柴兴。

    简而言之,佛门这是在孔雀开屏,这是在河豚鼓腹。

    风沙突然横插一手,无异于拿针刺肚。

    人家好不容易鼓足的气,尚没来得及威吓正主,不得不面对被人提前扎破泄气的威胁。

    是以,风沙通过魔门转来的嚣张口信在独居寺引起震怒。

    世人皆知佛门擅忍,却不知佛门也有怒目金刚。

    清新的清晨、和曦的晨阳盖不住乌云罩头的沉重氛围,绕山的舒爽微风吹不散独居寺殿内透出的压抑气氛。

    一位方脸玉面的青年和尚盘坐于佛像之下,闭目诵经。

    光滑的脸庞泛着难解的辉光,充满着佛性的光辉。

    下首三排僧尼,共十余人,僧袍颜色形制各异,也有俗家装束,不乏灰袍麻衣。

    无论长幼,皆宝相庄严,无论宗派,皆得道僧尼,同样默诵佛经。

    有僧尼合十,有僧尼结印,亦有僧尼异姿。

    无论何种姿态,充满奥妙玄理。

    “人生皆苦,八苦煎熬,生苦始,死苦终。三武之厄,即将重演,法难将启,启于墨修之手。”

    玉面和尚忽然睁目,缓缓合十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唯入地狱,且常住地狱,不惟常住地狱,而且庄严地狱。”

    房间内响起十余道长长短短,且相得益彰的庄严佛号,或清脆,或沙哑,或柔和,或甜美。唯一相同:悠长洪亮,缥缈至深。

    这一声声佛号,意味着佛门各宗把墨修视为地狱之门,他们不但要投入地狱,且要常住之,且要庄严之,全力净化之。

    听着很悲壮,其实更无奈。

    佛门用来杀鸡儆猴的对象,从势单力弱的柳艳一下子跃升为背靠四灵的墨修。

    奈何这是佛门目下仅剩的一条活路,哪怕硬着光头也要硬撞南墙。

    若不撞破,誓不罢休。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却不知风沙打开始就是借力打力,一招移花接木,移南墙,换北墙。

    佛门要撞,也是撞禁军这堵墙,等于提前撞上柴兴。

    风沙高坐墙头,晃脚看戏,好不悠哉。

    也不知初云怎么帮楚涉和白绫传的消息,第二天午后,柳艳的消息便传了回来,随着而来的还有她和花娘子最近的情况。

    尽管仅有短短几天,还真是精彩纷呈。

    两女于内城转战,两天打了十三场,伤了数十人。

    二渡汴河,一入五丈,三次仗水脱身。

    尤其五丈河那次最为精彩,两女差点潜水逃出内城。

    汴河位于城南,穿城而过。

    五丈河位于城东北,内通皇宫,外通外城。

    最关键处于独居寺和鬼市之间,这条河正是佛门和魔门地盘的夹缝。

    显然两女之前两渡汴河乃是声东击西,亮在城南,意在城北,在佛门和魔门的眼皮底下作妖,端得胆大包天,又深得灯下黑之妙。

    若非两女不熟悉水门的构造,不知防潜水网及连岸警铃的布设情况,稍微有点准备,以她们的武功,无声无息的破开水网并不算难,不至功败垂成。

    自打潭州开始,柳艳和花娘子大半时间都在被人追杀,看来真是熟能生巧,堪称专精了。

    初云把柳艳的位置报给楚涉,楚涉告知授衣,授衣赶紧传信彤管,同时赶来报给风沙。

    如今两女居然潜藏于一个风沙印象颇深的地方,赵大公子府对门的桃花洞。

    想想也是,柳艳原来是柴刀帮负责外事的副帮主,尽管是女儿身,对风月场熟悉的很。

    花娘子就更熟了,她在香竹帮就是负责经营风月场的堂主,后来在江宁也盘下了一个傲雪凌霜楼。

    不明两女底细的人,绝对想不到在江湖上负有“仙子”之名的柳艳居然会躲进烟柳之地,与传闻中高洁孤傲的柳仙子形象也太不相谐了。

    风沙本着骑墙看戏的心情,屁颠屁颠地跑回了赵大公子的府邸。

    这次除了带上云本真,绘声、纯狐和马家姐妹,剑侍也带了不少,还有一批弓弩卫。

    毕竟这次是武林高手大乱斗,未免遭受池鱼之殃,多带点人手准没错。

    风沙毫不客气的把赵大公子和赵夫人的主卧给占了。

    谁让这栋楼、这间房,位处最高、视线最好呢!

    倚窗坐后不久,风沙隐约发现有些似乎很平常的人开始零零散散的散入桃花洞周边的巷弄,混在沿街的摊贩和行人之中。

    显然都是密谍之属,混到人群中就像水融入了河。

    若不是风沙来得早,还真的发现不了。

    肯定也有人手扮作客人混入桃花洞,至或桃花洞里面本来就有侍卫司的人。

    风沙立刻明白了,彤管这是要请君入瓮啊!

    估计会同时放出风声,引佛门的势力寻来。

    届时,密谍内逼,禁军外围,来个瓮中捉鳖。

    彤管弄政治不行,弄这些事情的确是一把好手。

    ……

第七百一十章 桃花洞外桃花仙

    风沙懒洋洋地倚窗靠坐。

    绘声丰腴怀软为躺椅;云本真柔弱无骨为抱枕;流火文静侧偎摊手为几;授衣时偎时离妙手按捏。

    马玉怜于侧煮茶,时而喂茶;马思思有时剥果子,有时送点心。

    窗外桃花洞,窗内桃花仙,桃花仙人拥花坐,又摘桃花嗅鼻尖。

    总之,很舒服、很香艳。

    风沙半睁半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地享受一阵,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指尖拨着云本真的耳珠问道:“弄珠还在这里吗?”

    “婢子派人盯着呢!应该还在。”

    云本真好不容易腻着主人,细嫩的脸颊轻蹭着主人的心口,贪婪地嗅着主人的味道,半刻都不想分开,仅是向马思思使了个眼色。

    马思思放下手中的果子,轻悄悄地出门。

    又过少许,绘声伸手指着窗外的街道:“主人,看那儿~”

    风沙的后脑枕着绘声的心口,顶门卡着她的下颌。

    绘声那带着点低喘的娇媚嗓音在风沙听来不仅腻声腻气,更是嗡麻酥心由顶门直接灌脑,使人心热体软。

    风沙缓缓地转动目光,顺着绘声的指尖张望,不禁奇怪,又不禁失笑。

    孟凡不知从哪条巷弄转上大街,走起路来吊儿郎当,好像身上每块骨头都零零散散的,一脸欠揍的表情,一副招打的行姿。

    怎么走都走不直,“之”字之中还在走“之”字,北家铺面掂量掂量,南家摊前寻摸寻摸。

    更是高扬着下巴,斜飘着眼睛,说起话来手指乱点人脸,拽得跟收债似的。

    好在出手很大方,铜钱一抓一把,一撒一片,脾气再不好的店家摊主也会赶紧赔上个笑脸。

    绘声瞧得一脸紧张,小心肝扑通乱跳,暗骂弟弟不懂事,没事跑来这里干嘛!这下好了,全被主人看在眼里,主人本来就不喜欢他,这下印象更差。

    云本真看了一会儿,小声道:“他故意引人瞩目,像是借此分辨附近的暗探。”

    绘声关心则乱,闻言一喜,忙附和道:“不错不错,他平常很乖,不是这个样子的。”

    风沙哑然失笑,孟凡和“乖”怎么也凑不到一起去。

    云本真又道:“问题是他为什么会跑来这里?”

    绘声娇躯顿僵,结巴道:“或许凑巧……”心知哪有这么巧的事。

    风沙倒觉得没什么,孟凡这小子在某些地方确实很有天赋。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打龟儿寺开始我就让他寻找柳艳的下落,他对花娘子那么熟悉,多少能够寻到点踪迹。这里突然有了动静,他过来看看很正常。”

    绘声立刻放下了心,把主人抱紧了些。

    她根本不关心这些,只要主人没对孟凡另眼相看就好。

    孟凡快行到桃花洞门前的时候,马思思带着弄珠来了。

    弄珠见到风沙坐拥花丛的样子,似乎有些羞怯的低下头,碎步过来伏身,轻轻唤了声“凌爷”。

    风沙松开云本真,身体坐直,盯着弄珠道:“宋州的时候,赵虹饮递了条子,让我对你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弄珠挺直娇躯,依旧垂首垂眸,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的跪姿很优雅,其实娇躯紧绷,就像绷紧的弓弦,随时可以飞箭离弦。

    诸女紧张起来,一双双妙目死死地盯着她。

    站她身后的马思思,掌心突兀的闪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匕,随时可以抹过她的后颈。

    风沙似无所觉地道:“我不想追问赵虹饮是谁,我想请你给她,又或者她身后的人带句话。”

    弄珠沉默少许,启唇道:“凌爷请说。”

    风沙叹了口气道:“替我说声对不起。你传话最好快点,或许还有力挽狂澜的机会和时间。”

    弄珠极其谨慎的斟酌道:“凌爷能说具体点吗?”

    “可以。对于南唐来说,或许乐见北周灭佛,像先秦水工郑国入秦,献策修郑国渠,虽然利秦于未来,却可以消耗当前之国力。迫在眉睫,不如饮鸩止渴……”

    风沙淡淡道:“……有时间就有望以拖待变。比如契丹同样乐见北周灭佛,一来纳佛为己用,二来可结南唐。可惜我不允许事态至此,所以只能说声对不起。”

    弄珠花容色变,好一阵阴晴不定,许久后敛容道:“不知凌爷如何才肯改弦易辙,妾身保证无论凌爷想要什么都能够心想事成。”

    她这番话无异于彻底承认她南唐密谍的身份。

    按理说,身为密谍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承认身份,哪怕证据实锤也会抵赖到底。

    奈何风沙所言之重要,已经远远超出了她这个人的价值,只要有一丝挽回的机会,别说暴露身份,哪怕丢掉性命,她都要争取。

    风沙转开目光,望向窗外,恰好看见孟凡吊儿郎当地走进桃花洞。

    “我有我的立场。你在我这里磨蹭,无异于缘木求鱼。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尽快找到能响之钟,敲之示警。”

    弄珠急喘几下,咬住下唇拜道:“妾身告辞。”匆匆起身,飞奔出门。

    云本真忙道:“婢子派人跟着她?”

