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舔
风沙请云虚和伏剑一起进门上楼入卧房。
除了云本真,所有的剑侍全部退出门外。
风沙已经起床,很随意的披了件外袍,很随意的靠在躺椅上,很随意的把玩这一根小巧精制的软鞭。
这是云本真惯常当腰带系腰的软鞭,和她扎额的束巾一样火红。
伏剑越走腿越软,连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变成了膝行,爬到风沙面前不住的发抖。
风沙停下弄鞭,招手道:“云虚你过来,坐我身边。”
刚才在膏粱楼的文绣阁里,云虚还底气十足的跟伏剑说:“他能奈我何。”
真到风沙当面,她发觉自己比伏剑强不到哪儿去,僵硬的走来坐上靠椅的沿边,腿侧轻轻碰着风沙的腿,不敢离得太远,也不敢靠得太近。
风沙伸出指尖轻触云虚柔软的后腰,
云虚过电般剧颤一下,娇躯像崩断弦一样软绵绵的倒向风沙的怀里。
她对风沙的畏惧深入骨髓,那是一次又一次败给风沙所累积的恐惧,本以为坚强的意志像是烈火融冰一样迅速化成了水,人也软成了水泡的泥。
无论如何强撑,实在鼓不起半分胆气。
风沙单手揽云虚于怀,嘴唇轻蹭着那娇嫩的耳廓,柔声道:“看见这根鞭子了吗?真儿花了好多心思制作,鞭身每天都会仔细的擦拭,还抹了些香汁……”
云虚打断道:“你要抽我吗?也是应该的,是我做错了事,我很后悔,活该挨罚。”
“你怎么会后悔自己做错了事,你只是后悔为什么会被我抓到。”
云虚呆了呆,闭目道:“没错,被你说中了,我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风沙横鞭于云虚挺秀的鼻子下面:“我很好奇上面抹的香汁是个什么味道,你能不能尝尝然后告诉我?”
云虚倏然睁开美目,眸光说不出的狠冷,恶狠狠道:“我愿意受罚,你大可以抽我一顿解恨,但不能这样羞辱我。”
风沙讶道:“怎么羞辱你了?”
云虚瞪了旁边低头束手的云本真一眼,厉声道:“当我不知道吗?这个贱奴最爱你拿这根鞭子抽她,我才不要,不要……你换个方式罚我。”
风沙含笑道:“这可是你说的,那我让真儿把你带下去了。”
云虚怒道:“你,只有你可以罚我,我也只让你罚。你要是敢让这个贱奴碰我一根毫毛,我宁可去死。”
云本真原是她的奴婢,还是最低贱的殉奴,打小便任凭她百般蹂躏还得拼命表示喜欢,她无法容忍与其角色对调,死也不要。
风沙的神情语气说不出的平静:“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很生气,如果你和我一样,也不希望我失去理智的话,最好不要让我更加生气。”
云虚本就急促的呼吸瞬间紊乱,沉默一阵,轻轻地点头。
她不怕风沙发火,不发火的风沙才是最可怕的。如果她还不服软,风沙真的会失去理智,她不敢想象风沙失去理智的后果。
风沙持鞭轻碰云虚的鼻尖又碰唇,歪头道:“舔。”
云虚俏脸已胀红似溢血,紧闭美目,艰难的启唇,吐舌轻舔。
风沙问道:“什么味道,好吃吗?”
云虚双手捂着细颈,勉强道:“很涩,还咸,不好吃。”
风沙吐了口气,收鞭笑道:“我的心里突然畅快多了,谢谢你告诉我。”
云虚使劲抹了几把唇,忽然干呕起来。
风沙一面拍着她的粉背,一面叫道:“真儿快,快给云柔端茶漱口。”
云虚听他唤自己的本名,揪着的心立时松了。
云本真端来茶水。
云虚一把夺过,灌了一大口又吐出来,连续三四杯方才消停,红着俏目瞪着风沙道:“你气消了?要是还不满意,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直到你消气为止。”
她知道风沙无意再罚,故意捡好听的说。
风沙不接话,把鞭子塞给云本真,叮嘱道:“记着随身带着,以后惹我生气,还要狠狠地抽你的屁股。”
云本真兴奋的喘了几下粗气,很快回神偷瞄云虚一眼,赶紧接过鞭子,小心翼翼的缠上自己的小蛮腰。
云虚听出严厉的警告意味,掩着嘴低下头。
她了解风沙,风沙也了解她,知道她最不能忍受什么,看似很轻的处罚,其实是在狠狠蹂躏她的自尊。
一次就够了,她根本受不了第二次,更担心风沙会加码,真把她塞给云本真处理。
风沙伸手轻抚云虚的脸蛋,柔声道:“我已经消气了,保证到此为止,既往不咎。”
云虚垂目道:“我可以走了吗?”她倍感屈辱,一刻也不想多留。
风沙微笑道:“不讳言,蹂躏你的自尊令我很兴奋,真希望还有下回。”
云虚骇得哆嗦一下,低声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不会再有下回。”
风沙点头道:“那就祝你一次成功。”
云虚咬了咬唇,起身道:“你真是聪明的令人讨厌。”
风沙笑了笑,跟着起身相送。
云虚从头到尾没看伏剑半眼。
伏剑一直爬在地上发抖。
她对风沙的感情很深,其实不光是怕,更多是难过和后悔。
风沙回转之后俯身去抱她,结果死沉死沉的,愣是没抱动,没好气道:“还要我请你起来呀!”
伏剑哭道:“婢子知道错了,您罚我吧!怎么罚都可以。”
风沙摇头道:“你只是被云虚牵线玩弄的木偶,自打一开始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所以我不怪你也不罚你。”
伏剑抬起头,圆圆的大眼睛噙着泪道:“真的吗?”
风沙含笑点头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伏剑撑着起身,到他身侧跪坐。
风沙摸着她的脑袋问道:“赵侍卫是你什么人?”
“哥哥,亲哥哥。”
风沙嗯了一声:“让他亮在明处,不要躲着了,我保证云虚不敢拿他威胁你。”
伏剑流着泪使劲点头。
忠心是绝对经不起试探的,所以风沙从来不想试探谁的忠心。
无论对流火也好,对伏剑也罢,都是设法祛除使她们无法忠心的威胁。
如果不能给予庇护,那就别怪人家不忠心。
当然,也分人。
……
第五百三十九章 礼乐之争
千呼万唤始出来,清明之后是谷雨。
四灵六位上执事一致决定,四灵大会将在月底的谷雨当天召开。
距离谷雨不到半月时间,望四灵所属全力配合,全力筹备云云。
东鸟上执事特意派人警告风沙最近安分点,不管好事还是坏事,什么事都别做,四灵不缺他一个帮忙的,反正别帮倒忙。
风沙乐得如此,他正忙着跟王尘密谈。
墨修和四灵少主两种身份,分别代表着两种利益。
风沙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四灵的利益,维护墨修的利益。
四灵的利益无非是金钱地盘,乃至实实在在的权力。
墨修的利益则是看似虚无缥缈的礼乐。
礼就是规矩,乐就是教化。
两者结合,就能塑造思想。
塑造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思想,而是一个文明的主体思想。
比如一个没有类似愚公移山传承的文明,绝对不会产生人定胜天的概念。
百家之间的礼乐之争延续了数千年之久,其中有增有删、有改有编。
整体上儒家占住全面的上风,法家次之。
好比在危机四伏的大地上设了两条平行的栏杆。
两条栏杆之间就是路,这条路就是皇朝。
栏杆就是“礼”,撞上栏杆就是“失礼”,栏杆损毁就是礼崩乐坏的乱世。
将无形之礼变成每个人心中有型的栏杆,就得靠“乐”,也就是教化。
于是大多数羔羊再也不会乱哄哄的乱窜乱跑,将会顺路而行。
不至于路入歧途,掉下悬崖,跑进沼泽,被狼袭击。
尽管单只羔羊无比孱弱,群体同向则会形成无可阻挡的滚滚洪流,遇山移山,遇水填水,可以轻易踏平凶猛的狼群。
栏杆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束缚,总有壮羊不服,非要以角顶之。
这时就要以鞭抽之,以儆效尤。
鞭就是法。
这条道路上最大的利益为何?
自然是礼,也就是谁家之礼是栏杆。
其次的利益是“设礼”。
领头之羊将决定如何设下两条栏杆,决定了羊群前进的方向。
哪头羊才能成为领头羊中的一头?当然需要一套规矩。
这个规矩迭代很久,产生过无数斗争,最后胜出的是科举。
风沙争得就是在隐谷设定规矩之中插入墨修的利益,尽管占不了大头,多少要分上一杯羹。
这是个极其慎重且郑重的过程,失之毫厘将谬以千里。
任何一点现在看似微不足道的让步,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造成极大的影响。
当然唇枪舌剑,锱铢必较。
风沙比较吃亏,这件事他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帮他。
看似和王尘放对,其实王尘身后一堆鬼才。
总之,两人白天在凰台的密室里吵架,晚上各自赶回去准备明天如何继续吵架。
连吵几天,始终僵持不下。
期间,南唐皇室低调的宣布太子妃下葬。
风沙收到讯息,王龟以内宦的身份出现在下葬的队伍里。
对此,风沙倍感奇怪,然而实在分不出精力兼顾,只能让云本真派人留意点。
风沙和王尘又吵了一天,决定明天罢吵。
因为不恨坊明天开张。
两人都怕弦崩太紧以致崩断,心照不宣的找个借口缓和一下。
当天傍晚,绘声传回消息,韩晶的船终于进城。
云虚亲候码头迎接,宫天霜代风沙迎接。
韩晶途中已经收到报信,知道如今是云虚掌总,所以一切事宜先将向云虚汇报。
待云虚梳理完毕之后将会召集聚会,怎么也得三两天。
天色已黑,风沙难得偷闲,绘声和宫天霜带着孟凡来了。
其实风沙和孟凡没什么太深的关系,绘影、绘声和巧妍是他的人,孟凡算个人质,顺便爱屋及乌而已。
对于孟凡第一时间来看望他,风沙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也知道孟凡哪里会念着他,八成是绘声的主意。
自从被主人留在二小姐身边,绘声别提多失落了,好不容易抓到个机会来看望主人,自然想要讨好。偏又不敢跟云本真抢活,只能可怜兮兮的拿眼偷瞄。
孟凡带来了绘影和巧妍的手书。
风沙十分开心,一张又一张展开细读,末了收信笑道:“你绘声姐和花娘子在江宁给你弄了一个极乐窝,我只想说你别极乐升天,忘了巧妍还怀着身孕呢!”
孟凡显然已经知道了,干笑点头。
绘声忙接话道:“二小姐和花娘子摆了桌酒给孟凡接风,若是主人无事,能否赏光?”
风沙摇头道:“你们玩你们的,我就不去了。孟凡留一下,你们去外面等他。”
尽管绘声十分不甘心,只得随宫天霜出门。
风沙向孟凡道:“既然你来了,把该做的事继续做下去。”
孟凡低声道:“我听二姐说他进宫当太监了,这是真的吗?”
风沙嗯了一声:“这件事十分蹊跷,霜儿和花娘子都有涉入,柳艳牵扯更深,你听我跟你细细道来。”
孟凡一向轻浮轻佻,一点都不稳重,与人交朋友倒是一流,哄女人更有一手,天生是个做探子的料。
从潭州开始,巧妍一直于暗中主持对付王龟,孟凡则和王龟做酒肉朋友,没少混在一起吃喝玩乐。
将大致情况讲诉之后,风沙道:“花娘子对你言听计从,你又和霜儿交好,我相信你能轻易混进去。我想要知道一些我还不知道的人和事情,越快越好。”
钟仪心加上孟凡,应该能够查清楚大致情况。
孟凡转转眼珠,轻轻点头。
风沙又道:“巧妍不在,我有责任替她看着你,办事归办事,不准胡搞乱搞。如果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我的耳朵里,不光你姐跟着倒霉,还有花娘子。”
孟凡脸色微变,苦着脸点头。
君山的时候,大姐管他管的很紧,岳州近在咫尺,愣是连一天都没好好玩过,巧妍有孕在身,不能乱来,之后又坐了那么久的船,简直快憋疯了。
秦淮风月甲天下,本想好好领略一下,一下船得知花娘子居然为他弄了个在秦淮都算顶尖的青楼,简直快喜疯了。
结果这会儿被风沙当头凉水泼下,心里那个苦啊!
