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兴风之花雨TXT下载兴风之花雨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

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三章 以大欺小

    风沙很不喜欢被人蹬鼻子上脸的感觉,何况对他用这种其实很不入流的手段,是不是太小瞧人了,冲赵夫人招手道:“你过来。”

    赵夫人露出恐惧神色,娇躯绷得僵硬如石头。

    她一直很想当面求风沙放了她的女婿,却没想到会在求别人的时候,以这种方式,于这种地方见到正主。

    不仅心虚而且恐惧,脑袋里更是乱糟糟的,仿佛有面破锣刺耳的乱敲,一时间什么也想不明白。

    流火过去把赵夫人扶到殿内的圆桌旁坐下。

    韩二见风沙收下见面礼,笑着开出条件:“九公子听闻伏少也在,十分开心,希望伏少去前殿见他一面。”

    既然收了九公子的礼物,当然是要还礼的,礼物就是伏剑。

    伏剑冷笑起来,俏眸中满是讥讽。

    这话里有坑,如果风少松口把她送过去,意味着她和赵夫人等价。

    那么她的下场将会很惨,就像那些掉进盘丝洞,遭受侮辱凌虐的女人一样。

    可惜这种的手段连她糊弄不过,想坑住风少?幼稚。

    风沙果然摇头道:“九公子的见面礼我收下了,将来必有厚报。”

    既然是将来,那就不是现在。

    韩二自以为杀手锏在握,微笑道:“对了,赵夫人的两个女儿正在前殿做客,我还要赶去奉陪,告辞。”

    心道待会儿把那两个女儿拖出来,当众摆出八十八个花样,倒要看你还坐不坐得住。

    赵夫人慌张的叫道:“不要,我愿意和她们换……”

    风沙不耐烦道:“闭嘴。”

    赵夫人顿时噤若寒蝉,一时间心跳都停了,大气都不敢喘。

    伏剑见风少发火,俏目中透出讥讽,拿下巴尖对着韩二。

    韩二心里隐约不安,下意识的往后退。

    风沙歪头道:“我让你走了吗?”

    话音刚落,云本真鬼魅般倏然前掠,裙下飞起一只蛮足直钻韩二的肚子。

    韩二肥硕的身子竟以肚皮为中心,荡起了一圈肉眼可见的激波,眼睛更是差点瞪出眼眶,一个“你”字还未说完,便即抱着肚子软倒。

    风沙向伏剑下令道:“你和授衣把严老三、马老四抓来,押在水井旁边。流火你去叫上绘声,去元武湖码头,给我调一队人手过来。”

    救回人质最好的办法是你也有对方的人质,那么大家就来比比谁更心狠,大不了来个面对面放血,看谁更心疼。不想心疼那就交换之。

    北苑有一半属于四灵的地盘,因为四灵大会召开在即的关系,元武湖附近扎满了玄武卫,足以令对方不敢狗急跳墙。

    至于李谦到底在不在乎韩二他们,风沙根本无所谓,干掉就干掉了,唐皇和李泽敢找他的麻烦吗?当然不敢。柿子从来找软的捏,从来没有例外过。

    顶多因为韩熙和南唐上执事相交莫逆,有点麻烦,但也仅是麻烦而已。

    他有足够的实力颠倒黑白,把这口黑锅硬扣到李谦的头上去。

    李谦毕竟刚成年,身份高贵又有百家传承,估计顺风顺水惯了,没遇上过挫折,从来对别人一力降十会,恐怕没有被人一力降十会过。

    如果风沙心情好还可以逗一下乐子,如果心情不好,一巴掌拍倒。

    现在的心情显然不太好。

    三女领命,分头行事。

    严老三很快被伏剑从东侧殿里生生揪了出来,连裤子都没提好。

    马老四根本不在,严老三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马老四是装成没心眼,严老三才是真的没心眼,到现在还闹不清楚情况,瞧见水井旁倒成一滩的韩二不禁吓了一跳,一脸懵逼的问伏剑想干嘛?

    伏剑突然伸手将严老三掀翻在地,倏然踏足踩上他的脖子,娇哼道:“再啰嗦把你踩成太监。”

    严老三知道她一向说得出做得到,赶紧闭嘴。其实想不闭嘴也不行,任谁的颈子被人狠狠踩在地上,保管说不出半句话。

    过不一会儿,一位女官战战兢兢的领着赵辛和赵茹于殿外,向风沙伏身道:“九公子要奴婢把两位小姐送过来。”

    赵夫人大喜过望,扑上去抱住两女。

    风沙起身围着母女三人转了一圈,扫量着问道:“有没有受欺负?有没有受伤?”

    两女扑在母亲怀里,怯生生的摇头。

    风沙向云本真道:“放人。”

    伏剑看到云本真打手势,从严老三的脖子上收回了脚,冷冷道:“你们可以走了。”

    严老三捂着脖子剧咳一阵,喘顺了气道:“韩二还晕着呢!怎么走啊!”

    伏剑没好气道:“你没长手脚吗?把他拖走。”

    严老三看看自己细弱的胳臂,又瞧瞧韩二肥硕的身材,本来咳红的脸颊又白了,结巴道:“我?拖他?没看见他的腿比我腰还粗吗?你踩死我得了。”

    伏剑斜眼道:“这可是你说的。”

    严老三不知是心大,还是和伏剑关系很好,居然不太害怕。

    “我拖,我拖还不行吗?到底出什么事了?大家都是好玩伴,用得着下这么重的手吗?你看他,便溺都从裆里漫出来了。”

    伏剑啐道:“所以你快点把他拖走,不然下一个就是你。”

    严老三干笑一声,赶紧爬起身来。

    他被捉出来时候还没来得及系腰带,只好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拽人。

    拉一下,嘿哈一声,动静闹得挺大,韩二几乎原地不动。

    伏剑本来板着俏脸,差点被他滑稽的样子给逗乐了,招呼几名宫女一起搬。

    那位女官一直等到韩二和严老三过了中墙便门,又向风沙道:“九公子邀请风少前殿一叙。”

    风沙想了想,招呼伏剑近身,吩咐道:“你去便门旁边等着,他人过来,你人过去。你若回不来,他就回不去。”

    又冲那女官道:“你跟九公子说,我邀请他后殿一叙。”

    风沙永远不会低估对方的下限,永远不会高估对方的诚信,从来不啻以最大恶意揣测别人表达的善意。

    我去你的地盘,你就要押人质给我,你来我的地盘,我就押人质给你。

    这还是因为李谦的百家身份,多多少少要给点面子,起码不能让百家认为他这个墨修以大欺小。否则李谦哪够资格让他押人质,只能屁颠屁颠地跑来求和。

    ……

第五百八十四章 怯懦

    风沙在凰台宴会上见过李谦,第一印象是灵秀,倜傥。

    容貌肖似李泽,笑容也似李泽,好像李泽私下里会情人时的做派,那是真风流,一点都不假正经。

    相比纪国公李善的谨小慎微,李谦浑身都荡漾着轻佻的气息,这种带着脂粉的气息从骨子透出来,仿佛常年浸泡在百花香水之中熏染入味。

    这种感觉若拿熟人相比,与孟凡十分类似。

    两人明显是同一类人,仅是命运截然不同。

    风沙最终没有等到李谦过来。

    伏剑回禀说他带着严老三和马老四跑了。

    风沙不禁郁闷,颇有些蓄力一拳,结果打空的感觉。

    跑去调人手的流火和绘声还没来的及赶回来呢!

    这小子跑得还真特么快。

    于是又给风沙留下一个怯懦的印象。

    怯懦不是一个好词,怯懦的人当不好皇帝,当不好将军,当不好谋士,几乎什么都当不好,恰恰可以成为一个好探子。

    所以,风沙不会因为李谦怯懦逃走而轻忽他,反而更加警惕。

    怯懦不代表无能,怯懦意味着你比其他人更容易活下去,起码比无畏的人更容易在复杂的环境之中活下去。

    作为士兵,应该勇往直前,怯懦并不是一个好品质。

    作为探子,要学会远离危险,怯懦的人更懂得自保。

    风沙精通训练探子的秘法。

    秘诀之一:彻底摧毁他们的羞耻心,无论男女。

    当然,还需要灌注强大的信念,否则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没有羞耻心的人不会感到沮丧、自卑,不会自我贬损、自我怀疑、陷入绝望。

    比如李谦肯定不会因为逃走而感到羞耻,说不定还洋洋自得,认为成功避开了危险,并且由明转暗,掌握了主动权。可以寻隙进攻,也可以恍若无事。

    在风沙看来,李谦落跑,对他的威胁的确在实际上变大而非变小。

    另外,没有羞耻心意味着可以扮成任何身份,可以毫无底限的使出任何手段,可以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不会因为受到极致的侮辱,从而精神崩溃。

    再坚强的身体一旦精神崩溃,那就是一堆任凭摆布的肉。

    严老三、马老四种种毫无下限,甚至算得上摧残人性的游戏,其实与摧毁羞耻心的方法类似。

    所以,风沙来此之后很快嗅出不寻常的味道,常人看得是刺激、是恐惧、是难以容忍,他看到的则是一个精心设布的挑选机制。

    如果能够熬过去,精神还不崩溃,那就拥有成为好探子的前提。

    孟凡就是个天生的好探子。

    他与王龟的交情很好,然而说卖就卖,连卖直卖,毫无半点心里负担。常人不能忍受的事情,他更是忍得轻轻松松。

    说句难听的,哪怕风沙动了心思动了巧妍,他都会忍若无事。

    的确怯懦,却又远比大多数看似坚强的人更容易活下去。

    如果把那些自以为坚强的人扔到盘丝洞这种地方过上一道,那么越是无法承受羞辱的人,往往精神崩溃的越快。

    如果还求死不能,那么曾经越坚强,之后越没底限,甚至以报复的心态助纣为虐,觉得不能光我一个人受这种罪。

    反倒会主动出击,积极的把人往盘丝洞里推。

    看着别人也像自己一样被摧残、被蹂躏、被屈服,心中便获得了难以言表的满足感。

    这种例子,恐怕在盘丝洞比比皆是。

    钟新夫妇和赵夫人母女三人,显然正是被这样的人推进火坑的。

    凝华殿,后殿。

    风沙看着钟新畏缩闪躲的眼神,心知他的意志彻底垮了,这个人已经废了。

    又转头瞧瞧神情麻木的连怜,心中一动,让授衣把钟新拖出门外。

    连怜呆滞的目光轻转一下,开始撩起自己的裙子。

    风沙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连怜停下手中的动作,眸子缓缓聚神,凝视又垂首道:“前些天一场宴会上,妾身远远见过风少一面。”

    之前马玉颜邀请风沙参加一场闽人举办的宴会,给马政和连氏的联姻背书。

    风沙嗯了一声,继续问道:“既然认出我,为什么不求助?”

