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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八章 愿者上钩

    风沙没想到绷紧的弓弦会以这种方式松懈。

    现在情况还算不错,与云虚突如其来的冲突还不到一天,好歹没有过夜,双方没有过激。

    其实,风沙心里还是倾向于云虚事先并不知情。

    真是云虚起意的话,一定雷霆万钧,一击毙命,不会给他还手的机会。

    单纯是路凡作妖而已。

    可惜,权力的世界没有单纯。

    风沙不会考虑过程和动机,只会考虑可能造成的结果。

    比如郭武被属下黄袍加身,就算他心里没有这个念头,也不是他掌控过程,实际结果就是他代汉称帝。

    路凡的行为与之相似,在实质上使得云虚争夺实际上的权力。

    将会导致的结果,与云虚心里的想法全然无关。

    所以,风沙根本不会探寻她到底怎么想的。

    因为,不重要。

    事一发生,风沙并不想与云虚翻脸,还手不重,当然随时可以转为重手。

    比如流火带人去到绣山坊,没有直接针对居住于辰流使团驻地的云虚,针对的乃是同居于驻地的赵正使,也就是路凡的岳父。

    此乃前轻后重的布局,旨在试探云虚的反应。

    流火既是扎人的针也是诱人的饵,合二为一叫做愿者上钩,姜太公用的那种。

    依据云虚的反应,风沙将会有不同的应对,从下重手到下死手,都有预案。

    哪怕之后惹起天大的麻烦,也要他活着才有机会头疼,死人是不会头疼的。

    云虚乖乖地咬了钩,在流火的护送之下孤身前来,等于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他的手里,立刻换得了两人坦诚交流的机会,否则事态不堪设想。

    若是两人各怀戒惧,一直无法沟通,一定会胡思乱想,产生一连串误会,发生一连串误判,使矛盾迅速激化至不可挽回的地步。

    换做风沙掌权之时还无妨。

    首先云虚无力造反,就算傻到造反,因为风沙足够强势的关系,没有可能被云虚一下弄死,所以他不会在第一时间选择反击。

    肯定先设法弄清楚情况,掌控局面之后再找云虚“谈心”,保管两句话就能说开,事态没有激化的可能。

    当前的麻烦得解,风沙仍旧深感头疼。

    整件事看似由路凡在芙闺楼掳走武从灵而起,其实源起于云虚掌总。

    云虚掌总,已经在实际上拥有取而代之的能力。

    外部弱势,内部就绝对不能出问题,否则一个内外夹击他就完了,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风沙开始清洗云虚在自己身边的势力,同时通过马玉颜引入闽人,让李玄音负责内务,以掺沙子的方式,在身边形成新的制衡。

    然而,此举等于割裂了他与云虚的互信,两人亲密无间的关系出现了裂缝。

    既然有裂缝,一定会有人在裂缝之中周旋渔利,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可能是无意掉进去,也可能是故意跳进去。

    可能一开始无意掉进去,后来故意跳进去。

    不是路凡也有别的凡,不在今天也在明天。

    总之,这件事的本质在于两人心生芥蒂少于沟通,给了某些人生存的空间。

    如果两人之间没有裂缝,无论多少个路凡也会被活活夹死,没有生存的余地。

    所以,路凡其实无关紧要,怎么拿捏都可以。

    风沙更多是在思索如何与云虚抚平裂痕,重建亲密的关系,避免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

    流火突然在门外叫道:“二小姐,请止步。”

    宫天霜气喘吁吁地道:“我有急事要见风少,现在就要见。”

    流火为难道:“二小姐应该先找永嘉公主。”

    宫天霜急道:“我真有急事。流火你让不让,不让我硬闯了。”

    云本真倏然拉开房门,福身道:“主人有请二小姐。”

    流火这才让开。

    宫天霜风风火火的掠进房内,急切的道:“风少风少,不能让伏剑和授衣撤走,否则绘声就危险了。”

    说话间娇喘细细,光洁的额上香汗密密,两颊好似挂着晨露的鲜桃,风致迷人之极,端得美艳不可方物。

    风沙拉着宫天霜小手与她并肩坐下,笑道:“放心,绘声不会有事。”

    “真的?”

    宫天霜十分信任风沙,嘴上疑问,心里信了,绷紧的娇躯顿时放松下来,气息跟着顺了。

    风沙柔声道:“当然是真的。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这时,云本真奉上凉茶和干毛巾。

    宫天霜狂奔一路,嗓子眼渴得冒烟,茶杯就红唇,咕嘟嘟地使劲往喉咙里灌茶,没有半点淑女形象。

    风沙取来毛巾给她擦汗,宠溺的道:“看你累的,一路上跑急了吧!先休息一下,待会儿伏剑和授衣就会带着绘声过来了。”

    宫天霜一口喝干茶水,抹抹唇角,连珠似问道:“绘声到底怎么了?您不喜欢她了?伏剑还劝我不要给她求情,今天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风沙捏紧毛巾往她红润的脸蛋上蹭了两下,含笑道:“绘声这丫头又蠢又笨,之前气着我了,只好来个眼不见为净,免得气不过把她给撕巴了。”

    宫天霜豪爽不假,人不笨,心知肯定没这么简单,亮眸闪了几闪,咯地笑道:“不想撕巴她,说明还心疼她。我就说风少气量最大,岂会跟一个小婢女置气。”

    风沙板起脸哼道:“拍马屁也没用。”

    宫天霜一见有门,赶紧抱住他的胳臂,撒娇道:“不,不,哪里拍马屁了。您的气量若不算大,天下间就没有气量大的人了。”

    风沙被她晃得骨头都酥了,微笑道:“让你话赶话赶上梯子下不来了,我若不让绘声回来,岂非变成跟小婢女置气的小气鬼?”

    宫天霜忙道:“风少当然不是小气鬼,让她回您身边好不好?她可想你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哭,眼睛都肿成桃子了。”

    风沙笑道:“为了不当小气鬼,看来我不想答应也不行。”

    宫天霜心中欢喜,手忙脚乱的倒了杯茶,娇憨道:“风少,您喝茶。”

    风沙接来喝了一口,瞧着宫天霜巧目盼兮、巧笑嫣然,心里忽然舒坦极了,本来繁杂的心绪好似烟消云散,全都抛诸脑后。

    ……

第五百六十九章 志功合一

    风沙身边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宫天霜、伏剑、云本真、绘声、钟仪心,以及孟凡。

    本来也邀请了武从灵,奈何武从灵扭着脸冷哼一声,半句道谢都欠奉的带着夜娆径直走了。

    其实她除了被绑走之外,根本没吃什么亏,仅是不想看见风沙。

    她个性如此,越是欠下人情,越是拗扭恼火,不知该以何等面目面对,那就干脆冷颜以对。

    简而言之,死要面子。

    风沙不以为忤。

    武从灵一个小姑娘,又是公主,被人绑走又被救回,能多早回去就应该多早回去,最好不要过夜,于名声有碍。

    总之,七人围坐方榻,宵夜。

    流火授衣姐妹负责侍奉。

    诸女皆是容姿相当出众的美人,春兰秋菊,乱花人眼,端的秀色可餐。

    宫天霜紧挨着风沙就坐,伏剑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绘声。

    绘声不禁激动,更是紧张。

    那对妩媚的大眼睛泛着水汪汪的桃花,可怜兮兮的盯着主人,一个劲的献媚取宠,活像一只扑到主人身上使劲摇尾巴的小狗,就差乱舔了。

    孟凡早已见怪不怪,心里仍旧不是个滋味。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绘影、绘声和巧妍都是人家的奴婢,还是贴身的那种。

    两位姐姐百般讨好主人就算了,巧妍可是他的老婆,同样没有任何底线,当着他的面都不见半点避讳,转过头对他则是张牙舞爪,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亏得人家风少没有乱起念头,否则连指头都不用勾,随便使个眼色,他就要顶上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了。

    人比人当真气死人。

    孟凡没少吃味,偏偏没有任何法子,回神发现在座诸女一个赛着一个乖巧,说起话来腻声腻气,带着迷人的笑颜,抢着向风沙敬酒、争相讨好。

    旁人罢了,伏剑竟然也一样。

    这个喜欢装男人的女人在他面前可是气势十足,傲慢霸道、蛮不讲理,比男人还男人,不仅比他玩得疯,花样更比他还多,居然好意思装成小鸟依人。

    孟凡心下腹诽,不禁侧目。

    伏剑转目瞅见,立时眯起大眼睛,漆黑闪亮的瞳仁之中闪起渗人的冷芒。

    孟凡马上正襟危坐,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转去撩拨在场唯一的客人,坐他身边的钟仪心,也是他现在唯一敢搭讪的女人。

    钟仪心还是那副文静腼腆的样子,哪怕孟凡口花花也仅是抿唇浅笑,不接话了事。

    除了宫天霜之外,在场诸女她就认识授衣,还不敢表现得太熟,与孟凡搭个伴说会儿话也好,总比尴尬的傻坐强。

    伏剑见孟凡在那儿耍把戏逗钟仪心,心里很不爽,挪膝过去向风沙附耳,把钟仪心今天的表现说了,不乏溢美之词,显然对钟仪心很感兴趣。

    风沙微微一笑,举杯遥敬。清明踏青时随手布下的闲棋冷子,有了出乎预料的收获,值得高兴。

    钟仪心忙捧杯起身,探长玉臂,恭敬的碰杯,羞涩的饮尽,亮出空杯底,明眸流转生辉,两颊浮起酒晕,既秀气又迷人。

    孟凡一脸苦逼,低头喝闷酒。

    宫天霜把俏脸凑向风沙,低声道:“关于她父亲的事,风少您再想想办法好不好?”

    经过授衣的安排,钟仪心终于进到天牢见到父亲,境遇当然十分不妙,当时热泪就止不住了。

    父女俩抱头痛哭的场面自不必多提,钟学士在牢里的待遇有了质的飞跃。

    总之,钟仪心很感激风沙,心甘情愿做卧底。

    她自知柔弱,只能尽力展现才智,总算在这个小团体里站稳了脚跟。

    包括柳艳在内,大家很喜欢找她商量事情,连李玄音都曾就一些事情向她问询。

    宫天霜这次帮绘声救人立功,不忘上带她一起,现在还帮她向风沙求情,说明对她已经相当信任。

    伏剑轻咳一声,正色道:“钟学士的事情有些复杂,风少碍于身份不好随意插手,我倒是可以试着周旋一下,起码让钟大人日子好过一点。”

    风沙抿着酒斜她一眼,心道这件事关你什么事,居然这么上心。

    宫天霜忙道:“仪心又聪明又漂亮,是我们的军师,我总是求她出谋划策。既然您不方便出面,让伏剑出面好了。”

    其实伏剑正式拜师之后,改名为宫天离,大家叫习惯了仍以伏剑称呼。

    风沙歪头道:“你求她出什么谋划什么策?”

    宫天霜将自己最近正在追查江湖乱象的事说了。

    风沙瞧了伏剑一眼。

    伏剑赶紧低头喝酒。

    风沙向宫天霜道:“江湖上乱套,关你什么事。黄莹不是请你演舞吗?这可是你出道首秀,千万别演砸了,最近呆在凰台好生练舞,别到处乱疯。”

    宫天霜没料到风少这般说,急道:“为什么?江湖上死了好多人了,种种恶行恶事令人发指。是您教我摩顶放踵利天下,殉身赴义死不悔的。”

    “我还教你志功合一呢!没忘吧?”

    宫天霜小声道:“志就是行事的动机,功就是行事的效果。”

    风沙颌首道:“不错,还没忘光。好的动机造成不好的结果,那叫做好心办坏事,比坏心办坏事更可恶,因为你会自以为对,并且心安理得。”

    宫天霜不忿道:“人家怎么好心办坏事了?”

    风沙淡淡道:“你知道江湖为什么乱?”