早知道就不该听二姐的话,屁颠颠跑来看望风沙,这不是自找不自在嘛!
哪怕晚上几天也好啊!
……
第五百四十章 顺手坑赵仪
江宁不恨坊的开业庆典,风沙没有太过关注,仅是顺手出了一些力。
倒是云虚出力更多一些。
总体来说十分热闹,多是以年轻人为主,之前清明踏青就算是一种热场,基本上当日到的人,今天大都到了。
除此之外还是多位南唐的高官,外国使团也不乏大人物参与。
比如钱玑和赵仪。
反倒是云虚因故婉拒。
韩晶带来了有关王萼起兵的许多具体情况和细节,牵扯到整个东鸟的利益分配,除开她和风沙在潭州的利益,还有王夫人在东鸟迅速扩张的秘密据点。
这一切都要与升天阁、三河帮和不恨坊所庇护的那群亲隐谷的高官相勾连,方能形成稳固的利益链。
肯定会与四灵、隐谷和王萼的在地利益发生冲突,又该怎么办?
总之,十分繁复且琐碎。
云虚一面询问韩晶,一面设计具体的方案,既要占得大头,又不能太厚此薄彼。比如让风沙出力多取得少的话,核心聚会的时候肯定通不过。
伤神是一定的。
相比于不恨坊开张,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且迫在眉睫。
因为潭州与江宁相隔遥远,命令传达本就会慢上很多天。所以必须尽快达成共识,形成决议,然后赶紧传回东鸟执行,尽快抢得利益,否则黄花菜都凉了。
期间这段空窗期,就得看在地主事人的能力了。
不恨坊大厅不仅热闹非凡,而且春意盎然。
易夕若和周嘉敏不惜血本到处挖花魁,又天天在对面的银阙楼当众训练,早就在城中引起轰动,没有请柬慕名而来的阔少公子也着实不少。
极其昂贵的进场费都挡不住他们火辣的热情。
大人物自然不会呆在大厅里,各自有包厅,更大的人物则在贵宾小厅。
风沙、钱玑和赵仪又凑到一起,易夕若特意给三人安排在姿始堂的云行厅。
取自乾卦,万物资始,云行雨施。
无论从易经卦辞上看,还是从建筑布局上看,这就是江宁不恨坊最好的堂,最好的厅。
易夕若首先过来陪三人玩了几把,又盈盈告辞。
今天每个贵宾堂贵宾厅她都要走上一遍。
不恨坊向来以易经卦象布局,她由乾卦伊始,至姤卦收尾。
周嘉敏则恰恰相反,由姤卦伊始,最后才会来到乾卦的堂厅。
易夕若走后,三人立马屏退所有荷官和侍女,凑头在一起絮叨个不停。
风沙急切地想知道北周和北汉、契丹那一仗打得怎么样了。
看赵仪的脸色,就知道战况不佳。
问才知道,原来北汉和契丹联军号称十万大军分多路进逼泽、潞二州。
北周援军未至,泽潞军使仓促之间仅有步骑两千迎敌,尽管瞅准了击其一路,仍旧寡不敌众而败北。
泽潞军使狼狈遁逃,据城而守,打死不出城了。
契丹和北汉联军已经合围潞州。
郭武称帝之后,移都于汴州,升汴州为开封府。
一旦契丹和北汉联军攻破潞州,马上就可以攻打泽州。
过了泽州便出了山区,此往开封府一马平川。
风沙默想着山川地形图,摇头道:“北汉和契丹联军明显打算一举灭周,一旦攻下泽州,天险只余黄河。再过三两月,黄河水枯,处处有漏,不可能守住。”
钱玑脸现急色,语气还算平静:“大周驸马都尉不是正率大军迎击吗?听说天下第一军护圣营也出了一支偏师星夜驰援,想必潞州可以保下。”
风沙没接话,瞧了赵仪一眼。
赵仪的神情古井不波,问道:“风少觉得有胜算吗?”
风沙答非所问:“泽潞军使先败一场,没了机动兵力,恐怕更愿意据城固守。如果我来指挥联军,仅需留少量兵力围城,主力长驱南下,直奔泽州。”
护圣营驻扎凤翔府,距离太远,恐怕无法及时赶到。
驸马都尉张永率兵不多,还是长途赶路连翻群山,很容易被人家以逸待劳。
总之就是不看好的意思。
钱玑神情微变,马上认同了风沙的判断,皱眉道:“泽潞军使被困于潞州,泽州上无主事之人,下无富余之兵,更难免人心纷乱。这一仗,难了。”
赵仪不动声色道:“不知风少可有什么对策吗?”
风沙比他更不动声色:“有是有,不过我说了不算。”
赵仪盯上他的眼睛,缓缓道:“愿闻其详。”
风沙笑道:“还是算了,免得你觉得我坑你。”
钱玑不满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有办法你就说,卖什么关子。”
风沙笑了笑道:“我觉得赵兄应该立刻北返,说服柴兴御驾亲征,以赵兄之天纵奇才,必能助你皇全歼来犯之敌。”
钱玑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馊主意。赵仪的确称得上文武双全,但又不是天兵下凡,更不会撒豆成兵。”
赵仪眸光轻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风沙看似玩笑之语,其实说出了大周如今最大的碍难。
郭武就是以抗击契丹为借口,把能带的兵并全部带走,途经澶州时,士兵发动兵变,“逼着”他黄袍加身,“逼着”他率兵返都,“逼着”他代汉称帝。
大周不是没有兵力,实是前车之鉴,尚在眼前,柴兴又不傻,他才继位不久,绝不敢让大将带重兵迎敌,自己捆住自己的手脚也是没办法的事。
一旦北汉和契丹的联军攻下泽州,大周将失去地利,除黄河之外再也无险可守。
攻击只需一个点,防守需得一大片。
北汉和契丹联军很容易突破黄河,尤其契丹精骑足以在平原上纵横无敌,再多兵也不够人家杀的,最后只能龟缩开封府据城而守。
危矣!
如果柴兴抢在地利尚存的时候御驾亲征,一切碍难迎刃而解。
赵仪十分心动,又十分犹豫。
风沙的对策听着不错,其实包藏祸心,更暗藏试探。
立时让他陷入两难。
如果柴兴御驾亲征,他伴驾柴兴才能够获得最大的功勋。
奈何战情紧迫,如果想要说服柴兴,马上就得动身启程,铁定缺席四灵大会。
他废去鬼神之眼,向风沙明确的表态:他愿意舍弃四灵内部的利益,换取四灵外部的权柄。
所以,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
第五百四十一章 赌馆赌客两欢喜
赵仪心不在焉的叩着一块筹码。
钱玑这会儿也回过味来,沉吟道:“风少此策确有极大的胜算,赵兄应该试试,我愿意发急信向父王陈述利害。若南唐胆敢趁乱取利,鄙国不会坐视不理。”
契丹的后方是渤海,南唐的后方是吴越。
柴兴御驾亲征的话,必然无法兼顾位于刚刚从南唐手中抢来的淮水北岸诸州。
吴越国可以轻易拉住南唐的一支脚,使南唐难以趁机收复失地,不会在实际上形成与北汉、契丹南北夹击北周的局面。
赵仪一向当断则断,很快下定了决心,扔筹于赌桌,欣然道:“风少此策大善,我愿意一试。二公子实在高义,多谢了。”
钱玑瞟了风沙一眼,肃容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理所当然,何必言谢。”
风沙难得老脸一红。
虽然钱玑没出恶言,其实隐隐责备他勾搭契丹威胁中原。
他是迫于四灵和隐谷之间夹缝求存的形势,仅是装个样子而已。
没什么好说的,也没法和人解释,因为他不可能戳破自己设下的大局。
赵仪长身而起,分别向风沙和钱玑抱拳,缓缓道:“我拟即刻启程,就此拜别。贞儿体弱,不能随我劳途奔波,还望风少和二公子多加照看,赵仪先行谢过。”
钱玑肃容道:“仪兄放心,只要弟妹还在江南,我保证她安全无虞。”
赵仪含笑谢过,转目盯向风沙。钱二公子不知道贺贞的真实身份,单纯保护一位赵夫人,没什么困难的。
他更需要风沙的保证,因为只有风沙才会让贺贞变得不安全。
风沙歪着脑袋、屈着食指,指尖勾着眉尾,似乎眉头有点痒,正忙着挠痒。
钱玑轻咳一声:“风少,你也说句话呀!”
风沙干笑道:“二公子与赵兄有着托妻献子的交情,当真令人羡慕。”
言外之意,他跟赵仪的交情还没到那一步。
风沙不答应,钱玑也不强求,向赵仪道:“仪兄尽管安心,我会亲自护送弟妹过江。”
风沙眼睛一亮,向赵仪道:“我也是为了避嫌,既然二公子愿意同行。那好,我也愿意为赵夫人的安全出把子力气。”
钱玑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当真不愿意帮忙呢!”