    “妾身落得如此下场,正因为钟新向人求助。风少在此坐首席,求你无异于缘木求鱼,如果你也觉得熟人更刺激,妾身岂非自求侮辱。”

    风沙见连怜思绪依旧清晰,笑了笑道:“你不用求我,我想求你办一件事。”

    连怜木然道:“又是什么新花样吗?怎样都行,我配合就是了。”

    “确是一种全新的花样。”

    风沙含笑道:“你每隔一段时间给我写一封信,换我给你一些人、一些钱。钱不算多,勉强保个手头宽裕,人也不多,也就保你个安全无虞,你觉得怎么样?”

    连怜微怔,忍不住问道:“写什么?”

    旋即又倍感羞耻,显然想到她刚才“写”东西的方式。

    “信上写三个人两件事,马玉颜、马政和你那侄女最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以你的身份,接触他们很容易,只需多看多听,不难吧?”

    伏剑脸色微变,鼻息粗了少许。

    她当然知道风少这是什么意思,不禁开始揣测她的身边有没有类似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风少是不是早就洞若观火。

    连怜听得发呆,喃喃道:“你,你什么意思?”

    风沙不接话,淡淡道:“有了这些钱这些人,你不必再听凭钟新的摆布,反倒可以摆布钟新。言尽于此,过几天自然有人找你,同不同意随便,你可以走了。”

    连怜傻愣愣的出门,出门之后尚在云里雾里。

    风沙向云本真道:“派几个人日夜盯着她,钟新回去一定会拿她撒气,有个两三次之后,现身教训钟新,再来问她愿不愿意。”

    云本真应是。

    风沙转目凝视伏剑:“我的确派人跟着天雪、天霜,还有你。除非你们遇上危险,否则我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如果我想知道,会亲口问你们。”

    伏剑怦怦乱跳的心跳稍缓。

    风沙的脸色倏然冷下:“我现在就想问问你,你私下里到底做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事。”

    ……

第五百八十五章 天时地利人和

    伏剑知道自己玩的太过分,一直等着风少冲她发火,偏偏久等不来,心里愈发忐忑,愈发害怕。

    如今终于等到风少发火,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两条长腿登时发软,噗通一声,趴到地上。

    恰好孟凡带着陈家母女三人来到殿外,和门口的授衣打了个招呼,往殿内探头探脑。

    风沙坐着发火,伏剑趴着发抖。

    孟凡见之好生快意,暗道伏剑你也有今天,平常不是端着帮主的架子,动辄嗤之以鼻,刁蛮霸道不讲理吗?原来也会害怕、也会发抖啊!

    瞧那一副快哭的俏模样,就差当场尿裤子了。

    这个冷傲自负的小妞若是吓尿了裤子,那场面,嘿嘿,一定不能错过。

    孟凡睁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漏过什么。

    风沙瞟见孟凡,立时收敛怒容,轻轻揉了揉伏剑的脑袋,柔声道:“好了,先起来坐下。”

    他不想当众教训伏剑,要给这丫头留面子。

    伏剑小心翼翼的打量风沙,见不似反话才敢入座,还往风沙怀里倚了半边身子。

    她习惯端着帮主的架子,一向姿态横溢、动作干脆,忽然缩着香肩、斜并长腿、偎人于怀,一副小女人的模样,端得俏生生、怯生生,风情万种。

    与她那一身鲜艳的男装还真是极有反差。

    孟凡的眼里进不得美人,以往伏剑美则美矣,偏得气势凛然,令人不敢多看,难得见到伏剑显露娇俏,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虽然明知伏剑是讨好风沙,并不妨碍他望之意淫,视线着落点非胸即腿。

    伏剑发现这混小子居然敢色眯眯地扫量她,气得火冒三丈,粉脸涨起狠晕。

    奈何风少刚刚发过火,她实在壮不起胆子。

    风沙皱眉道:“你怎么来这么慢?不会趁着你姐离开,胡作非为吧?”

    孟凡干笑道:“没有没有,我哪敢啊!她们就在外面,风少不信,只管问问。”心道我也就过了点手瘾,哪里算得上胡作非为。

    风沙不想纠缠细枝末节,沉吟道:“我就不见她们了,真儿你安排一下陈大人出访北周的事,至于陈小姐,和我也算有一面之缘……”

    风沙转向孟凡道:“你跟楚涉商量一下,没有必要把人一直藏着。”

    孟凡瞧了伏剑一眼,小声道:“永嘉公主认定三河帮不安好心,钟小姐正顺着陈小姐交代的线索追查,楚涉担心陈小姐的安危,轻易不会放人。”

    他不知道负责追查的钟仪心其实是风沙派的探子,还真有些担心钟仪心查出点什么来。

    因为伏剑吃了闷亏,通常会拿他撒气。

    风沙露出苦恼的神色。

    一个李玄音,一个宫天霜,就爱瞎折腾,偏偏自以为占着道义,怎么劝都不听。

    幸好找借口把宫天霜劝着乖乖修业,否则两女一起折腾,那才叫头疼。

    风沙咬牙道:“让北周快点邀请陈大人出使,陈家的窘境立解,你再把情况透给陈小姐知道,她肯定归心似箭。如果她自己想走,楚涉留不住。”

    孟凡使劲点头道:“不错,就应该这么办。”

    他眼热钟仪心漂亮,疯狂的纠缠人家好几回。

    钟仪心一直借口事忙婉拒。

    以孟凡的死皮赖脸居然都贴不上去,后来被伏剑扔进上浮帮才算消停。

    而今心又热了起来。

    一旦陈家无事,陈小姐肯定不会再冒着要命的危险当什么证人,反口是一定的。

    届时,钟仪心将会清闲下来,也会倍感沮丧。

    正是安慰佳人,俘获芳心的最佳时机。

    这时,绘声和流火终于带着人手赶回来,开始于凝华殿内外布防。

    风沙让绘声调几个人送陈家母女回家。

    有了充裕的人手,风沙终于不再盲人摸象,派人分头去各处转转,弄清楚百家在北苑的分布情况,尤其关注李谦的下落和张泪的动向。

    风沙此来本想休闲放松,没有以往那么警惕,同时韩二、严老三和马老四弄得那些手段的确刺激眼球、吸引注意,所以一直没有工夫冷静细想。

    如今空闲下来,发现今次来北苑之后的情况十分蹊跷,且是越想越蹊跷。

    与伏剑交好的北苑副使董大人连夜安排好了一切,结果来之后非但没有空殿入住,董大人的态度陡然转冷。

    没有在地的照应。

    失去了天时。

    找张泪,张泪不在,恰好遇上伏剑的玩伴韩二,把他领来凝华殿,参与盘丝洞的特殊娱乐。

    等于被人为限定了活动范围。

    失去了地利。

    伏剑一直担忧自己玩得太过被他责罚。

    韩二还跑来暗示伏剑和李谦关系暧昧,又把赵辛和赵茹作为人质。

    失去了人和。

    风沙刚才还觉得李谦的手段有些幼稚。

    目下细细思量,似乎没那么简单。

    钟新夫妇也好,陈家母女也好,还有赵家母女,多少可以跟他扯上点关系。

    连怜扯上马政和马玉颜。他公开为马政与连氏的联姻背过书;

    清明踏青那天,他安排马车送走陈小姐。在外人眼里,两人的关系可能匪浅;

    赵家母女跟他的牵扯更深。赵夫人被囚,为了把人捞出来,他出了大力。

    起码在不熟悉内情的人眼里,三组人都可以拿来威胁他,分明都是人质。

    就像一只大象突然塞进瓷器店,如果担心碰碎围满身边的瓷器,将会导致动弹不得。

    天时地利人和,不知不觉全都没了。

    要不是他立马捉了韩二和严老三来了个反人质,不知道后面还跟着多少套招。

    李谦突然离开,颇有点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意味。

    也可以视为刻意断掉线索,让人一时难以追溯源头。

    总之,有种被人设计的感觉。

    当然,仅是一种猜测,并没有证据。

    如果真有人设计他,不外乎李泽或者张泪,又或者两人合谋。

    因为云本真和伏剑领他来北苑乃是临时起意,提前知道的人很少,但无论如何绕不开辖管北苑的张泪。

    张泪拥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安排这一切。

    至于动机。

    绣山坊事件,李泽派张泪登门当说客。

    最后结果并没有遂李泽的心意,还白白欠他一份人情,张泪肯定为此挨了顿狠批。

    所以,李泽和张泪都有报复的动机。

    ……

第五百八十六章 安排

    风沙发了会儿呆,就算他做出推测一时也没办法证实。

    就算今次针对他的设计出自李泽或张泪主使,毕竟有李谦隔了一层。

    以李谦的身份,就算不逃走,他也顶多给个教训,仅此而已。

    这里是隐谷占着全面上风的南唐,不是四灵占着全面上风的东鸟。

    他无法在不激怒隐谷的前提下动一位皇子。

    但是,一定要做出反击。

    反击,既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喝阻。

    如果不做警告,人家会自认为手段高明,把你瞒了过去。

    那么,有一就有二。

    如果不做喝阻,人家会视作你心有忌惮或者无能为力。

    那么,一定得寸进尺。

    至于如何反击,风沙一时间没有头绪,低头吃了块点心。

    绘声见主人回神,忙提醒道:“赵夫人她们还候在殿外,主人若是不想见,婢子派人送她们离开。”

    风沙啊了一声,沉吟道:“请她们进来。”

    他对赵茹还是有点好感的。

    虽然两人仅见过两次面,赵茹聪明伶俐又乖巧听话,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奈何路凡的行为犯了大忌讳,不可能轻纵。别说路凡仅是她的姐夫,就算是她的丈夫,照样抓起来没商量。

    之后更是连当面求情的机会都没留给赵茹。

    就算那段时间不忙碌,他也不会见赵茹。

    因为他不可能放过路凡,还真怕赵茹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心。

    或许在赵茹的眼中,他就是个翻脸无情的家伙吧!