    风沙犹豫少许,摇头道:“赵虹饮背后是谁,我仅是猜测。如果人家想隐瞒,必有缘故,那就隐瞒罢~囿于立场,我不能成仁之美,但也不想强人所难。”

    绘声突然叫道:“主人你看,符二小姐。”

    符尘心青衫男装,披发素扎,背负长剑,踏街而来,美艳清丽,宛如神仙中人,下午的阳光由她身后投射,倩影长照于身前,更显修长窈窕。

    街上往来行人无不被她倾国的艳色所慑,纷纷停下脚步,全都忍不住偷看,根本不敢正观,仿佛直视就是亵渎佳人。

    她那似缓实疾的莲花妙步忽然真的慢了下来,因为背光而稍显昏暗的眸子蓦地迸发璀璨的彩芒。引得所有人都想看,偏又不敢。

    云本真回神很快,顺着符尘心的视线转向她的对面,忍不住心颤,忍不住大讶,伸手指道:“她是谁,什么时候来的?”

    风沙倏然回神,顺指眺望,眼神顿凝,眼睛眯了起来,缓缓道:“她,就是郭青娥,王尘的代言行走。”

    ……

北周风云 第七百一十一章 释道

    郭青娥静静地站在符尘心的对面,同样一袭青衫,背负长剑,整片天地仿佛因为她的出现而蒙上了一层缥缈的灵氛。

    正对的阳光照亮她的脸庞,亮起圣洁柔和的辉光,尽管如此,仍旧远远不及她那双深邃如黑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瞳眸夺目。

    同样出色的两位绝色相对而立,每一位都让人留恋长观,不忍离开。

    然而,两女这么相对俏立,仿佛照镜子一样。

    两种怡人的氛围相冲激荡,一种凌冽骇人的气氛油然而生。

    好像双浪相冲相激,迸发升天巨涛,四面炸散,铺天盖地飞溅开来,有种灭世的大恐怖感。

    街上的男女老幼仿佛从如梦似幻的美梦中惊醒又瞬间投入无边无垠的噩梦之中,竞相争逐,奔走避难。

    就这一瞬之间,平民百姓和暗探密谍泾渭分明。

    四下乱逃的肯定是百姓,凝滞不动的肯定是暗探。

    这些暗探反应很快,纷纷装作慌张模样随人群退散。

    摊主卷摊,铺面关门,惶惶急急直如奔丧。

    人群散乱如巷之后,有一些人并未真的退走,三三两两的打着眼色,装作受惊的样子猫在街角巷后。

    风沙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

    桃花洞前的街面很快空旷冷清下来。

    钟仪心露出悲天悯人的圣洁脸相,问道:“娥大姐真要拦我吗?”

    郭青娥一瞬不瞬的盯钟仪心,柔声道:“白云在天,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钟仪心娇叹一声,不见有什么动作,背后长剑已然出鞘,握于掌中,斜于身侧。

    云本真忍不住问主人:“她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不光云本真听不懂,绘声也好奇的竖起耳朵。

    纯狐和马家姐妹同样脸脸相觑,不明白说得好好的怎么就拔剑了。

    风沙正盯着下方街上对峙的两女似笑非笑,闻言笑而解释。

    “这句话出自仙传拾遗。西王母跟周穆王说的,意思是但愿你还能活着,还能回来,你我还能再相见。亏她把要你命的狠话说得像诗像画。”

    众女恍然。

    街上忽然卷起了一阵风,天光陡然黯淡起来,似乎正在酝酿暴雷闪电。

    气势极其迫人。

    众女脸色皆变,云本真颤声道:“她们,好厉害。”

    风沙淡淡道:“这是因为气势,使人心中生怯。好比两军对垒,一方气势如虹,一方萎靡不振,胜负未战先分,哪怕两军军力相差无几,照样一触击溃、”

    这时,街上两女两剑交击,仿佛两道闪电交叉相劈。

    当地一响,嗡嗡悠长,每个观战之人都好似被电流过身,不仅眼前瞬间明暗,似乎身子都跟着麻痹起来。

    云本真睁大俏目,咋舌道:“太快了,完全看不清。婢子什么时候能有样的武功?”

    “其实你跟她俩的武功相差无几,单论速度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无非缺乏精神层面的磨砺,意志不够纯粹、不够坚定,挡不住人家的气势压制。”

    风沙随口解释道:“好比羔羊畏虎,老鼠惧猫,打心眼里鼓不起劲。咳~简而言之,不是她们快,是你的反应在她们的气势压制之下变慢了。”

    除开大彭一脉的纯狐姐妹有所领悟,余女完全听不懂。

    街上又当当作响几下。

    两女每过一剑,都似打上一道闪电。

    闪电劈过之后,眼中留有残光。

    然而,完全看不清楚她们何时出剑,又是怎么劈的。

    如此多次,云本真终于忍不住问道:“什么叫气势。”

    “玄之又玄,很难解释。这么说吧~战场上杀人如麻,闯过尸山血海的人如果没有疯掉,身上自然带着煞气令人畏惧,而不会畏惧别人。”

    风沙歪头道:“足够坚定的信仰和苦修,可以达成同样的效果,当然也有走捷径的办法,那就各家的不传之秘了。”

    比如墨修的鬼神之眼就是其中翘楚,专修精神异力,也能够造成无可披靡的气势,而不会被别人所压制。

    所以,众女眼中恍如两仙子争锋的奇景,在他看来跟寻常较剑没有啥区别。

    当然,两位绝色美人斗剑,还是相当赏心悦目的。

    云本真撒娇道:“婢子也想学。”

    风沙笑了起来,低下头轻轻地抚摸她那光滑细嫩的脸蛋。

    “那你首先要寻找到一个念头,定之为‘道’,然后不择手段的摧残它、折磨它,历经千磨万击还坚信不疑的话,那就成了。”

    风沙郑重的道:“相信我,不变初心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流火小声问道:“就是道吗?婢子的父亲和师傅都说过类似的话,但他们都不太了解。”

    “道有千万,殊途同归,欲要成道,贵在坚持。”

    风沙缓缓的道:“至于坚持到最后是灰灰还是得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凡是对自己选择的”道”心生质疑的人,肯定道心崩溃,灰灰了事。”

    流火又问道:“怎样才知道自己选择的是道还是魔呢?”

    “或道或魔只是外人对你看法,其实外力于你有何干?”

    风沙笑道:“你们知道世人的观念几千年来变化了多少吗?千百年前习以为常的事,放如今就是邪魔外道。现在很平常的事,千百年后或许被世人斥为不道。”

    众女渐渐听入神,一时间连街上仙子斗法都忘了看。

    “比如上古时期曾女尊男卑,无父无夫,以母为尊,反之不道。如今男尊女卑,父夫为尊,反之不道。千百年后,焉知男女同尊呢?到底要守何时之道?”

    众女相视一眼,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她们做梦都没想过世间会有女尊男卑的时候,更无法想象男女同尊会是什么样子,若非这番话出自主人之口,她们根本不会信。

    “对多数人来讲,当然要守当下之道,在百家看来则不全然。现在之道,以儒家为尊,顺世人之道,就是顺儒家之道,那不是各家自己的道。”

    风沙当然希望身边亲近的诸女也能出几个超级高手,所以很耐心的释“道”。

    “可以融合,可以吸纳,既不能故步自封,也不能全盘接受,一定要守住本心。有句话你们牢牢记住: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

第七百一十二章 魔门妖女

    风沙在楼上讲道,街上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他正说得兴致勃勃的时候,顺眼往外瞅了一眼,顿时收不回视线。

    之前还猫于街角巷尾的暗探之流被码得整齐成圈,脚内头外,好似开花。

    或三瓣之鸢尾,或五瓣之梨花。

    一个个双手叠腹,十分安详,看不到任何外伤和血迹。

    目光所及,不止一处。

    几乎每个巷口都有,像是某种邪门的仪式。

    场景十分诡异,一股寒意由尾椎直冲顶门。

    众女纷纷转目。

    绘声啊了一声,猛地抱紧了风沙,脑袋使劲往风沙的颈后缩蹭,仿佛一个受到惊吓,直往父亲身后躲的小女孩。

    论武功,她远比手无缚鸡之力的风沙厉害多了,然而遇上难以理解的恐惧事情,下意识便觉得主人的怀抱和身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其实不光绘声,云本真同样如此。

    不过,云本真的胆子比绘声大多了,能够把她吓住的事情并不多。

    也就是纯狐姐妹的性格相对独立,没有那么依赖主人。

    云本真转着俏眸快速巡扫一遍,寒下俏脸道:“装神弄鬼。”

    这时,正在街上激斗的两女恰好错身过了其中一个巷口。

    巷内的情景无一余漏的映入两女眼帘。

    两女立时凝住身形,彼此对视一眼,各自退开几步,转眸投注巷内。

    就在此时,一道曼妙无匹的倩影从赵大公子府的侧楼箭矢般飞掠,直扑郭青娥。

    女子尚在凌空,五道巴掌大的暗器闪电出手。

    五件暗器共有五色:亮金、深褐、漆黑、艳红、暗黄。

    五色暗器打着旋,以玄奥的弧度分射五个方位,恰好笼罩郭青娥的周身。

    肉眼观之,速度不算太快,像是一寸一寸的等距移动,予人一种妙到巅峰的感觉。实际上速度快极,尚未来得及眨眼,五道暗器已经飞至。

    无论郭青娥往哪边闪躲,至少也会挨上一枚。

    风沙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是易门的五行符咒,五道符咒左歪右斜,没一道笔直,分明打得八卦位。

    来人不问可知。

    易门的五行符咒哪一道也不是能够以肉身硬抗的,武功再高也没用。

    郭青娥必死无疑。

    符尘心的美眸射出惊疑之色。

    易夕若此时现身,其实是应佛门之邀,特地前来帮她解围,顺便给郭青娥一个台阶下。

    届时,不是郭青娥不想救柳艳,而是被魔门妖女强行拦下,救之不及。

    刚死了首脑的隐谷无力横生枝节,既然有台阶,一定认下忍下。

    符尘心万万没想到,这位魔门妖女居然真敢下杀手。

    柳艳也算隐谷的代言行走,但仅是江湖层面,和郭青娥的分量无异于天渊之别。

    郭青娥乃是真正的隐谷高层,代表着道门的核心人物,更何况她还在主持推动连山诀一事。

    如果她被人干掉,隐谷不发飙才真是活见鬼了,疯了也要把魔门来回血洗好几遍。加上这是魔门坏了百家的默契和规矩,保管谁都不会帮忙。

    这位新任的魔门妖女莫不是个傻子?还是有什么依仗,所以有恃无恐?