    “我不正在查吗?不查怎么知道。”

    诸人见二小姐居然敢跟风少顶嘴,立时安静下来,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绘声向宫天霜使劲使眼色,云本真偷偷拽住宫天霜的袖肘。

    伏剑连眼皮都垂下了,继续嘬酒。

    风沙向宫天霜道:“你能保证不把片面当成结果,通盘查清楚之前不自以为是吗?”

    宫天霜气鼓鼓地道:“您又小瞧人家,我才不会自以为是呢!”

    “你因恶行恶事而愤怒,其实已经圈定了坏人的范围。认为找出坏人,杀了坏人,就是结果,对不对?”

    宫天霜愣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哪里不对了?”

    ……

第五百七十章 螳臂当车

    “杀人偿命就一定对吗?那么皇帝老子杀人是不是也该偿命?将军带兵杀人是不是也该偿命?好人杀坏人是不是也该偿命?好与坏又该由谁来定义?”

    诸人听得脸脸相觑,还真没想过天经地义的“杀人偿命”,居然好像不那么天经地义了。

    风沙悠悠道:“谁有资格杀人,谁又不够资格杀人?是非黑白如果那么简单,世间无难事了。你年纪还小,应该专心修业,培养阅历,轮不到你来惩恶除奸。”

    宫天霜嘟囔道:“人家哪里小了?”

    风沙失笑道:“都没出师,还不算小?”

    宫天霜顿时语塞,俏脸上流露出不服的神色。

    “这样,出道之前,你乖乖地修业,不准乱跑。首秀之后,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你。”

    宫天霜心想离自己首秀也没多久,一旦得到风少的支持,那就没有摆不平的事了,喜滋滋道:“风少是大人,言出必践,不能失信于我这个小丫头。”

    风沙笑了笑道:“现在承认自己小了。”

    宫天霜脸色微微一红,嗔道:“风少又来挑刺。”

    诸女见两人说开,神情皆松,心道风少还是最疼二小姐,换做其他人敢这样当众顶嘴,几个屁股蛋子都不够打烂的。

    风沙那边聊着聊着又开心起来,李玄音这边的气氛则极其凝重。

    楚涉和花娘子立于下首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李玄音,唯独白绫心不在焉。

    白绫受到风沙胁迫,成为掌控黄莹的人。

    黄莹遇上麻烦将会找她救助,已经找过她一次。

    黄莹想要除掉周嘉敏身边一个碍事的太子卫士,奈何这个卫士背景不小,于是找白绫帮忙。

    白绫尚不知道自己手中的权力有多大,不敢拒绝黄莹,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去到风沙留给她的地址,与人接上了关系,立刻尝到了真正的权力的滋味。

    上午递个条子,下午一位南唐高官就被撤职查办,晚上那个卫士就被黄莹消失了。

    白绫得到黄莹的感谢之后,自然五味杂陈,迫于风沙的威胁,根本不敢告诉楚涉,之后便一直魂不守舍。

    “居然是三河帮?”

    李玄音沉默良久后终于喃喃道:“你们说伏剑知情吗?”

    楚涉沉吟道:“伏少亲自下令拿人,应该知情。”

    花娘子接话道:“我觉得她就算不是主使,也必是重要的参与者。”

    李玄音美目转瞧白绫。

    花娘子以香肩轻轻往白绫肩上撞了一下,解围道:“公主问你,你觉得伏剑知情吗?”

    白绫倏然回神,歉然一笑,敛容思索道:“她知情又如何,三河帮现在和金陵帮好到穿一条裤子,我们拿她毫无办法。”

    楚涉挑眉道:“那就把三河帮的恶行公之于众,一定会惹起众怒,到时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花娘子嗤嗤笑道:“别天真了。就凭三河帮的势力,伏剑的江湖地位,哪怕人证物证俱全,也不会有人相信我们。”

    “还没有天理王法了?”

    楚涉怒道:“城内已经有七家被灭了满门,被鸠占鹊巢。这是我们知道的,不知道的不知还有多少。血债累累,冤魂哀嚎,你们睡得着吗?反正我睡不着。”

    白绫垂首不语,花娘子的脸色更不好看,想到了同样被灭门的香竹帮。

    李玄音神情不自然的问道:“你们觉得我姐夫知情吗?”

    三人相视一眼,谁都不敢作声。

    连楚涉都低下了头。

    再是侠义心肠,也还知道“螳臂当车”四个字怎么写。

    李玄音低声道:“如果伏剑是背着他胡作非为,事情好办很多。要不我去问问他?”

    花娘子俏眸之中透出恐惧之色:“不行。公主只见过他和蔼可亲的一面,其实他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人。我外号花蛛,自认心狠手辣,在他面前,腿都发抖……”

    李玄音立时想到姐夫和她六哥见面的场景,那时李泽还是皇储,被姐夫当面威胁威逼,居然连脾气都不敢发。

    白绫不禁想到她面对风沙时那种只能任凭摆布的无力感,小脸迅速苍白了。

    花娘子咽了口口水,继续道:“如果他也知情,必是主使,肯定有着更大的阴谋。未免阴谋败露,恐怕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公主直接挑明,实在太危险。”

    楚涉想了想道:“或许可以请柳仙子帮忙……”

    白绫脸色剧变,失声道:“不行。”

    风沙曾经叮嘱她针对柳艳,设法阻止柳艳对李玄音施加影响。

    李玄音、楚涉和花娘子都疑惑的看着她。

    花娘子道:“为什么不行?柳仙子在江湖上地位高、人头广,就算拿不住风少,压过伏剑不成问题,找她帮忙正合适。”

    风沙还没来得向她和孟凡叮嘱,否则她绝对不敢接这个话。

    白绫一句不行乃是脱口而出,急切间解释道:“柳仙子本来与这事无关,硬把她扯进来岂不是害了她?我看不如找宫天霜,让宫天霜去找风少探口风。”

    楚涉脸色微变,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天霜小姐会不会有危险?”

    他当然担心宫天霜出事,又担心替宫天霜说话会令白绫胡思乱想,但是总不能因为担心白绫吃醋就把宫天霜往火坑里推。

    白绫不悦道:“她是风少的小侄女,风少还能把她怎样不成?”

    楚涉嗫嚅道:“我也相信风少不至于那么心狠,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花娘子打断道:“我看行。你们不知道风少有多疼爱他这个小侄女,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掉了,就算宫天霜再是惹恼他,了不起禁足。”

    李玄音暗忖宫天霜惹火姐夫没事,难道我就不行?

    楚涉担忧道:“我看还是再想想,不如把大家召集来商量一下,顺便请教一下钟小姐,她……”

    李玄音根本没有注意他说话,忽然玉掌拍桌,冷冷道:“都别说了,我决定了,亲自找他问个明白,就是现在。”

    心道一个都不同姓的小侄女,难道还能比上我姐在姐夫心中的分量不成?

    ……

第五百七十一章 我家的小姑奶奶

    李玄音突然找来有事,令风沙有些意外。

    看看天色已晚,便让诸人各自回家,让绘声送送宫天霜,其实就是把她留下的意思。

    绘声体态丰腴,妖娆柔软,当抱枕手感很好,加上人又妩媚,又爱讨好,她不在的夜晚,当真心怀两空。

    若非为了安全,风沙也舍不得她。现在疑虑得解,心里热热,还挺想她。

    二楼卧室屏风外有阳台、有躺椅、有小几,当然也有夜空。

    风沙很喜欢看星星,天气好又不冷的时候,每天睡在这里多过睡在床上。

    更重要是懒。

    躺这里闭上眼睛就算睡觉,睁开眼睛就可以处理事情,免起床了。

    如今靠在躺椅上小口喝着醒酒汤,觉得酸过头了,皱着鼻子咧着嘴。

    今天高兴,诸女又争着向他敬酒,不免多喝了几杯,特意让云本真把醒酒汤煮浓一些,结果喝第一口就后悔了,只能捏着鼻子喝完。

    李玄音很不喜欢躺椅,更看不惯姐夫总躺在上面一副懒洋洋睡不醒的样子。

    家里旁的事她说了都算,唯独躺椅这件事上姐夫寸步不让,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没奈何只好装作没看见。

    她自己却是打死都不坐躺椅,非弄来一张凳子,坐了个面对面。

    风沙嫌汤酸,不免喝急了点,酸汤呛鼻腔,脸都憋紫了,吐着舌头喘了好一会儿才强压下来,埋怨道:“没见我呛到了吗?也不说帮忙拍几下。”

    李玄音难得见他狼狈的模样,心里挺开心的,笑道:“我又不是你的婢女,想让我伺候你,下辈子吧!”最后几个字,竟似像唱。

    风沙没好气的顿下瓷碗,扭头不理人。

    李玄音规定他晚上不准和婢女太亲近,还特意派了侍女轮流值夜以作监督。

    一开始云本真和流火授衣晚上连房都不准进,后来他实在受不了,李玄音将条件稍微放宽了些,允许云本真她们在睡在楼下,有事的话可以偶尔上楼服侍。

    监督的侍女当然不敢真把男主人给得罪狠了,更不可能是风沙的对手,没过多久反倒替他望风,联起手来应付李玄音的早晚查岗和突击检查。

    当然,李玄音在场的时候,云本真她们绝对不敢上楼,搞得他现在连个侍奉醒酒的人都没有,呛到了还要自己顺气,还要听李玄音说风凉话,哼哼!

    不管他这个小姨子今次有什么事找他,他打算一概不理,哼哼哼!

    李玄音本待风沙问她此来何事,然后她装作不经意的顺嘴一提,没曾想风沙扭脸过去不理人,倒叫她不知怎么开口了。

    相对沉默,气氛不免尴尬。

    李玄音实在没有没话找话缓和气氛的经验,一下子竟是僵住了,赌着气也不吭声,非要等风沙先开口。

    风沙脑袋一歪,睡觉。

    这就是睡躺椅的好处,之一。

    李玄音听到风沙微鼾,气得火冒三丈,咬紧了银牙,进去取来一条薄毯,腻声腻气的道:“也不说盖条毯子,不怕着凉吗?来,我给你盖上。”

    然后就来了个劈头盖脸,还卷起毯角绕着椅背缠了一圈,顺手打了个死结。

    风沙呜呜地开始手舞足蹈。

    李玄音不仅会武功,武功还不低,一下子捉住他的双腕按在胸口,没留下一丝反击的余地。

    风沙这下连扯都扯不了,只能一个劲的晃动脑袋,呜呜更大声。

    李玄音俯身凑近,侧来耳朵做倾听状,讶道:“姐夫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今天没吃饭吗?声音大点。”

    “我的小姑奶奶,我知道错了。”

    李玄音慢条斯理的道:“你又做错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慢慢说,我不急。”

    风沙都快带上哭腔:“再不松开,你姐夫我就要去见你姐了。”

    李玄音笑嘻嘻道:“那样你俩就团圆了。”顿了顿,又道:“不用谢,应该的。”

    风沙欲哭无泪。他也是傻,明明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干嘛要和李玄音当面犟嘛!

    过了一会儿,李玄音终于扯开蒙头的毯子。

    风沙瞪着眼睛大口喘气。

    夜晚的空气多么的清新,还有一丝十分熟悉又十分好闻的香气。

    嗯,李玄音的体香。

    呸,一点都不好闻。

    风沙想要坐起身,突然发现颈子还被毯子拴着,想要伸手扯开,又发现交叠的双腕还被李玄音按着,且是一只手按住他两只手。

    明明那么细腻娇柔,偏偏好似铁箍一般,脸憋红了都纹丝不动。

    李玄音娇颜如花,凑得很近,明眸生辉,隐约透笑,红唇皓齿,近在咫尺,幽香缕缕,缭绕鼻腔。

    风沙勉强板起脸道:“没大没小,快把我放开。”

    李玄音笑靥如花道:“不急,玄音有话想问姐夫,不是问风少,是问姐夫。”

    如花的笑颜掩不住她心中的忐忑,她知道自己可以胡闹是因为姐夫容忍她胡闹,但是并不代表风少也能容忍她胡闹。

    每逢正事的时候,风沙就会突然间变的令人心惊胆颤。

    她一口一个姐夫,其实是把姐姐搬出来壮胆子、镇场子。

    风沙果然板不住脸,苦笑道:“先把我放开好不好?想问什么只管问。”

    李玄音松手道:“最近江宁出了不少大事,你知不知道?”