    如非实在无计可施,母女三人也不会求到这种地方,差点万劫不复。

    赵夫人领着两个女儿垂首进门,并肩跪下。

    赵夫人和赵辛也不抬头,也不说话,就是哭,哭也不出声,就抹泪。

    倒是赵茹一边哭一边瞄着风沙,满目哀求之色。

    风沙看见了,装作没看见,木无表情的道:“赵夫人,你身为正使夫人,使团眷属,居然受人胁迫,知道这一步迈出去意味着什么吗?”

    赵夫人伏身叩首,颤声道:“妾身一时鬼迷心窍,心里好生后怕。要不是风少搭救,后果不敢设想。”

    她也没想到自己两个女儿居然同时陷了进来,再傻也知道天下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肯定被人设计了。

    如果不是遇上风沙,她们母女三人将会陷入互为要挟的窘境,连反抗的勇气都没了,还不知会遇上何等屈辱的事情,到时木已成舟,定是追悔莫及。

    “你们母女失节事小,使团陷危事大。”

    风沙冷冷道:“我要求你回去之后必须一五一十的告诉赵大人详情,包括自己的内心想法在内,一点细节都不准遗漏,并密呈柔公主待查,等候处理。”

    作为柔公主府的外执事、首席幕僚,其实他无权干涉使团事务,顶多过问。

    赵夫人早有心理准备,闻听之后仍然悔恨交加。尤其风沙还让她向自己的丈夫坦白难以启齿的细节及想法,端得羞愧得无地自容。

    风沙歪头向孟凡道:“你现在带她们去东侧殿,跟她们讲讲刚才那里发生过什么,越细致越好,人名就不用提了。”

    孟凡强抑兴奋之色道:“好嘞。”转向赵夫人道:“请吧!”

    不就是吓唬人吗?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还是吓唬漂亮的母女姐妹花,保证添油加醋,比手画脚,描述入微,嘿嘿。

    三女只好退去,赵茹尤其失望。

    风沙忽然道:“赵辛留下。”

    赵辛正抹着泪随母亲出门,闻言赶紧回身跪下。

    赵茹一步三回头,指望风沙也喊她留下,偏偏没有。

    待两女离殿走远,风沙向赵辛道:“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办好了,我可以考虑不再囚禁路凡。”

    放过路凡是不可能的,把人放走是有可能的,希望还是要给一点,否则三女难免又被人趁虚而入。

    赵辛猛地抬起头,瞪大还噙着泪花的眼睛,使劲点头道:“只要路凡能回来,妾身什么都愿意。”

    “蓬莱院的黄院主最近找我借人,我看就是你了。她会安排你到周二小姐身边当个婢女,无论她要你做什么,必须无条件服从,事成之日,路凡自由之时。”

    赵辛略一犹豫,重重点头。

    风沙又道:“你可以走了。”

    赵辛拜了拜,起身退去。

    伏剑不禁好奇,想了想忍住没问。

    云本真小声问道:“她合适吗?他应该见过她,知道她的身份。”

    风沙淡淡道:“她最合适。凡是被我打压的人,那小子都有好感,孟凡就是先例。路凡被我扣住,又有今天这件事,我再故意刁难一下,她更容易取信于人。”

    伏剑隐约猜到“那小子”是王龟。

    风沙向绘声道:“你私下里跟孟凡交代一声,教教赵辛怎么对付他。”

    绘声点头。

    风沙撑了个懒腰,向伏剑道:“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吗?”

    伏剑面露难色。

    来此之前,她打算安排盘丝洞控制的女人过来侍奉。

    这些女人不仅各有高贵的身份,而且容貌气质俱佳,最关键是没有任何底线,想怎么玩都可以,只有你想不到的花样,没有不能玩的花样。

    奈何闹了唐二这一出,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和盘丝洞沾边了。

    风沙叹道:“北苑风景不错,待会儿随便转转也行。”

    云本真倍感沮丧,主人难得清闲一天,想要耍乐一下,结果闹了个不开心,全怪她没有安排好。

    又过一会儿,打探情况的人手纷纷回返,大致弄清楚了百家在北苑的分布情况。

    多数宫殿住下彼此相熟的两三家,一家也就来个两三人,加随从护卫也不到十人,住这么大的宫殿绰绰有余。

    一家独占一殿的情况很少,通常独占一殿,那就无不闭门,根本不显露身份。多是在南唐举足轻重的大势力,比如隐谷,比如法眼宗。

    总体来说,越靠近元武湖的地方越热闹,串门越频繁。

    另外,太子卫队接管了清辉殿的守备,说明李泽来了,李谦和张泪很可能跟他在一起。

    李泽到来很正常,因为四灵也邀请了他。虽然他不是百家,毕竟在人家的后院弄这么大动静,礼节上也要邀请地主。

    唐皇绝无可能与会,李泽也只会以个人的身份参加。

    ……

第五百八十七章 食肉寝皮

    风沙意兴阑珊的吃过午饭,琢磨怎么还以颜色的时候,凝华殿呼啦啦冲进来一群禁军侍卫,开始清场赶人。

    侍卫首领亮出腰牌,竟是殿前司御龙卫。

    侍卫司掌管密谍,殿前司守备皇宫。

    殿前司御龙卫乃是皇帝最亲近之扈从,也就是贴身近卫。

    这一下连四灵的人手都不敢阻拦,御龙卫直到后殿才被云本真带着流火和授衣以手弩阻于殿外。

    正在两方僵持的时候,一个女声道:“让开。”

    御龙卫左右分开,行出一个罩衫斗篷,全身蒙黑,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

    这身侍卫司密谍的装束,风沙再熟悉不过了,轻声道:“请进。”

    云本真往旁侧身,让开殿门,仅容一人进。

    黑袍人侧头道:“守在殿外,窥听、窥视、擅入者格杀勿论。”然后迈步入殿。

    御龙卫应声,忽然列队两分,沿着后殿廊道迅速散开且绕后,差不多每隔一柱的距离交错站人,一队人面朝里,一队人面朝外。

    殿门、窗根,乃至檐顶,无一死角,云本真诸女都被三对一盯住了

    显然“格杀勿论”也包括她们。

    黑袍人说了十几个字,风沙终于听出嗓音,神情微变,向伏剑和绘声道:“你们出去,窥听、窥视、擅入者格杀勿论。”

    黑袍人已入殿内厅,看也不看风沙,径直一折,行入东厢。

    风沙顿步思索少许,随之而入。

    黑袍人行走如风,至榻席左手边,忽一旋身,沿边而坐,袍摆利落的甩起,轻轻的平落,伸手掀开罩头,如峦乌发,艳妆丽容。

    居然是钟皇后。

    浑身上下充满着华贵成熟的迷人风韵,仪姿说不出的典雅,神情沉静如水。

    端得动若脱兔,而后静若处子。

    风沙默默行至榻席右手边,与其隔着榻席上的小几,沿边侧坐。

    钟皇后淡淡道:“有人请我来此看你一出好戏,正好我着急见你,顺水推舟答应了。好戏没能登场早在预料之中,就凭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哪是你的对手。”

    风沙恍然。张泪尚不够资格请动钟皇后的銮驾,要么是李泽,要么是李谦。

    这一招挺厉害的。钟皇后既可以成为杀手锏,也可以成为金钟罩。

    钟皇后肃容道:“废话少提,言归正传。你要有所准备,我与陛下已经反目,你再不敲定大局,还要首鼠两端的话,四灵大会之后,事态必生剧变。”

    这一惊非同小可。

    其实风沙一直在尽力维持唐皇和李泽处于均势的状态,以此谋求最大的利益。

    比如他通过李玄音帮了唐皇几次,还释出很明显的善意。

    所以,唐皇败势还能稳住,李泽胜势又变颓势。

    唐皇处于被逼着迁都的紧迫威胁之中,又没有到必须立刻迁都的程度。

    帝、后反目只有一种可能,唐皇已经发现钟皇后与他并非同心同德。

    唐皇的势力看似又被削弱了一大块,实则恰恰相反。

    没有钟皇后的误导、漏风和暗中使绊子,唐皇将会变得非常非常难缠。

    毕竟唐皇还是皇帝,起码在名义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如果不计后果,可以把任何事情乾坤倒转。

    唐皇若是匹烈马,钟皇后就是缰绳。

    失去缰绳的束缚,天知道烈马会不会变成疯马,不顾代价的横冲直撞,宁伤宁死也要摔下马上的骑士、撞死同圈的小兽、踏烂足下的草地。

    放任唐皇发疯,后果的确太严重。

    然而,彻底压下唐皇,等于让李泽一家独大。

    风沙同样损失很大,起码不能继续左右逢源。

    两害相权取其轻。

    如果钟皇后所言属实,风沙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唐皇。

    如果不属实呢?