    什么依仗能够强过隐谷?哪怕四灵也不敢结这种梁子啊!

    眼看郭青娥必死无疑,风沙的双瞳幽光大作,冷叱道:“站着,别动。”

    电光火石之间,郭青娥已经看出一个破绽,本欲冲天而起,一听风沙的声音,不及犹豫,选择相信,立刻按捺身形,稳住不动。

    下一刻,金符炸金花、木符张藤网、水符爆水雾、火符溢流焰、土符散蓬沙。

    五个方位同时发生,彻底笼罩上下左右前后所有的地方。

    郭青娥被各色雾幕形成的半球完全扣在地上,曼妙的身形全然不见。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流焰燃金花,金花化藤网,藤网融红结沙成片,沙片入水雾如绵吸纳,再罩住流焰蒸腾挥发。

    一瞬之间,各色雾幕消泯于无,除了余烬纷纷、青烟袅袅,什么都没剩下。

    郭青娥静静而立,神色恬静如常,眸光转高,冲风沙颌首道谢。

    看似平静镇定,其实心有余悸。

    实在没想到五符的破绽居然是个陷阱,如果她刚才不信风沙的示警,选择冲天而起的话,这会儿肯定香消玉殒。

    郭青娥对易门的手段多少有些了解,毕竟道门也擅长五行八卦。

    别看现在五符凌空抵消,一旦自投罗网撞进去,五行相克立马变成五行相生,并且就在她的身上相生。

    届时毒沙罩身,金花削体,藤网勒肉,腐水蚀骨,昧火燃魂。又因相生的关系,那真是一层层地剥下去,不会留下半点人形。

    本来郭青娥对风沙在汴州的处境十分了解,不认为风沙能够帮上什么忙,也不认为有什么事情需求风沙帮忙。

    恐怕风沙更希望倚她为臂助,好于汴州站稳脚跟。

    如果风沙贪得无厌,要求太多,难免让她左右为难,囿于两方达成的协议,推脱起来十分麻烦。

    所以,除了实在避不开的第一次见面,郭青娥根本没打算再联系风沙。

    对于王尘费大力气,不远千里从江宁招来钟仪心做她与风沙的联络人更是不以为然。

    要知道,大多联络人都是一人负责好多家,唯独钟仪心单独设立,只对风沙一人,还让钟仪心成为新建的洞真宫宫主。

    自前朝开始,凡皇室女性入罪,会被关押到类似洞真宫的地方为女道士,诸如公主、后妃之类。比如武则天。

    隐谷的布设之中,将会有两处道宫行此重要的使命。

    一为瑶华,二为洞真。

    入洞真宫的女犯地位较低、罪名较轻,重犯、再犯者关入瑶华宫。

    尽管如此,洞真宫宫主依然对皇室乃至后宫拥有相当的威慑力,在隐谷之中也拥有举重轻重的地位。

    一批武功超绝的隐谷女弟子将会于麾下听命,守卫道宫、以供驱使。

    就为了跟墨修联系,拿出这么重要的位置,郭青娥很不理解。

    直到风沙这次突然出声救她一命,她才发现哪怕墨修一无所有,也绝非一无可取。

    何况风沙并非孑然一身。

    ……

第七百一十三章 手中有刀子,说话很温柔

    “青娥妹子果然定力不凡,夕若领教了!”

    易夕若不知何时落于郭青娥和符尘心之间,猫一样的美丽异瞳闪着迷人的光芒。

    看似面带微笑,瞳眸深处偏得极度森冷,殊无半点笑意。

    好像深夜里独自走在无人的空巷,一只黑猫突兀的回首睁瞳,又大、又圆、又亮、又深邃,更幽诡,定定地凝视着你。

    这种一种令人心生不详,不寒而栗的感觉。

    符尘心则抬起头,美眸深注风沙,忽然折腰,往桃花洞掠飘。

    易夕若将会拦下郭青娥,她在等待风沙拦她,她已做好万全的准备。

    无论遇上何种手段,桃花洞她非进不可,柳艳非杀不可。

    佛门命运系于她身,她已别无选择。

    这时,侧巷连滚带爬跑出来一个青年,大叫道:“这是陷阱,符仙子千万不要进……”

    看清此人面容,风沙幽闪的瞳仁瞬间缩紧。

    绘声失声道:“寒天白!!!”

    彤管来勾栏客栈与风沙密会那晚,初云说寒天白不见了。

    当时风沙并没有当回事。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管是谁的人,量也翻不起什么波澜。

    实在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会在这时出现在这里,还认识符尘心。

    符尘心应声驻步,扭动优美修长的颈项,别转俏脸瞧向寒天白,秀眸异彩涟涟,似乎惊喜交集,极其动人心弦,一瞬后波澜不惊,柔声道:“寒兄别来无恙。”

    寒天白急喘几下,站稳道:“禁军大举出动,已经围住本坊,欲对符仙子不利……”比手画脚的说坊外如何如何。

    云本真急向风沙道:“婢子让他闭嘴。”

    风沙心里迅速权衡,眸光剧烈幽闪,又收敛如常,缓缓摇头道:“不用。这样也好。”

    听着寒天白诉说,不仅符尘心难掩震惊之色,郭青娥和易夕若相视一眼,同感诧异。

    莫非柴兴已经决定灭佛?且就从现在、就从这里开始?

    怎么这般突如其来,事前毫无征兆?

    三女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一同仰头扭颈,望向窗口的风沙。

    方才激斗,无暇细想,现在转念,风沙这么凑巧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似乎印证这里将要发生什么。

    风沙松开怀中的云本真,长身而起,负手面窗,视线依次扫过三位绝色的面容,在易夕若的脸上多停了少许。

    易夕若心虚的垂眸垂首,郭青娥和符尘心倒是一眨不眨的反视风沙,不放过最细微的神情变化。

    寒天白顺着符尘心的视线看到了风沙,不禁脸色一变,显然认出是谁,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沙的视线最后落到符尘心的俏脸上,柔声道:“我说过的,谁动柳艳我动谁。有人不当回事,怪得了谁呢?”

    符尘心转来妙体,仰首凝视,美目深注风沙,神情十分凝重,语气十分平静:“事已至此,多言无益,不知可否有解决之道。”

    风沙冷哂道:“勿谓言之不预也。现在寻求解决之道是否晚了点?”

    寒天白突然出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敢跟符仙子这么说话?”

    风沙转目道:“你不是勾栏客栈的伙计吗?前些天你为了保护初云掌柜,还差点被符三爷干掉,怎么今天就和符二小姐这么熟了?”

    寒天白正色道:“符家是符家,符仙子是符仙子,符仙子有着悲天悯人的伟大情操,为万民福祉而辛劳奔波,身未出家,心已出家,世俗之事与她全然无关。”

    风沙心道原来是个被人忽悠傻的傻小子,失笑道:“对符仙子的情操我也是很敬佩的,奈何柳艳是我的好友,我不能弃之不顾,否则岂非无情无义?”

    “柳仙子的大名,我也如雷贯耳,仙子之名本当之无愧,奈何杀害龟儿寺的大德高僧,惹起众怒,美名蒙尘。”

    寒天白郑重地道:“如果风爷真为柳仙子好,应该请她当众讲清缘故,是非曲直,自有公论,真要事出有因,佛门不至护短,符仙子性情高洁,当会作证。”

    易夕若目露讥嘲之色,郭青娥不动声色,符尘心神情无波。

    寒天白天真,她们不天真,人家召来禁军压阵,当面刀子,对面颈子,不服就砍,谁跟你当面锣,对面鼓的讲道理。

    风沙倒是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转向符尘心道:“符仙子怎么说?”

    符尘心听出戏弄之意,淡淡道:“知见、烦恼二障,令人无法分别真与幻,欲要破障,必须亲证实见、断放我执。”

    这番话很有意思。

    在寒天白听来,这是答应给柳艳辩白的机会。

    在明白人听来,这是在说寒天白分不清真幻。

    寒天白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易夕若那对美丽的异瞳盯着他似笑非笑,郭青娥还是不动声色。

    风沙笑了笑道:“受教了。”

    符尘心又道:“万般起因,源于连山诀。现在连山诀失窃,下落众说纷纭,或许真有人故意陷害,嫁祸龟儿寺,诱使柳仙子打上门来,意图挑起正道内斗。”

    易夕若心里暗笑,面上寒脸,符尘心这番话明显把黑锅扣到了魔门头上。

    郭青娥心知符尘心服软了

    一般情况,符尘心是专门唱白脸的,一旦无功而返,那么就会有一大群人拿着刀子冲来唱红脸,与佛门相关的大批高手肯定已经潜入本坊。

    再不服软,禁军就要杀进来了。

    “同样一番话,我少说也说了十来遍,没一个人听入耳,如今竟能从佛门仙子口中听到,真是不胜欣慰。”

    柳艳俏立于桃花洞门上之檐顶,正好处于风沙的对面。嗓音十分清脆,语气十分讥讽。

    风沙颌首为礼,含笑道:“柳仙子与佛门生出误会,我仅是恰逢其会,不好越俎代庖。既然正主来了,你们慢谈,我斗胆当个见证人。”

    郭青娥怔怔地盯着风沙。

    风沙以禁军为刀,已经挥起,就等砍了。

    刀架上人家的脖子,然后笑盈盈的逼着符尘心与柳艳谈判,结果不问可知。

    情面赚了,便宜占了,实力显了,还落个片叶不沾身,随时可以抽身事外。

    这位墨修,当真厉害!