赵仪可不像钱玑一样是谦谦君子,立刻瞧出风沙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然风沙点头,起码不会对贺贞出手,总算放下心来,向两人告辞。
赵仪刚刚出门,风沙迫不及待的向钱玑道:“既然二公子要护送赵夫人过江,不如顺路稍带一下三河帮的伏帮主。”
江都会若是不同意,三河帮的船队根本过不了江都,更进不了大运河。
三河帮面对江都会实在没什么筹码可以谈判,只能拼命给好处,让人坐地刮油,非但没得赚,反倒还得赔。
奈何为了尽快打通北方的水道,赔多少也得认。
海龙王于长江中下游流域的势力极大,更与江都会共同辖着出海口,江都会不可能不买钱二公子的面子。如果钱玑愿意出面,事情会好办很多。
哪怕一船货一两银子也赚不到,也总比一船货倒赔银子强多了。
以三河帮的运力,无论赚还是赔,很快都会累积成一个海量的数字。
钱玑凑近道:“清明那天,柔公主找我谈过了。我已经答应做中人,替伏少和江都会搭个关系。”
风沙恍然,连声道谢。云虚心眼多不假,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两人又聊了一阵渤海的情势,心情皆低落下来。
侍从进门向钱玑附耳,钱玑挥退之后向风沙歉然道:“我尚有些事,风少你慢玩。”
因为知道钱玑会来的关系,所以风沙没有带上云本真,待钱玑走后,他让流火和授衣陪他玩玩骰子,顺便召了两位荷官,一摇骰、一记筹。
云行厅是贵宾堂中的贵宾厅,荷官与侍女皆是专属,姿色绝对上之上乘。
潭州不恨坊的荷官侍女很多是落难的贵家小姐,江宁不恨坊的荷官婢女全部出身风月。漂亮归漂亮,略微矫揉造作,有点故作媚态的味道。
比之流火和授衣这对漂亮且英姿勃发的姐妹花差上不少,不仅少了健康阳光的活力,更少了干净清新的魅力。
尤其两女内媚,绝对不负纯狐之姓中的狐字。
当然,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不恨坊的玩法都一样,玩起来相当刺激。
尽管风沙对两名漂亮的荷官没什么意思,为了恰好赢中两女腰间配牌表示的筹数,还是不知不觉地投了大把的筹码。
两位美女荷官曾是秦淮风月中顶尖的头牌,自认见多了多金的豪客,也没见过金筹论把压注的。
如果还在当花魁,每一把金筹的价值都足够把她们买下来,藏入私房随意把玩,如今几十把进出,居然还没有得到她们的资格。
两位荷官连带旁边侍奉酒水点心的侍女无不娇喘细细,浑身香汗淋漓。
倒比风沙这个老是输钱的人还要兴奋、更要紧张,一双双紧盯着风沙的俏目,一只只水灵含雾,仿佛要滴出蜜来。
一位侍女忽然贴近,流火立时拦住,侍女只好停下脚步,小声道:“有贵客想和风少玩上几把。”
风沙头也没回的点头。
不恨坊的布置和设计全部出自易门手笔,蕴含易门之礼。
看似轻松随意,其实等级深严,管理更严,不同身份地位的人会被引领到相匹配的堂厅。
堂厅之间既有相融的模糊地带,也有宛如雷池般跨不过的屏障。
比如有些身份的商贾能和有些身份的江湖人士做赌,有些身份的商贾能和有些身份的官员做赌,江湖人士除非例外情况,否则绝对碰不上官员。
简而言之,同一堂厅的赌客要么处于同一阶级,要么有互补的需求,彼此间有些差距,差距又不太大。
是以,总能找到合胃口的赌友,聊得来、赌得开、赢得了、赔得起,自然越赌越开心,甚至颇有所得。
于是,赌馆赌客两欢喜。
总之,能来到云行厅找他风沙赌上几把的人,一定够资格跟他赌上几把。
所以,风沙连来人是谁都没问,直接同意。
……
第五百四十二章 有钱真好
来人居然是武从灵,身后跟着一个貌美的侍女,成熟妩媚,颇有风韵。
貌美侍女怀中抱着一个精致的雕花小箱,瞧着有些眼熟。
风沙微怔起身,含笑相迎:“从灵小姐,好久不见。”
武从灵板着俏脸,木无表情,更是目不斜视。
直接与风沙错身而过,自顾自坐到赌桌旁边,毫不客气的踹开风沙的椅子,从边上扯来一张椅子占下了风沙的位置。
那个抱箱的貌美侍女赶紧露出讨好的笑脸,低声道:“公主知道风少也在,心里可高兴了,赶紧过来找来您。”
高兴?风沙扭头打量武从灵几眼,愣是没瞧出来,又转回来打量貌美侍女,问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貌美侍女忙道:“婢子夜娆,风少还记得潭州的侧卧当垆吗?”
风沙蓦地想起来。
这位侍女曾是永王王崇的侍姬,侧卧当垆的管事,曾经帮王崇的儿子给武从灵灌酒,意图不轨。
武从灵没有当场报复,反而把人要走,显然打算慢慢报复。
这个女人居然能够活到现在,还安好的呆在武从灵身边,也是难得。
武从灵忽然紧着秀拳,头也不回的敲响桌面咚咚几下,似乎十分不满。
夜娆啊了一声,向风沙歉然一笑,赶去武从灵身边,把怀中的小箱子搁上赌桌。
风沙不知道武从灵这是闹哪一出,不禁有些挠头,跟到赌桌旁边,刚坐下一半,武从灵裙下倏然探足,把椅子踢远了些。
亏得流火和授衣眼疾手快,马上一左一右抱住了主人,否则风沙非一屁股坐空不可。
两女冲武从灵怒目而视,武从灵连余光都没瞟来。
风沙摆手道:“没事。”
流火摆正椅子,授衣扶主人坐下。
风沙向武从灵道:“我又怎么惹从灵小姐生气了?”
武从灵充耳不闻,神情冷若冰霜,眸中充满倔强,偏又生得俏美可人,加上年幼脸嫩,这副模样反倒更容易教人怦然心动。
夜娆赔笑道:“公主没有生气,就是想和风少赌上一场。”
风沙笑道:“好说好说,流火你快兑几箱筹码给从灵小姐玩玩。”
武从灵娇哼一声,点了点手边的小箱子。
夜娆忙道:“不劳风少破费。”说着揭开箱盖,箱里有金银锭以及金银玉等首饰,下面压着一摞金票银票。
明亮灯光下,金银灿灿而闪,玉制温润生辉。
在寻常人看来,这是一大笔财富,足够几辈子吃喝不愁。
在风沙看来,武从灵未免太窘迫了些,居然把自己的首饰都带上了。
这跟孤注一掷有什么区别?
夜娆取出垫底的金银票,让侍女全部换成筹码。
侍女大致点了点,取来半箱金筹。
金筹一箱十盘,一盘十块筹码,价值千金。
十块金筹一摞,半箱多金筹摞上赌桌,也就六摞多一点。
武从灵瞧瞧风沙手边堆成山的金筹,脚边还有几箱没开,咬着银牙瞪了夜娆一眼。
夜娆依依不舍的从箱中一件一件的取出首饰,交给侍女带出去估价。
风沙勾勾手指,流火赶紧送上耳朵,随之出门,很快回返。
过了会儿,那侍女带来近十名侍女各自抱着筹箱,略显结巴的道:“供奉估价,可换红筹一箱有余,或者金筹十二箱,不知贵客欲换红筹还是金筹?”
武从灵明显一呆,她这些首饰加起来顶多值半箱金筹,折价更低,哪可能换这么多?转来俏目恶狠狠的瞪着风沙,肯定是风沙搞鬼。
风沙似乎看不懂眼色,笑道:“从灵小姐财力雄厚,把我比下去了。”
武从灵转向侍女道:“你们供奉瞎眼了?值得了那么多吗?”
自打进门起,她还是头次说话,声入寒泉叮咚,也如寒泉凌冽。
那侍女心道哪有自己压自己价的,当然不敢顶嘴,赶紧出言解释。
“供奉说了,首饰估价并非单纯看首饰本身的价值,更要兼顾买家的意愿。如果有人愿意出高价,那就值高价,如果没人愿意出价,再有价值也没有价值。”
武从灵听得一愣一愣的,再次冲风沙瞪眼,水灵荡漾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仿佛正在质问:是不是你。
风沙把玩着筹码,装作没看见。
侍女又道:“正好鄙坊东主夕若姑娘看上了这些首饰,所以希望以高价换得贵客割爱。”
武从灵将信将疑,歪头道:“留下半箱金筹,其他拿走。”
虽然不恨坊刚刚开业,那侍女毕竟出身风月,绝对算得上见多识广,还是没曾见过这样古怪的客人,不免有些手足无措。
风沙扔下手中筹码,笑道:“她不要,我要。”
流火过去交割。
武从灵带来的首饰正是主人吩咐她花那么多筹码买下的。
侍女总算松了口气,清点了筹箱,半箱金筹给武从灵,其余送来风沙这边。
风沙问武从灵:“我只会玩骰子比大小。当然,从灵小姐想玩什么我都奉陪。”
武从灵木然道:“就玩骰子比大小。”
风沙随手抓了把金筹压小。
武从灵毫不示弱的像他一样抓了把金筹压大。
她总共也就十来摞金筹,仅仅一把抓下,肉眼可见的缺了一片。
风沙向荷官透投了个眼色,荷官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开始赏心悦目的摇骰。
花魁出身的女人没有不会察言观色的,很清楚应该让谁赢、赢多少、何时赢。
何况易夕若已经吩咐过她,让她一切听从风少的吩咐,更得会看眼色。
风沙下筹论把,输多赢少,手边的筹码山塌得很快。
再多的筹码也经不起这么输,两三个时辰过去,输下的筹码已过十箱,超过万金,武从灵脚边的筹箱都堆成了山。
武从灵的两颊兴奋的涨着迷人的霞彩,荡漾的美眸更是熠熠生辉。以为自己赌技高超,兼得鸿运当头。
虽然她是公主,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何况她这公主也没当多久。
风沙则满头乌云盖,一脸倒霉相。
又赢一把之后,武从灵双手拢回筹码,得意道:“打架你不行,赌钱你也不行,除了一肚子坏水,你还有什么行?”
自打进门起,她还是头次对风沙说话,显然心里快活极了。
……
第五百四十三章 公主和公主
风沙今天就是来输钱的,算是包给易夕若和周嘉敏的开业礼,既然碰上武从灵,那就顺手给武从灵也包上一个。
所以看似面上愁苦,其实毫不在意输了多少。
对于武从灵的嘲讽,风沙装出不悦的样子:“我还不信邪了,我要跟你一把定胜负,全部押上,敢不敢?”
武从灵咯咯一笑:“输太狠,心疼了?你要我跟,我偏不跟,就要一把把的来,慢慢吊着你放血。”
风沙苦下脸,武从灵更得意。
又过一会儿,风沙输得只剩一箱金筹,下注越来越慢。
武从灵扔筹则越来越痛快,忽然伸手推风沙一把:“我要跟你一把定胜负,咱俩全部押上,你敢不敢?”
风沙小声道:“如果输了,要补太多。”
“小气鬼。”
武从灵娇哼道:“如果你赢了,筹码全都归你,如果你输了,我可以不让你赔钱,不过你要给我办,嗯,办三件事。办好了一笔勾销,办不好你还得赔我。”
风沙面露难色。
武从灵不悦道:“没胆鬼,别磨磨唧唧的,是男人就痛快点。”
风沙咬牙道:“好。我还是押小。”
武从灵自信满满的道:“我压大。”
那美女荷官睁大美目紧紧盯着风沙,明媚的大眼睛露出些许询问之色。
风沙回了个眼色。
美女荷官抿嘴一笑,嫣然道:“开始了。”
清脆且富有韵律的沙沙声中,一双洁白的纤手不住蝴蝶翻花,令人眼花缭乱,端得吸睛,倏然落蛊。
尽管戛然而止,颇有余韵留存。
武从灵的心里十分紧张,使劲板着小脸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风沙恰恰相反,其实一点都不紧张,偏偏装作很紧张的样子。
揭蛊,三四五,大。
武从灵欢呼一声,得意道:“我又赢了,你又输了。”
风沙苦着脸,唉声叹气。
倒是夜娆早就瞧出端倪,始终不敢揭破而已。
美女荷官心里好生羡慕。心道风少不但会哄人开心,更舍得撒钱,万金买佳人一笑。如果换做是她,早就千肯万肯,干什么都愿意了。
忽然瞅见夜娆正在瞧她,赶紧收敛神色。
武从灵转脸让荷官侍女全部退出去,然后扬起下巴,向风沙道:“我现在要你办第一件事,你可听好了。如果办的不好,我立刻让你还钱。”
风沙赶紧点头。
他装模作样半天,也想看看武从灵到底什么的意思。
这小妞性子一向拗扭的很,越问越不说,求她更不说。对付她,非得反着来。
当然,也是他在意武从灵的感受,毕竟人家为他立了大功,值得他多加费心,否则再是头犟牛也能被他强按下头,让喝水喝水,让干嘛干嘛。
武从灵见风沙一脸灰败,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娇笑道:“待会儿不恨坊的二东主,那位周家二小姐会过来转转。当着她的面子,你要对我言听计从,知道吗?”
风沙轻轻挑眉,不动声色道:“怎么,你有事求她?”