    不谈损失,单论牵扯之广,足以让任何人挠头。

    所有于南唐扎根的势力都会因此作出态度的改变,重新一波合纵连横,敌变友、友变敌之类,将会对局势造成难以估量的冲击和影响。

    就拿刚刚发生的事情来说,彻底放弃唐皇,意味着他对李泽,对李谦,对张泪,对很多人的态度都将发生转变。

    之前不过干掉了南唐五鬼,扩散的余波压到底层,江湖都乱成了一锅粥。

    最高权力的更替,所造成的影响将是全方位的剧烈动荡。

    如果前者仅是微波涟漪,后者将是狂滔巨浪。

    理论上,权力更迭的越慢,动荡的幅度越小。

    现在更替的话,任凭隐谷再怎么压制,四灵再怎么袖手,这种动荡本身的幅度还是浪、不是波。

    风沙沉默半晌,轻声道:“我想知道皇后与陛下反目的原因。”

    钟皇后凤眸狭睐,面现怒意,后宫之主的威严像山峰一般当面压来。

    使人闭眼,使人低头。

    风沙毫不示弱的与之对视。

    如果讲不出个一二三,他绝不会轻易做下如此紧要之决策。

    少许之后,钟皇后敛容垂眸,顿时峰平风静。

    “我秽乱宫闱,被捉奸在床。”

    如此难以启齿的丑闻,钟皇后轻描淡写的说来,平常的好像“我吃了顿饭,味道挺好的”。

    风沙问道:“无可抵赖?”

    钟皇后回道:“幸亏尚有心腹拼死保护,直到他冷静下来。”

    风沙叹了口气。

    皇后是后宫之主没错,前提是皇帝还念旧情,或者担心废黜皇后动静太大,或者不愿尽失颜面影响太大,否则皇后再有心腹,保得了一时,过不了一时一刻。

    就像李玄音之于他。

    看来钟皇后确实撑不住了。

    就算是假话,他也非做决定不可。

    因为四灵大会将引住所有人的注意。

    在此期间,唐皇有能力颠覆局势。

    也就是说,迫在眉睫。

    钟皇后又道:“知情人全被灭口,此事除了陛下和你,目前再无第四人知晓。我今天顺势溜出宫,势必会付出代价。你必须给我答复,否则我乖乖回去等死。”

    风沙微怔,追问道:“那个情夫?”

    “你们男人就关心这个吗?那我说点你们男人更爱听的。我亲手把他做成了一锅肉羹,亲手把他的皮铺上了龙榻,所以我还有机会坐在你的身边,跟你说话。”

    ……

第五百八十八章 被奸夫

    钟皇后的话语,语气很平淡,语意森森然。

    风沙不禁扶额,发现自己被钟皇后给坑了。

    亏得钟皇后能以强硬的口吻,端着皇后的高姿态,求他庇护。

    肉羹人皮什么的,又分明是在拿唐皇威胁他。

    脑袋稍笨点,还不听懂话里这么些弯弯绕呢!

    他仅是知道这件天大的宫闱丑闻,唐皇还不至于失去理智,试图灭口。

    然而,钟皇后偷溜出来找他的这个举动,很可能令唐皇彻底失去理智。

    要知道,唐皇不久前发现自己的皇后秽乱宫闱,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

    这时候,任何类似的刺激,足以使人彻底疯癫,怒火铺天盖地的爆发。

    那时候,恐怕唐皇头脑发热,剩不下半点理智,把他当成另一个奸夫。

    风沙猜测钟皇后在偷溜出来之前,八成会留下相关的暗示,甚至明示。

    不一定直接指向某个人。钟皇后找谁,谁就背锅。

    然后,唐皇将会暴跳如雷,不顾一切的想将其烩成肉羹,剥皮寝之。

    风沙一念转过,猛然跃起,快步到殿内厅门边,召云本真附耳低语。

    “你多带点护卫,亲自见王尘,说我请求隐谷严重关切,并随时准备强力介入。另外,北苑附近将有异动,我特意提前告之。王尘问及具体,一概不回。”

    云本真领命而去。王尘就在北苑,离凝华殿不远。

    风沙又召绘声附耳。

    “你多带点护卫,拿我的佩徽去元武湖码头。湖对面近长江支流边,常年驻扎一支南唐水军,受南唐玄武的节制。我命令他们紧急调动,于元武湖上操演。”

    绘声捏着主人的佩徽,迟疑道:“他们肯听吗?”

    主人隶属东鸟四灵,流城的玄武主事,无论如何管不到南唐四灵。

    若寻常事,南唐四灵肯定会给面子。调动水军这种大事,肯定不会听令。

    尤其这支水师还在都城郊外,皇宫边上。

    就算绘声不太伶俐,也知道兹事体大,稍不注意会闹出大乱子。

    风沙沉声道:“我兼着四灵大会筹备副使的职务,有权在危害四灵大会召开的紧急事态之时,便宜行事。”

    因为挂着此职务,之前一大堆人找他平事,找他借势。

    头次发现这个令他焦头烂额的职务,真特么好用啊!

    如果没有这个身份,还要绕一大圈去找东鸟上执事。

    耽误工夫不说,肯定被狠狠敲上一笔。

    风沙目送绘声那婀娜多姿的倩影匆匆离去,转身入东厢,冲钟皇后冷笑道:“我已经一力抗下,保你安全无虞,还满意吗?”

    钟皇后嫣然道:“溜出来之前,我好生犹豫,如果所托非人,岂非自取灭亡?我来找你,所承担的风险,承受的煎熬并不在你之下。现在看来,没找错人。”

    风沙噎了少许,回榻席坐下,哼道:“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钟皇后咯咯一笑,异常妩媚动人:“不客气。”

    风沙又哼一声道:“我为你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你拿什么回报我?”

    “代价就像男女相恋,无论你情愿或者不情愿,有时候不得不付出感情。别着急发火,我没说不回报你,难道你不想尝尝真正颠鸾倒凤的滋味吗?”

    钟皇后十分得意,她以高超的手段,成功把风沙和她牢牢绑在一起。

    风沙为了自保也必须保她,她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相比回报实质的利益,她更愿意以女人的方式,抚泄人家心头的怒火。

    风沙不禁斜眼。心道这女人是否自恋过头?以为自己一身皮肉价值连城?

    “你是个很有经验的男人,应该知道像我这样年龄的女人,还能将身材保持得这么好,才是最有滋味的。”

    钟皇后微笑道:“我的容貌,我的气质,我的身份,皆是提味的佐料。如果你细细品尝一遍,我保证你此生别无所求,只盼时常回味。”

    风沙歪头道:“我正在考虑,是不是把你塞给李泽,让他替父皇回味一下母后。”

    钟皇后努力想保持优雅风姿和迷人笑容,奈何全身都发起抖来,连笑容也不例外。

    风沙看似轻佻的话语,是在表达他根本没有被捆死。

    有能力把她甩到别人手里。

    李泽一定会把她交给唐皇。

    别看两人是亲母子,皇权之下无亲情。

    李泽不缺她那点势力,相比承担父皇的怒火,与其正面怼上,立刻分出胜负。还不如把她交给唐皇消气,压下丑闻,维持现状。对李泽才最为有利。

    风沙扔开了烫手的山芋,解脱了。

    她这个烫手山芋则一定会被解脱。

    同是解脱,一生一死。

    风沙暗哂我连唐皇都敢硬抗,还弄不了你?自以为是的女人,但凡多想一层,也该在我面前夹起尾巴乖乖做人,少显摆小聪明。

    钟皇后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歇斯底里地嘶叫道:“你不能,你不敢。泽儿不会交出我,陛下不会放过你。”

    风沙潇洒的耸肩,一副“不如咱试试”的表情。

    钟皇后坐在那里发抖,如同山峦般骄傲高耸的亮泽乌发,在颤抖中渐渐垮塌,低声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不是我想要什么,是你有什么?如果你不能让我满意,我保证你会随陛下一同迁都。”

    钟皇后娇躯剧颤一下。她已经和唐皇反目,如果迁去南都,她自己都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必须留在江宁,才能活着当上太后。

    “往后求我的时候多着呢!不是一锤子买卖,你说呢?”

    钟皇后垂目道:“是。”