    ……

第七百一十四章 左哄右吓

    柳艳最近真的很委屈,连山诀从她手中被人劫了,她当然要负责追回。

    追着线索,找上龟儿寺,岂知人家二话不说,喊着降妖直接除魔,满寺上下像是遇上了不共戴天的仇雠一般。

    柳艳是个老江湖,隐约感到自己被人设计了,但是总不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于是打着打着就收不住手了,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好似捅了一个大马蜂窝。

    几乎一夜之间,举世皆敌,到处都是追杀她的正道人士。

    无论她这么辩解,人家根本不听,好像非要致她于死地不可。

    柳艳和隐谷最直接的关系其实仅止于何子虚,也就是王尘的意志。

    她本身并不知道她在帮隐谷做事,更不知道那些武林名宿,江湖前辈与她交好乃是隐谷暗中主导。

    新来汴州,柳艳倒也结交了一些好友。

    奈何人家同样疑虑她杀害龟儿寺主持一事,不少人暗里帮忙,否则她和花娘子不可能在围追堵截之下次次脱身,但是无人敢明面相助。

    其实就是隐谷缩手了,但凡隐谷有架梁子的意思,柳艳绝不至于躲到桃花洞这种地方。

    其实早在郭青娥和符尘心打起来的时候,柳艳就藏于檐顶。

    最近她与符尘心打过多次交道,很清楚符尘心乃是佛门仙子。

    与郭青娥有过一面之缘,知道郭青娥乃是隐谷仙子。

    眼见郭青娥拦住符尘心,寒天白又跑来嚷说禁军围坊,她自然而然以为是隐谷相助,她不认为新来汴州的风沙有号动禁军的能力。

    另外,她一向不信任的风沙,连风沙安排的安全屋都不肯住。

    实在没想到在这种举世皆敌的情况之下,风沙居然是唯二出面帮助她的人。

    心里相当感激。

    面对风沙说和的提议,柳艳十分赞同,由檐顶轻盈的跃升飞落于街上,向郭青娥问道:“不知郭小姐怎么看?”

    郭青娥心知这里她说了不算,风沙说了算,淡淡道:“风少提议甚好,如果柳姑娘和符小姐不反对,青娥也愿意当个见证人。”

    易夕若忽然冷漠地道:“三位慢谈,夕若恕不奉陪。”

    柳艳原先是潭州柴刀帮的副帮主。

    柴刀帮是易门的外围帮会,她和易夕若相当熟识。

    不过,她并不知道易门是魔门一支,更不清楚易夕若现在是魔门妖女,忍不住道:“夕若姑娘何不暂且留下。咱们许久未见,待会儿叙叙旧。”

    易夕若淡淡道:“符小姐说有人试图挑起正道内乱,似乎意有所指,我还是避嫌为妙”

    柳艳颇为不解,不明白易夕若要避什么嫌。

    风沙朗声接口道:“柳仙子或许还不清楚,夕若姑娘实乃圣门中人,更是当今的圣门圣女,不是你我等人能够亲近的。”

    隐含讥讽之意,除了他和易夕若,谁也听不懂。

    柳艳花容色变,美目蓦地盯上易夕若。

    易夕若依旧古井不波,一脸淡漠地道:“如果几位无意留难,夕若就此告退。”

    也不待人应声,便即鬼魅般飘退。

    云本真死死地盯着易夕若消失的巷口,恨恨地道:“主人,她越来越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风沙向绘声问道:“萧思速完把我要的尾巴送来了吗?”

    不仅绘声,纯狐姐妹脸蛋也是一红,无不下意识的夹紧双腿。

    绘声小声道:“正在加紧制作,应该快了。”

    风沙扭回头继续望向窗外,一语双关地淡淡道:“我不急。”

    当时云本真不在,不明白怎么回事,拉着绘声悄声询问,听得俏目一亮,凑唇于绘声耳边吩咐,还比手画脚的形容。

    绘声神情古怪,赔笑道:“真姐放心,我待会儿叫人传话,一定包你满意。”

    桃花洞门前的大街上,符尘心和柳艳正煞有介事的谈论连山诀丢失及龟儿寺发生的事情,想要解开误会。

    郭青娥和符尘心心知肚明,这就是个过场。

    符尘心实是做样子给风沙看,不管这是不是误会,谈或者不谈,注定解开。

    所以,风沙根本漠不关心,让马思思去坊外联系彤管,然后重新躺回绘声香软的怀抱,懒洋洋的抱住云本真,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茶吃点心。

    倒是寒天白十分激动,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亲自见证这么重要的事情。

    他不知不觉的走到符尘心背后,像是跟班一般,总是忍不住地偷看符尘心玉白的侧脸。

    是个人都瞧得出来,他对符尘心有爱慕之意。

    除了寒天白,尚有柳艳十分认真,郑重的讲诉她这段时间经历的、猜测的疑点,为了印证真实,还把花娘子招呼过来。

    花娘子一直隐身于桃花洞门内,她一现身,孟凡跟着出来。

    这小子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跟柳艳站一边,反倒凑到寒天白跟前,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他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又善于看人下菜碟,点着符尘心逗着寒天白,没两句就把寒天白闹了个大红脸,再两句居然就能够勾肩搭背了。

    孟凡在勾栏客栈的时候跟寒天白搭过腔,想要弄清楚初云是否一直呆在勾栏客栈里。

    寒天白嘴很严,当时他什么都没问出来,现在时机恰好,探问起来容易多了。

    过不多时,彤管到了,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道:“人已就位,何时动手?”

    风沙伸手往窗外的街上一指,不动声色地道:“佛门和隐谷讲和了。”

    彤管脸色剧变,扑于窗边看了几眼,眸闪厉芒,脸若寒霜。

    “不行,我不允许,我现在发动。”

    风沙挺身阻止道:“你现在动手,不是把隐谷往佛门那边推吗?”

    彤管急得秀眸通红:“那怎么办?禁军调了,我也保证过了,如果隐谷不下水,我怎么办?”

    风沙淡淡道:“我刚收到一个消息,长乐公去世了。”

    恍如一道炸雷打过耳边,彤管彻底呆住,怔怔地站了半晌,忽然双腿一软,跌坐于地,瞪眼道:“你骗人,长乐公正在太祖皇帝陵监修,怎么会去世!”

    她知道长乐公乃是隐谷之首,如果长乐公去世,隐谷一定全面收缩,绝对不会再涉入灭佛这种大事。

    她的使命彻底失败,再无挽回的余地,回去怎么跟柴兴交代?

    ……

第七百一十五章 趁人之危收公主

    柴兴给了彤管便宜行事的权力,还许她调动禁军。

    如果达不成柴兴想要的事态,后果不堪设想。

    柴兴为了灭佛,筹备很久,各方面做了很多安排。

    绝对不允许失败。

    原因很多。

    比如高平之战,花费甚糜。

    如今发动了十万丁夫,兴造汴州外城,扩建为开封府。

    钱粮物资的消耗可想而知,每天账目都是个极其惊人的数字。

    加上外城的寺庙占地甚多甚广,想要征收赎买土地花费惊人。

    如若不,那么外城的城建格局将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之后还要攻南唐,攻东鸟,灭北汉,尤其更要抵御契丹。

    哪一项不是无底之洞?

    佛门这块肥肉,柴兴非吞不可。

    如果吞不下,他的雄心壮志还未开始便即夭折。

    什么是大局,这就是大局。

    柴兴交给彤管多大的权力,那么就寄托了多大的希望,一旦让柴兴失望,彤管一定倒血霉,不由得她不害怕。

    既然恐惧后果,难免六神无主,风沙趁机道:“长乐公归天,实乃预料之外的变数。隐谷之路已然断绝,一线生机并非没有……”

    话说到一半便即住嘴。

    彤管就像一个输红眼的赌徒,彻底失去了以往的睿智和冷静,冲到风沙面前,急声道:“一线生机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风沙悠然自得的眯起了眼睛,更往绘声香软的怀中深靠,像抚摸猫咪一样轻轻抚摸着云本真的脑袋。

    彤管急喘几下,道:“你要怎么样才肯告诉我?”

    风沙淡淡道:“你问话之前,应该先想想,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彤管那对秀拳攥紧,美目直勾勾地盯着风沙道:“只要我能渡此难关,以后对你定有回报。如果我失去权力和圣眷,你也得不到什么好。”

    “你好像突然不关心我到底是什么人了,难道就不怕我真是南唐的密谍吗?”

    彤管那紧绷的娇躯颤抖少许,木然道:“事到如今,我还有得选吗?”

    风沙心知她的心防彻底垮了,敛容道:“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哪边的密谍都不是。”

    彤管忍不住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风沙笑了笑,指尖顺着云本真的鬓角顺着她那光滑的脸蛋勾至柔软的唇瓣,轻轻地刮动两下。

    云本真亲了亲主人的指尖,盯着彤管启唇道:“主人乃是四灵中有关灭佛一事的授命全权特使。”

    绘声接口道:“四灵是否参与灭佛,主人说了算。”

    彤管神情僵住,做梦也想不到风沙居然是四灵中人。

    风沙柔声道:“好了,一线生机是什么,我告诉你了。现在轮到你来告诉我,我凭什么要同意四灵参与灭佛?”

    彤管叫道:“我不是说了吗!只要我可以渡此难关,以后定有回报,保证让你满意。”

    风沙笑了起来。

    绘声冷笑道:“区区一个公主的回报,或许别人很稀罕,在主人这里稀松平常的很。”

    彤管俏脸涨得通红,娇叱道:“大言不惭。”

    云本真伸指点点马玉怜和马思思:“喏,这两位都是闽国公主,你们俩跟晋国长公主说道说道,现在是什么?”

    两女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主人的奴婢。”

    彤管使劲地瞧了两女几眼,扭来俏脸面向风沙道:“亡国的公主,有什么好说的。”

    风沙淡淡道:“所以我身边正缺一个没亡国的公主。”

    彤管愣了愣,怒不可遏的道:“你,你好大的胆子。你,你,我,我告诉你,你休想!”

    云本真和绘声一脸不屑。主人盘过的公主多了,哪个不是服服帖帖的,彤管再尊贵,还能尊贵过萧燕吗?