    风沙三下五除二扯下缠颈的毯子,歪头道:“你指哪件?”

    最近发生的大事多了,唐皇败势又稳住,李泽胜势又颓势,北汉使团被四灵灭掉,最重要的大事自然是四灵大会召开在即。

    南唐的皇权之争倒是可以和李玄音扯上关系,但是李玄音远不够资格当棋手,当个棋子都很勉强,还是因为他的关系,得到了唐皇的看重,但也仅此而已。

    李玄音愣了愣,问道:“还有几件?”

    风沙轻咳一声,岔话道:“前天北汉使团因私藏火器爆炸,导致驻地被夷为平地。你是不是想问这件事?难道父皇对这个说法不满意?”

    李玄音笑道:“不不,父皇很满意,不仅夸了姐夫,还赏赐了我呢!我是想问别的事。”

    风沙不动声色的道:“还有什么大事?”

    李玄音瞧他一眼,斟酌道:“你不知道吗?最近江宁以秦淮河为界,划出了城北帮和城南帮,南北各自拉帮结伙,已经血拼好几场了。”

    ……

第五百七十二章 是我

    李玄音忽然郑重其事的提及江湖事端。

    风沙忍不住问道:“帮会血拼,关你什么事?”

    李玄音忙道:“这只是表面情况,其实有只黑手于暗处浑水摸鱼。七哥怀疑有人趁乱取利,我觉得有人意图统一江宁的帮会,很可能图谋不轨。”

    风沙迟疑道:“纪国公跟你这么说,是不是暗示李泽……”

    李玄音纤指比红唇,宛如春葱配寒梅,嘘了一声道:“现在没有证据,咱们心里清楚就行了。”

    风沙有些懵比的眨眨眼睛,问道:“就算李泽心怀不轨好了,关我什么事?”

    李玄音拧起蛾眉,气鼓鼓道:“你答应全力帮扶父皇,怎么不关你事了?”

    风沙哭笑不得。

    那天李玄音送上门去让赵仪摆弄,为了把李玄音哄回来,他顺口答应帮扶唐皇。

    后来也教导李玄音,涉及皇权的斗争向来很复杂,没有非黑即白,更没有单纯的好人和坏人。

    没想到李玄音仅是记住了开头,后面的教导全都忘光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李玄音不高兴地推了风沙一把。

    风沙立马敛容道:“你继续。”

    他当然很清楚这场江湖乱子是怎么回事。

    根结底源于唐皇与太子之争,导致南唐高层空出一些核心权力,由新人取而代之。

    新人上位之后自然会换掉前任的心腹,换上自己的心腹,进而像涟漪般扩散开来,又一层压一层地往下取而代之,直到影响至最底层。

    而不是反过来被最底层所影响。

    马玉颜也好,伏剑也好,仅是众多趁乱喝汤的势力之一,于大局来说无关紧要,张三不抢也有李四抢,手快有、手慢无,心狠有、心慈无。

    太子李泽是吃肉最多的那个,因为那些折损的唐皇的心腹重臣换成了他的人,所以纪国公的结论顶多算是避重就轻,并没有错。

    李玄音则是太高估江湖的力量,其实微不足道。

    权力更迭的过程当然极其残酷,人性的丑恶将展现得淋漓尽致。

    就像王尘在东鸟落败之后吟过的那首诗:销尽繁华春似梦,坠楼人比落花多。

    大势滚滚,如山塌、如雪崩,败落者陨成肉泥,旁观者百感交集,仅此而已。

    要么你来主导大势,要么被大势所主导,仅此而已。

    “我说到哪了?对了,七哥觉得有人趁乱取利,我觉得有人趁乱整合江宁的大小帮派,意图不轨。”

    李玄音继续道:“为此不惜灭人满门,甚至鸠占鹊巢,种种恶行,令人发指。”

    风沙心道这话怎么这么耳熟,一转念刚才宫天霜也是这副口吻。

    李玄音肃容道:“姐夫我问你,如果你看见一个大恶人杀其夫,夺其妻,占其女,霸其家产,你会怎么做?”

    “那要看我是什么人。如果至高无上,那就尚贤尚同,加重教化。如果高高在上,那就整饬风纪,以儆效尤。如果我是江湖人,那就快意恩仇,一杀了之。”

    风沙的回答显然出乎李玄音的预料,啊了一声,半天没有合拢嘴。

    “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也,必知乱之所自起,焉能治之。”

    风沙耐心教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不寻病源,不治病根,救不了人只会害人。掌万人之力救一人,只管片面,不顾全局,看似行善,其实为恶。”

    李玄音蹙眉道:“你东扯西拉说那么多干嘛!我就问你,如果你的下属为恶,你管还是不管?”

    风沙心道好嘛,全都白讲了,苦笑道:“我哪个下属,又为什么恶了,你说来我听听。”

    李玄音美眸凝视,缓缓道:“三河帮恶了江宁盐帮三大家中的梁家,把梁家的媳妇当成傀儡,谋害家主,占其产业,侮辱良家,人证物证俱全,无可抵赖。”

    风沙随口道:“三河帮近年扩张太快,难免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出些宵小很正常。身为三河帮的客卿,我可以知会伏帮主,建议她整饬风纪,以儆效尤。”

    李玄音听得一愣一愣,问道:“完了?”

    风沙点头道:“当然完了。你总不会让我亲自去抓人吧?我是三河帮的客卿,又不是三河帮的执法。抓人杀人这种事我干不来,也不归我干。”

    李玄音之前设想了很多种情况,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

    姐夫居然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光把他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连帮主伏剑都给撇清了。

    只能说与风沙想比,她实在太嫩太嫩了。

    风沙又道:“到底有什么人证物证?你拿给我看看。”

    李玄音正在发呆,猛地回神,迟疑道:“这个,这个……”

    风沙含笑道:“怎么,还信不过我啊?这样,我给你一个三河帮检校执法的位置,你让自己信得过的人亲自查察此事,我来撑腰。”

    检校者,临时也。

    执法的位阶在三河帮已经很高了,三河帮整合前至少也是某大帮的副帮主,整合之后才有资格任执法。

    比如流火和授衣的父亲纯狐执法,早先就是渝水帮的帮主,蜀亡之后投靠辰流变成副帮主,渝水帮被三河帮吞并之后,成为渝水堂执法。

    执法之上是分堂主,分堂主之上是总堂主,总堂主之上是帮主。分堂主及以上的位置早就被四灵、隐谷、云虚和女王的人瓜分干净。

    风沙强索的话不是不行,就是太麻烦,情况将会类似唐皇和太子之争导致的局面。一个执法牵扯会小上很多,检校执法几乎没有牵扯,知会伏剑一声就行。

    李玄音喜道:“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风沙轻轻点头。

    李玄音想了想,小声道:“如果查到伏剑……”

    风沙哑然失笑:“查到就查到呗~我还能害我的小侄女不成?”伏剑是宫青秀的入门弟子,排下来就是三小姐。

    李玄音脸色微变,不悦道:“如果最后查到是她作恶,你不打算追究?”

    风沙歪头道:“我问你,谁赋予你查人、杀人的资格,谁又赋予你判定谁对谁错的资格?老天爷吗?”

    李玄音呆了呆道:“是良心,是道义。”

    风沙淡淡道:“是我。”

    ……

第五百七十三章 见见见,玩玩玩

    李玄音走后,绘声回到身边,一夜多旖旎,抱枕很趁手。

    奈何天还未亮,风沙又忙碌起来。

    接下来几天,行程排得满满。

    要见王尘,要见李泽,要见云虚,要见钱玑,要见韩晶,要见伏剑,要见萧燕,要见易夕若,要见宫青雅,要见马玉颜,要见周嘉敏,要见周司徒。

    当然少不了六位上执事,以及四灵多位要人,主要是为了四灵大会的筹备。

    为此他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筹备副使的职务,好事不找他,找他全是平事的。

    还要约见相熟不相熟的百家,都是在凰台宴会上打过照面的,比如司星宗。

    同时不忘抽空去陪宫青秀,晚上应付李玄音,以及一些事情待要收拾首尾。

    比如马玉颜引荐他会见马政,以及一些南唐和闽国的相关人士,给马政与连氏的联姻背书。

    再比如黄莹对付王龟的事,目前不算迫在眉睫,风沙依旧很上心。

    连山诀的事又被柳艳炒热,最近几乎挨家挨户登门拜访,江宁的百家势力已经没有不认识柳艳的。

    自己找上门,看似有些掉档次,待得风沙以墨修的身份在四灵大会来个一锤定音,这些个看似闲棋的冷子将会立刻连成巨龙。

    深得欲扬先抑之巧。

    在布设大局上,隐谷当真细致且高明,不服不行。

    另外萧思仍不见踪影,居然查不到下落,风沙当然提着十二万分小心。

    这小子虽然是契丹人,相当熟识中原的文化,阴谋阳谋耍得有模有样。

    北汉使团之所以被灭,正是缘起于云虚遇袭。

    差点把他给拖进泥潭爬不起来,下手当真又准又狠,不可小觑。

    更有许多杂七杂八不太重要的人,千方百计的要见他一面。多等在芙闺楼内外,也有消息灵通的人士于风沙行程之间“巧遇”。

    比如赵茹,千方百计地想为她的姐夫路凡求情,可惜一直照不到风沙的面。

    会见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态度、对策乃至嘴脸,这些天跑下来,风沙人都快跑傻了,脸也快跑瘫了。

    好在越临近谷雨,江宁府越发平静。

    纷乱的江湖突然间不起波澜,连偷鸡摸狗的小贼都仿佛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令风沙不至于分心琐事。

    比如李玄音居然让钟仪心当了三河帮的检执法,从三河帮开始查江湖的乱子。

    这么平静如死水当然什么都查不下去。

    这种情况,很明显是四灵灭北汉使团的余波。

    官方的说法正是风沙教给李玄音的那一套,北汉使团私藏火器意图谋反,自食恶果云云。李泽对此很不满意,偏又无可奈何。

    势力大如隐谷,不会在这时撩拨四灵。知道真相的势力更是静若寒蝉,全力收敛羽翼,生怕哪个边边角角不小心惹上已经明显不太讲理的四灵杀上门来。

    不明白真相的小势力也被北汉使团全灭一事吓得不清。

    无论北汉使团真的私藏火器意欲作乱,还是被某个大人物找借口灭掉。此等震惊海内的事情必将掀起巨大的波澜,南唐朝廷哪怕做样子也要全力整肃。

    一顶谋反的大帽子压着,除非全家都活得不耐烦了,谁也不敢在这种风口浪尖冒头。

    就在四灵大会的前一天,风沙终于得了点空闲,头天晚上吩咐云本真明天安排点新鲜玩意儿,给他找点乐子放松一下,然后充满期待的搂着抱枕睡觉。

    云本真愁坏了。

    江宁最出名的自然是秦淮风月,奈何主人大都见识过了,绝对算不上新鲜。

    加上这些天会客太多,城内有名的赌馆、酒场、饭庄乃至风月场所,几乎全跑了个遍,更谈不上什么新鲜。

    云本真皱着小脸苦恼半天,忽然想到了孟凡。

    论及吃喝玩乐,孟凡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云本真连夜赶去傲雪凌霜楼找孟凡,没曾想孟凡居然不在。