    随着元武湖水师大张旗鼓地巡弋操演。

    何子虚飞奔着求见,北苑中人也纷纷遣人拜访,包括李泽的使者,还有亲自赶来的易夕若和周嘉敏等人。

    风沙以墨修的身份全部拒见,等于拿墨修的信誉为自己作保。

    诸人果然不再追问,连急急赶来的任松都乖乖的回转。

    直到来了几个太监,给风沙塞了一道给钟学士的圣旨。

    风沙见圣旨内容,心知钟皇后偷溜的代价来了。

    这是翻她兄弟钟学士的旧账。

    钟学士在牢里接到这道圣旨,只余自裁一途。

    好消息是,唐皇来这一手,证实钟皇后并没有撒谎。

    同时证实,元武湖的水师操演成功令唐皇冷静下来。

    ……

第五百八十九章 连锁大局

    元武湖的风暴突如其来,又迅速雨霁云开。

    在四灵大会的前夕,在百家云集的北苑,调动水师操演于元武湖。

    风沙将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比如他居然敢直接庇护钟皇后,隐谷一定会发飙。

    帝后不合将会造成隐谷也绝不愿见到的严重后果。

    以此为借口,加上钟皇后又是自己找上门,的确能够让隐谷不至于彻底翻脸。

    但是,他欠下大人情了,两个。

    毕竟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请求隐谷严重关切,并且随时准备强力介入。

    人情债好欠不好还,以后有得头疼。

    另外,他以四灵大会的安危为借口,调了南唐四灵的水师。

    这个借口说实话实在牵强,欠了南唐上执事的人情。

    明天就要还。

    另外,如果唐皇没能及时冷静,无论他选择退让或者不退让,都将付出数以倍计的更大代价。

    风沙看似干脆利落的做出决策,其实无异于下了重注赌博。

    心里负担之重,当真难以言表。

    如今终于风淡云轻,细细盘算,大赚特赚。

    钟皇后现在是皇后,以后是太后。有钟皇后支持,周嘉敏成为皇后的路途再无坎坷。

    说难听点,待李泽登基,他的后宫,风沙开的。

    外戚的力量更加壮大。

    毕竟钟皇后经营已久,接手就能用,不用熬到周嘉敏的势力成型,没有青黄不接的空当。

    两女在大面上将属于同一阵营,完全可以相互扶持,互为依托,彼此助力。

    假以时日,不仅可以在后宫架空李泽,前朝也可以。

    风沙盘算时机合适,让绘声偷偷摸摸把周嘉敏找来凝华殿。

    当着钟皇后和周嘉敏的面,交出了一个预留很久的杀手锏。

    他判断东鸟平静不了多久,还是会继续乱下去。王萼得位不正,难以服人。起码会乱在两人,一是王振,二是王崇。

    所以让两女尽快选派心腹,合力推举为将,驻军于青州、萍乡,并设法从李泽那里弄来便宜从事的诏书。

    只要东鸟再生变乱,立刻带兵打入潭州,灭掉东鸟。

    东鸟连遭变乱,各方面损失惨重,国力消耗过大,已是强弩之末,成功的把握很大。

    如若成功,必定形成连锁反应。

    东鸟将处于他的间接掌控之下,东鸟上执事别无选择,只能成为他的附庸。

    加上同样间接掌控着南唐,以及马玉颜经营的闽地。

    三地相互扶持,互为依托,彼此助力。

    他的权力范围能够迅速覆盖至最富庶的大半个江南。

    届时,他和云虚的实力对比形成颠覆之势。

    别说云虚,连女王也只能选择完全托庇于他的羽翼之下。

    辰流自然而然地收入囊中,进而可以开始筹划插手蜀地。

    半壁江山,归我操纵。

    至此,很可能达到某个临界点,四灵为了自身的利益,将会与他积极结合。

    于是,他的权力突破长江,直接伸入北周,不再属于职位,也不再属于借力。

    在这个大布局之下,像周嘉敏因此坐稳后位,对李泽影响更大,唐皇将彻底落败之类,仅属于大势之下的小势。

    当然,操纵并不意味拥有,势力覆盖并不意味着掌控。

    这跟正儿八经打下江山,区别很大。

    隐谷和百家也不是吃干饭的,各国皇室朝廷还是占着大头的权利。

    单论个人的权力,除非天下一统的皇帝,否则没有人能够超过他。

    如果再给他多点时间,说不定能过把皇帝瘾。

    奈何这个时间实在由不得中原,主要看契丹。

    总之,收纳钟皇后,使这一切连锁反应的源头,在时间上大幅提前。

    风沙最缺的正是时间。

    如此估算下来,哪怕再欠上几个大人情都大赚特赚。

    风沙交出的杀手锏,令钟皇后和周嘉敏倍感兴趣乃至兴奋。

    尽管不清楚风沙布设的大局,对她们好处依然很大。

    钟皇后收拾了败馁的情绪,觉得被风沙压得没脾气,根本不算个事了。

    三人凑头讨论细节到天黑,连晚饭都忘了吃。

    多是风沙问,两女答。风沙叮嘱,两女应承。

    待大体决定之后,周嘉敏又偷偷摸摸地溜走。

    钟皇后忽然沉默下来,面露哀伤之色,神态说不出的娇弱,端得楚楚可怜。

    显然因为钟学士必死无疑,偏偏没有能力搭救的关系。

    钟皇后这副模样,也不知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风沙心里挺满意,哪怕这样子全是装的,钟皇后愿意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本身就是一种臣服的态度。

    又过一会儿,云本真和绘声端上晚饭。

    后殿的格杀令已经解除,然后因为钟皇后亮不得相的关系,守备还是很深严。

    伏剑诸女在殿内厅吃饭,不敢踏入东厢。

    东厢仅有风沙陪着钟皇后吃饭。

    起码名义上,钟皇后算是他的长辈,严格起来还得叫声母后。

    既然人家臣服,该给的尊重和面子,风沙一定给足,不仅陪着钟皇后单独用膳,还不时夹菜敬酒。

    当然,试探也少不了,风沙冷不丁的问了句:“皇后知道盘丝洞吗?”

    钟皇后神情略微有些古怪,过了会儿才道:“知道,就是这儿,想必你已经见识过了。谦儿打小调皮,你不要怪他。”

    风沙歪头道:“皇后似乎对今天凝华殿发生的事情如数家珍啊!”

    “有人想利用谦儿给你个教训。我急着见你,让谦儿帮忙想办法。谦儿年少轻狂,可能对你不太服气。三件事殊途同归,迟早合一,不住今天,也在最近。”

    钟皇后又是那副威严的皇后样儿,艳妆丽容又不乏妩媚温婉。

    仅凭这副高贵典雅的仪姿,实难想象她不仅秽乱宫闱,还媚态毕露、言辞露骨的勾引自己名义上的女婿。

    风沙含笑道:“谁想教训我?”

    钟皇后回道:“明知故问。”

    风沙歪头道:“皇后对盘丝洞熟悉吗?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弄着哪些勾当?”

    钟皇后略一迟疑,缓缓点头。这件事只要风沙想查,迟早都能查出来,没必要隐瞒。

    风沙失笑道:“莫非你就是盘丝洞的后台?”

    钟皇后似有不悦,低头吃菜,默不吭声。

    ……

第五百九十章 开善道场

    尽管钟皇后嘴上不肯承认,风沙心里已经认定她就是盘丝洞的后台。

    就凭李谦那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再怎么靠着心宗的传承布设谍网,也不可能这么高层。

    风沙更倾向于钟皇后居中居高调和。

    李泽可以借用盘丝洞,李谦同样可以向李泽借势,又不至于被兄弟彻底吞掉。

    钟皇后对盘丝洞的话题特别敏感,少言不悦的态度十分明显。

    风沙又试探几句。

    钟皇后居然红着脸发恼。

    要知她之前谈及秽乱宫闱,别说脸红,根本云淡风轻,全然没当回事。

    风沙的心里有数了。

    盘丝洞恐怕事关钟皇后的阴私,多半是些很不正经的事。

    他一直有个疑问没好问,钟皇后的奸夫到底是什么人?

    肯定不会是跟太监,一定来自宫外。

    问题在于钟皇后没有机会认识宫外的男人,需要一个沟通内外的地方和桥梁,不至于惹人起疑心,更不能惊动唐皇。

    地方,比如北苑。桥梁,比如盘丝洞。

    北苑属于皇家园林,与皇宫仅隔了一道门。

    钟皇后来去方便的很。

    北苑有一半属于四灵的地盘,唐皇没事绝不会往这里跑,是以被皇室贵胄占据,能够领外人进来。

    于是,这里成为一个模糊地带,一边连着宫内,一边连着宫外。

    另外,找盘丝洞平事的不光有女人,也有男人。

    如果是亲儿子帮娘找男人幽会,似乎就能说通。

    难怪钟皇后咬死牙都不肯露半点风声。

    无论是她寡廉鲜耻,还是李谦有意引诱,其行为已经逆了人伦十万八千里。

    就算她不要脸,总要替李谦瞒着。

    抛开成见,钟皇后绝对算得上女人中的女人。

    她的成熟,她的风韵,她的容貌,她的气质,她的身份,混合形成了一种致命的魅力,的确足以令任何男人痴狂。

    当钟皇后媚态毕露、言辞露骨的勾引的时候,风沙还不觉得有多么引人。

    因为他身边从来不缺妩媚迷人的佳丽。

    当钟皇后端起皇后的架子,摆出母仪南唐的气势的时候,风沙居然动了心,纯粹是本能的动心。

    他特别喜欢强势的女人。

    好在他有底线,无论如何不会碰钟皇后哪怕一根指头。

    于是,伏剑当晚成为他下限之上、上限之下的替代品。

    他身边只有久居上位的伏剑能够摆出类似的气质。

    其实云本真也可以,奈何她和绘声一样,在外人面前尚能端起架子,在主人面前连腰都挺不直,随便给个眼色就千依百顺,连假装壮起胆子都壮不起。

    伏剑最开始就是风沙的贴身婢女,尽管现在名义上是他的小侄女,实际上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昵。

    搂就搂了、碰就碰了、抱枕就抱枕了,没有那么多避讳。

    当然,也要顺便惩罚一下伏剑,看她往后还敢不敢跑出去玩那些乱七八糟的游戏。

    至于如何惩罚,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二天大早,神清气爽。

    昨晚天雷阵阵、狂风大作、暴雨哗哗,天明之后雷散雨停,空气说不出的清新,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伏剑留在凝华殿照看钟皇后。

    外围全是玄武卫,内层则是钟皇后带来的御龙卫。

    风沙还特意请王尘派些隐谷的人手在附近巡弋,不许任何人不经允许擅自进殿,包括唐皇在内。

    四灵和隐谷联手,加上昨天元武湖水师操演,足以把凝华殿变成禁地雷池。

    不得不说,北苑的确是个好地方,皇家园林也有行宫的性质。

    钟皇后完全可以用修养、散心,甚至避暑之类的理由在此居住,又处于风沙力所能及的庇护之下。

    帝、后的冲突不至于公开化,造成南唐朝野的剧烈动荡。

    让隐谷掺和进来,既是一种帮衬,也是一种妥协。

    如果不让钟皇后处于隐谷的视线之内,风沙将会一直承受怀疑和警惕,很容易使隐谷产生误会和误判。

    反正他要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完了,接下来主要是钟皇后和周嘉敏打配合,他可以通过周嘉敏沟通钟皇后,以及间接支持。