    风沙嗯了一声,道:“晋国长公主性情刚烈,当真令人钦佩,我从不强人所难。绘声,送客。”

    彤管急喘粗气,心口剧烈起伏,跺着蛮足怒道:“我,我就不走。”

    风沙无所谓的耸肩道:“随意。反正要见公婆的丑媳妇又不是我,我不急。”

    彤管当然不能这样空着手回去见柴兴,脑袋嗡嗡乱了好久,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目光无神的望着窗外的大街,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风沙见彤管好像不认识郭青娥,心里挺好奇的,试探着说道:“隐谷的青娥仙子做中人,她们好像要谈成了,你的时间所剩不多。”

    彤管的俏脸渐渐由红转白,美眸怔怔的发着呆,许久后垂首道:“你就不怕我渡过难关之后报复你吗?”

    风沙淡淡道:“实话告诉你,我打算有空直接找柴兴谈谈,问问他愿不愿意用一位与他无血脉的公主换四灵灭佛。”

    彤管本已苍白的脸色唰地一下更无半点血色,连红唇似乎都有些白了。

    风沙道:“我这人是念旧情的,跟你多少有点情分,不会轻易绕开你,但也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彤管沉默半晌,道:“我已经下嫁驸马,论姿色未必及得上你身边这几个婢女,论权力论地位更是有今没明,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屈从?”

    风沙笑道:“因为我喜欢啊!”

    彤管那对美目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缓缓道:“如果你喜欢我,我可以给你做情人,保证你随叫随到。”

    “我已经有个公主情人了,说实话头疼的很,一次掉坑里叫大意,两次就是蠢。奴婢多好,不听话就骂,再不听话就打,干净利落脆。”

    彤管脸色阴晴流转变幻,低声道:“就算我答应,也没法天天跟着你。还有,如果公开的话,就算我同意,朝野上也不会同意”

    风沙歪头道:“我可以认为你已经答应了,这是在跟我谈条件吗?”

    彤管咬紧了银牙,心里天人交战好半天,终于艰难地嗯了一声。

    风沙满意的点头道:“平常我忙得很,哪有工夫搭理你,我也不会傻到明面上把你怎样。我只要主人的名分和权力,只要我想,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彤管做出了抉择,反而坦然起来,轻声道:“好,你让四灵灭佛,我就认你为主。”

    风沙含笑道:“什么时候你的卖身契送到我的手里,什么时候我开始推动灭佛。”

    彤管淡淡道:“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写好画押。”

    风沙赞道:“爽快。取笔墨纸砚。”

    ……

第七百一十六章 做局灭佛

    郭青娥做中人,符尘心和柳艳最终谈妥,佛门不再追究龟儿寺之殇。

    彤管撤离禁军,带着风沙的许诺,回宫跟柴兴交差。

    风沙离开赵大公子府之后,马不停蹄先去找任松,又带着任松找赵重光,再同赵重光和任松一起拜见北周总执事。

    风沙讲诉来意之后,北周总执事很犹豫,沉吟道:“灭佛一事,兹事体大。是否需要从长计议?”

    “咱们不是真的要灭佛,仅是摆出个灭佛的架势。”

    风沙解释道:“一旦柴兴认定获得咱们的支持开始灭佛,咱们立刻转攻为守,为各地的官府做一些最外围与最核心的防卫足矣。这是玄武的本职,得心应手。”

    这番话他已经跟任松和赵重光分别讲了一遍,这是第三遍,自然顺溜的很。

    北周总执事皱眉道:“不冲在最前面,如何抢得好处?等着柴兴分吗?如果他吞下肥肉,不肯吐出来怎么办?届时和他在一条船上,想跳船都不行。”

    “柴兴想要钱要地要人,以满足他的雄心壮志,咱们不是佛门,对田地、放利和人口一点都不感兴趣。咱们只要渠道,又不是不交税,与他并无冲突。”

    北周总执事淡淡道:“那倒也是。”

    四灵的财源主要依靠朱雀经营商贸,黑白通吃那种。

    开青楼赌场,走私黑货,贩卖人口,全是暴利的营生,尤以垄断经营最为赚钱。

    比如宋州丝织业极其发达,丝织品品质优良,乃是天下一等绢的主产区,无论合法的渠道,还是走私的渠道,被四灵完全垄断。诸如此类情况数不胜数。

    这些来钱多快呀!四灵从来不靠着一亩三分地收租子、放印子钱过活。

    为了说服北周总执事,风沙十分耐心的解释。

    “各地的佛门被清之后,在地一定会空下大批无主的世俗势力,比如原本依附佛门的官员、世家和帮派之类。”

    北周总执事的瞳眸深处迸发光彩,大为心动。

    任松附和道:“柴兴灭佛的同时,自然希望各地继续维持稳定,那么地头蛇就绝对不能乱,玄武、朱雀顺势接手,算是双赢。”

    其中多数产业一定会由朱雀接手,他这个朱雀观风使当然不遗余力的推动。

    尤其他这一表态,无异于代东鸟总执事表态。

    北周总执事笑了起来,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打消。

    一旦北周参与灭佛,南唐四灵和东鸟四灵将会受到连带影响,作为分堂的总执事,他不得不考虑后果,任松这一表态,那就无妨了。

    通常来说,只要两位分堂总执事的意见达成统一,那么剩下那一位为了保持阵营,多半也会答应。

    何况仅是做个参与灭佛的样子,只要他这边收手的够快,南唐和东鸟就掀不起太大的波澜。

    为了安全起见,北周总执事叮嘱道:“我会把你们的想法急信传至东鸟和南唐,力求不至造成什么误会,东鸟和南唐回信同意的那一天,便是正式发动之时。”

    如果不用真个出手,还能跟着柴兴占佛门的便宜,对他来说那是大赚特赚。

    这是希望风沙和任松发挥影响力,使得东鸟和南唐总执事起码不反对。

    风沙在东鸟在南唐都可以使上劲,任松根本就是东鸟总执事的心腹,加上只需其中一位总执事同意即可,是以成功的把握很大。

    北周总执事转向赵重光道:“赵老您看还妥帖吗?”

    自打进门入座,赵重光便开始闭目假寐,闻言睁眼,捋须道:“大体不差,成败在密。”

    北周总执事拍手赞道:“赵老老而弥坚,一语中的。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现在看来,让赵仪成为特使副使,让贺贞成为观风副使,的确有些欠考虑了。”

    灭佛这件事很难绕开赵仪与贺贞,一旦他们两个知道,玄武总执事也就知道了,不知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尤其赵仪很可能透给柴兴,那么这手似实实虚的伎俩立时破功,很难猜测柴兴到底会有什么对策。

    这是很大的变数,不得不仔细考量。

    风沙苦笑道:“实不相瞒,被人家夫妻俩联手架空的日子并不好过,还望总执事一定给我做主啊!”如今可是卸下掣肘的大好时机,当然赶紧诉苦。

    “风少言重了。”

    北周总执事现在看风沙怎么看怎么顺眼,正色道:“你才是灭佛一事的全权特使,就算瞒着赵仪又怎样,如果他爹找你,你往我身上推,我给你抗着。”

    面对玄武总执事,北周总执事一向很弱势,这次难得硬挺一回。

    原因无他,跟着柴兴灭佛占下的便宜全归北周分堂,只要他不点头,总堂就插不上手,分不到好处。

    如果连这种壮大自己的机会都不把握,他也不可能成为总执事。

    当然,玄武总执事迟早能够知道密令的内容。

    不过,瞒的本来就不是他,而是赵仪。

    打得就是个时间差。

    赵仪不知道,柴兴就不知道。

    一旦柴兴认定自己获得四灵的支持,进而开始灭佛,那时就不用保密了,因为柴兴不可能再收住手,只能认下。

    北周总执事转脸向赵重光道:“贺贞乃是青龙中执事,如果动她,青龙那边会很麻烦。”

    赵重光点头道:“你出手令,我出面,将她扣下。青龙那边,我来沟通。”

    同是青龙中执事,贺贞跟赵重光完全没得比,论地位、论辈分那都差远了。

    赵重光能够轻易压下来自青龙的非议。

    北周总执事笑道:“赵老亲自出马,那就再好不过了。”

    至此,商定。风沙终于放下心来。

    得到北周总执事的支持,他可以绕开玄武总执事,向北周境内所有的玄武主事下令。

    总堂的护圣营强归强,驻军仅在凤翔一隅,爱奉命就奉,不想奉命就不奉,于大局无损。

    谁又能想到,就凭在场区区四人的区区几句话,就能决定整个北周的局势变化呢?

    不知会有多少势力的生长消亡将会受到影响,更不知多少人的性命荣辱在这一刻已经被决定了,并且与他们完全无关。

    ……

第七百一十七章 狠人先狠己

    几人商谈细节至凌晨,风沙和赵重光及任松带着北周总执事的授权,马不停蹄的赶往四圣观,紧急召见贺贞和玄武、朱雀两位主事。

    赵重光带着北周总执事的手令,将贺贞软禁。

    风沙根本无视贺贞那令人心怜的幽柔神态,下令将她押到状元楼的陵光阁。

    见风沙木然的神情,看空气一样的眼神,贺贞尚存点寄望的心终于凉透了。

    心知少主真的跟她恩断义绝了。

    她冰雪聪明,其实知道自己不应该一面倒的帮着丈夫坑少主,至少要让少主好想一点。

    奈何赵仪对上风沙没有哪一次不处于下风,她不帮怎么行?

    贺贞当然清楚如此下去,耗完少主对她的感情乃是迟早的事,可是每每寄望下一次才会。

    那晚少主毫不犹豫的把她扔给韩晶,她就有了预感,今次预感成真。

    贺贞心里很后悔,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挽回一下。

    最终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默默地离开。

    第二天大早,一队又一队的四灵特使秘密奔赴北周各地,派发由北周总执事签发,玄武、朱雀两位观风使同发的密令。

    贺贞已经被软禁,北周总执事又下达严令,加上所有传信的特使都是他的人,并且精挑细选过,消息被封锁的密不透风。

    此乃暗之实。

    之后,北周四灵将从各个层面,全面展现对柴兴灭佛的支持。

    此乃明之虚。

    足够暂时蒙蔽外部,比如柴兴。

    也足以暂时蒙蔽内部,比如赵仪。

    万事将俱,只待东风。

    午后才回到勾栏客栈的风沙十分疲乏,精神十分亢奋。

    经此一次,他等于向北周分堂所辖的所有玄武主事宣告他获得了北周总执事的鼎力支持,玄武观风使一职已经实至名归。

    无论有没有贺贞这个副使,他都能够顺利地行使自己的权力,没有人再敢阳奉阴违。

    正是大权在握的时刻,此时不扩张更待何时?