    花娘子也不知道这小子跑哪野了,最近老是不见人,她也很恼火,她也到处找。

    云本真毛了,撒开风门的人手,还联系了三河帮和金陵帮,一定要把这小子揪出来。

    江宁城平静了这么些天,居然又开始乱糟糟。

    这一下吓坏了很多人,尤以四灵最为紧张,开始查询为什么。

    云本真很快发现苗头不对,赶紧把人全部撤回来,否则登门求见的人能把芙闺楼生生踏平,主人今晚别想睡安生了。

    到时自己的屁股肯定被火冒三丈的主人抽烂。

    尽管云本真特别喜欢主人亲手“疼爱”她,但也只敢弄些日常小事让主人生些小气,更增情趣,可不敢惹出大事没法收场。

    好在孟凡终于及时跑了回来,一问才知道,原来他在上浮桥附近一个小帮会的驻地与朋友喝酒。

    云本真一万个不信。

    孟凡能在一个没有女人的地方乖乖喝酒?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云本真仅是拿狐疑的目光扫量几下,孟凡就快吓尿裤子,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实话。

    原来他所谓的朋友,竟然是伏剑。

    孟凡最近疯狂纠缠钟仪心。

    结果钟仪心跑到了三河帮当检校执法,于是他天天跑去晓风号。

    三河帮上下都知道他是伏少的好友,所以他在三河帮的面子当真不小。

    一群人起哄架秧子,帮着撮合他和钟仪心。

    孟凡不仅爱折腾还花样百出,每次跑来都搅个乌烟瘴气。

    伏剑烦地不行,干脆把他扔去上浮帮当了个教头。

    上浮帮在上浮桥附近,早先被伏剑亲自带队灭掉,做了秘密驻点。

    正因为伏剑亲自带队的关系,三河帮内部知道这里的人都很少,所以伏剑把这里当成了秘密驻点中的秘密驻点,用以训练女谍。

    既然训练女谍,训练的项目自然都很特别,从怎么勾搭男人到扮成各种不同的身份,以及挨过拷问等等,不一而足。

    总之,全都是孟凡的喜好和强项,端得如鱼得水,仗着身份玩了个酣畅淋漓,更是乐不思蜀,果然没空纠缠钟仪心了。

    云本真让三河帮找人,惊动了伏剑,赶紧把孟凡赶回来。

    ……

第五百七十四章 北苑

    孟凡一听要给风沙安排游玩的行程,心中一动道:“风少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玩过,一定要别出心裁,才能令他开怀。”

    云本真美眸一亮,急切道:“不错。你有主意了?”

    孟凡小声道:“我来江宁不久,秦淮沿岸都没逛遍,哪有什么主意。”

    云本真冷下俏脸:“要你何用。”

    孟凡赔笑道:“我不熟悉江宁,有人熟悉啊!比如伏少。”

    陪风少玩乐可是个极其贴心的差事,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伏剑,伏剑一定会领情。正好他瞧上了几个漂亮的女谍,正愁怎么找伏剑开口讨要呢!

    云本真有些失望,蹙眉道:“她倒是熟悉江宁,但是知道哪里好玩吗?”

    孟凡心道她一个女人居然比我玩的还疯,岂有不清楚的道理,嘴上道:“伏少跟金陵帮的高层混得很熟,那些可都是南唐皇室的纨绔,真正的地头蛇。”

    云本真美眸再复明亮,一句废话不多说,转身就走。

    孟凡快步追上道:“伏少不在晓风号,在上浮帮。那里守备深严,不熟悉的人根本进不去,他们也不认识你,还是我来领路好了。”

    伏剑跟他关系一直不错,有了傲雪凌霜楼的秘密经历之后,两人更为亲密。

    伏剑甚至带他去皇家园林参加过几次相当高端的宴会,端得美女如云,而且全部是名门闺秀,连侍女都不例外。

    奈何孟凡的地位实在太低,等同于伏剑的小跟班,看得见吃不着,根本没人搭理。

    当风少的跟班那就不一样了。

    这次跟着是跟班,下次再去那就是贵宾,当然想凑上去沾个光。

    云本真觉得孟凡的话在理,于是带着他连夜赶去上浮帮。

    上浮帮的守备果然深严的很,规矩更严,有准入的名册。

    若是孟凡单独来还行,和云本真一起则立刻被关入值房,隔着房门盘问。

    看这森然的架势,如果云本真没有来历,恐怕没法活着离开。

    好在伏剑很快得讯,赶紧跑来迎接。

    两人把孟凡给撇下,入房谈事。

    云本真就坐后将来意说了。

    伏剑惊喜万分,这可是讨好风少的大好机会,心里给孟凡记了个人情,想了想又面露难色道:“确实有个好地方,奈何这几天很难办。”

    云本真赶紧追问。

    原来江宁城北至元武湖皆属皇家园林,名为北苑。

    实际上唐皇行宫多了,很少踏足此地,多半是皇室贵胄跑来声色犬马。

    原因很简单,两山两湖环绕拱卫着南唐四灵的总部,也是南唐上执事的宅邸。

    元武湖就是两湖之一,被四灵视之为玄武,另一湖在南边,名为燕雀湖,被四灵视之为朱雀。

    连接两湖的南北向水道名为清溪,清溪往西入城直通清溪别院,往东入山正是南唐四灵的总部。

    清溪与四灵总部之间有一座开善道场,四灵大会将在此召开。

    简而言之,北苑名义上是皇家园林,实际上近元武湖那一半乃是四灵的地盘。

    四灵不会直接伸手进来,唐皇也不会踩过线。

    伏剑以往没少和金陵帮那些纨绔跑来耍乐,端得来去自如。

    可惜这几天不行,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四灵大会召开在即。

    四灵中人大都居于清溪别院,可以通过清溪直达开善道场。

    其他与会者想去开善道场,最便捷的路径就是由北苑入元武湖,泛舟至清溪。

    否则只能出东门走陆路过燕雀湖,也就是云虚举办清明踏青的附近,路程远不说,还要跋山涉水。

    所以最近几天,北苑百家云集,没有空下的宫殿了。

    云本真一听还有这种好地方,立时兴奋起来。

    主人之前还在抱怨不想从清溪别院走,所以打算明晚摸黑赶路。

    如果从北苑走,不正好绕开了吗?还可以纵情享乐,不用赶急。

    云本真欣喜回神,向伏剑道:“这样,你以主人的名义把地方安排好。”

    伏剑还是为难,小声道:“礼部的张泪张大人乃是北苑清辉殿学士,辖管北苑,他是太子的心腹,原先对我挺热情的,最近不知为什么冷淡下来,求见不见。”

    云本真微怔,缓缓道:“上次他代表李泽来跟主人商谈绣山坊事件的后续,事态发展并没有顺李泽的心意。主人曾说此人性情险诐,看来不假。”

    伏剑恍然,沉吟道:“涉及北苑,无论如何绕不开他,他若刻意敷衍甚至刁难,事情很难办,起码今夜不成。”

    按理说只要李泽点头,张泪不敢不从。

    奈何太子起居会客规矩深严,不是相见就能见的,没有足够的官方身份和理由,连风沙都很难见到李泽。

    两人想要见面不仅需要有沟通的渠道,还需要私下的安排。

    总之,地位越高的人,彼此想要见面越麻烦。

    一来大家都很忙;二来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反正不会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耽误工夫。

    伏剑思索少许,又道:“还有个法子,我认识北苑副使董大人,只要张泪无明确反对,董大人可以安排风少进北苑,相信张泪不敢明着给风少难堪。”

    云本真冷冷道:“如果他不知好歹怎么办?我去找黄莹,让她以周嘉敏的名义出面找张泪安排。”

    伏剑望望窗外夜色,回首思索道:“一道转一道,时间上未必来得及,不如双管齐下。”

    云本真想想也是,正色道:“明早我设法把主人缠上一会儿晚点走,你一定要盯好董副使,无论如何不能让主人难堪。”

    伏剑点头。

    两女分头行事。

    云本真犯了点错。

    她以为周嘉敏的面子在张泪那里一定好使,其实不然。

    自从武从灵和周嘉敏搭上关系,转头把张泪这个中人抛下不理。

    周嘉敏还让张泪狠狠吃了顿排头。

    对此,张泪一直怀恨在心。

    他乃是大权在握的实权人物,可以给周嘉敏面子,也可以不给。

    后来敢在芙闺楼打武从灵的主意,等于已经不把周嘉敏放在眼里。

    路凡横插一手之后,他的行为被盖了过去。

    流火曾经将此事告诉过云本真,但也仅此而。

    云本真无法从张泪对待武从灵的行为,猜测到张泪对周嘉敏的心态转变。

    ……

第五百七十五章 清辉殿

    南唐开国烈宗皇帝即位前曾是南唐前朝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旧宅为天下兵马都统府。

    都统府几经扩建,规模巨大,屋舍两千四百间,周长一千五百步。

    烈宗称帝之后皇宫尚未修造完毕,于是将都统府改名为德明宫,临时居住。烈宗移居皇宫之后,都统府就空了下来。

    正是北苑的前身。

    由江宁北门出城,过元武桥往东一折,北苑西门。

    入西门后有一小湖,说是小湖仅是相比元武湖很小,其实很大。

    沿路过桥,湖心有一座清辉殿,殿内还设有一殿为澄心堂。

    以澄心堂为中界,北部与覆舟山相接之北乃元武湖,南部与宫墙相接有宫门直通皇宫禁苑。

    简而言之,澄心堂既是北苑的中枢,也是四灵的地盘与皇宫禁苑的分界线。

    升斗小民绝对无法想象北苑之奢靡奢华。

    金线红丝饰墙壁,各色宝石嵌窗格,红罗朱纱糊窗纸,焚香袅袅满宫闱,殿内不见烛火光,唯有夜明珠闪亮,殿外锦缎逐路铺,晚间沉香论车燃。

    屋舍足有数千间,隐掩于修竹茂林之间,点缀无数形制各异的太湖石,更遍布奇珍异兽。

    附近山中拥有方圆数十里的茶园,近千焙制贡茶的茶所,使整座北苑无时无刻、无处不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茶香。

    平常难得仅见的绝色佳丽,在这里不过是点缀景色的花朵,甚至比春日里灿烂的繁花还要数不胜数。

    够资格来到北苑的客人,娇花无不多到天天摘、夜夜摘都摘不完,既然唾手可得,自然习以为常,甚至腻味了。

    除了别有嗜好的家伙,根本没人把这些三五成群的美人放在眼里,赏画赏字乃至赏景的人都比赏花的人多多了。

    也只有孟凡这种出身低微的小子才会被乱花迷花眼,嘴巴都合不拢,眼睛更闲不下,口水流恨不流得着地拖。

    绘声觉得弟弟好生丢人,伸手去揪他的耳朵。

    孟凡被姐姐揪得哇哇乱叫。

    六位结队路过的宫娥无不回首张望,眯着明媚的大眼睛以手掩嘴轻笑,或咯咯或嘻嘻,声色不同,清脆相同。

    虽然这里是皇家园林,毕竟是休憩放松之所在,更是皇室中少数几处向达官显贵敞开的地方,规矩并不像禁宫内苑那般深严。

    这些宫娥也大都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

    进苑之前都是贵家小姐,到了年纪出去之后还是贵家小姐,所以没有那么拘谨。

    如果周嘉敏不是勾搭上李泽,作为周家的次女,以她的容姿八成也会被选中,分派到类似的皇家别院,乃至禁宫内苑呆上几年,甚至更久。

    总之,一众容貌气质俱佳的美人儿回眸轻笑,孟凡不仅听愣了,眼睛也瞧直了,忘了喊痛。

    绘声更觉丢人,只好松手。

    伏剑见怪不怪,她不是第一次带孟凡来这里,每次来都是这副花痴模样。

    云本真与风沙并肩而行,不分先后。

    她对外从来是以风门掌教的身份示人,这次也不例外,仍旧蒙着娇颜,仅露出一对深邃闪亮的美眸。

    流火和授衣姐妹更是寸步不离,跟在一行人身后少许,腰间还配着剑。

    按理说北苑是带不进侍卫的,皇家园林自有禁军负责守卫。

    不过四灵大会的档口,百家云集于此,多多少少会带些侍卫。

    其实这些侍卫不算“人”,算是一种礼仪。

    就好像文士佩剑的剑。

    两女不仅男装佩剑,穿着还相当正式,端得英姿飒爽,也不乏娇媚之态,各自背负一方裹布的斜匣,宽且长。

    仿佛背着两具弦琴,里面装着主人与云首领的器物和衣衫。

    伏剑还是一袭男装红袍,没有带随从。

    不管平常多么张扬,在风沙面前她一向又乖巧又低调。

    她不够资格参加四灵大会,连个包袱都没打,反正北苑要什么有什么,什么也不缺。

    领路的女官将一行人引至湖心清辉殿中一间偏殿外,向门口的侍卫低语几句,又向风沙等人告辞离去,一位侍卫进殿,似乎通禀。

    别看清辉殿坐落于水上,其实占地着实不小,除了正殿之外,尚有偏殿五间,其中三间面湖,一间望山。

    最后那间更往湖心延伸,三面观湖的同时三面望山,不仅风景极佳更因独处的关系特别幽静,正是澄心堂。

    风沙有些奇怪,不是应该先带他去某座宫殿安置吗?干嘛把他带到清辉殿来?