武从灵娇斥道:“关你什么事。”
王萼已经对南唐称臣,为了在国内继续当皇帝,也为了让南唐少些限制,急需跟李泽搭上一个密商的渠道。
钱玑功成身退之后,很少人有这么大面子和胆子敢涉入这么敏感的事务。
李泽的心腹张泪愿意帮东鸟搭上周嘉敏这个渠道,条件就是得到武从灵。
结果武从灵被她同来为质的兄弟和东鸟使团毫不犹豫的卖掉了,硬是逼着武从灵屈从。
武从灵性子再倔也舍不弃对生母及家人的感情,再不甘愿也只能低头,给张泪做了既无名也无实的未婚妻,每天像个展示品一样被张泪带着到处炫耀。
心中充满愤懑,偏又无可奈何。一旦张泪真的帮东鸟把渠道弄起来,恐怕她再也没办法拒绝张泪对她的任何无礼举动。
那日清明踏青,周嘉敏隐约觉得风沙和武从灵似乎有些眉目传情,她也急需一个可以和风沙稳定且秘密沟通的渠道,所以当场答应了张泪。
当然,想要具体落实,她还得确认武从灵和风沙到底是什么关系,关系又是否足够密切,是以当天拉着武从灵一阵好聊,套了不少话。
武从灵自然不会讲风沙的好话,反倒让周嘉敏认定两人的关系很不一般。
她心目中的风少可怕的令人窒息,居然能够容忍一个小女子这么任性,不是至亲就是情人,特意邀请武从灵参加不恨坊的开业,用以最后确认两人的关系。
武从灵性子叛逆不假,绝对算得上冰雪聪明,早就看出周嘉敏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风沙而已,于是来了个顺水推舟,想要抛开张泪,自己掌握主动权。
她知道自己其实和风沙没有多么密切的关系,为了瞒过周嘉敏,这次便带上了所有身家,本打算找风沙慢慢的赌、慢慢的耗。
耗到周嘉敏过来,再演一出戏。至于能不能哄过,哄过之后又该怎样圆谎,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总之不能让张泪这个混蛋得逞。
没想到今天鸿运当头,老天开眼,居然让她赢了风沙那么多钱,事情一下就好办了。
然而,这件事从头大尾都令她倍感羞辱,风沙哪壶不开提哪壶,自然令她恼羞成怒。
风沙干笑道:“好好,我不乱打听。现在你是债主,你说了算。”
武从灵又高兴起来,得意洋洋娇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风沙问道:“这只一件事,还有两件呢?想让我做什么?”
武从灵想了想,蛾眉一拧,翘下巴道:“我记得你身边有个婢女,叫什么燕,当时不但把我绑给你,还,哼,还打了我,我要你把她送给我。”
风沙愣了愣,想起来了,萧燕曾经把武从灵从王崇府上绑到他面前。
性子倔的武从灵,落到性子蛮的萧燕手里,吃苦头是一定的。
武从灵不悦道:“发什么愣,说话呀!那个疯奴婢在哪?”
“人家早就不是奴婢了,现在契丹的燕国公主。”
武从灵愣了愣,问道:“真的?”
“她今天也来了,待会儿你可能会见到。”
武从灵不做声了,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人家这个公主比她这个公主有分量多了。
……
第五百四十四章 毁墓
周嘉敏仅是江宁不恨坊的二东主,每个贵宾堂亮个相、打声招呼就行,无需像易夕若一样还要挨个陪着赌上几把,所以来得比较快。
尚未到午时,人已来到云行厅。
因为拥有很多随员的关系,周嘉敏也不方便和风沙聊些什么,随便寒暄几句,发现风沙的确和武从灵显得特别亲密,心里已经有数。
其实不光是周嘉敏急着想跟风沙建立稳定且秘密的沟通渠道,风沙也急。
同样瞧上了武从灵。
不过,这件事风沙并不想表现的太主动,仰而求怎如俯而就。
让周嘉敏想尽办法打通武从灵的关节,他等着武从灵找上门就成。
下午回到芙闺楼,云本真报风门的传信,钟仪心从她姐钟仪慧口中探听到一个消息。
据纪国公透露,王龟作为新进不久的东宫内宦,送葬当天便留在懿陵为太子妃守陵。
守陵绝不是个好差事,除非特别忠心的内宦甘愿为主守陵,否则基本上都是失势的内宦被贬去守陵,又或者年长的内宦过去养老。
王龟乃是纪国公和李玄音联手推举入宫的,不可能失势,更不可能因为年长。
更有可能是王龟主动要求,或者某人刻意安排的。
风沙向李玄音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
李玄音似乎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只说王龟是楚涉和白绫的长辈,虽然曾经帮李泽为虎作伥,如今受了重伤成了太监,也算受到惩罚了。
两人希望安排王龟入宫,也算有个去处,可以养老。
李玄音抹不开面子便答应了,还为此求了纪国公。
纪国公有愧于李玄音,毫不犹豫的同意帮忙。
风沙总觉得李玄音似乎隐瞒了什么,事情绝没那么简单。
然而稍问深点,李玄音就不耐烦了。
风沙拿李玄音没办法,只能听之任之。
私下里把孟凡找来,让他设法混进懿陵找到王龟。
自潭州开始,孟凡奉命刻意接近王龟,没少和王龟在一起胡天胡地,王龟也很信任他。
两人乃是能够一起玩女人的交情。
所以只要孟凡拉上花娘子或者宫天霜做挡箭牌,王龟非但不会起疑,反而会因为孟凡关心他的下落而更加信任,甚至感动。
等待孟凡回禀的期间,马玉颜传急信要见风沙。
风沙赶去晓风号登船,不仅马玉颜在,连氏也在。
当日清明出城要路过晓风号停泊的码头,风沙就将连氏顺路交给了马玉颜。
看情形,马玉颜已经将连氏盘顺,再没有当日撒泼的样子,苍白的脸庞,怯懦的赔礼。
连氏若不顺从嫁给马政,那就是个大麻烦,一旦顺从那就不算个事。
风沙温言安慰几句,让连氏退走,向马玉颜道:“云虚还没和韩晶弄完吗?”
马玉颜摇头道:“还没有。就在刚才,云虚找过我,问我想不想当南唐主事,我说要问您的意思。这件事十分蹊跷,她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位置让给我?”
推荐南唐主事的权力本来在风沙手里,后来当成甜枣塞给了易夕若,易门吞不下这么大一块饼,所以易夕若拿来和云虚换好处。
如今云虚让给马玉颜,等于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风沙的手里。
风沙瞧了马玉颜一眼,缓缓道:“没什么蹊跷,她欠我一个人情,想还在你身上。你实话告诉我,你想留在南唐吗?”
马玉颜迟疑道:“我听您的,您让我留我就留,您让我走我就走。”
风沙不动声色道:“如果想留下,那就留下吧!这件事主要看你,我没意见。”
云虚这一手耍得挺高明的。
算是为安插伏剑一事向他道歉,这一份欠礼不可谓不重。
另外,马玉颜替他掌总事务,如果留在南唐主事,他身边便少了一条重要的臂膀。
最关键的是,马玉颜肯定很想留下,并且希望掌握实权,可以就近帮扶闽国,也可以帮他就近经营闽地。
如果他表示反对的话,马玉颜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会生出芥蒂。
云虚还因此和马玉颜缓和了关系,毕竟是她把马玉颜踢出核心聚会的。
一旦马玉颜接掌南唐主事的位置,将实打实的掌握地方势力,那就再也不可能回返核心,因为他和云虚都不会同意,否则两方游戏一定会变成三方对峙。
于是宫青雅的位置便算是彻底坐稳了。
一举数得。
其实风沙一直十分犹豫到底让马玉颜跟着走,还是留下。云虚这个决定,等于帮他下定了决心。
出手颇有云虚一贯的风格,甜糕抹着苦药,吃进嘴挺甜,嚼两下又苦,为了饱腹还不能不吃,只能耿着脖子生咽。
又过两天,云虚终于召开核心聚会。
这也是韩晶到达江宁之后,风沙第一次见到她。
这几天显然忙得连睡觉都没空,秀眸通红通红的。
会上议定了大量将要发往东鸟的命令。
书折足足摞了半人高,这就是云虚和韩晶忙活的结果。
大家轮流翻看,一折一折的通过。
云虚的确用心了,没有把大头利益全部占下,所以几人仅在少许细节上产生少许分歧,忙了一整天,除了寥寥基本书折争议太大之外,大半通过。
之后风沙、伏剑和易夕若,会各自向东鸟的升天阁、三河帮和不恨坊下令执行。
云虚和风沙也会同时向东鸟主事王夫人下令,与三家所庇护的亲隐谷高官对接。
散会之后,风沙拉着韩晶去了晓风号,让马玉颜摆了桌酒,两人说些私下的话。
正聊得开心,孟凡忽然醉醺醺的闯了进来,不光满身酒气,脸上脖子上居然还隐约有些唇印。
孟凡实际上是韩晶的徒弟,亏得韩晶还能笑盈盈的扶他坐下,顺手倒了杯酒,往孟凡嘴上喂。
风沙眼疾手快把酒抢下,不动声色道:“先听他说些什么。”
韩晶下手可狠呢!孟凡这要是一杯喝下去,不死也掉半条命。
孟凡显然很了解韩晶的秉性,吓得瞬间酒醒,肚里的热酒化成身上的冷汗,急声道:“王龟,王龟他摧毁了太子妃的墓穴,还放了把火……”
咣当一响,风沙手中的酒杯失手落地。
……
第五百四十五章 原来只有我关心她
尽管知道南唐皇室将周宪低调且匆匆的下葬,墓穴不可能太宽大太奢华,亲眼看见墓穴如此狭小和简陋,还是出乎风沙的预料。
墓穴长不过七步,宽不过五步,陈设极少不说,还遭到了彻底的损毁。
墓壁及墓顶多被浓烟熏黑,尚带余温的焦气充斥墓室,不得不以湿巾掩住口鼻。
铺地的地砖淌着深褐的血迹,显然起火之前死过人,石棺座已被砸碎半边。
棺尾的情形惨不忍睹,也是起火的源头。
云本真探去火把照亮。
风沙强撑着往棺内窥了一眼,当场晕了过去。
云本真赶紧将主人抱住。
韩晶湿巾掩鼻,吩咐道:“此地不宜久留,先把风少送回去。”
出了墓道,月华无光,繁星如泪。
这里是南唐的皇室陵园,附近葬着南唐的开国皇帝,陵区常年驻扎一队禁军,除了禁军驻所,不远山中还有拱卫江宁府的驻军。
一般人绝对进不来,进来也出不去。擅自闯入,乃是十恶不赦之罪中的谋大逆。不仅要被腰斩,家属跟着连坐。
风沙得了孟凡传讯之后,明显失去理智,为了进来看上一眼,居然带人强攻皇陵。
韩晶死活拦不住,只得跟着过来。
自从得了马玉颜鼎力支持,弓弩卫多了不少闽人死士,人手充裕太多,一听要攻南唐皇陵,个个异常兴奋。近两百人不仅携带了重弩,更是人手一把短弩。
守陵禁军显然不信有人胆敢攻击皇家陵园,一向疏于守备,根本毫无防备,大半夜的猝不及防,很快被杀得四散而逃。
倒是被风沙点名捉拿的王龟,全然不见人影。
王龟乃是江湖人,武功相当高,只要不傻到强冲战阵,一味逃走的话,实在难以捉拿。
韩晶心知这会儿恐怕已经惊动附近的驻军,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一出墓道便下令撤离。
也亏得她跟来,否则风沙一晕,云本真立失主心骨,连个主事人都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风沙悠悠转醒,人尚未睁眼便咬着牙根连喊几个杀字,奈何中气不足,显得有气无力。
云本真俯身过来给主人揉心顺气。
风沙吃力的睁开眼睛,无神的发了会儿呆,沙哑道:“这是哪里?”
云本真回道:“晓风号。”
风沙深吸口气,撑手道:“扶我起来。”
云本真探手扶之,顺手往主人腰后颈后各塞了个枕头。
风沙转目扫视一下,见窗外天光大亮,已是白天,低声道:“我是不是闯祸了?”