    风沙立刻调来两批玄武卫,一批交给韩晶,配合三河帮大肆扩张码头的地盘。

    另一批留驻状元楼的外围,开始收服这一片所有的地头蛇,全面掌控这三巷三街六坊之地。

    随着玄武卫一坊又一坊的迅速入驻,来汴州有些时日的风沙头一次有了久违的安全感。

    一连撑了两天没合眼,正打算休息的时候,孟凡来了,言说他从寒天白那里探听到一些事情,不知道重要不重要,琢磨着最好还是说上一下。

    之前彤管来勾栏客栈那晚,寒天白莫名其妙的消失,原来是躲在彤管的马车下面,一路潜进长公主府,之后一直潜藏府内。

    直到他发现彤管调动禁军,欲对符尘心不利,跟着彤管的车架混出来报信。

    风沙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道:“这么厉害啊!他到底什么来头?”

    彤管谨慎又精明,乃是弄密谍的一把好手,寒天白能在她的府上潜藏下来,还没露行迹,不是一般的好能耐,一个飞贼绝对做不到。

    孟凡摇头道:“我灌了他不少酒,就问出这些。对了,他对符家二小姐大有情意,符尘心对他的态度也不太正常,我觉得两人之间应该有过些故事。”

    风沙歪头道:“符二小姐也好,佛门仙子也罢,符尘心哪个身份都不可能跟一个飞贼有什么故事。确实有点意思,你跟进一下,尽快弄清楚他的底细。”

    末了,打了个哈欠。就是赶人走的意思。

    孟凡犹豫少许,继续道:“楚涉和白绫好像正在谋划什么,连我都瞒着,或许跟报仇有关。”

    风沙无所谓地道:“反正他俩现在不敢出门,由得去吧~”

    任松在这件事上并没有松口,他还是觉得引导北周先攻南唐对东鸟更有利,是以很不情愿落到楚涉和白绫手中那份至关重要的羊皮卷被转手给南唐密谍。

    两人在风沙的地盘是安全的,出去就很难说了。

    孟凡忙道:“如今佛门的梁子解了,柳仙子肯定会继续追查连山诀的下落,目前她身边只有花娘子。以她和楚涉、白绫的关系,恐怕一拍即合,惹出些事端。”

    他觉得柳艳和花娘子很可能会出手帮白绫报仇,楚涉和白绫则会帮柳艳查连山诀。

    后者没什么,前者就麻烦了。张德的爹可是北周的高官,还是驸马,有那么好招惹吗?

    他担心花娘子深陷其中,遇上危险。

    风沙不爽道:“平常他们信不过我,也不听我的话,遇上事情,倒是都来找我帮忙。我冤大头啊?上辈子欠他们的?”

    正在给主人揉腿的绘声吓了一跳,赶紧冲弟弟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闭嘴。

    孟凡壮着胆子赔笑道:“我是听风少话的,您就当帮我了。”

    风沙没吭声,瞧了绘声一眼。

    绘声可怜兮兮的回望。

    风沙没好气的往她脸蛋上掐了一把,向孟凡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柳仙子对花娘子有救命之恩,所以花娘子对她言听计从,我怎么劝也劝不动,希望风少能够出面说说,相比柳艳,她更听你的话。”

    他心里清楚的很,花娘子哪里想听风沙的话,那是因为怕,不敢不听。

    风沙想了想,点头道:“下次见到她,我跟她说。”

    绘声办事不咋地,讨好很尽心,孟凡也算得上得力,这对姐弟的面子多少要给点。

    孟凡刚走,云本真又匆匆过来。

    风沙奇怪,多了一大批玄武卫要安排,云本真正是最忙的时候,这时跑来,莫非出事了?连忙询问。

    云本真持着一页素笺道:“是贺贞,她写了一封信,非要送给赵仪。婢子看过了,好像没什么暗语。”

    风沙皱着眉头接来扫了几眼,神情莫明地道:“她要赵仪把儿子和两个女儿都接过来陪她?这是什么意思?”

    云本真小声道:“当人质?”

    风沙沉默一阵,缓缓道:“你按信上的意思,用不同的遣词亲手重写一遍,她只能签名画押,纸张也要用你的,另奉信物,再派人把信交给赵仪。”

    云本真忍不住道:“他舍得吗?”

    风沙幽幽地道:“赵仪仅有这一子两女,如果他连这都舍得,我就要考虑该不该把他往死里掐了。”

    狠人谁都怕,他也怕。这种人要么别掐,要么掐死。

    真碰上这种狠人,他也不想轻易把路走绝。

    另外,最狠的还不是赵仪,是贺贞。

    为了丈夫,她居然连亲生儿女都舍得弃。

    ……

第七百一十八章 风起云涌

    四月中,汴州城开始风起云涌。

    柴兴公开诏令殿前司都虞侯赵仪,令他广募天下壮士,选取优者为殿前诸班。

    明眼人心知肚明,什么天下壮士,什么选取优者,分明是玄武卫入驻殿前司。

    此乃灭佛的起手式,并且获得了四灵的支持。

    这么大的动作,自然不肯能瞒过佛门。

    佛门倾尽全力,做最后的努力。

    各种稀奇古怪的戏码于各处层出不穷的上演,外城内城、府内府外、街头巷尾到处都在死人。

    比如彤管就从自己的长公主府揪出了一名管事,那真是把人往死里拷问,最终揪出了另一名管事和多名仆役、宫婢,同样拷问到死,揪到揪无可揪为止。

    显然早就知道最先被捉的那名管事乃是密谍之属,一直不好动手,干脆放着养鱼。

    如今彤管下了狠手,阖府上下自然噤若寒蝉,就算仍然藏着一两个侥幸逃过一劫的余孽,在此人人戒惧,彼此怀疑的时刻,绝对掀不起什么浪花。

    侍卫司更是全面出动,开始剪除那些高官显贵的身边及后宅潜藏的暗探之流,以及佛门及相关势力驻于城内外的一些秘密驻点。

    这是大战前的暗战,柴兴在极力剪除佛门及相关势力的触角,以往不敢抓、不敢杀的暗探之流,现在既敢抓、也敢杀了。

    其实这些人未必全是暗探,毕竟佛门乃是正大光明的势力。

    许多官员贵胄本身信佛,信佛的管事、仆役、婢女之流所在多有,未必真有密谍之心,却有密谍之行,其中误抓误杀确实不少。

    柴兴为了以防万一,篦子眼未免小了点,无论如何都要筛上一遍,甚至好几遍。

    尤其一些将要委以重任的官员和将领的身边,那更是宁可错杀,不肯错放。

    此役,晋国长公主领衔,她的驸马殿前司都点检张永奉皇命掌禁军压阵,殿前司都虞侯赵仪率领侍卫司负责具体清剿。

    虽然厮杀激烈,尚属于暗战的范畴,少则二三人,多则数十人,无不迅速狠辣,死人不少,尸体全无,尚未波及到民间,更没有直接针对佛门及相关的势力。

    目的很明确,就是斩光佛门的触角,最后巡城军出动,合围本体,禁军压阵。

    届时,佛门各寺要么束手就擒,要么被大军踏平。

    凡相关势力敢援手者,同样踏平。

    最难受的除了佛门,还有符家。

    如今符彦人在汴州,等于人质,当真动弹不得。

    当然,柴兴也不敢动他,所以符尘心还是很自由的。

    近日她四下奔波,倒是救下了一些侥幸逃脱的暗探之流。

    除了符家之外,契丹人也有类似的举动。

    萧思速完说萧思虽然仍旧没有露面,但是派了一位副手及随从入驻使团,让契丹使团成为一间庇护所,短短几天,已经收留了十数人。

    从小吏到婢女,什么身份都有。至于来历,连萧思速完都弄不清楚。

    毕竟萧燕不在,她大不过萧思。

    另外,本来停业扩建到一半的勾栏客栈居然又开始待客,陆续住进来十七八人,同样身份各异、男女皆有。

    除了不出状元楼和勾栏客栈半步之外,看着和寻常客人没什么不同。

    显然这波清理绝不仅止于佛门,南唐的密谍恐怕也在人家搂草打兔子之列。

    风沙对初云一向很不错,睁一眼闭一眼装作不知道。

    云本真回禀,最近这三巷三街六坊之内,形迹可疑的人越来越多。

    她不得不加派人手驻点巡逻,于各处严加防范。

    尽管她手上有一批玄武卫,还是有些入不敷出。

    只能再度收缩,主要保证状元楼以及附近几坊。

    状元楼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许多人穿着还不错,就是吃得少喝得少,召姑娘作陪的也少,似乎都不太富裕。

    每天想入住勾栏客栈的人也不少,初云借口装修扩建,房间不够,并不是什么客人都接待的。

    风沙这几天倒是非常开心。

    萧思速完让人赶工制作的那些尾巴已经送来,他这几天就躲在房里玩尾巴。

    云本真、绘声,纯狐和马家姐妹都没能逃过“毒手”。

    外裙一挡,什么都看不见,外裙一掀,尾巴就露出来了。

    私房中当然穿得很少,种种扮演之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能说,爱不释手。

    这天,风沙正在房里逗流火和授衣这两只“小狐狸”,绘声跑进来道:“钟仪心来了。”

    风沙心知这是郭青娥找他,道了声有请。

    绘声小心翼翼地道:“她正好撞见楚涉和白绫,正在前堂叙旧。”

    其实是孟凡吵着要喝酒,已经把席面摆开了。

    早在江宁,孟凡就眼热钟仪心漂亮,一直死皮赖脸纠缠人家,奈何钟仪心从来没有回应,他从来没有得手。

    这回难得撞面,想要“再续前缘”。

    绘声最疼弟弟,自然要帮弟弟文过饰非,提都不提他。

    风沙起身笑道:“也对,老友重逢,该当庆祝一番,我也去看看,顺便蹭杯酒喝。”