    不是不能直接找钟皇后,但是未免避免刺激隐谷,两人见面的次数应该越少越好。

    挖了人家的墙角,千万不要老在人家眼前晃荡,那叫得了便宜还卖乖,最招人恨。

    简而言之,周嘉敏的重要性再次提升到全新的高度。

    赵辛作为风沙刚刚安插到周嘉敏身边的抓手,将配合黄莹与隐谷的抓手王龟相抗衡,白绫将于外围做侧翼护持。

    看似奴婢之间的内斗,牵扯有多么重要,风沙心里最清楚。

    掌控周嘉敏连带了南唐的布局,南唐的布局连带了东鸟的布局,东鸟的布局连带了四灵的布局,同时还会连带辰流、蜀地和闽地的布局,以及一些小布局。

    一环套着一环,牵一发而动全身。

    绝对不容有失。

    呜呼,苍生万物生而不平等。

    有些人身边的狗,的确远比世间大多数人重要多了。

    ……

    蒋山左臂,青龙右臂,清溪托底,两山一水,恰好围出一片三角形的空地,建开善道场。

    三角形顶尖处,曲径通幽至徐玄宅,也就是南唐上执事居所、南唐四灵总部。

    徐玄宅占了一整座山,又背倚摄山,本身就是一处战略要地。

    开善道场正好方便蒋山、青龙山、徐玄宅三山驻地往此聚兵。

    由开善道场溯清溪往东,元武湖,位于江宁城北。溯清溪往南,燕雀湖,位于江宁城西。

    被清溪相连的元武、燕雀两湖就像两只伸展开的臂膀,恰好抱住了江宁城,开善道场就是胸。

    水路即动脉,可以迅速运兵,使两臂夹击有力,能够同时进逼城北和城东。

    开善道场也是南唐四灵总部面对江宁最后的屏障,平常绝不会对外开放。

    寻常人绝对想不到,在开善道场召开的四灵大会多么的寒酸。

    别说声乐齐奏,连绫罗绸缎都见不到一匹,颜色单调,非黑即白。

    围出一片广场的四方回廊内设一排排榻席,以竹木简陋修造,碗是灰不溜的陶碗,茶倒是好茶,应时新摘谷雨茶。

    除此之外,连碟点心都没有。

    凡正属四灵,无一招牌华袍,人人兽皮粗布为衣,穿着木屐草鞋。

    唯独武械锃亮,森然寒芒。

    ……

第五百九十一章 分饼

    吕氏春秋乐成篇有云:舟车之始见也,三世然后安之。夫开善岂易哉!

    舟、车开始出现的时候,人人用不惯,三代之后又已为习惯。

    好事开头并不容易。

    无论什么新出的事物、习俗、格局,乃至思想,无论好坏都会遭至固有利益的反对,更会因为改变习惯而受到习惯性的抵触。

    比如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典故。

    这正是开善道场,“开善”之意,非常贴合四灵大会召开的目的。

    万事开头难,以善开之易。

    无论真善、还是假善,总之要冠以善名。

    南唐上执事选会址于此,兼顾了方方面面,“名”亦考虑,有心了。

    百家在此,无论势力强弱大小,皆平起平坐,一家一榻席。

    隐谷少主王尘也就一席。

    当然,榻席布局大体上还是隔出了亲厚远近,不是以四灵的视角,乃是以各家自身的视角。

    比如易夕若坐于四面回廊之西,身侧一席乃是南唐司星高层齐不凡。

    阴阳一脉分支众多,大多没有资格与会,易门能来,纯粹是风沙开后门。

    也有一些势力强大的支脉早已融合了诸如道门等其他宗派的思想,甚至不乏武林门派,这些宗派就算有资格与会,也不会跟司星宗、易门坐一起。

    东鸟和北周都有司星宗高层赶至江宁,其中东鸟司星宗高层与风沙相交甚笃,然而司星宗和易门一样仅有一席,不因势力广大而增设席位。

    尽管四面回廊中坐满了人,细数下来并没有百家之多,加起来一共也就五六十家,连同侍从不过百来十人,大多系出九流十家。

    本来小说家分支繁杂,兼得良莠不齐,尚不够资格与会,李谦因为身为皇子的关系,倒也以心宗宗主的身份参加,不时拿眼扫量风沙,眼底透着惊疑不定。

    昨天北苑的气氛,是个人都能感受到肃杀和紧张,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四灵为什么突然调动南唐的水师于元武湖操演。

    之所以昨天全部跑来找风沙询问,纯粹因为风沙乃是北苑之中唯一的四灵高层,不找他问,找谁问?

    风沙以墨修的身份担保无事,诸人自然而然琢磨是不是因为四灵大会召开在即的原因。

    调度水师操演恐怕是为了最后的压阵和示警。

    有北汉使团被灭的先例,谁敢在这种时候找四灵的不自在?

    大家难免觉得多此一举,仅提高警惕,倒也没有过多联想。

    李谦知道的情况稍微多点,因为正是他安排钟皇后溜来北苑去到凝华殿。

    不是他有多大的权力。

    皇子未成年之前本就住在宫里。

    李谦刚刚成年而已,大婚尚在筹备之中,乃是除唐皇之外,唯一能够轻易进出宫闱的男人,尤其很容易见到他的生母钟皇后。

    待到他大婚之后,再想进出后宫,那就很难了。

    简而言之,居于北苑的百家大都知道出了大事,没几个人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李谦隐约猜到和母亲到凝华殿有关,但也仅此而已,难免惊疑不定。

    在场还有诸如李泽、周嘉敏等受到特别邀请的散客,入座北殿观礼。

    李泽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周嘉敏,一开始差点连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太子妃周宪乃是鸿烈宗人,更不可能知道尚未正式进鸿烈宗的周嘉敏。

    周嘉敏实在太了解李泽,回报以浅笑,眉目间媚态隐隐。

    李泽顿时心花心热,与之遥向互望,眉目传情,竟似靠眼神就隔空来了出巫山**。因为场合,因为当众,居然甚为刺激。

    作为东道主的四灵于四面回廊围出的广场之内席地而坐。

    卷席铺地便为席位,连六位上执事都不例外,端得幕天席地。

    除北面之外,东西南一面两人,六位上执事围坐成圈,身后是各自带来与会的青年俊杰。

    风沙单独坐于东北面。与六位上执事围成的圈子有些远,又不算太远,略微斜向东鸟上执事一边。

    贺贞斜坐于西北面,身后是她带来的青龙二人。

    两人的位置和距离十分微妙,有意空出了正北,也就是兼任青龙上执事的四灵之主本该坐的位置。

    很明显在暗示风沙的身份很特殊,靠近中枢,未进中枢。

    昨晚雷暴雨,地面泥泞,至如今偶有阵雨当头瓢泼。

    百家诸人于回廊之中尚有屋檐遮雨,四灵中人无不浑身湿透,个个面不改色,连一向弱不禁风的风沙都强撑着恍若无事。

    别看四灵平常奢靡成风,在这种百家观礼的正式场合,装也要装出墨家“以裘褐为衣,以跂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的作风,

    事关四灵源出墨家的正统性与正当性,不容轻忽。

    先秦时期,墨分为三。

    相夫子论辩于齐,为“墨辩”,邓陵子游侠于楚,为“墨侠”,相里子仕工于秦,为“墨守”。墨修源于相里子,所以四灵乃是“墨守”一支。

    除了墨守,其他两派早已不成体系,又或者说完全融入了华夏大地。

    比如,江湖体系源于墨侠,锄强扶弱、行侠仗义的精神深入每个江湖人的血脉骨髓,乃至心灵,是为“江湖道义”。

    但是,江湖中早已找不出任何一个传承可以真正代表墨侠。

    四灵特意请来一位威名卓著的江湖人士代表“墨侠”,请来一位年高德勋的大儒代表“墨辩”。两人与之墨家两派多少有些关系,硬扯上其实相当牵强。

    然而,不管真的假的,反正一边要坐上一位,代表三派同源,共襄盛举。

    理论上两人可以对四灵指手画脚,实际上不太可能。

    南唐上执事一番开场白,感谢百家与会之语,之后直入正题。

    真正紧关节要的事情,六位上执事早就借着商议与会时间的议题,全部商定完毕。

    如今不过是按着议定的方案,当众宣告,当众切饼。

    看似走过场,其实无可或缺。

    正是要昭告百家与各方,表示定鼎无悔,更主要是为了确立正统无疑。

    尽管风沙早就知道结果,真的持饼在手还是十分激动。

    从这一刻开始,他正儿八经的成为四灵高层。

    起码在名义上有资格竞逐上执事之位。

    踏不上这道阶梯,没有可能夺回少主之位。

    现在则有了具体实施的办法,一旦获得四位上执事的支持,马上就可以开始布局登顶。

    ……

第五百九十二章 四灵总执事

    这次四灵分饼,总体来说总堂上执事在大局之中占住上风,分堂上执事于细节之处多占了点便宜。

    北周上执事本就势弱,自不必多提。

    东鸟新乱刚平,尽管王萼弑弟登基,东鸟上执事算得上力挽狂澜,也不过多维持点体面。

    东鸟与东鸟四灵皆元气大伤是不争的事实。

    南唐四灵占着四灵大会的主场不假,奈何隐谷在南唐占着全面的上风,南唐上执事说话的力道本就不硬。

    这次太子与唐皇争权,主导权一直被隐谷牢牢把握,风沙没少在其中搞风搞雨,南唐四灵本身则是作壁上观,没有吃什么亏,也没有占什么便宜。

    总堂上执事则不然。

    无论是北周代汉,还是柴兴代郭武,总堂不仅全程参与,分明就是幕后主使,两次皆大获全胜,且是兵不血刃。

    总堂和北周势力都未曾损减。

    相较于逆水行舟的东鸟和原地踏步的南唐,总堂和分堂的实力一前进、一倒退,差距更大。

    总堂唯一的软肋在于契丹正联手北汉残部攻打北周。

    胜负还未明朗,底气不算太足。

    分堂上执事也才多了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无论东鸟事态也好,南唐事态也罢,风沙都涉入很深,在实际上成为分堂的顶梁柱。