云本真小心翼翼的道:“从昨晚到如今,城内的确有点乱,好多人跑来找您,韩姑娘亲自出面,全部拦下。现在正在应付何子虚。”
风沙瞳孔蓦地缩紧,恨恨道:“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他。”
他要把王龟活着切成一万段,哪怕有隐谷罩着王龟,他也顾不得了。
云本真忙道:“韩姑娘叮嘱婢子转告主人:怒不兴兵,愠不致战,一切交由她来处理。”
风沙沉默一阵,哑声道:“我信任她。”
话音刚落,嘎吱一响,韩晶推门而入,转过屏风,沿着床边盈盈坐下,向云本真道:“去端点温水,让他喝点水,顺便擦把脸。”
明显想把云本真支开。
云本真充耳不闻。
除了主人,谁的话她都不听。主人一昏迷,她立时手足无措,韩晶说话还管点用。主人一清醒,韩晶说话在她看来和苍蝇嗡嗡没有任何区别,
风沙想了想,轻轻点头。
云本真给主人掖掖毯边,退下去端水。
韩晶柔声道:“四灵和隐谷派人质问你想干什么,还有钱二公子和李泽的人,唐皇和钟皇后也分别派了密使,我统一回说刺客行刺,逃入皇陵,我们无功而返。”
风沙沉吟道:“不错,既反咬一口,还留了尾巴。他们分别什么态度?”
“四灵来人警告你安分点,我代你答应了。隐谷来人非要见你,我代你拖延了,其他人仅是询问,没有态度。最奇怪的是,周司徒府来人说两个字‘算了’。”
风沙愣了愣,讶道:“的确奇怪。周宪出了这种事,凭什么算了?等等,他们没有询问或者质问墓穴是谁损毁的吗?”
“这就是我要说的另一件奇怪的事,没人提及墓穴,仅是问你为什么要强闯皇陵。我觉得他们根本不关心原因,仅是担心事态的发展。无一例外,劝你安静。”
风沙忽然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止笑道:“原来只有我关心她。”
韩晶缓缓道:“我不知道你和亡故的太子妃有什么关系,我只能说观各方的反应,这件事似乎触动了什么核心利益,如果你不依不饶的话,将会引起众怒。”
风沙默然半晌,不解道:“四灵大会召开在即,四灵不希望节外生枝可以理解,隐谷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应该借题发挥才对啊!”
韩晶思索道:“暂时无从判断。有一点可以肯定,既然隐谷也希望你安静,说明他们认为这件事闹下去对他们不利,起码弊大于利。”
风沙急喘几口气,冷笑道:“那我更要追查下去了……”
韩晶打断道:“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一旦惹起众怒会有什么后果。”
风沙怒不可遏的道:“我不管,我要王龟死,我要王龟不得好死,我要生啖其肉,我要亲手把他挫骨扬灰。”
韩晶神态转冷:“尚未能确定就是王龟做的。就算是他做的,为什么?背后是否有人主使?如果不是他,又是谁?他是否知情?这潭水,浑得很呢!”
风沙发起呆来。对呀!王龟进了东宫,还跑去守陵。这件事仅他知道的,已经扯上了李玄音,柳艳,纪国公夫妇,宫天霜,楚涉、白绫和花娘子。
这些人背后所牵扯的人和势力,包括唐皇,隐谷,甚至他自己。
李玄音绝对干不出这种事。隐谷一向爱惜名声,不是干不出来这种事,问题是干嘛要做这种事?唐皇更没有必要。
莫非,王龟背后另有他人?
风沙回神垂目,轻声道:“立刻叫孟凡来,我要问他细节,越细越好。”
……
第五百四十六章 女人
当时风沙一听周宪死了都不得安宁,暴怒之下召人强闯皇陵,未曾向孟凡细细询问细节。
结果召来孟凡询问,孟凡东扯西拉一大堆。
风沙担心错过关键的细节,强压下急躁的情绪,耐心地倾听。
孟凡这小子也是胆大包天,跑去皇陵找王龟喝酒还则罢了,居然还带了一群傲雪凌霜楼的姑娘。
其中多半用来收买皇陵守卫,换得他带着最上乘的几位姑娘找王龟喝酒寻欢。
别说风沙和韩晶听得脸脸相觑,连云本真都有些傻眼。
要知道王龟已经是个太监了,能看不能用啊!
打人不打脸,真亏得这混小子想出这种馊主意。
恐怕王龟当场发飙。
没曾想孟凡振振有词:谁说太监就不爱女人了?否则宫中对食怎么回事?要他说,人就是贱,越是不能什么,越是逞能什么。
风沙听得一愣一愣的,回神森然道:“你这混小子不是在跟我胡扯吧?”
结果孟凡一句话堵嘴:爱信不信,王龟被他套出话是事实。
风沙只好闭嘴。
孟凡明显说上瘾了。
总之说得口沫横飞,更是眉飞色舞,兼得指手画脚,一套接着一套。
韩晶乃是花魁出身都受不了了,探出柔胰按上孟凡的大腿,含笑道:“你是不是也想像王龟一样狂野尽兴?”
仿佛滚烫的火炉忽然丢进万年不化之寒峰玄冰深处,孟凡整个人都好似冻僵了,兴奋的脸颊瞬间由红倏白,目中极恐,牙关嘚嘚。
风沙向韩晶投个眼色,轻咳道:“我想知道是否有人指使王龟。如果有,是谁。”
韩晶轻哼收手。
孟凡好似冻土解了冻,不但浑身稀软,而且满身大汗,连喘几口气才缓过劲,继续道:“我觉得王龟应该是被人所迫,看他那样子似乎挺害怕的。”
风沙肃容道:“你仔细说说。”
“他的确挺爱喝酒,我也没见过他那样喝酒。那不叫喝,那叫灌,酒水每每从鼻孔里流淌出来尚不自觉……”
孟凡回忆道:“还有因为恐惧后怕,从而发泄情绪的意思。
风沙见他又有谈性大发的趋势,皱眉打断道:“说重点。”
孟凡偷瞄韩晶一眼,小声道:“我趁着他醉酒乱性,设法套话,他就骂自己不是人,还不时扭头张望窗户外面……”
风沙唔道:“所以你顺着方向就跑去瞧瞧?”
“是。我看了墓志,才知道这位是刚去世的太子妃,墓门封石居然虚掩有缝,我钻进去瞅了瞅,发现已遭损毁焚烧……”
风沙又开始心如刀绞。
“我想谁有这种泼天的胆子?于是又回去诈王龟,结果王龟当场酒醒,衣服都没穿,怪叫着投窗而逃,我等了一会儿他没回返,急忙赶去找您。”
风沙和韩晶相视一眼,韩晶思索道:“看来王龟背后的确有人,会是谁呢?”
风沙沉默不语。
孟凡讲了这一大通,反而更令人迷糊了。
敲门声突然打破寂静。云本真过去开门伸头,少许回来道:“武从灵来了。”
一团迷雾,情况不明,手无筹码。
风少本不想在这种时候见任何外人,武从灵倒是个例外。
忽然闹出这种事,周嘉敏这时八成慌张的很,应该设法安抚一下。
风沙站起身,向韩晶匆匆道:“把目前所知一切通报云虚,告诉她一切照旧,我不会再有动作,要她不必担心,并代为传达诸位。”
韩晶点头。
风沙刚进舱厅,武从灵过来拉他的手,拉上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跟我去见一个人。”
人家可是内家高手,风沙别说甩脱,踉跄几下,差点被拉倒。
云本真大怒,闪身去切武从灵的手腕。
武从灵与她对了一掌。
云本真猛地倒飞,双足落地之后仍旧不住后退,最后粉背撞硬墙,砰地一响。
武从灵白嫩的脸颊倏然浮上惊人的嫣红,握拳摆架势。
云本真好似羽毛一样又飘了回来。
流火和授衣同时抢上,她俩仅是护到风沙身前。
风沙叫道:“真儿停手。从灵小姐,谁要见我?”
武从灵瞪了云本真一眼,回道:“周家二小姐,你见过的,就在不恨坊,忘了吗?”
风沙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腕,不动声色的问道:“她找我什么事?”
武从灵不悦道:“没事就不能见你了?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大笔赌债呢!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让你还钱。”
风沙干笑道:“我去就是了,就是想问找我什么事,好提前做个准备,你也不想人家一问我三不知吧?”
武从灵想想也是,答道:“不恨坊想与升天阁有些合作,想找你这位东主商讨一下,别怪我没警告你,她要怎么样你就怎样,你得罪她就是得罪我。”
风沙心道这个理由还行,看来武从灵似乎有求于周嘉敏,否则绝不会这么上心。
几人下得晓风号,分别上了各自的车架。
武从灵的马车领头,直接去了绣山坊,居然来到膏粱楼,进来大厅边角一处榻席。
周嘉敏果然在座,黄莹低眉顺目的束手站在她的身边。
武从灵抢先过去凑头说话。
两女似乎十分交好,没几句居然一齐咯咯笑了起来。
武从灵转身过来,冲风沙笑道:“你们慢慢谈,我出去转转。”异常荡漾的眼睛向风沙迷了一下,投以威胁的眼神,居然还有点小迷人,随之错身离开。
风大咧咧的坐到周嘉敏和黄莹中间,问道:“找我什么事?”
周嘉敏屈膝并腿,斜腿上塌,亲昵侧身依偎,嫣然道:“明知故问。”
风沙瞧她娇俏的笑颜,似乎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心中不禁一动。
要说谁最想周宪死都死不安宁,当属周嘉敏,没有之一。
……
第五百四十七章 小龟子
“你只管安心,各方都希望风依旧平,我也希望浪还是静。”
越是怀疑谁,风沙越是会在谁面前不动声色,尤其周嘉敏若是真的当场承认,他真害怕自己失去理智,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是以提都不提周宪的茬。
周嘉敏似乎发觉自己笑得太开心了,迅速收敛神情,垂首嗯了一声。
风沙想了想,问道:“你怎么会和武从灵搭上关系?她似乎有求于你。”
周嘉敏掩嘴笑道:“从灵公主代表东鸟使团想和李泽搭上关系,透过关系找上了我。就依着她跟您的关系,我当然要尽心尽力。”
风沙歪头道:“我跟她什么关系?”
周嘉敏露出暧昧的神色,心道还装,凑唇道:“当然是好朋友的关系。”
风沙不置可否。
周嘉敏道:“有个叫张泪的您知道吧!借口帮从灵公主和李泽搭关系,居然意图不轨,让我好好教训了一顿,虽然仍在纠缠,好歹不敢过分了。”
风沙不禁皱眉,心道难怪武从灵跟你那么亲热。
周嘉敏察言观色,讨好道:“您要是觉得不满意,我来想办法,定要让他再也不敢纠缠从灵公主。”
风沙沉吟道:“可以,把握分寸。”
如果不知道张泪乃是李泽首席幕僚,或许还会以为周嘉敏乃是为了讨好他故意折腾人,甚至仅是满足某种小人得志的阴暗心理。
然而往深里想点,周嘉敏分明是借机梳理李泽身边的亲信,最好全部弄成她的人,至少也要听她的话。
当然需要杀鸡儆猴。
奈何张泪不是弱鸡,乃是能够参与李泽核心决策的人物,更是正儿八经的南唐高官。
周嘉敏显然担心杀鸡不成反被啄,所以非要拉上后台撑腰,心里才有底,手上才敢干。
如今风沙一点头,她的胆子立刻吹皮囊般膨胀起来,心下开始琢磨用什么手段整人了。
武从灵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更是蹭蹭的拔高,能让风少愿意帮忙出头的女人,用好了是一把杀人如砍瓜的利刃,用不好则反伤自身。
风沙实在不想和这个貌美如花,心若蛇蝎的女人扯太久,又道:“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以后有事,可以通过武从灵找我。”
周嘉敏忙道:“现在朝野间已经有立太子妃的风声了,不知我该做些什么?”