    清辉殿乃是设于北苑的官府机构,李泽的首席幕僚张泪就是清辉殿学士,占着澄心堂。

    主殿归北苑使,其他几座偏殿则归几位北苑副使。

    伏剑瞧出风沙的疑惑,附耳道:“北苑宫殿虽多并非处处维持修缮,加上最近几天贵客太多,我又是深更半夜才找到北苑副使董大人,可能还要安排一下。”

    风沙恍然。

    过不一会儿,侍卫出门,行礼问道:“敢问哪位是伏少?董大人有请。”

    伏剑应了一声,又向风沙瞧了一眼,得到颌首方才进殿。

    风沙寻了个茶座拉着云本真坐下品茶观画。

    过了很久,伏剑气冲冲的大步出门,脸色说不出的铁青,走到风沙面前之后脸色又白了,嗫嚅道:“董大人说目前没有空殿了。”

    风沙正端着茶盏吹着热气,闻言手略顿,抬起头含笑道:“无妨,你向董大人打听一下,周家二小姐住在何处。”

    伏剑又不傻,绝不敢让他丢面子,说明哪里出了岔子。

    百家云集的场合,四灵大会召开在即,风沙很不情愿弄出任何事端,有地方住下就行,哪怕挤一挤也无妨。

    伏剑微愣,迟疑道:“她,她在吗?”

    风沙放下茶盏,淡淡道:“一定在。”

    周嘉敏这次是以个人的身份参加四灵大会,观礼的请柬还是他弄来的。

    虽然是以个人的身份观礼,周嘉敏一定会和鸿烈宗高层同行。

    这次出席对她很重要,既然有北苑这么方便与会的好地方,她肯定会提前入住。

    伏剑进去快,出来更快,脸色更见苍白,低着头连视线都不敢瞧向风沙,细弱虫鸣道:“董大人说周二小姐没在。”

    风沙嗯了一声,歪头吩咐道:“去澄心堂,放把火。”

    他的确很不情愿在此时此地弄出任何事端,但是更不情愿丢了面子。

    因为丢的不是他的面子,是墨修的。

    哪怕唐皇坐在澄心堂里,这把火他都敢点。

    ……

第五百七十六章 宰相公子

    流火和授衣旋身迈步,打算去澄心堂放火。

    一个略尖带笑的男声叫道:“伏少!”

    流火和授衣立时驻步,左右分立,微微侧身,有意无意的挡住男人的去路,同时以余光注视主人和伏剑。

    风沙转目视之,是个年纪不大,体态略胖的小子,除开稍微长圆了点,还是挺英俊的,尤其皮肤极其白皙细嫩,绝对算得上肤如凝脂,目也似朗星。

    伏剑似以回应,又似向风沙介绍道:“韩坑你来得正好,你不是澄心堂的校书郎吗?我想求见张学士,你帮忙通禀一声。”

    韩坑愣了愣,胖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斜眼道:“我只是个校勘典籍的闲人,哪有什么资格帮人通禀。”

    伏剑含笑道:“谁要你有个当宰相的爹呢!”

    风沙心中一动。南唐韩姓宰相仅有一人,那便是韩熙。

    这位韩宰相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不仅高才博学,还精音律、善书画,更是唐皇的宠臣。

    当今唐皇尚在太子之时,韩熙便是东宫旧僚,和如今张泪的地位差不多,乃是助力夺嫡的功臣。

    世人称其为“神仙中人”,明明出身道家,偏偏和隐谷很不对付,倒与南唐上执事私交甚笃。

    南唐上执事姓徐名玄,明面上的官身乃是散骑常侍。

    入则规谏过失,备皇帝顾问,出则骑马散从。

    散骑常侍虽无实权,乃尊贵之官,可不是骑马的侍从而已。

    尤其当散骑常侍乃是四灵上执事的时候,他对皇帝的规谏不是规谏,是警告。

    皇帝顾他也不是用来备问的,而是征询和请求。

    徐玄与韩熙并称“韩徐”。

    竟是韩在徐前,南唐上执事居然毫不计较,可见两人关系有多好。

    另外,凰台宴会上,各方决意弄下唐皇的心腹重臣“南唐五鬼”,最终就是韩熙亲自操刀。

    他以前曾被南唐五鬼诬告陷害,那时五人势力太大,连唐皇都扛不住,要不是四灵帮忙,差点一命呜呼。

    所以,唐皇虽然对韩熙的举动极为不满,但也仅此而已。

    一则情有可原;二则唐皇已经动弹不得,不可能再把韩熙往李泽那边推。

    风沙与其有过数面之缘,深深浅浅地也算聊过几次,感官良好。

    韩坑拿狐疑的目光扫量风沙等人,嘴上道:“跟你实话实说,张大人不在。对了,你突然跑来干嘛?最近几天不是好时候,好心劝你回去。”

    伏剑硬邦邦地回道:“你管我来干什么,我只问你还有没有空殿?”

    韩坑再度笑了起来,就像一只看见肥母鸡的肥狐狸:“有,凝华殿。”

    伏剑马上道:“那就一天一夜,还是老规矩。”

    其实北苑一切用度由皇室供养,根本不收钱。然而,不够资格的人想要进来,需要够资格的人引领,这个资格是很贵的。

    贵到必须用钱买不到的东西来交换,比如权力、比如情报、比如渠道之类。

    韩坑笑咪咪地道:“不知为什么,最近特别抢手,十天十夜起。当然,可以给伏少打个对折,五天五夜就好。”

    他显然知道为什么特别抢手,就是不明说,笃定伏剑今天非住下不可。

    伏剑哭笑不得地道:“用不着打折,十天就十天。”

    韩坑腆着肚子笑道:“伏少大气,凝华殿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入住。”

    伏剑很了解他,这小子名字中的“坑”字绝对不是白叫的,问道:“那么整座凝华殿都归我了?”

    韩坑笑容不减:“那是一座大殿,多两个人也不会嫌挤。”

    凝华殿除开前殿后殿,东西配殿,尚有数间便殿,总体格局像个两进的四合院。

    无非墙高一些,院深一些,用料好一些,装饰奢华一些,建有侍从值房之类。

    伏剑沉下俏脸道:“哪两个人?”

    韩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都是伏少的好朋友,严老三和马老四。”

    伏剑又瞟了风沙一眼,蹙眉道:“他们俩自己有地方,干嘛跟我抢凝华殿?”

    严老三和马老四的确是她的熟人兼玩伴,乃是唐皇的亲侄子,李泽的表兄弟,也是金陵帮的高层,。

    韩坑轻哼道:“不说了吗!最近不知为什么特别抢手,他们两个把自己的地方全都卖了,跑到我这儿哭穷打秋风。”

    伏剑犹豫道:“容我想想,待会儿找你。”

    她所谓的“玩伴”,玩得相当“乌烟瘴气”,是以不想让风少知道。

    韩坑笑道:“除了凝华殿,最近十天没有任何一间空殿,伏少找谁都一样。”

    风沙端起茶盏喝一小口。

    伏剑有些不自在的咬了咬下唇,向韩坑道:“好,就找你。”

    去凝华殿的路上,风沙刻意与伏剑并肩而行。

    韩坑亲自引路,话还挺多。视线毫不避讳的打量着云本真、绘声、流火和授衣,看脸很少,倒是大大方方的往腿上臀上注目,毫不搭理风沙。

    嘴上有意无意的打听云本真和绘声的身份。

    至于流火和授衣一看就是侍从,没什么好问的。

    他不是向伏剑问,而是问孟凡,一口一个“小孟子”。

    显然两人认识。

    伏剑几次岔话都没岔开,当着风少的面又不敢真把话题岔得太远,岔到“乌烟瘴气”那方面去,当真难受。

    孟凡的脸色十分难看。人家问一句,他便回一句,哪怕不正面回答,还是被迫应声,端得窘迫。

    绘声见不得弟弟受欺负,心里不高兴,跺着脚气鼓鼓地道:“我是他姐,你满意了?”

    她天生一副狐媚样,生得一双桃花眼,瞪人像发痴,凶人像撒娇。

    配着丰腴的身段,跺脚便颤。

    宛如牡丹摇曳,妖冶得连过路的风儿都急不可耐的往花瓣上使劲的勾搭。

    如今穿着一袭明艳的黄裙,细看又像一只炸毛的橘猫。

    总之,既漂亮又可爱,明明在凶,就是不凶。

    韩坑眼睛一亮,笑嘻嘻地眯了起来,继续问道:“亲姐吗?还有亲姐妹吗?”

    伏剑不悦道:“问那么多干嘛?她是我的好姐妹,收起你的坏心肠。”

    韩坑歪头道:“伏少不是不懂规矩,以前大家也没少一起开心,这个借口可说不过去。”

    ……

第五百七十七章 凝华殿

    韩坑的话,令伏剑偷瞄风沙一眼,脸色瞬间如霜漫玉,立时冻成寒玉,冷冷地道:“什么规矩,我不知道。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还是收敛点为好。”

    韩坑似乎释然,又笑了起来:“伏少尽管放心,咱们又不傻,出不了凝华殿。”

    伏剑待要再说,风沙插口道:“我也想问问,什么规矩?”

    韩坑仿佛这时才看见他,敛容道:“这位兄台气度不凡,莫怪鄙人怠慢,咱们这儿的规矩是领路人不介绍,那就看不见。”

    他对孟凡的态度相当轻佻,对风沙则极为庄重,显然眼明心亮,分得出谁是大人物、谁是小人物。

    风沙含笑道:“理解。”

    显然这是个很小的圈子,往来人等都具有相当高的身份,未必每个人都愿意亮出根底,是以有所禁忌。

    韩坑又道:“至于兄台问规矩。咱们这儿还有个规矩:某些规矩过眼不过口,想知道,看就是了。如果不接受,来去自如,如果接受一次,那就别拒绝第二次。”

    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睛瞄着伏剑,像是一种善意的警告。

    伏剑玉颊涨起晕红,闪躲风沙的注视。

    好在风沙很快收回视线。

    韩坑饶有兴致的打量两人,微笑道:“人生太无聊,得意须尽欢。我看兄台也是无聊之人,一旦行于吾辈,保管能让千篇一律的山水墨画五彩斑斓起来。”

    风沙果然来了兴致,连脚步都轻快了一些,好似有些迫不及待。

    韩坑的话看似简单,其实当真挠到了他的心痒处。

    再美好的事物、再好玩的游戏,总有腻味的一天。

    尤其什么都唾手可得,怎么耍都百无禁忌的时候,腻味的会更快。

    比如秦淮风月甲天下,寻常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将一家探索完成。

    一来是钱不够,一来是权不够。

    寻常富贵人士,也就探寻个十家八家顶了天。

    风沙则不然,尽管他的时间总是不够用,还是在短短数月之间,把秦淮风月探了底掉,感觉千篇一律,颇为无聊。

    花魁算什么,只要他愿意,能够一夜之间把全城的花魁全部集中起来,不管是装清高还是真绝色,排着队跳秦淮河,看谁的模样最狼狈。

    别人尚在求美而不得的时候,你已经在戏其美、娱其丑。

    想怎样就能怎样,这就是腻味的原因,导致无聊的结果。

    期待间,凝华殿已到。

    正门紧闭,韩坑叩开侧面,与门后一妙龄女官低语几句,女官方才开门,微微垂首,低眉敛目,福身于侧。另有一名身段曼妙的宫女快步里走,似乎通禀。

    凝华殿前后两进,布局为“日”字,前殿后寝。

    前殿有东西两座配殿,后殿同样。

    一共四座东西配殿,两侧亦有偏房,膳房厕所自不必提,还有给宫女居住的房间之类。

    前殿乃主殿,用来办公或者待客,不是用来住人的,与四面高墙及东西配殿围出庭园。

    庭院中有些花草树木假山以作点缀,还算清幽,但不成景致。

    主殿两侧延伸开来,好似“日”中之横,以高墙隔开前后,高墙东西各有一道设卡便门,过门就是后殿。

    后殿院内有水井、盆栽,以及一些日常用品,与前殿的庭院相比,更充满生活的气息。

    凝华殿一共配有两队共二十四名宫女,前殿十二,后殿十二,基本上每殿分到四人,没有宦官。

    后殿两侧有专门的侍从值房,孟凡、流火和授衣就算不与主同住,也不用与凝华殿的宫女混居。

    当然,这些轮不到韩坑交代,自然有女官向贵宾带来的侍从告之规矩,并且监看之。

    韩坑进了后殿之后才说道:“他们两个占了后殿东西配殿,伏少可以入住寝殿,至于这位兄台和两位姑娘,寝殿有东西两厢。”

    伏剑斜眼道:“你什么意思?你把我们全往后殿挤,是不是打算再卖一遍?”