    正因为他撑起了好几个大局,比如勾连燕国公主,比如撺掇王萼尽快起兵,比如掺和南唐皇权之争,使得分堂上执事有一些筹码,勉强抗住了总堂的压迫。

    投桃报李,以东鸟上执事为首的三位分堂上执事在四灵最核心的最高层面,给予风沙极大的帮助。

    事实上,四灵高层对风沙的某些行为的态度分歧很大,不光总堂上执事颇有微词,南唐上执事同样十分不满。

    比如越过他勾搭鸿烈宗,插手周嘉敏之类。

    好在三位分堂上执事顾全大局,加上风沙又与赵仪和解,等于获得了玄武、白虎两位上执事的有限支持,使得四灵关于他的事情,总能态度一致。

    所以,无论风沙怎么搞风搞雨,四灵几乎一力抗下。

    好像风沙的态度就是四灵的态度,四灵为他的一切行为背书。

    否则,仅凭他那点相对四灵、隐谷来说可怜兮兮的势力,绝对没办法在江宁呼风唤雨。

    对于四灵来说,四灵大会开得波澜不惊就是最大的胜利。

    无论六位上执事之前有么多大的分歧与冲突,早已经吵完了、闹够了,六人的态度已经完全一致。

    此次大会最重要的宣告在于:四灵的组织结构进行调整。

    四灵的组织严密且复杂,绝不会对外具体详述,仅是蜻蜓点水般勾勒了一下,让大家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

    简而言之,上执事之上增设总执事一职,上执事由七人增扩至十四人。

    三总堂也好,三分堂也好,包括青龙在内,每一方多出了两个上执事的空缺,作为本堂总执事的副手。

    六位上执事自宣告之日起,即刻晋升总执事。

    看似权职不变,仅是多了一个名称、多了一个层级,实际上会对四灵产生重大且深远的影响,使得四灵的势力能够扩张的更广更深。

    扩充意味着人力不足,不得不降低吸纳标准,秘营的标准也将随之降低。

    本来不够资格任某个职位的人,忽然间够资格了。

    一定会导致决策的水准大幅下降。

    四灵的总体势力将会迅速增强,隐秘性、纯粹性将会大幅削弱,骨干精锐将会被严重稀释。

    此决策一出,百家哗然,纷纷交头接耳。

    以四灵庞大的势力,如果再度扩张,势必给各家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

    每一家的利益各不相同,未必有利、未必不利,总体上还是不满居多。

    除了风沙,四灵上下,人人开心,个个拥护。

    多出了一批高层职位,中层职位也会相应扩充,直至扩充至底层,意味着所有人的晋升机会,倍增。

    同时,手中的权力会被更多的同级职位分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权威更重。

    最关键,会大幅增加风沙登顶的难度和时间,新得晋升的上执事将会变成竞争对手。

    登顶之路本就沿途荆棘,结果被人家无中生有的弄出一整层拦路虎。

    还都是位高权重的上执事。

    mmp~

    一群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手段当真高明,杀人不见血,让你有苦叫不出。

    风沙根本不敢表示丝毫反对的态度,明里暗里都不行。

    六位上执事,不对,六位总执事一齐决定的事情,任何反对皆无效。

    哪怕仅是单纯表达反对的意见,也会惹起众怒。

    风沙再不情愿,只能在心里骂娘,面上不认也得认。

    不过,实在没什么好怨怪的。

    人家坑他不假,他也蓄谋已久,打算在四灵大会上坑人家一把。

    风沙立刻还以颜色,趁着休场空隙,以墨修的身份,当众给连山诀背书。

    六位总执事的脸色很难看,与风沙听到“总执事”之后的脸色一模一样。

    偏偏和风沙一样无可奈何。

    他们不可能当着百家的面,反驳墨修在这种事情上的立场,那样等于自我否定四灵的正统性。

    隐谷将因此掌握天下大势的主导权,也就是定立规矩的权力。

    届时,四灵再怎么折腾,也仅能争抢大势之下的小势,就算霸下大量的地盘,获利如江河汇聚,终究强极一时,难保一世。

    大家手段都挺高明,你坑我、我坑你,算是打了个平手。

    风沙更加坚定了与隐谷合作的心思。

    六位总执事恐怕认为他吃里扒外,他则认为四灵本就因为抛却理想导致人心涣散,凝聚力下降。还要大幅扩张?恐怕难以齐心合力,甚至四分五裂。

    根本无力与隐谷相争迫在眉睫的天下之争。

    只有在隐谷架设的大势之中获得足够的利益,才能反过来提高他在四灵内部的地位,并且给四灵留下一些根基,保住元气。

    哪怕仅分得一杯羹,拥有墨修的四灵将因此长久获益,不一定多,胜在细水长流。

    因为根植于规矩初创之始,只要天下不再陷入礼崩乐坏的乱世,细水将永不干涸。

    说得更明白些,风沙显然认为墨修的利益远远大于四灵的利益。

    ……

第五百九十三章 忽似娥皇将女英

    四灵大会为期三天。

    第一天乃是四灵宣告情况,以及一些礼仪上的事,后两天则是百家联谊。

    难得好机会,当世拥有重大影响力的百家齐聚一堂,自然忙着互通有无。

    开善道场更像个点兵演武场,尽管建有别院,装设布置十分简陋,无仆役婢女伺候,各家人可以住下自己顾自己,也可以回北苑居住,来去自如。

    实际上无一家离开,大会散场之后当晚,大家就一个劲的召开茶宴,大多三五家参与,多则七八十家,也有两家密谈。

    有时参与别家主持的茶宴,转回头自己组织一个茶宴待客。

    谈论最多的事情,除了四灵改革的影响,还有就是连山诀。

    另外,百家遍布天下,彼此之间很可能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有这样一个高层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换句话说,很多态度经此一定,延续几十年都不会改变。

    所以,大家都很珍惜这次宝贵的机会,言谈举止更是谨慎,绝不想因为思想以外的分歧与某家交恶,更不想因为态度的缘故与某家结仇。

    总之,将求同存异发挥得淋漓尽致,彼此间分歧再大,也希望订立一个哪怕很小的合作事宜,宁肯吃点小亏,结下一份情谊也是好的。

    易夕若因此占下了大便宜。

    易门的势力对于在场大多数百家来说几乎不值一提。

    然而,大家全都抱持着与人为善的态度,易门收获了很多在对方看来微不足道,于易门来说无比丰厚的协议。

    易夕若在外面从来一副淡漠高冷的姿态,如今也是难得笑靥如花,喜悦之意于绝色容颜之上洋溢荡漾,无论如何压抑不住心内的欢喜。

    经此一会,她易门掌教的身份稳如泰山,在司星宗眼中的分量也有了质的飞跃。

    司星宗很愿意搭把手拉上一把明显前途广阔,如今则相当弱势的同源同宗。

    齐不凡亲自带着易夕若奔赴各个茶宴,在某种程度上替易门背书。

    百家联谊其实与四灵关系不大,乃是风沙的主场。

    六位总执事只能在心里不爽。因为这场联谊本身象征着百家认同四灵属于百家,为四灵确立正统性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名义上是他们授予风沙全权处理百家事务,实际上这个权力本来就在风沙的手中,谁让百家只认墨修呢?

    没有墨修的四灵召开的四灵大会,百家就算与会,也不会以百家的身份与会,谁还没有几个明面上的身份。

    所以,风沙乃是与会中人最忙碌的一个。

    力争每一家他都要见到,并且尽力深谈。

    最主要是大家也都很想见他,隐谷除外。

    王尘跟风沙熟透了,两人有着紧密畅通的沟通渠道,没必要占用这种宝贵的时间。

    另外,因为钟皇后的事情,王尘实在恼火风沙。

    四灵居然直接掌控了南唐皇后,要不是她力主风沙与四灵还是有所区隔,隐谷非炸天不可。

    隐谷对风沙拥有重大的利益,于连山诀一事上甚至直接绑到了一起,所以尚能勉强忍下,严厉监控当然绝对少不了。

    就算这样,王尘依然承受了来自于隐谷内部的严重质疑。

    两人各自赶场的时候偶尔会打个照面,王尘每次都没好气的冲风沙翻个白眼。

    实在不像清逸脱俗、娴淑典雅且沉稳的隐谷少主,惊鸿一蹩的露出小女儿姿态,还是张牙舞爪的那种,倒像只被人口中夺食的小野猫。

    这件事上,风沙占了大便宜,也欠了大人情,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每次撞上王尘,他都觍着脸还以赔笑。

    就在深夜时分,风沙头次见到了法眼宗高层。并非受封法眼大禅师的无相禅师,乃是继承无相禅师法嗣的天台国师。

    天台是法号,被吴越国主海龙王奉为国师,可见法眼宗的势力绝不仅止于南唐。

    两人私下交谈一阵,天台国师以法眼宗的身份与墨修谈论一些相当重要的事情。

    比如南唐禁军的倾向,暗示帮衬未来的皇后云云,也就是周嘉敏。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法眼宗等于撇开隐谷,起码在这件事上撇开了。

    是否意味着法眼宗和隐谷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密不可分?