风沙冷冷回了句:“你什么都不要做,这时候多做多错。”
周嘉敏启唇欲问,终究壮不起胆子,转了转眼珠,觉得还是应该多在武从灵身上下点功夫。
风沙刚出榻席没走几步,武从灵忽由斜里截住,神情不善的道:“不是让你慢慢谈吗?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风沙挤出个笑脸:“从灵小姐都发话了,我只能使劲点头,当然谈得快。”
武从灵将信将疑道:“真的?不是哄我吧?”
风沙忙道:“周二小姐好像有话找你说,别让她久等了。”
武从灵啊了一声,屁颠颠的跑进榻席。
云本真觉得主人似乎很在意武从灵,忍不住提醒道:“周嘉敏心黑的很,从灵小姐似乎挺信任她,不会有事吧?”
风沙脚步略顿,淡淡道:“武从灵也不是省油的灯,别忘了她是武家人,又崇拜武则天。现在年幼,还很稚嫩,以后就难说了。”
武从灵个性执拗刚烈,论心狠手黑比周嘉敏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欠了挫磨。
如今在南唐寄人篱下没多长时间,不仅学会了隐忍,还学会了借势压人,端得冰雪聪明,如果跟周嘉敏混段时间,恐怕很快就能学会借刀杀人。
届时或可堪一用。
风沙回到芙闺楼之后,特意陪李玄音在后院喝茶,其实是有意试探李玄音对他昨晚强闯皇陵一事的反应。
结果是没有任何反应,李玄音似乎毫不知情,也不知为什么,心情相当愉悦。
风沙不会傻到自己说出来自讨没趣,私下拉了英夕问了问才知道,公主早上进宫刚刚出宫回来,好像受到唐皇嘉许了。
风沙倍感疑惑,又想不明白为什么,只能让云本真派人密查周嘉敏。
第二天中午,吃过了午饭,宫天霜领着黄莹前来拜访,说是黄莹做院主的那个蓬莱院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准备找个良辰吉日正式立帮。
黄莹自知没那么大面子请动宫青秀,仅是想请宫天霜捧场演舞。
宫天霜还是头回收到正儿八经的演舞邀请,自然十分兴奋。独自演舞,意味着正式出师。师傅已经同意,只待风少点头。
风沙猜测恐怕是周嘉敏并不满足于武从灵的渠道,还想通过这个蓬莱院再和他搭上另一个渠道以作备用,免得又像初云出事那样,一经断掉,半天连不上。
想了想,便即点头。
宫天霜马上缠着撒娇,要风少去看她第一场演舞。
风沙欣然同意,并叮嘱她好生准备,不准往她师傅脸上抹黑。
期间,黄莹有意频频倒茶,引诱宫天霜多喝几杯。
宫天霜很快红着脸要去更衣,还要拉上黄莹一起。
女生干这种事都喜欢结伴,偏偏黄莹装作没听懂,专注的找风沙说话。
宫天霜实在憋不住,只得独自去了。
黄莹趁着空当向风沙急切的道:“小姐收留了小龟子,啊,就是被赶出郑王府的那个王龟。这两天小姐天天带他在身边侍奉,反倒不搭理婢子了。”
语气充满失宠的嫉妒和怨恨。
风沙倏然冷脸,问道:“她知道王龟做了什么事?”
黄莹使劲点头:“婢子在门外全都听到了,就是他亲手毁了大小姐的墓室,还拿出了陪葬大小姐的烧槽琵琶和含口的玉蝉。婢子也都亲眼见过,确实无疑。”
风沙听得脸色数变。
这意味着周嘉敏并非事前知情,王龟则是以此取信周嘉敏。
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江宁府无人不知周家两姐妹极为不合,但是很少人知道干这种事能够取悦周嘉敏。
毕竟两女是亲姐妹,没有十足的把握,谁敢顶着谋大逆的风险,以此做进身之阶?
稍有差池,难逃腰斩。
当然,也有可能是周嘉敏特意通过黄莹漏给他知道,误导他的判断。
……
第五百四十八章 板上钉钉
风沙本来正和王尘就连山诀一事讨价还价,因为不恨坊开业停了一天,又因为他强闯皇陵一事,导致密谈拖延下来。
风沙一点都不急。
这件事一旦谈成,隐谷获利不可计数,所以他比隐谷强势。
眼瞅四灵大会之期越来越近,王尘邀请风沙郊游城南天印山。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名。
天印山就是一座山峰并不算高的风水宝地,向来以山雄、壑幽、水秀而著称,也有险岭、怪石和云海。
天印山下天印湖,泛舟于湖,观山望云,别有一番闲情雅致。
舟上仅有两个人,风沙坐在舟头看王尘,王尘坐在舟尾摇短桨。
王尘算不上美人,偏得有一种极其独特的的气质,无论她出现在哪里,都会予人一种玄奥的感觉,脑中更是仿佛响起磬鸣悠长的清脆之玄音。
加上天印山本就仙气十足。
远雾近湖,微风拂扰,长发斜飘,裙袂飞扬,更似仙境仙子。
风沙专注的盯着王尘轻盈的划桨。
无论是桨尾甩起的弧线,又或是入水激荡的波澜,仿佛都饱含着大道至简的韵律。
风沙含笑道:“我不信你上茅房也能摆出这种点尘不染的样子。”
王尘脸颊微热,如同红花落于白雪,嗔道:“墨修怎能对人家说这样的话。”
风沙诚恳道:“我是真的好奇。”
王尘认真的瞧着他的眼睛:“如果发乎于心,止乎于行,那么一切自然。划船有划船的自然,如厕也有如厕的自然。”
风沙歪头道:“那么毁墓也有毁墓的自然了?”
突如其来的顺嘴一句,好似尖刀出鞘,直刺人心。
无论王龟毁墓这件事是否与隐谷相关,既然隐谷庇护王龟,那就必需承担王龟所言所行所引起的一切后果。
王尘神情不变,缓缓道:“事出有因。”
风沙皱眉道:“到现在,你仍然觉得隐谷庇护他利大于弊?”
王尘转脸面山,躲开他的逼视,沉吟道:“这件事情背景很复杂,乃是多方合力所导致的结果,王龟仅是因缘凑巧被选中的执行之人,他也很无奈。”
“多方是哪几方?王龟又怎么因缘凑巧?”
如果王尘再不正面回答,风沙打算不顾一切干掉王龟。
王尘听出风沙话里的杀意,犹豫少许,坦诚道:“除开我们,尚有唐皇陛下,法眼宗和鸿烈宗。王龟之所以被扯进来,主要还是因为你废了他。”
风沙心下震动,忽一转念,恍然道:“原来你们想要联手阻止我掌控周嘉敏。”
他跟周嘉敏的关系,很早之前特意向何子虚提及过,算是提前拜了场子。
那时何子虚没有明确反对,相当于代隐谷默认,所以隐谷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嘉敏被他收入囊中,无法直接阻止。
法眼宗跟隐谷好的几乎穿一条裤子,隐谷的态度就是他们的态度。
唐皇还指望他表示支持的态度,用以缓解目前的颓势,不敢得罪他。
鸿烈宗意欲将周嘉敏收入门下,自然不愿自己的藤上结出别人的花,奈何已经与他盟约,绝对不会跟他明着过不去。
四方的利益趋向一致,都希望通过周嘉敏影响李泽,同时摈弃他对周嘉敏的影响。
一连串心照不宣,又或者早有沟通的配合,王龟进了东宫,又去为周宪守灵,然后毁墓用以取信周嘉敏,顺理成章的到了周嘉敏的身边。
有了这四方于背后支持,风沙能够为周嘉敏做的事情,王龟亦能做到,进而使周嘉敏摆脱他的控制。
这是看似阴谋的阳谋,就算他现在知道了也无可奈何,因为他无法漠视杀掉王龟之后四方的反应。
简而言之,王龟占住了棋眼。
王尘心里清楚,一旦露了口风,风沙猜到他们的目的是迟早的事,仍旧对风沙的敏捷感到吃惊。
风沙难掩怒色:“唐皇是她的父皇,鸿烈宗是她的娘家,法眼宗讲究慈悲为怀,隐谷自诩道德之极,为了利益,居然联手破坟毁墓焚棺,简直岂有此理。”
王尘轻叹道:“风少有没有想过,我们四方缘何联手?”
风沙顿时神情大变,整个人哆嗦起来,乘坐的小舟跟着轻微晃荡。
想要让不同阵营的两方联手,与两个人联手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统一内部的不同意见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扯上外人。
总之,相当的困难。
三方倍之,四方再倍之。
参与方越多,困难成倍增长。
除非有一位四方都信任,且分量足够的中人。
风沙立刻想到了这个人是谁,思路一下子豁然开朗。
云本真废掉王龟那晚,李玄音挟持他逃到石头山荒庙,周宪一身黑斗篷蒙面相会。
这件事说明两女本来就是一伙的,并且效忠于唐皇。
起码唐皇和李玄音认为周宪是自己人。
周宪又是鸿烈宗人,在禁军之中与法眼宗多有勾搭,那么和隐谷关系密切也在情理之中。
之前风沙一直觉得缺了某些环节,一个可以把所有事情串联到一起的关键人物。
这个关键人物原来是周宪,居然是周宪!
风沙无法相信,又或者无法接受,冷笑道:“你莫不是想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出自周宪的安排。她已经不得好死了,还让自己死后都不得安宁?”
王尘垂首道:“我猜到点原因,不好乱说。”
风沙喘了会儿粗气,结巴道:“她,她宁可死无全尸也不想与李泽同穴。”
王尘偏头凝视湖面的涟漪,轻声道:“或许吧!”
风沙眼睛瞪得通红,少许后苦涩的道:“她还是心疼妹妹。”
终于明白周宪临死前的布局。
如果仅他支持周嘉敏,四方很可能会全力阻止周嘉敏成为太子妃。
尤其隐谷绝对难以容忍四灵的手伸得这么深,他们还无法干涉。
周宪通过王龟把四方扭到了一起,看似针对他,实质上在周嘉敏的身边形成了一个相互制约的平衡。
这种势态,对相对弱势的周家和鸿烈宗极为有利,对周嘉敏更为有利。
只要周嘉敏不傻,将会获得最大的转寰余地,不再听凭任何一方的随意摆布。
同时,包括他在内的五方,自然而然的成为周嘉敏当上太子妃的助力。
等于已经板上钉钉。
……
第五百四十九章 以婢制奴
风沙和王尘自然不会只谈王龟的事,更主要还是忙着吵架。
因为王尘卖了其他三家,透露重要讯息的缘故,风沙予以回报,口风松动少许,起码不再像之前那样寸步不让。
离开天印山已是黄昏时分,风沙没有回城,带着人去了位于天印山之东的一处农庄。
李玄音将郊外的一处马场和八处农庄交给楚涉和白绫打理,其中有四处农庄位于城郊秦淮河由东往南折的河湾附近。
这里并非仅有四处农庄,实际上农庄成片,大都沿河傍山,一望无际。
此乃江宁府与溧水县的分界处,依山靠水,风景极佳,有田有地无衙门,民风淳朴有乡绅,可以自给自足,远离红尘纷乱。
端得世外桃源,乃是避世幽居的好地方,许多南唐高官及豪门皆在此买下农庄设下宅邸,每逢闲暇来此休憩或者寻欢。
所以并非寻常的村庄小镇,景园处处,繁花盛叶之间隐约雕梁画栋。
南唐锦绣,一眼望之不尽。
楚涉和白绫最近迁来就居。
这里本是马玉颜代风沙买下的产业,风沙交给李玄音掌理,李玄音又让楚涉和白绫打理,也就是说两人其实是管事。
风沙这个真正的地主突然到来,令两人倍感惊讶,赶紧商量了一下,楚涉跑来接待,白绫躲于偏房帘后偷听。
风沙坐于主厅上首,流火身边奉茶,授衣并跪揉腿,蒙面的云本真在他身后捏肩按颈。
真就一副少爷做派,悠闲且旖旎。
楚涉抓着本账册快步进门行礼,唤了声风少,展开账册道:“本处农庄共有护卫十二,仆役十二,婢女十二,青壮一百……”
风沙哑然失笑,打断道:“我不是来查账的,我请白绫小姐帮我办件事。”
楚涉脸色微变,风沙有什么事办不了还要求白绫?