    绘声苦着小脸跟上。

    风沙所处的北楼从来不空人,马家姐妹留下照看,纯狐姐妹则赶紧披上外裙挡住尾巴,急匆匆地追着主人出门。

    后院尚有多位客人零星凑头,喝茶聊天,看着似乎很正常。

    风沙明确的感觉到院内的每个人都在仔细的打量他,偏偏没有一个人正眼看着他,都在干着各自事,聊着各自的天,喝着各自的茶。

    像是完全没看到他这个人一样。

    如果众人之中仅有一人这样,风沙还真的不容易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如果在场每个人都是如此的话,那么这种气氛就很古怪了。

    目不斜视地穿院而过,进到前堂。

    前堂正当中,数桌拼成一方大桌,桌上有酒有菜

    楚涉和白绫并肩坐一边。

    钟仪心坐在另一边,长发挽髻,身着道袍,坐姿优雅,容颜清丽依旧,还是那样文静秀气,神态更是恬静平和,教人俗念全消。

    孟凡坐在她的身边,似乎想要说些调戏的话,又实在说不出口,予人一种抓耳挠腮的感觉。

    寒天白也在,还是那副伙计打扮,正好端上一盘热菜,笑道:“小人特意交代过了,让后厨涮了三遍锅,保管没有半点油星,请守一道长放心食用。”

    ……

第七百一十九章 我守其一

    随着风沙踏入前堂,本来挺欢悦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正对于前堂后门的楚涉和白绫下意识的起身。

    楚涉叫了声“风少”。

    孟凡扭头一眼,讪笑着站起来。

    寒天白盯着风沙,面上还带着笑,眼底深处透着许多疑问。

    那日桃花洞前,风沙于对面楼上突然发声,风淡云轻的寥寥几句,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无论他心中高洁无暇的符仙子,还是惊鸿一瞥的青娥仙子,或者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柳仙子,乃至后来才知道的魔门妖女,无不对此人慎重非常。

    这位风少不过三言两语,本来剑拔弩张的四女立时转变态度,离开的离开,谈和的谈和,当中人当中人。

    颇有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味道。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位风少一定大有来头。

    偏偏寒天白从未在江湖上听过“风少”之名。

    之后问符仙子,符仙子连身份诡秘的魔门妖女都说了些情况,唯独对此人不肯多言,仅是郑重的警告他不要胡乱打听,免得惹祸上身。

    后来孟凡拉着他喝酒,明显想从他这里探听底细,他也就半推半就,欣然应允,未尝不是想反向探听。

    双方最后打了个平手,都认为自己探到点东西,细想又好像没有。

    风沙将众人各异的神情尽收眼底,视线落上钟仪心的俏脸,含笑道:“钟小姐好久不见,没曾想出家为女冠,我真不知该欣悦,还是该惋惜。”

    钟仪心颇为秀气的挽了个道揖,文静地道:“仪心道号守一,冥冥之中早知与风少再见可期,期盼已久,终于心愿得偿,守一不胜欣喜。”

    “我守其一,以处其和。”

    风沙笑而迈步,近身还礼道:“万事万物,由一而始,从一而终,大道千条,亦是如此,望守一道长修道如道号,修身千载,形不尝衰。”

    道家的道号不是随便取的,钟仪心有了自己的道号,说明受了经戒符箓,过了静室缘法,得了道门某一脉的传承。

    除了极少数于世俗开山门的道家宗门,多数道门中人皆一脉相承,成天猫在山里自顾自的修炼,一个个甚至都懒得下山收徒弟,免得影响自己飞升成仙。

    想要获得道门某一脉的传承,其实相当不容易,乃是很大的机缘。

    风沙真心为钟仪心高兴,这位历经磨难的小姑娘总算有了条明路可走,不在困拘于坎坷的身世。

    钟仪心听得美眸发亮,笑道:“承蒙贵言,守一定当牢记风少今时之教诲。风少博学宏才,还望日后能够多多请益。”

    她没想到风沙一开口就把她的道号给解了,解得比何子虚还清楚,一言既出,竟是点破眼前迷雾,有种豁然开朗,前路洞明的感觉。

    请益之说,既是为了铺陈往后与风沙的见面,也是真心希望请风沙能够帮忙点道。

    两人对话,孟凡全然听不懂,心里好生嫉妒。

    为了追求钟仪心,他没少绞尽脑汁,弄出些花样,奈何钟仪心对他一直不假辞色。

    没曾想风沙走来不过十步,说话不过两句,钟仪心那俏脸生辉的样子,显然心花怒放。

    从没见她对自己这么笑得这么灿烂。

    这时,绘声搬来座椅,请主人入座。

    风沙扭头冲楚涉和白绫道:“怨我实在太懒,尽管同一屋檐,鲜少见面,两位可以多罚我两盏,请坐。”

    楚涉忙道:“风少贵人事忙,我等闲人,不好打搅。”

    白绫俏脸浮红,勉强笑道:“上次绫儿情急,多有得罪,还请风少勿怪。”

    楚涉瞧她一眼,双眼射出疼怜的神情,不过一放即收,生怕让白绫瞧见。

    他知道白绫的自尊心很强,受不了被人怜悯,奈何现实的境遇使得白绫只敢,也只能冲他发脾气了。

    孟凡见状,心下竟是难得感慨。

    一向心高气傲从不低头的白绫,竟也被现实挫磨得学会谄言媚笑。

    令他不由想到江宁初见白绫的情景,颇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风沙冲白绫还以笑脸,道了声“无妨”,又招呼寒天白道:“我与寒兄也算有缘,还请入座喝喝酒、聊聊天。这里的事情交给流火和授衣就好。”

    纯狐姐妹齐应一声,行去后厨。

    寒天白忍不住盯着纯狐姐妹的妖娆倩影,如此英姿飒爽的绝色双姝,居然给人当婢女,做些下人的活计。

    他又转目看了向风沙身侧。

    绘声正给风沙摆正筷碟,清洗杯盏,端得婉娈可人。

    寒天白心中不禁生出暴殄天物的感觉,挤出个笑脸道:“这,不好吧!小人就是个伙计,哪配与诸位客人同桌。”

    孟凡伸手过去,搭着寒天白的肩膀,把他硬扯到身边坐下,笑道:“你小子可是深藏不露,以为装个伙计就能瞒过风少的眼睛?”

    寒天白急道:“谁装了,我真是伙计。”

    “我见过喝酒上瘾的,见过赌博上瘾的,也见过玩女人上瘾的,就是没见过当伙计当上瘾的……”

    孟凡见寒天白还欲再说,笑着截断道:“好好,就当你是伙计好了,你敢不听客人的话,信不信我找初云掌柜告你一状?”

    寒天白哭笑不得,干笑道:“那小人就近伺候诸位喝酒。”

    孟凡捏女人下巴一样捏他的下巴,啧啧道:“小嘴真甜。”

    寒天白脸都白了,一巴掌拍开孟凡的手,屁股使劲往后缩坐。

    风沙饶有兴致的瞧着孟凡作妖。

    这小子还是很有一套的,这样捉弄寒天白,寒天白居然不生气,说明短短几天,两人的关系已经想当不错。

    另外,孟凡分明在试探寒天白的身手。

    寒天白那一巴掌当真快若闪电。

    这么快的速度,本应该很重,孟凡掌背上居然连个红印子都没有,显然寒天白对力道的掌握已经远远超出拿捏由心的程度,到了随心所欲的层次。

    除了心不在焉的白绫,楚涉、绘声,乃至钟仪心无不视线瞟过,或者盯着孟凡的手背,显然都看出寒天白这一下看似简单,其实很不简单。

    ……

第七百二十章 仙道贵懒

    寒天白尚未意识到自己露了武功,正下意识的抬胳臂蹭下巴,没好气的拿眼睛横着孟凡,还做着口型,似乎在说:你小子给我等着。

    孟凡笑嘻嘻的摇头晃脑,蛮不当回事,转向钟仪心道:“刚才说到哪了,啊!对了,你如今在哪儿落脚呢?要不搬过来一起住,大家也好有个照应嘛!”

    钟仪心柔声道:“多谢孟兄好意相邀,奈何守一有道职在身,确实不便。”

    她说话一向柔柔绵绵,很有礼貌,以前尚有些绵里藏针。

    如今出家,烟火气更少,纵然拒绝也不刺人。

    越是这样,孟凡越是使不上劲,又不禁开始抓耳挠腮,偏又不甘心,继续纠缠道。

    白绫有些忍不住了,向钟仪心道:“别理他,刚才说的那件事,你怎么看?”

    她很不喜欢孟凡其人,不光自己不爱搭理,楚涉与之多说几句话,她都是要冷脸的。

    之所以按捺性子忍着孟凡起哄张罗酒席,正是有事相求钟仪心。

    江宁的时候,以李玄音为中心,这些人有个小团体。

    在这个小团体之中,钟仪心加入很晚,但是很快凭借聪颖,由几次事情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军师一样的人物。

    大家遇上麻烦的时候,都爱先向她问问意见、讨讨主意。

    打一开始,钟仪心奉风沙的命令进入这个小团体当内应。

    为此风沙打通了南唐大理寺的关节,允许她进牢里探望父亲钟学士,还设法让钟学士的日子好过一点。

    如今,时移世易,父亲已逝,钟家家破人亡,她从南唐到了北周,由钟小姐变成了守一。

    钟仪心忍不住瞧了风沙一眼,心内无限感慨,向白绫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度人先须度己,守一修行尚浅,心有余而力不足。”

    风沙哑然失笑。

    尽管钟仪心才入道门不久,显然已经深受影响。

    佛家求来世,道家求今生。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今生每时每刻都是无比宝贵的。

    性命双修,缺一不可。

    灯光是性,灯油是命。

    如果灯油耗尽,尚不能光辉圆满,今生别提多苦,全都白修。

    所以,一个比一个懒。

    不光是懒得下山收徒而已,凡是会碍到自己飞升成仙的事情都会懒到出奇。

    比如辟谷之术,不管世人传得多么仙里仙气,很可能是某位上古修真懒到连吃饭都不想。

    既然不吃,自然连出恭都少,一辈子积攒下来,得多出多少修行的时间。

    于是,干脆来个吸风饮露,浊气放成清,连衣服都能少换几套。

    辟谷之法能够迅速风靡道门至今,修真之懒,可见一斑。

    其实道理很简单,如果灯油耗尽的那一刻,就差那么一顿饭的时间便能够到得圆满,岂非悔之晚矣?肠子都青?