    韩坑笑了笑,岔话道:“他们在西配房玩得正开心,这位兄台要不要一起?”

    伏剑俏脸一沉,待要说话。

    风沙含笑道:“正要看个新鲜。”

    伏剑恶狠狠地瞪了韩坑一眼,悻悻然闭嘴,转念脸色又苍白起来,下意识的往风沙的身后缩。

    韩坑当先引路,将将靠近西配殿,欢笑声便从房内透来,同时飘出来的还有焚香混着酒香,竟是十分好闻。

    听上去好似一群人正在饮酒作乐,似乎没什么不正常。

    殿门早已打开,两名容姿上佳的宫女立于一侧,福身相迎。别看仅是微微屈身,端得纹丝不动,仪态万方,别有优雅之妙姿,兼具娇柔之恭谨。

    殿中人显然已经得到女官通禀,一高一矮两名华服青年迎出门外,另有同样华服,一男四女尾随其后。

    男子自不必多提,一位女子年纪较长,端得雍容华贵,另外三位要么妖娆华贵,要么清纯靓丽,显然皆出身不凡。

    唯一相同处:都面带酒晕。显然刚从喝了不少。

    韩坑笑道:“伏少我就不说了,这位是伏少带来的朋友。兄台,这位是严老三,这位是马老四。至于我,好朋友都叫我韩二。”

    风沙颌首示意,含笑道:“韩二你好,我是风大。严老三和马老四,我们见过面的。但是他们可能不记得我。”

    自打见到风沙第一眼起,严老三和马老四的脸上早已没了笑容,相视一眼,又一齐堆上笑容,异口同声道:“是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了。”

    他们第一次见风沙是在凰台宴会上,后来也在某些场合照过面,他们尚不够资格知道风沙到底是个什么人,仅知道肯定不是小人物。

    否则那些大人物不会和他谈笑风生。

    至少跟他们是一个层次,只高不低。

    韩二是个人精,看两人反应就知道伏少的这位朋友来头小不了,态度一下子更加热络,拉着风沙的胳臂往里走。

    云本真观殿内情况,往孟凡、流火和授衣使了个眼色。

    两女停步,把守门外。

    孟凡好生失望,拿哀求的目光瞅姐姐。

    绘声快行一步,往主人附耳道:“婢子侍奉云小姐,要孟凡给您掌酒。”

    风沙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

第五百七十八章 菜?

    西配殿内进门便是一间厅,以帘幕屏风隔开两侧厢房。

    厅中摆了一张大圆桌,桌上空荡荡,只有酒杯没有菜。

    四名宫女分站客厅四角,随时服侍。

    韩二笑道:“风大与这位云小姐新到,当坐首座。”

    风沙扫了一眼,伸手指点道:“这这,再加两把椅子。”

    韩二微怔,旋即笑道:“好。小孟子和你姐都上桌。”

    风沙面门入座,云本真挨他身边。

    绘声坐云本真身侧,孟凡坐风沙身侧,再过去是伏剑。

    然后依序是韩二、严老三和马老四。

    再过去就是他们三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介绍的另外一男四女。

    似乎一对情侣或者夫妻,另外两名妙龄少女左右挨着年长的贵妇。

    五人全都低着头。

    宫女过来满酒。

    孟凡劈手夺来一把酒壶,抢着给风沙满上。

    那宫女只好再取来一把。

    孟凡点着银筷子尝了口风沙的杯中酒,绘声也一样尝了云本真的杯中酒。

    明显在验毒。

    严老三和马老四相视一眼,没有吭声。

    韩二举杯笑道:“为新来的朋友,干杯。”

    众人一齐举杯,一饮而尽。

    待酒斟满,韩二向风沙敬酒道:“俗话说观棋不语真君子,风大看戏便是。”

    风沙点点头将杯中酒饮尽,心中不禁好奇,到底玩什么把戏?

    韩二冲严老三和马老四笑道:“你们继续。”

    严老三早等急了,食指摸着杯沿,冲那贵妇道:“继续。”

    那贵妇抓领口犹豫了很久,慢慢爬上桌面,明明满脸屈辱,偏又硬生生的挤出讨好笑容。

    跳舞。

    不仅很艳,而且很贱的那种舞,稍有点档次的风月场姑娘都不会跳。

    这是个相当漂亮的熟美人,保养很好,风韵犹存,腰软体柔,舞姿优美诱人,气质尤为出众,端得典雅雍容,所以出格的举动更令人震惊,甚至算得上震撼。

    韩二和马老四鼓掌起哄,肆意讨论舞姿、体态,乃至细节。

    孟凡眼神瞧直了,回神向风沙附耳道:“她是陈家二房的大夫人。”

    风沙露出疑惑的神色。

    孟凡小声解释道:“就是南唐五鬼的陈家二房。对了,那个被楚涉救走并藏起来的陈小姐就是她的大女儿。我和楚涉跑去查过陈家的情况,认识她。”

    风沙恍然。

    孟凡说话的同时打量对面两女,继续附耳道:“这两个,好像,好像也是她的女儿。”语气透着渴望,目光透着火热。

    风沙眉角跳了跳,抬目注视两女。

    这对姐妹文静清纯,清秀俏美,分明是一对让人舍不得伤害分毫的瓷娃娃。

    “你们姐妹不是会作画吗?画呀!”

    严老三冲两女邪笑道:“待你们大婚之后,我找机会让你们的丈夫一同欣赏点评。放心,不用画脸,他们不会知道这是自己的娇妻亲手画的岳母,嘿嘿。”

    风沙转目瞪了伏剑一眼。

    伏剑脸如火烧的低下头,双手按着并拢的大腿抓着袍摆。

    完了完了,风少分明看出她是这里的常客,还玩得这么没下限。

    宫女取来纸墨笔砚,两女流着泪观舞,抖着手作画。

    她们这么听话,更像是之前经历过什么,已经习惯顺从。

    严老三伸指戳戳马老四,笑道:“闲着也是闲着,你那道菜提前上了吧!”

    马老四冲那对挨坐的年轻男女笑道:“放心,我没严老三那么下作,当着你丈夫的面,给我写幅字就行。”

    那对青年男女稍稍松了口气,没口子的道谢。

    一幅字而已,哪怕遣词再卑微乃至下贱,也总比那母女三人的遭遇强多了。

    孟凡又附耳道:“他们高兴早了,最坏就是马老四。”

    他刻意压抑了神情,然而语声微颤,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好像挺兴奋的。

    果然听马老四道:“不过写法有讲究,不准以手执笔,至于怎么用笔怎么写,自己去猜,猜对赏、猜错罚,写得我们满意,保管你们事成。”

    孟凡见多识广,脑筋转得也快,鼻息一下就粗了。

    这女子的丈夫愣了愣,脸色陡变,忽然间恨得咬牙切齿,偏又一动都不敢动,身体僵硬的开始颤抖。

    韩二斜他一眼,向马老四道:“他好像不太服气?”

    马老四吸了口酒,笑道:“不用备纸,就写在你丈夫的肚皮上。人皮纸也是极好的,以后还可以拿出来与人一同欣赏,比如你那个暴脾气的好哥哥,哼!”

    他说话的时候,忍不住揉了揉左脸,显然与这女子的兄长结有宿怨。

    风沙向孟凡问道道:“这对男女又是谁,你认识吗?”

    孟凡摇头,目光直勾勾、火辣辣,须臾未离开桌上之舞。

    有女官匆匆进门,对厅中的情景目不斜视,到韩二身旁附耳。

    韩二挥手斥退女官,向诸人笑道:“来热菜了,又是亲娘带着亲姐妹!”

    严老三撇嘴道:“相同的菜连着吃,你不嫌腻啊?”

    马老四嘿嘿笑道:“那是你不会吃。最近青龙山封山,我养得那群猎犬都快憋坏了,正打算给它们换换口味。”

    严老三的眼睛放出光来,笑道:“听着挺有趣。”

    马老四转向伏剑道:“不知伏少感不感兴趣?如果你不想要,我要了。到时一定叫上你。”

    伏剑窘迫的很,打死不敢看风沙,恨不能立刻拔剑砍死这个瓜皮。

    韩二轻咳一声,插口道:“风大观棋不语真君子,看来亦是吾辈中人。”

    风沙抬眉道:“有话请说。”

    韩二笑了起来:“风大是聪明人,我就直言不讳了。他们有事相求,来此之前无不山穷水尽,没人愿意多看哪怕一眼,更拿不出使人心动的报酬……”

    马老四接口笑道:“我们好心帮忙,给出一个他们能够拿出的代价。我们开心于过程,他们满意于结果,一举两得,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韩二笑眯眯道:“没错,你情我愿,绝不强求。你们自己说说,没人逼迫,是你们自己心甘情愿吧?”

    一男四女或快或慢、或含泪或含恨,皆点头称是。

    风沙问道:“有能力帮忙,才够资格点菜?”

    韩二正色道:“风大敏捷,正是如此。他们把自己当成菜端上桌,随便你花式吃法。当然,也可以不吃。一旦吃了,必须银货两讫,公平公道,童叟无欺。”

    ……

第五百七十九章 品菜

    韩二、严老三和马老四的行为像是单纯的纨绔,仗着权力和身份胡作非为。

    风沙则觉出点别样的味道。

    和他们一伙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显然通过这种没底线的方式结成了一个小圈子。

    不是同盟,更胜同盟。

    正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实在见不得人,更见不得光,等于每个人都交出了自己的把柄,同时又握有其他人的把柄。如果不肯同流合污,根本融不进来。

    所以彼此的关系相当稳固、秘密和亲密,并且通过这种方式控制了一大批人。

    比如今次受辱的夫妻和母女,这辈子都不可能逃出这个小圈子的掌控。

    严老三和马老四是金陵帮的高层,金陵帮的后台正是李泽,他的首席幕僚张泪管着北苑。

    风沙若有所思,这潭水似乎深的很呢!