风沙歪头道:“让白绫小姐出来吧!干嘛躲着我,我又不会吃了她。”
楚涉还在犹豫,白绫已冷着俏脸迈出偏房,行了个江湖礼道:“风少有话直说,能帮小女子一定帮,不能帮小女子去求公主。”
摆明拿李玄音压人。
风沙不以为忤,转向楚涉道:“我想与白绫小姐单独谈一下,还请楚少侠厅外暂候。”
楚涉面露迟疑之色。
实是风沙的作态太像纨绔,加上白绫曾经得罪过他,又是傍晚到来,自不免令他生出不好的联想。
风沙含笑道:“虽然我们年纪相差不大,但从天霜那里论,我也算你们的长辈,楚少侠不必多心。”
白绫娇哼一声:“你出去就是了,他能把我怎样?”
楚涉尴尬一笑,告退出门。
风沙向白绫道:“你立刻进城,想办法把黄莹带过来,越快越好,就在今夜。跟她说这是我的意思,让她找个合适的借口,连周二小姐都要瞒着。”
白绫拿狐疑的目光在风沙脸上转来转去。
风沙淡淡道:“你和柳艳、花娘子扮成望东楼的刺客刺杀周嘉敏。这件事被我压下了,否则你以为望东楼和周嘉敏查不到,还是以为他们不敢报复?”
白绫花容失色。
风沙正色道:“江湖人讲究有恩必报,有仇必血,我请你一报还一报,不过分吧?”
白绫神情阴晴一阵,咬紧银牙道:“好,我去。但是从此往后,你我恩怨一笔勾销。”
风沙点头道:“可以。不过这件事你必须替我保密,连楚涉都不准知道。否则我也不保证望东楼和周嘉敏不找柳艳和花娘子的麻烦。”
白绫蹙紧蛾眉,问道:“黄莹深夜过来,怎么瞒过楚涉?”
风沙耸肩道:“他已经被擒下了。放心,就关他一晚上。黄莹离开,他即自由。”
白绫怔了少许,颓然应是。
她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小,人称青衫水罗刹,也算名慑一方的女侠,然而面对风沙的时候,发觉自己引以为豪的武功居然连用都没有机会用。
如果人家对她起了歹心,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凭摆布。
心中难免涌起强烈的无力感,令她的自尊心深受打击。
深夜时分,黄莹匆匆赶至,斗篷罩衫,黑纱蒙面,浑身上下仅露出一对眼睛。
这身装束十分眼熟,风沙一看就知道是侍卫司的打扮。
白绫的穿着一模一样。
黄莹匆匆踏进厅门,立刻揭开头罩、扯下面纱,神情略显紧张,身子略微发抖,并膝跪下拜道:“婢子来晚了,让您久等了。”
白绫瞧得浑身不自在。
她这位儿时闺蜜一向刁蛮乖戾,也就对她稍微强点,连楚涉都没少被其冷言讽刺,对旁人更是盛气凌人,突然乖得像只小绵羊,令她十分不适应。
风沙勾勾指头。
黄莹赶紧手足并用爬过来,把脸蛋扬起,睁着大眼睛注视。
风沙伸出指尖,于她下颌与细颈交接处轻轻的划动,微笑道:“我不喜欢那个小龟子,你是不是也不喜欢?”
黄莹愣了愣,忽然间喜动于色,一个劲地点头。
二小姐最近天天把小龟子带在身边,令她倍感失宠,心中充满嫉妒和怨恨。
白绫则心生荒谬绝伦的感觉。
黄莹这样子何止像只小绵羊,根本像只讨好主人的哈巴狗。
不禁想到当日画舫上偷偷窥见黄莹的主人也是这样不要脸,心道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亏得黄莹在她面前总是充满优越感,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风沙吩咐道:“你自己想法子对付那个小龟子,什么法子都可以。无论需要什么支持,白绫都会替你办好,无论产生什么后果,我都替你撑腰。”
黄莹难掩欢欣之色,笑道:“多谢风少。”
风沙和周嘉敏交往的过程,她几乎全程参与,对两人的关系最清楚不过。
二小姐讨好风少,就像她讨好二小姐一样。如今得了风少的支持,无异于拿了尚方宝剑,她什么事都敢做了。
白绫有些发蒙,这件事怎么跟她扯到一起去了,急道:“我能帮什么忙!”
黄莹扭头瞧她,兴奋道:“风少发话了,绫姐你要发达了,还不快过来谢过风少的恩典。”
……
第五百五十章 贱人斗小人
黄莹这个奴婢心眼小又记仇,什么下作事都干得出来,比她的主人周嘉敏还要恶毒。
早在江城的时候,风沙已经多次领教,一直没有动她。
不过一条好狗,无非狗仗人势,打狗自降身份,要弄弄她主人。
狗链子攥在别人手里的时候,特别凶猛好斗,残忍暴虐。
狗链子攥在自己手里的时候,特别忠心温驯,听话好用。
这不就用上了吗!
风沙被唐皇、隐谷、法眼宗、鸿烈宗联手拽住四肢。
其中既有朋友也有盟友,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敌人。
所以,他不好越过四家的庇护直接对王龟下杀手。
既然四家暗里支持王龟,他就暗里支持黄莹。
拿贱人斗小人,最合适不过。
尤其奴婢争宠,关他何事?
无论谁死谁活,反正他没损失。
特意把白绫拉进来,更是别有用意。
这是在李玄音身边开辟了第二个战场。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既是针对柳艳,更是针对隐谷。
之前他一直默许隐谷通过柳艳影响李玄音,隐谷又可以通过李玄音对他造成影响,为此他没少束手束脚。
隐谷对此心知肚明,这件事上他们占了大便宜。
现在风沙不打算继续默许了,准备斩断隐谷伸来的这一只手,乃是对隐谷阻止他掌控周嘉敏的对等报复。
无论宫天霜也好,花娘子也罢,乃至纪国公夫妇,包括后来加入的钟仪心和孟凡,只要他明确表态,这些人谁都不敢违逆他的意志。
再把白绫拉过来,楚涉只会跟着过来,柳艳立成孤家寡人。
以八对一,不可能斩不断柳艳对李玄音的操纵。
往阴暗点想,王尘出卖另外三家,未必没有让他柿子找软的捏的意思。
一旦他发起报复,必定使三家抱团,等于将他们推入隐谷的怀抱。
如果他不敢报复,四家一定会一起得寸进尺。
就好像角力。
你不用力反抗,人家只会当你无力反抗。
反抗力道太小,那么人家的力尽之处才是你的落足之地。
如果人家力未用尽你就倒了,那就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风沙决定迎难而上,拿隐谷开刀。
不是杀鸡儆猴,是斩猴吓鸡。
还不能直接砍上隐谷的要害,那样势态就复杂了。
反正隐谷手多又喜欢到处乱伸,斩个一只两只刚刚好。
斩断隐谷伸向李玄音的手,尚需要点时间。
拿黄莹斗王龟,见效飞快。
黄莹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身后有人撑腰,狗胆就敢包天。
连夜赶回去给王龟下药。
王龟闯荡江湖那么久,本不是一个轻易中招的人。
奈何他到周嘉敏的身边时日尚短,还没有时间建立权威。
那些奴婢全都为黄莹马首是瞻,根本防不胜防。
王龟先是闻了助眠的帐中香,整个人晕晕乎乎,脑袋不清。
周嘉敏擅制香、好焚香,从来不分白天黑夜,向来氤氲满房。
王龟只当香闺漏隙,并未起疑。
他要值夜,自不免灌了一碗醒神汤,于是着了道。
黄莹实在歹毒,居然给一个太监下情药。
李泽常用那种,用量加倍。
正常男人都受不了,一个太监怕不是要当场憋疯。
黄莹又实在鼠目寸光,居然傻到下情药不下毒药,来个一了百了。
王龟耐受不住药力,登时癫狂如疯,一下子顺着女人香冲进最近的女人房。
周嘉敏喜欢他,所以这几天他都随侍女主人的香闺之外。
这一下,不仅吓到了周嘉敏,还吓坏了李泽。
其实两人的关系很多人已经知道,周宪去世之后,两人更是有些明目张胆,起码不再像以前那样讳莫如深,动辄灭口。
不过,这事总归上不得台面,多少还是有些遮掩。
王龟突然闯进来撞破,不仅把李泽吓得浑身发软,心肝也给吓得直抖直颤,愣神少许之后认清来人,顿时暴跳如雷。
之前王龟办事不利,受了重伤,成为废人,被他赶出王府,本就对其心生厌恶,如今成了内宦居然还敢来坏他好事,简直岂有此理。
李泽愣生生从塌上跳到榻下,光着脚跳着脚,涨着脸吼着把王龟拖下去杖毙。
早就等在门外的黄莹立刻招呼内侍一拥而上。
王龟药劲上头,加上武功又高,挥动双手连劈带打,转眼击倒三四个人。
亏得他反应够快,马上束手就擒,否则一旦惊动太子卫士,绝对会被当场宰掉。
七八名内侍七手八脚的按住王龟,生生拖到院中,摔麻袋似的将人摔到凹凸不平的卵石地上。
更是麻利的扯烂他的衣衫,把人面朝下、背朝天的压在覆着白布的条板上捆住,活像捆骡子一样,使其四肢动弹不得。
四名膀大腰圆的壮妇持着早已备好的锤杖,分站左右,两前两后,甩开膀子,抡圆了打。
黄莹站在旁边得意洋洋,随着声响摇头晃脑,娇笑道:“扒光也是为了你好,这血肉一模糊嘛,难免和布帛长到一起,到时又要拿刀绞开,受上第二道罪。”
锤杖上不但包铁还有倒钩,倒钩不长但密,就像铁刷子一样。
一杖下去,连皮带肉甩着血。
四杖轮替,端得梅花点点染白雪,盛放处处随风飘。
王龟居然没有喊痛,耿着脖子爆青筋,瞪着眼睛放红光,咬着牙断续道:“那我真要感谢莹莹小姐心疼我,将来定有厚报。”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自己被人家给设计陷害了。
这个小龟子居然不求饶,反而语带威胁。
黄莹心下大恼,笑盈盈地蹲到王龟面前,与之眼对着眼,突然伸手钳住王龟的下巴,硬生生地捏开。她有武功在身,看着娇小,手劲着实不小。
能闭嘴时,王龟尚能忍痛不嚎,嘴难合拢,喉咙便挤出痛喘。
黄莹也是够坏,趁机一口唾沫啐之,咯咯笑道:“你说声好吃,再学几声狗叫,我做主饶你三杖。”
王龟也是个狠人,当场学了三声狗叫,然后道:“都说狗改不了吃屎。好吃。”
黄莹愣了愣,总算反应过来这是骂她口吐那啥呢!气得跳了起来,娇喝道:“贱奴找死。”
紧接着便是怒不可遏的连扇耳光,尚不解气的飞足踏脸。
……
第五百五十一章 云虚遇袭
待风沙再见王尘之时,已是第二天午后。
两人像以往一样吵架,锱铢必较。
与之前不同处,王尘竟是前所未有的心不在焉,居然出现好几次口误,自己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搞得风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是想多点占便宜没错,欺负人家心神不宁,似乎有些胜之不武,一转念又心安理得。
王尘之所以会状态不佳,显然受到昨晚王龟出事的影响。
尽管不知道两人到底什么关系,既然隐谷下大力气庇护,说明关系匪浅。
能让王尘吃上哑巴亏,这是他的本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尤其他发现弄王龟居然会直接影响王尘的情绪,这跟抓住软肋有什么区别?看来以后不但要弄王龟,还要瞅准时机经常弄。
反正他不会心疼黄莹,王尘显然无比心疼王龟。
破碗碰瓷罐,怎么都是赚。
说破大天也就是奴婢争宠,根本拿不上正席来谈,就算王尘勉强张嘴,也只会徒惹耻笑,风沙可以找上一万个借口推个干干净净。
王尘唯一能做的事:加大对王龟的支持,防止他被黄莹活活斗死。
其他三家这时也该收到消息,傻子都能瞧出这是风沙的报复。又因局限在奴婢互咬的层次,更像是一种警告,远不至于激得他们抱团反击。
起码短时间内会作壁上观,不会轻易涉入他和隐谷的斗法。
这些天谈下来,风沙和王尘也都大约猜出了对方的底线,能让步的都已经让了。
风沙趁着王尘今天心神不宁,还多占了点便宜。
不能让步的,不可能再让步。
对此双方都相当不满意,彼此开出的条件差距稍微大了点,偏又没有大到谈崩的程度。
不上不下的吊着,两边都很难受。
风沙一直在琢磨怎么打破僵局,多少有了点念头,觉得现在时机不错,突然抛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是隐谷的少主,并不适合抛头露面,周旋于众。何不寻一个适当的代言,替你长袖善舞,代隐谷造势聚众?”