    至于度人?等到成仙之后,时间多得是。

    届时,哪怕仅是潇洒地挥一挥衣袖,所度之人也要远远大过**凡胎之时的劳苦奔波。

    反过来说,你**凡胎之时不务正业,忙着助人为乐,岂非错过成仙之后,度人如雨?

    救得一人,错过亿万,难道不是天大的罪过?

    总之,修道之人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懒到自私、懒到无情,反而觉得自己很勤快、很崇高。大多视名利如粪土,视权柄如无物,有那工夫,多攒点灯油不香吗?

    所以,很容易给人留下一个孤高绝俗、高洁无暇的形象。

    比如郭青娥,在旁人看来,此女能够代表道门,甚至代表隐谷,好生威风。

    其实,八成是她这一脉于先代欠下了人情。

    道门各宗推来推去,推到她这里,她发现自家先代连人情都懒得赚,导致她推无可推,只好放弃修行,下山入世,以维护道门在世俗的利益。

    别看她外表总是一副风淡云轻的仙子样,恐怕心里比黄连还苦呢!一心就想着赶紧把人情还完回山,不要碍着老娘成仙。

    风沙想到乐不可支处,差点笑出猪叫声。

    这一笑,倒是提醒了钟仪心,向白绫道:“要说道行深的真人,眼前正有一位,绫姐你求我不如求风少,风少随口一言,顶我苦劳万天。”

    风沙神情僵住,顿时笑不出来了。

    白绫心道他要是肯帮忙,我还用得着求你?

    拿美目偷瞄风沙一眼,小声道:“最近几天,客栈和状元楼多了些身份不明的人,听这位寒兄弟说,街上的气氛也有些古怪,我担心是否山雨欲来风满楼。”

    白绫嘴上说着话,眼睛瞧向寒天白,寒天白赶紧接口。

    “确实多了好些生人,小人上街帮掌柜买东西的时候,居然有人一直跟着我,到了偏僻的地方,居然拦路抢劫!”

    寒天白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幸亏小人以前做过飞贼,嘿,那个,早就从良了。总之,腿还算快跑得快,不然拿了掌柜的钱,东西没买回来,掌柜还不得把小人的皮全给扒了。”

    这番话也就哄哄白绫,连楚涉这么老实的人都不禁斜眼。

    寒天白既然发现有人跟着,为什么仍然要往偏僻的地方去?

    明显准备打埋伏嘛!还不知道谁拦谁的路,谁抢谁的钱呢!

    说不定已经捉过人逼过供了,知道是什么人。

    楚涉都能想到的事情,孟凡只会想到更快,拿手肘往寒天白的臂膀上怼了一下,坏兮兮地笑道:“我看你似乎很想被初云掌柜扒皮呀!”

    他的神态语气很容易让人把他的话给想歪。

    寒天白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胡说八道!我没有。”

    孟凡故作奇怪道:“胡说?我说的扒皮就是你说那个意思,你这是什么反应?莫非咱俩想得扒皮不是同一种扒皮?”

    寒天白被他给生生绕进去了,忍不住啊了一声,结巴道:“是一种是一种。”

    “那你脸红什么?”

    “哪有。”

    “要不找初云掌柜过来评断一下?”

    寒天白显然很怕初云,吓得直打哆嗦,赶紧求饶。

    孟凡道:“不想我找初云掌柜也行,那么你跟大家讲讲,什么人会在肥羊遍地的状元坊,拦路抢劫你一个客栈的小伙计?”

    ……

第七百二十一章 是非之地

    孟凡看似笑嘻嘻地说着玩笑之语,笑语之中愣是抽出把刀子来。

    寒天白这才会意自己话中的破绽,不禁十分尴尬。

    “应该是些快手,我无意中看到他们的腰牌了。啊!可能不是想抢劫,他们或许还不知道我早就从良,这是把我当成飞贼捉呢!”

    捕役者,捕拿盗匪之官役也;快手者,动手擒贼之官役也。

    两者合称捕快。

    如果寒天白还在当飞贼,那就不会称之为快手,肯定以“爪”为名,冠以“狗”之类的江湖黑话。

    这番话虽然编得很假,最关键的情况倒是说了。

    楚涉和白绫面色一变,相视一眼。

    官府中人?莫不是张德派来捉拿他们的吧?

    绘声适时给主人满上杯酒,风沙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小口。

    最近汴州这池水,水面下的暗涌越来越激烈,明面上倒还算平静。

    真要翻出水浪水花,事态将会变得十分棘手,不仅是脸面难看的问题,更会横生很多枝节。

    比如某个大人物的如夫人或者心腹居然是密谍暗探,人家为了脸面和撇尽关系,那是一定会否认甚至庇护到底的。

    所以,这种暗战大都见不得光,偷偷地捉、悄悄地杀。

    事前不张扬,事后不宣扬,真要翻出点浪花,也会被强行压下。

    捉得再狠、杀得再凶,水面上激起的涟漪很小,基本上都还在水面之下。

    江湖人或许还有那么点感觉,影响尚未波及到民间,唯独有些地方例外。

    那就是北周侍卫司插不进手,能予人庇护的地方。

    很多暗探之属,无论是侥幸逃命,还是安全撤走,最终都会千方百计地逃到类似的所在。

    北周侍卫司各方查探人员顺藤摸瓜,会自然而然地往这类地方聚集。

    最后形成泾渭分明的内外对峙。

    对北周来说,可以视作请君入瓮,或者赶鸡入笼。

    各处佛寺自不必多说,还有各国的使馆驻地,类似符家那种连柴兴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权贵之宅。

    其中,佛寺最不安全。

    明眼人都知道,下一刀就该砍过去了,不过是早死几天、晚死几天的问题。

    符家等佛门相关势力,那也难说安全,谁知道第三刀会不会砍过来。

    包括南唐在内,各国使团的驻地安全归安全,一旦踏进去,辛苦营造和维持的身份那就彻底废掉了。

    何况使团本身也必须防着人家策反几个暗探,顺手塞进来做反间,所以并不是什么人都会接纳的。

    那么城中既安全又合适的地方已经屈指可数。

    比如状元楼和勾栏客栈,乃至附近三巷三街六坊之地。

    这六坊之地本就是人流密集、花街柳巷扎堆的地方,由南边进城的各类人士都会在此停留至少一晚,上至官员,下至走卒,或一觉天明,或花间去疲。

    总之,这里藏上再多人,侍卫司也很难辨明辨清,一一查实。

    目前主持此暗战的人是彤管,具体负责的人是赵仪。

    两人哪敢在风沙的地盘搞什么幺蛾子,他们的手下得到的命令,全都是不得在此轻举妄动。

    这一片乃是开放经营的坊市,谁都可以进来,加之谁都不敢动手,那就并没有形成泾渭分明的形势,反而犬牙交错,变成是非之地,且是是非中心。

    各种稀奇古怪的人物在此越聚越多,气氛越来越怪,怪事越来越频。

    对此,风沙当然心知肚明,完全了解这种情况的起因和发展,甚至连结局都能猜个差不离。

    初云所知不算太多,但是至少知道城内正在发生暗战。

    有风沙坐镇的勾栏客栈不仅是她所能找到最安全的地方,可能也是内城之中,除皇宫之外最安全的地方。哪怕天塌了,也有风沙顶着。

    所以,兴造到一半的客栈竟然又开始营业,住进了一些看似普通的客人。

    至于楚涉、白绫等人那就所知寥寥,和寻常江湖人一样,隐隐发觉一些乱象,偏又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人都难免以自己为中心,那就难免认为是冲自己来的。

    正在楚涉和白绫惊疑不定的时候,赵大公子的大儿子赵旦忽然带着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进得前堂。

    他一只脚刚踏进门,便甩手这一把折扇,阴阳怪气地道:“初云小娘子,小爷我又来找你了。”

    寒天白忽然跳起身,一路小跑过去,哈着腰陪着笑道:“赵爷您来了,我家掌柜不在,什么事跟小人说就好。”

    “我跟你说得着吗?快叫初云出来讲清楚,哼~她不是立誓守贞嘛?”

    赵旦唰地收束扇面,啪地一下打上他的肩头,斜眼道:“小爷我说话算话,说不逼她就不逼她,现在她养男人怎么说?别人玩得,凭什么我玩不得?”

    他嘴上说着跟你说不着,其实一股脑全都说了。

    寒天白忙道:“肯定是误会,我家掌柜从没养男人,绝对没有这回事。”

    “你小子当我没长耳朵?现在人家到处都在笑话我,说我花钱都玩不着的女人,被人家随便白玩。”

    赵旦拧着眉毛满脸不爽,不爽极了。

    “我跟你讲,我才懒得管她养了几个男人,别人玩得我就玩得,叫她出来陪我一晚,再陪我爹一晚,这事就算过去了,否则小爷我现在把这破地方给砸了。”

    赵旦身边几个油头粉面的小子扯着嗓子起哄,纷纷言说赵旦吃独食云云。

    赵旦笑道:“好好好,见者有份,大家一起。”

    “赵爷肯定误会了。”

    寒天白干笑道:“那日符三爷来此闹事,结果遇上一群江湖好汉行侠仗义。符三爷吃了亏难免生气,乱放些流言污蔑我家掌柜也属正常,赵爷千万别当真。”

    赵旦听符图吃亏,眉开眼笑。

    有个粉面小子赶紧向他附耳。

    赵旦脸色一变,冲寒天白森然道:“你小子威胁谁呢?我要是非留下不走,是不是又来群江湖好汉把我给行侠仗义了?”

    寒天白赔着笑连道不敢。

    风沙已经看出苗头,摆明有人拿赵旦作掩护,想要混进勾栏客栈查探。

    类似情况,近两天十分频繁,多数被初云挡下了,少数由弓弩卫拦下。

    人家越是进不来,越是千方百计想进来,今次连赵旦都给撺掇过来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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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