    那对夫妻的身份尚不清楚,母女三人乃是陈家的二房。

    陈家长房乃是南唐五鬼之一,唐皇曾经的心腹重臣。

    如今已经折戟沉沙,陈家二房像是鸡肋,毫无用处。

    然而,换个思路想一想。

    李泽若是以一种看似与他无关的方式放过陈家二房,最高兴的人正是唐皇。

    因为陈家长房的关系,唐皇一定会对陈家二房十分信任,甚至倚之为心腹。

    届时,这母女三人就是李泽的千里眼、顺风耳,更是奇兵和杀手锏。

    羞耻心和畏死心令她们绝对不敢把这种无比屈辱的经历告诉给其他任何人,最后一定会越陷越深。

    为了保住秘密,她们会毫不犹豫的成为帮凶,甚至比元凶更凶。

    如此被掌控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合起来将是一张密布的蛛网。

    最关键的是,这些肆意妄为的纨绔泰半顾着排解无聊,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其实是在助力别人结网,肯定仅有少许核心人物才清楚内情。

    这张蛛网由很多蜘蛛通力结成,用起来十分简单,反向追查谁是真正的蛛后十分困难。

    蛛后可能仅是众多结网蜘蛛当中的一只,也有可能通过掌控一只或几只关键的蜘蛛遥相操纵。

    这是谁想出来的策略?虽然下作,当真厉害。

    不仅简单粗暴,而且好用管用,称得上计深虑远,布局广秘。

    风沙今天恰好撞上,孟凡又恰巧知道母女三人的身份,否则根本无从推测。

    也得益于他在流城搞过类似的秘密蛛网,当初云虚就是被这张网捕获的猎物,所以能够很敏锐的嗅出熟悉的味道。

    韩二见风沙发愣,笑道:“风大初来乍到,这一桌菜我们请了,尽管随意。”

    风沙瞧他一眼,含笑道:“既然点菜,就要付钱。”

    唐二眼睛一亮,赞道:“爽快。那我等也不做作了。”

    将陈夫人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另外还提了提她失踪的女儿。

    也是想试探风沙的能力和身份,看值不值得拉入圈子。

    风沙不动声色地道:“纪国公将率领使团访问北周,北周使团会指名要求陈大人随同出使。至于陈小姐的下落,伏少想必会有办法。”

    伏剑赶紧点头。

    唐二、严老三和马老四相视一眼,唐二笑道:“居然能够招呼动北周使团,风大的面子果然很大。”

    严老三和马老四脸上堆笑,随声附和。

    风沙仔细打量三人的神情。

    他这一招等于把陈家二房给废掉了,人都不在南唐,唐皇自然无法倚重。

    又因为是北周指名道姓要求出使,返回之后很难得到唐皇的完全信任,陈夫人及两个女儿作为奸细的价值已经不复存在。

    但是,确确实实可以解决陈家目下的困境。

    涉及外务,攸关南唐北周两国的颜面,保管谁都不会再碰陈家半根毫毛。

    如果唐二等三人乃是这个圈子的核心人物,将立刻会意这一招多么缺德。

    好像没什么异常反应,莫非三人都不是核心?

    陈夫人拜伏于桌面,哭着道谢。

    两个女儿见母亲跪下,跟着跪下磕头。

    严老三将两女的画作收来,笑着递给风沙道:“不知风大想在这里试吃,还是带回去慢慢品尝?”

    风沙不置可否的使了个眼色。

    孟凡探手接过画作,低着头使劲扫量几眼,又抬头瞧瞧桌上的陈夫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风沙含笑道:“既然小孟子喜欢,你现在就带回去品尝好了!”

    孟凡登时心花怒放。

    伏剑斜他一眼,心道:“好个瓜皮,居然连风少的脾气都摸不到,你要是敢碰她们半根毫毛,风少不活扒了你的狗皮才见鬼了。”

    绘声显然比弟弟更了解主人,吓得打直哆嗦,一个劲的挤眉弄眼。

    奈何孟凡快笑成傻子了,愣是看不见。

    唐二愣了愣,问道:“安排他住哪里?”

    风沙随口道:“腾个值房,单独给他。”

    唐二点点头,召来宫女低声吩咐。

    风沙对傻样的孟凡不太放心,又道:“绘声你陪着去一趟,顺便把流火和授衣叫进来。”

    绘声如释重负,起身跑去扯孟凡,连同母女三人随宫女离开。

    流火和授衣很快进门,并没有入座,分别站于风沙和云本真身后。

    马老四点着那对夫妻笑道:“如果风大对他们也感兴趣,我可以割爱。”

    显然对风沙的身份更加感兴趣,还想多试探一下。

    风沙淡淡道:“那我先行谢过了。”

    马老四介绍道:“这小子名为钟新,他爹钟学士如今关在天牢里等死。这是他妻子连怜,出身闽地大族。两人尚新婚燕尔就遭逢大变。嘿嘿~”

    流火和授衣忍不住相视一眼,伏剑脸色微变,云本真则微微蹙眉。

    唯有风沙神情不见半点变化,甚至连眼光都没有多闪动一下。

    严老三坏笑道:“连怜的大侄女最近要跟马政联姻,马政的老婆女儿很有味道,我曾经尝过一次,至今难忘。”

    钟学士乃是钟皇后的兄弟,所以他与钟新多少沾亲带故。

    然而非但不念半点情面,反而觉得熟人更加刺激。

    马老四往连氏斜眼道:“这女人我还追过,当时端着架子装清高,对我爱答不理,我追紧了些,还揍了她大哥一拳,哼!贱货,你还没想好怎么写吗?”

    钟新闭目咬牙,连怜羞愧难忍。

    ……

第五百八十一章 伏剑的追求者

    这对夫妻一个是钟仪心的哥哥,一个是连氏的姑姑。

    看似世界很小,其实很正常。

    处于同一层次的各家相互联姻十分频繁,几乎都能攀扯点亲戚关系。

    最近发生的大事就那么些,需要求人的人也就那么些,大多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碰壁。

    风沙正是其中一面墙壁,被很多人撞过。

    求人帮忙的人多,有能力帮忙的人少,有意愿同时有能力帮忙的人更少。

    于是北苑这邪恶的小圈子成为仅有的凹地,求人的人像水一样往此汇聚。

    今天恰是钟新夫妇和陈家母女而已。

    如果风沙换一天来,八成也会遇上曾经在他面前碰壁的熟人。

    钟学士这件事水很深很浑,风沙并不想掺和,摇头道:“钟学士我救不出来,看来这道菜我吃不上。”

    “他不是救钟学士,是救他自己。”

    唐二瞧了马老四一眼,笑道:“钟新以前飞扬跋扈,得罪太多人,他爹托付的朋友实在撑不住了。为了保命,这小子必须重新找个庇护,否则活不三天。”

    马老四眼底隐现得色。

    风沙余光瞅见,心道钟新遇上的要命威胁,八成跟马老四有关。

    这些纨绔别的不行,整人的手段高明的很。一面做恶人,一面当好人,等着你亲手把自己的尊严奉送上门,然后哭着求着塞到他的脚底下,任凭践踏殆尽。

    当初钟学士自知大难临头,让家人分头避难,鸡蛋不同篮,保下一个是一个。

    大女儿钟仪慧是纪国公夫人,只要纪国公撑着不倒,她不会有事。

    小女儿钟仪心则逃进凰台。

    当时凰台禁武令尚未下发,钟学士恐怕无法确定宫青秀是否有能力保护他的女儿,此举无异于自求多福的意思。

    唯有钟新还有人庇护,说明钟学士对这个儿子才是真正的上心。

    之后,钟仪慧和钟仪心到处求人救父亲,一直碰壁受辱也咬着牙从未放弃。

    钟新这小子倒是一直躲着不敢冒头,到现在落入险境,居然献出新婚的妻子任人欺凌侮辱,还当着他这个丈夫的面。

    如此种种仅是为了保住自己,实在太不成气。

    女官再度进门向唐二附耳。

    唐二起身道:“新菜来了,就在殿外,我去验一下成色,看值不值得端上桌。”

    既然风沙无意搭理钟新夫妇,严老三和马老四继续戏虐两人,极尽羞辱之能事。

    那场面正常人绝对把持不住。

    风沙显然不是正常人,伏剑则是不敢不正常。

    倒是云本真美眸闪亮,瞧得兴致盎然,连最细微的细节都不肯放过,鼻息压抑不住的粗了些,竟是忍不住幻想主人正这样对待自己。

    流火和授衣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不免脸红耳赤,多一眼都不看,偏偏声音使劲往耳朵里转,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偶尔偷瞄一下,视线又像被火烧似的躲开。

    严老三和马老四很没眼力价,数度想拉上伏剑一起玩。

    伏剑一直缩颈垂目,一动都不敢动。

    两人颇为奇怪,打趣伏少今天居然转性了,还说什么没有她这个善谑的方家,宛如菜里少了把盐,当真索然无味云云。

    伏剑心里怕极了,娇喝道:“你们说够没有……”

    风沙截话道:“韩二怎么出去那么久,不会出事吧?”

    严老三正把羞赧的连怜摆弄得无地自容,闻言笑道:“这里什么地方,能出什么事。”又迫不及待冲连怜道:“就这样不准闭眼,与钟新这小子来个深情对视。”

    马老四往连怜那梨花带雨的脸蛋上摸了一把,兴奋的搓香于指尖,边嗅边道:“时间长说明是道好菜,要不是色香味俱全,韩二早就赶人了。”

    正说着话,韩二踏进门来。

    马老四奇道:“怎么就你一个?莫非不是好菜?”

    韩二摇头道:“菜是好菜,就是要求的事情实在难办,我已经让人走了。”

    严老三好奇道:“有什么事我们办不成?”

    “从芙闺楼救人。我爹再三警告我不准踏进那里半步,否则家法伺候。我不敢接的菜,你们敢接?”

    马老四干笑道:“金陵帮也不准靠近芙闺楼。”

    严老三耸肩道:“现在江宁两大禁地,凰台和芙闺楼,这两处地方的外围警戒都由三河帮负责,伏少肯定知道这位大人物是谁。”

    三人一齐望向伏剑。

    伏剑装作没听见,心道芙闺楼?难道是救路凡?

    之前听唐二说也是母亲带着两个女儿。

    莫非是辰流使团的赵夫人和她的女儿赵辛、赵茹?

    风沙忽然长身而起:“诸位慢玩,我先告辞。”

    韩二转转眼珠,笑道:“其实前殿来了客人。若无必要,咱们还是少往前面跑。”

    “难怪你出去那么久不回。”

    伏剑拧眉道:“我就知道你把我们往后殿塞一定事出有因,原来你还真卖了两道。到底是什么人?”

    韩二凑头过去向伏剑附耳。

    伏剑白生生的玉掌按上他白胖胖的圆脸,嫌恶道:“有事说事,离我远点。”

    韩二干笑道:“是他来了。”

    伏剑脸色微变,下意识瞄了风沙一眼,目光又像触电般缩回。

    身为三河帮帮主,她不仅有钱有权,长得漂亮又爱玩,接触方方面面的人很多,当然不乏仰慕者。

    多半人只敢在心里想想,真正敢追求她的人很少。

    想也知道像她这种年纪轻轻却身处高位、手掌大权的女人,一定有着很深的背景,寻常人谁敢碰这种动辄尸骨无存的雷池。

    不过,很少人追求,不意味着没有人追求。敢追求她的人,自然拥有追求她的底气,起码自认为有。

    严老三笑道:“不就是李九来了吗?这时候他也该到了,干嘛吞吞吐吐的。”

    马老四接口道:“就是。哪次不是伏少前脚来他后脚赶来大献殷勤,咦,奇怪,今天怎么没到?他人呢?”

    唐二冲伏剑露出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笑道:“他在前殿有点事,晚点再过来。”

    他早就看出伏剑和这个风大的关系很不一般,所以说起话来遮遮掩掩的,结果还是被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给戳破了。

    ……

第五百八十一章 小说家

    “李九是谁?”

    风沙没吭声,是云本真在问。

    这还是她到此之后头次发声。

    勾得几人的视线忍不住寻声追溯,忍不住想要探索神秘的面纱后面到底是怎么样一张玉面朱唇,发出的寒磬清音,当真令人神飘,居然这么提神醒脑。

    云本真见没人回话,特别有型的眼型寒光促闪,盯住了韩二。

    韩二下意识的答道:“鄂国公……”猛然回神,皱眉道:“这位姑娘问多了吧!”