王尘沉吟道:“风少的意思:类似连山诀聚合名声的方式,寻一个合适的人选代言隐谷入世行走?不仅在百家和江湖层面造势,提到更高的层次?”
风沙点头道:“我相信隐谷早有类似的打算,或者寻不到合适的人选,或者有合适的人选,却担心撑不住夭折于半途,将会连累隐谷的声望。”
王尘不置可否道:“风少有什么提议?”
风沙缓缓道:“无论隐谷选谁代言行走,我要求其必须受到你和我的双重辖制,可以你主我次,换取我配合隐谷为其造势,并为其护航。”
王尘思索道:“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只要答应这个条件,墨修便首肯我们暂定的谈判,不再要求隐谷在其他方面做出让步?”
风沙正色道:“正是。”
王尘十分心动,代言行走虽然重要,仍旧局限于战术层面,对战略层面的影响极其有限,也就说并没有涉入核心利益,是可以拿来交易的。
这个陷入僵局的谈判立时活了。
尤其风沙多次证明他的确能够抗住四灵的重压,不光是东鸟那些亲隐谷的高官,连她都受到过风沙的庇护。
虽然过程一波三折,她终究没有在四灵全面占上风的潭州出事乃是事实。
这一点相当重要。
要知道四灵曾经红了眼一度想干掉她这个隐谷少主,空有名望没有足够威慑身份的代言行走无异于过街肥羊。
必须拥有强有力的保护,否则入世多少都不够四灵杀的。
风沙又道:“一旦我以墨修的身份在四灵大会上替连山诀正名,其重要性将在百家层面得到统一,再与代言行走相结合,将会获得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王尘沉默半晌,启唇道:“人选必须由我方提出,墨修可以表态,但仅此而已,这是前提。如果风少同意,我会把此提议带回去商议,再予答复。”
风沙颌首道:“静候佳音。”
王尘离开凰台之后,风沙陪了会儿宫青秀,把宫天霜和钟仪心找来私下谈了谈,又去了趟纪国公府上,总之明确表态,逼着他们孤立柳艳。
至于孟凡,肯定和花娘子在傲雪凌霜楼鬼混,风沙也就顺路跑上一趟。
结果行到半途,四灵派人急来报讯,说云副主事刚于城东郊外遭遇马贼袭击。
江南水道纵横,或许有些山贼河盗,哪会有什么马贼,明显是假扮。
这一下无异于捅了马蜂窝。
云虚这次出城,乃是去南唐四灵的总部办事,完事之后等在燕雀湖东岸,准备登船去西岸回城。
城东郊、城北郊外有两山两湖,环绕拱卫着南唐四灵的总部,同时也是南唐上执事的宅邸。
两山是青龙山、蒋山,两湖是元武湖和燕雀湖。
总之,云虚遇袭的地点距离南唐四灵的总部很近。
保护主人的安全才是护卫最首要的任务,能逃不绝会打。
是以云虚的一众护卫毫不犹豫的护着主人逃进燕雀湖东面的青龙山里。
那群骑士不依不饶,入山追击。
南唐上执事很快得讯,气得暴跳如雷。居然有人跑来他的地盘侵门踏户,跟当众扇他的耳光有什么区别?
驻扎总部附近的白虎卫倾巢而出,拉网搜山。
追击的顿时变成被追的。
这群骑士眼看难以逃脱,忽然放出鹞鹰当空引路。
这下的确不会被围住,却彻底暴露了身份。
草原人才会熬养鹞鹰,目前江宁城中携有鹞鹰的仅有契丹人。
四灵能忍下这口气才真是活见鬼了,别说本就和契丹人不共戴天的三位总堂上执事,三位分堂上执事同样气得火冒三丈。
大批玄武卫从各处涌来,大批白虎卫被急调入城。
玄武卫完全接管绣山坊,白虎卫将坊内的契丹驻地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满城上下,宫内宫外,包括隐谷在内,无不噤若寒蝉,全力收敛羽翼。
各家高层无不揣测契丹人到底犯了什么毛病,居然敢在四灵大会临近召开的时刻,跑去戳四灵玩儿,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风沙更是一脸懵比,还真是人在车中卧,祸自天上来,突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陷入了好几个危机。
……
第五百五十二章 灭儿
风沙与萧燕的关系牵扯到一个囊括四灵和隐谷的大局。
一旦四灵对契丹使团发起强攻,代表两方再无转寰的余地,起码短时间内没有,大局顿时告破。
还攸关到他刚刚才向王尘提出的提议。
风沙打心眼里不想帮契丹人出头,无非是因为汉狄之别。
契丹在他看来好似夜壶,实在憋的没有办法了,捏着鼻子必须要用,但是真的不愿意沾手。
可惜,这个借口在隐谷那里绝对说不通。
隐谷更希望对契丹施以教化,否则隐谷之首长乐公不会跑去当了几年契丹太傅。
所以在隐谷看来,如果他今天无法在四灵发动的情况之下护住契丹使团,凭什么让隐谷相信将来某一天遇上类似的情况,他能护住代言王尘的隐谷行走?
这将导致他在隐谷心目中的分量大幅降低。
更棘手的是,如果他这次强行护住契丹使团,会使某些举足轻重的人物,比如钱二公子,对他的态度发生转变。
当真左右为难。
风沙琢磨一阵,有了主意,刚想动身,任松匆匆登门拜访,脸上尽是苦笑。
“不瞒风少,今次小弟肩负重担,受命统合玄武白虎两卫给云副主事找回场子,结果燕国公主把你给抬了出来。小弟好生难办,攻不是,不攻也不是。”
对于任松来说,这绝对不是个好差事,风沙或许弄不过六位上执事,弄死他小菜一碟。
总之,夹在中间,两头难做。
风沙本有些紧绷的情绪倒是轻松不少,含笑道:“看来六位上执事还是给了我一点面子,否则随便安排个头领攻就是了,让你领头正是因为咱俩能搭上话。”
任松微怔,旋即恍然。
四灵灭了契丹使团,两方的默契就算破了,风沙作为中人,未免被失衡的局势反噬,一定会拼命折腾,重新把水搅浑。
从辰流到中平,到东鸟,再到南唐,风沙已经充分证明他是一把搅局的高手,完胜的局面能被他搅成完败,完败的局面也能被他搅成完胜。
六位上执事恐怕也是担心风沙在四灵大会的档口乱来,届时比杀光契丹使团更麻烦。
任松一念通达,笑道:“有道理。风少您说现在要我怎么办?我全都听您的。”
这种话听听就好,风沙反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依我看,随便找些契丹人顶罪,我这边睁一眼闭一眼……”
任松沉吟道:“就当这些人私下做错了事,不攀扯契丹使团,更扯不上燕国公主,然后一杀了事。只要云副主事不做声,可以不了了之。”
风沙斜眼道:“四灵大会召开在即,发生这种丢面子的事情,六位上执事绝不会善罢甘休,哪怕乱杀也要杀出一条血河来,为得是震慑,不是对错。”
任松愣了愣,不得不承认风沙的判断很有道理,脸色又苦了起来:“我是没有主意了,还望风少指点迷津。”
风沙淡淡道:“柿子找软的捏,打狗给别人看,我们杀狗吃狗肉,虽然没有多少肉,好歹面子找回来。”
任松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契丹人养的那条狗?”
风沙森然点头。
任松默默盘算一下,展颜而笑,由衷赞叹。
“灭个儿国使团,既打契丹的脸又不至于破局,咱们的面子讨回来了,还足以威慑各方。风少当真高明,小子不服不行,真希望还能跟在您身边多学几年。”
风沙哑然失笑:“那我真点头了?你不要后悔。”
这小子好歹也内定了一个朱雀观风使的职位,朱雀的权柄虽然不重,一向肥的流油,放着一方大员不做,到他身边听差?打死他他都不信。
任松尴尬的笑了笑,忙岔话道:“您也知道燕国公主的脾气,发起蛮来,我还真拿她没办法,还请风少出面说和一下,让她别再继续搅局,我好把人撤开。”
萧燕跟他不太熟,他对萧燕熟得不能再熟。
之前萧燕一直是风沙的近侍,风沙又不太管她,于是在潭州闹了个无法无天,天天找茬,到处打架。一天恨不能抄三家场子,大都不入流,起因皆是鸡毛蒜皮。
风沙当然懒得理会这些闲事,多是任松与何光代表四灵出面善后,帮忙擦屁股擦到手酸,头疼可想而知。
后来任松得知她是燕国公主,恍然大悟,心道难怪。
两人不再多说,一同出门启程。
如今的绣山坊已经刁斗森严好似军寨,大批的玄武卫手持着棱剑和龟甲盾,一队接着一队,气势非同一般。
契丹使团驻地附近,白虎快弩成排的架起,日光下闪耀着仿佛夜空中才有的成片星耀,似乎下一刻就将流星雨坠,直至毁天灭地。
迫人的凌厉足以令任何人不寒而栗。
风沙在弩阵边缘处见到云虚。
两人心照不宣的到旁边碰头说话,各自的近侍自然而然的隔离出私密的空间。
风沙凑近一些,牵起云虚的手上下打量,关心的问道:“你没受伤吧?”
云虚的脸色苍白,稍显疲倦,露出难得一见的娇柔模样,竟是异常迷人,反握住风沙的大手,寻往自己的后腰,清脆动听的嗓音微微发颤。
“这里中了一箭,幸亏内甲带裙沿,不然,啊!你轻点,还疼呢!”
风沙没好气道:“不然什么?屁股挨上一箭也死不了人,就冲你中箭的地方,力还没透内甲,说明你逃得挺快,敌人离你还远呢!”
“你知道什么!箭头上抹了漆毒,一个小口子也会起水泡痒死人,抓破就糜烂流脓,脓过处皆起水泡,重则遍及全身,到时满身疤痕,你叫人家怎么嫁人?”
风沙感到云虚柔软的手掌发冷且抖,显然真心害怕,含笑道:“还想嫁人?想得美。对了,美人我见过不少,满身疤痕的美人或许别有一番风味呢!”
云虚听得又羞又恼,回味偏还有点甜,清丽的娇容不禁涨起瑰丽的光晕,跺着脚重重踩他一脚。
风沙一时瞧呆,心中荡起旖念,不止忘了缩脚,连疼都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