    云本真以蔑视的余光轻瞥一眼,心道我问我的,又没逼你回答,你自己说漏嘴,怪谁?

    要是她的手下敢这么嘴碎嘴快,风门的刑房就有好几天乐子可以耍了。

    韩二最受不了被女人轻视,不免恼羞成怒,喝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云本真十分恼火,只有主人可以凶她,她也只喜欢被主人凶。

    奈何她现在扮着风门掌教,要拿捏身份,只能强压着心火,矜持且优雅的挪开视线,留下一个不屑一顾的侧脸。

    尤其她还蒙着面,这模样似乎比不屑更不屑。

    韩二仿佛受到当头暴击,白胖的圆脸铁青起来,两片厚唇都气得直打哆嗦,转脸瞧向伏剑,森然问道:“她是谁?”

    这里的规矩是领路人不介绍那就当做没看见,伏剑一直没有介绍这个蒙面的少女,所以大家都装作没看见。

    谁知道这个蒙面少女居然敢诈他的话,他还不小心秃噜了嘴,漏了鄂国公的身份不说,还被这个明显见不得人的少女给蔑视了。

    自不免又惊又怒,生出报复之心,当然要从问明身份开始,如果得罪不起那就认栽,否则的话,哼!连怜的下场就是榜样。

    伏剑哪顾得上搭理韩二,一直偷眼瞄着风沙,担心他误会自己和别的男人有关系,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办才好。

    伏剑居然不理人,韩二恼羞成怒。

    鄂国公追求伏剑追求的甚紧,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大家早就把伏剑视作鄂国公的禁脔。

    自打在清辉殿第一个照面,韩二已经发现伏剑和风大的关系很不一般,看破不说破而已。

    他当真是一片好心,找借口把鄂国公拦在前殿,回来之后故意遮遮掩掩的不挑明,打算先把风大支开,私下再跟伏剑说。

    本以为伏剑会记他一份人情,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一片好心全被当成了驴肝肺。

    韩二脸色一阵青白不定,心道伏剑你自找的,休怪我心狠,倒要看看鄂国公知道你和别的男人搞到一起,会怎样发飙。

    上一个敢这样做的女人,已经被盘得想死都不敢,从被捧在手心精心呵护的宝贝,变成踩在脚底践踏的贱货。

    韩二不禁幻想伏剑这个冷酷冷艳的男装美人儿届时被折磨得痛不欲生,拼命乞怜哀求的凄惨模样,忍不住露出快意的神色,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准备告状。

    殿内安静少许,严老三推了马老四一把,小声问道:“韩二这是怎么了?问话就问话,莫名其妙发什么火呀?”

    马老四瞧着偷瞄风沙的伏剑,总算嗅出点味道,嘟囔道:“没意思,散了散了。”

    严老三不高兴道:“别散啊!大早上的,这才哪到哪,我还没玩够呢!”

    马老四冲他瞪着眼睛使眼色,咬着牙根一字字低声道:“你玩够了。”

    严老三心道我怎么不知道我玩够了?斜眼道:“你不想玩算了,我带他们回东侧殿慢慢玩,你别怪我吃独食。”

    马老四见他还不明白情况,顿时无语,心道肯离开就好,赶紧叫来宫女,把钟新夫妇生生拖走。

    风沙没空搭理这些琐碎事,一直垂目思索。

    鄂国公李谦,南唐皇子中行九,乃是李泽的胞弟,两人同父同母,就像李佳音和李玄音一样,拥有最紧密的血脉关系。

    尤其李谦刚刚成年,没有争位的资格,对李泽完全不构成威胁。

    所以在李泽心目中,李谦的地位肯定远远高过纪国公李善。

    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李谦得了心宗的传承。

    心宗者,善心术,就是心术不正的“心术”。分属百家,乃是小说家一脉。

    风沙与李谦在凰台宴会上打过照面,对彼此的百家身份心知肚明。

    小说家乃是九流十家之中唯一入十家,没有入九流的学派。

    这个宗派最有趣、也是最厉害的地方在于网布天下,没有中心,又处处都是中心。

    外人看来,小说家之流早已不名于世,似乎断了传承,其实由明转暗,以永远无法领袖为代价,换取了绝无断掉传承的可能。

    汉书有云: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

    通俗的说法是采集民间传说议论,借以考察民情风俗。

    小说家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以真真假假的野史混淆视听、颠倒黑白,通常比正史还要传播广泛,深入民间更深入人心。

    对常人来说,野史仅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对百家来说,这是个超级大杀器。

    口诛笔伐绝不是开玩笑的。流言蜚语足以逼死人,野史乱载可以毁宗门。

    谁都忌惮三分。

    比如武从灵的名声被突然抹黑,东鸟公主的香艳故事广为流传,江宁府上至公卿深宅,下至街头巷尾,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现在一想,分明就是小说家的手段。

    莫非张泪通过李谦搞鬼?

    另外,寻常人绝对想不到,小说家其实是个没有隶属,又处处皆有隶属的间谍组织,只要获得某一枝蔓的传承,能够轻易布设起一个高效严密的谍网。

    这个谍网效忠于谁,仅取决于获得传承的人效忠于谁。

    换句话说,小说家每一流派的传承都特别独立,互不统属,经常敌对。

    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被人连根拔起的中枢。

    加上这行当本身的隐秘性,绝对算得上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只要世间还需要间谍,小说家的传承永远不会断掉,但也因此永远处于辅助的地位,永远无法领袖群伦,主导大势。

    等等,北苑这个广布蛛网的小圈子,莫不是李谦弄的吧!

    ……

第五百八十二章 盘丝洞

    伏剑已经把殿内所有的宫女赶出去,又让流火授衣把住殿门,然后小心翼翼的挨着风沙坐下,可怜兮兮的等着风沙回神。

    她很清楚风少发呆的时候不准打搅的规矩。

    风沙思索半晌,忽然缓缓坐下。

    伏剑急切的道:“我跟他没什么,他是老缠着我,我从来没给他好脸色……”

    风沙摆手打断。

    云本真接话道:“婢子觉得韩二不会善罢甘休,此地不宜久留。”

    伏剑摇头道:“现今北苑百家云集,量他不敢乱来。”

    云本真冷冷道:“他刚才一直乱来来着,伏剑姐你也都看到了。”

    伏剑现在就怕提这个,立马闭嘴。

    风沙柔声道:“跟我讲讲,平常都跟哪些人鬼混。”

    伏剑心里更害怕,嗫嚅道:“我就熟悉严老三和马老四,他们是金陵帮的高层。之前我一直和金陵帮谈判,一来二去就混熟了,他们带我进了这个圈子。”

    “圈子?那我问你,这个圈子,谁是领头?”

    伏剑迟疑道:“好像没有,大家都是三五相熟的扎堆各玩各的,偶尔会临时搭个伙,但也仅此而。”

    风沙沉吟问道:“除开韩二他们,你还知道谁?”

    伏剑小声道:“那就是李九了,我也是才知道他是鄂国公,大家惯常以排行为名,除非早就知根知底,否则很少向人亮明根底。”

    风沙斜眼道:“我看你伏少的名声就响得很呐!”

    伏剑声音更小:“三河帮毕竟是帮派,需要广布名声,没有遮掩的必要。有些人则不然,一直带着面具,连话都不多说,仅是跑来的找乐子。”

    风沙唔了一声,又问道:“这个小圈子有什么名称吗?”

    伏剑想了想道:“在外面,大家都以‘盘丝洞’代称北苑,不懂的人听不懂,懂的人一听就会心照不宣。”

    风沙心道还当真形象,盘丝洞里不正是一群结网的蜘蛛吗?

    “有什么说头吗?”

    “有,说是猎物进了盘丝洞,怎么挣扎都没用,一定越缠越紧,最终被吃得仅剩一具躯壳。”

    风沙哼哼两声道:“我已经亲眼领教过了。”

    伏剑赶紧低头。

    风沙又问了几句。

    韩二忽然出现在殿外。

    流火和授衣将他拦在门前。

    风沙坐下的位置正对着殿门,一抬眼就能看见肥得还挺英俊的韩二。

    韩二身后站着一个风韵犹存的贵妇,居然是辰流赵正使的夫人。

    赵夫人双手捧心,美目圆睁,脸色阵青阵白,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风沙。

    自从路凡被风沙扣下,赵辛没了丈夫,整天以泪洗面。

    赵茹也千方百计想找风沙求情,救回姐夫,结果连风沙的面都见不到。

    赵夫人和丈夫想尽办法托门路、找关系,全然无用。

    正路走不通,自然而然开始琢磨野路子。

    赵正使道行很深,还真让他想出一条路。

    既然柔公主和风执事都不接茬,辰流内部的门路怕是走不通了,何不走走辰流外部的门路?

    作为出访的正使,赵正使熟稔使团的虚实。

    辰流正在谋求南唐的正式册封。

    对柔公主,对辰流来说,目前这是比天大比地大的事情。

    换句话说,可以通过南唐向柔公主施压,迫使风执事把人交出来。

    可是,这种帮助外人对付自己的人行为太危险。

    轻则被南唐拿住把柄,将会被迫做出损害辰流利益的事情。

    重则事情败露,不光他,连他的家族都会受到严厉的清算。

    总之,稍有差池,粉身碎骨。

    赵正使知道轻重,嘴上劝夫人劝女儿再等等,或许会有转机,心里已经认了。

    赵夫人本也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女人,奈何扯上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有哪个母亲能够冷静下来,和丈夫大闹一阵无果,开始私下寻找南唐的门路。

    自从钟皇后在中宫设宴相请,赵夫人的污名已经被彻底洗清,又经常随丈夫出席各种社交场合,结识的贵妇当真不少,其中就有盘丝洞广布的蛛丝。

    透过“好姐妹”的关系,她瞒着丈夫找来了北苑。

    无异于羔羊入了狼窝。

    赵夫人并不是第一次来北苑,这一次前来,她准备接受人家开出的部分条件。

    只有她自己,不包括她的两个女儿。

    她曾经过堂受刑,更在牢里尝遍了女人无法容忍的所有侮辱。

    咬着牙想着无非再来一次,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拼了。

    可惜人性决定,只要让了一小步,心防就破了,再也绷不住任何坚持,会在人家持续的压迫之下退两步,退三步,退四步,直到退无可退为止。

    届时,要么爆发,要么认命。

    赵夫人万万没想到,赵辛和赵茹居然也来了。

    母女三人陡然撞面,自是相顾愕然,待凑头把话说开,不仅心冷,浑身都冷透了。

    原来赵辛和赵茹也有“好姐妹”,她俩也瞒着家人,跑来北苑寻求救人的门路。

    如果仅是单独一人,还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结果母女三人同时跑来同一个地方做同一件事。

    细思极恐。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之手,操纵着她们的行为乃至想法。

    母女三人齐聚,相互羁绊,已经没有爆发的可能,唯有认命这一条路。

    韩二将赵夫人往前一推,笑眯眯道:“这是九公子送给风少的见面礼,还请不要推辞。”

    一听“风少”这个称呼,风沙心知李谦已经猜到风大是他。

    把赵夫人送来这件事看似简单,其实含义很深很多层。

    他明面上有个柔公主府外执事的身份,不可能对赵夫人见死不救。

    如果这次不搭救,等于默许李谦把手深入辰流使团。

    就像他在周嘉敏这件事上,套路何子虚一样。

    另外,韩二之前说了:又是亲娘带着亲姐妹!

    说明赵辛和赵茹也来了。

    韩二送赵夫人过来,分明是一种施压,逼得他必须立刻应子。

    一旦应子,接下赵夫人,等于陷入了别人的主场,人家马上就会开口提条件。

    不想应子?那么赵辛和赵茹就是人质。

    人家可以立刻撕票,也可以分成四百八十个环节慢慢的撕。以韩二等人熟练的盘人手段,恐怕四百八十个环节可以完全不带重样。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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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