    风沙忍不住问道:“听说贵宗与隐谷声气相投,好的似同并蒂莲花,怎么也会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天台国师含笑道:“周家池上瑞莲生,袅袅出丛抽一茎。茎端菡萏开两朵,忽似娥皇将女英。”

    风沙脸色微变。

    娥皇是指周娥皇,也就是周宪。

    至于女英,当然是周嘉敏。

    天台国师似乎在暗示这是娥皇的余荫,女英将全方位的取代娥皇,包括法眼宗对娥皇的支持。

    风沙心里很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

    此乃鸿烈宗内部事务,他无权置喙。

    天台国师明显希望在周嘉敏身上分得一杯羹,这是向他打个招呼,算是提前拜场子。

    如果风沙同意,皆大欢喜,法眼宗会付出一笔“进场费”。

    如果风沙不同意,那就各凭本事。

    这件事完全符合风沙的利益,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因为法眼宗本来就和隐谷一边的,如今居然有改弦易辙的意思。

    以法眼宗在禁军、在侍卫司的势力,待周嘉敏成为皇后之后,不仅可以架空李泽,甚至可以把隐谷赶出局。

    最关键是:对风沙不会有任何后遗症,隐谷再怎么发飙也只能冲着法眼宗。

    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分出些利益给人家,那是理所应当。

    莫非真是出自周宪的安排?她在临终之前到底安排了多少事情?

    还一环套一环,端得厉害。

    先通过王龟把多方扭到了一起,看似针对他,实质上在周嘉敏的身边形成了一个相互制约的平衡。

    这种势态,对相对弱势的周家和鸿烈宗极为有利,对周嘉敏更为有利。

    硬生生的把周嘉敏成为太子妃的阻力降到最低,助力升到最大。

    现在法眼宗这一出,等于把主导权又重新塞回他的手里,显然信任他能够掌控好局面,并且兼顾周家、鸿烈宗,乃至周嘉敏的利益。

    像是打一巴掌塞把甜枣,又像是男女相恋,女方欲拒还迎,甚至耍小性子狠狠地掐你一把,最后又乖巧的纵体入怀,闭目撒娇。

    风沙有些哭笑不得。

    他居然被一个已经去世的女人给隔空撩了,心里还禁不住甜滋滋的,唉~

    ……

第五百九十四章 金陵会

    天台国师出门,周司徒携女到访,倒像是跟天台国师商量好一样。

    周嘉敏随着父亲行礼道:“周女英见过墨修,以前不知墨修身份,多有得罪,风少勿怪。”半敛着美目,端庄且恭敬,微微颤抖的娇躯,显示心中并不平静。

    自从成为太子妃一事几乎板上钉钉,她在父亲的主持下正式加入鸿烈宗。

    从而得以了解百家中事。

    鸿烈宗给了她足够的底气,风沙之于她也不再那么神秘。

    世上最令人恐惧的事情便是未知,风沙对她来说似乎已经不算未知。

    身边不知不觉中被各方势力涉足,风沙的支持似乎也已经不算唯一。

    奈何风沙留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刻。

    神秘、冷酷,强大,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她高傲的自尊心一次又一次的被风沙随手夺走,轻蔑地扔于地上,来回反复地践踏。

    不是没想反抗,也不是没曾反抗,可惜千方百计也只换来千蹂百虐,毫无反抗的余地,直到她再也生不出一丁点反抗的心思,早已习惯性的畏惧。

    面对风沙的时候,周嘉敏不仅下意识地收敛起所有的棱角,心中更是说不出的紧张。脑袋里面容不下别的想法,一心只想用尽一切办法讨风沙的欢心。

    仿佛只有如此做,才能舒缓心中的恐惧。

    若非她的正牌父亲就在身边,这会儿已经挨上去献媚撒娇了。

    如果让李泽看见自己那一贯娇蛮强势的情人,在风沙面前那副奴颜婢膝的模样,心中的滋味恐怕难以用言语形容。

    风沙对周嘉敏回礼之后,又与周司徒寒暄几句,然后直入正题,询问法眼宗的事。

    其实周司徒跟在天台国师之后进门,已经说明问题。

    周司徒大致讲了几句,果然出自周宪的安排,法眼宗这次改弦易辙的确真心实意,不过仅限于这一件事上。

    至于别的事情,周司徒连一句都不肯多说。

    显然事关鸿烈宗的秘密,风沙也不好强问。

    周司徒此来主要还是想问问钟皇后的情况。

    周嘉敏现在是有根底的人,昨天她与风沙与钟皇后商议的事情,一定会告知鸿烈宗。

    钟皇后居然在北苑、在风沙身边,两人关系还挺亲密,鸿烈宗自然对元武湖的水师操演的目的遐想连篇。

    这么大的事情还突如其来,背后肯定有着很重要的缘由,知道多点总没错,至少可以趋利避害,说不定还能见缝插针的分一杯羹。

    风沙和鸿烈宗算是盟友,想了想低声道:“帝、后因故不合,钟皇后最近会暂居北苑。”

    周司徒立刻会悟,水师操演分明是一种威胁唐皇的姿态,所以钟皇后才可以安然暂居北苑。

    也就是说,钟皇后现在处于风沙的庇护之下。

    周司徒捋须道:“好教风少得知,金陵帮外尚有金陵会,乃是一群贵胄组成的小团体。尽管组织松散,势力不容小觑,常在北苑活动。”

    周嘉敏脸色微变,忍不住偷瞄父亲一眼,又赶紧垂目,显然知道金陵会。

    风沙则心中一动,扬眉道:“周司徒似乎有所暗示,还请明示。”

    周司徒斟酌道:“有传闻说,太子有可能是金陵会的后台,也有传闻说,皇后才是。总之,两人经常去北苑,似乎有些不好言明的勾当。当然,仅是传闻。”

    风沙心道周司徒明显对帝、后不合的原因有些猜测,应该知道些什么,或许无法确定,或许不想乱说。

    “你似乎暗示李泽故意导致帝、后不合。他是金陵会中人吗?”

    周司徒耸耸肩,坦诚道:“事实上我对金陵会所知不多,要么是传闻,要么是猜测,泰半不能确定。只是给风少提个醒,希望你留个心,仅此而已。”

    风沙恍然,笑道:“传闻也好,猜测也罢,关于金陵会,你都知道些什么?”

    周司徒回道:“金陵会最早由金陵帮高层所设立。金陵帮成立的目的就是替皇室做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金陵会则是替金陵帮做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

    风沙哑然失笑:“也就是做一些比见不得人更见不得人的事。”

    周司徒颌首道:“金陵帮高层都是些什么人,想必风少很清楚。或许是为了保密,他们把金陵会设到了寻常人进不来的北苑。”

    风沙接口道:“后来金陵会扩大化,辐出了金陵帮?”

    “没错。金陵会有意吸纳贵胄子弟及各方面的实权人物,以青年俊杰为主,年纪都不算大。并且提供了一种买卖方式,好像叫做以权易权。”

    “以权易权?”风沙觉得挺新奇,连忙追问。

    周司徒解释道:“我仅是有所耳闻。比如某人在某一方面有权,对另一方面鞭长莫及,那么就可以提交于金陵会,将权力变作筹码,以筹码悬赏之。”

    风沙一点即透,恍然道:“只有完成别人的悬赏,才能够获得筹码,然后以筹码悬赏自己力不能及的事情。”

    “没错。所以金陵会的权力突破了三省六部,突破了地域,突破了行业,几乎突破了一切。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一个不是中书省的中书省。”

    中书省乃是南唐的最高权力机构,行使宰相职权。

    风沙奇道:“金陵会有这么大权力?四灵不管不顾,隐谷不闻不问?我看你好像也没怎么关注。”否则鸿烈宗早就把金陵会查个底掉,不会都说些传闻。

    “金陵会的成员全是贵胄子弟,除开极少数实权人物,他们的权力其实源于他们的身份,并非源于自身。看似无所不能,真遇上烈日当头,也就如雪消融。”

    风沙嗯道:“有个好爹,或者好娘。”

    周司徒没接话,继续道:“如果金陵会的后台当真是太子,并且还能导致帝、后不合的话,情势或许将会超乎我们的预计。”

    风沙悚然一惊道:“你是说我们很可能低估了李泽的实力,他或许有意为之,故意在这当口挑起帝、后不和,弄出事端,然后借四灵之手,把唐皇迫走?”

    周司徒正色道:“金陵会在谁的手里都不过是个空中楼阁,唯有太子监国之后有能力将其由虚转实,能以最快的速度架空朝堂,把所有的权力收归于手。”

    风沙冷下脸道:“看来有人想要来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

    ……

第五百九十五章 恩什么阿,念出来

    周司徒一席话,令风沙清楚了一些东西,又迷糊了一些东西。

    如果李泽有意挑动帝、后不和,想要趁机逼走唐皇,那么会不会有什么后手。

    毕竟北苑在他的心腹幕僚张泪的辖管之下,真想动些手脚,总能找到办法。

    此时夜已太深,风沙送走周司徒和周嘉敏之后,始终安心不下,让绘声连夜赶去北苑通知伏剑提高警惕。

    至此,他身边就剩下流火服侍。

    授衣作为风门掌教侍从,自然要跟着云本真,两女住在隔壁。

    风沙体质孱弱,白天坐卧泥泞不说,还淋了几波瓢泼大雨,散会后便忙着会客,都未曾梳洗,端得又脏又累,实在疲累不堪。

    最关键是这里不备热水,想泡个热水澡解解乏都不成。

    真不是四灵小气,墨家伊始便以自苦为乐,苦之极便是乐之巅。

    招待百家的正式场合,需得墨守成规,当真摆不出牌面。

    其实墨家早有智者发觉自苦是条窄路,可以一直窄成死路。

    维持一代两代还行,很难过三代四代。

    这是现实问题,不因你们的理想而变成他们的现实。

    但又不得不承认,苦修的墨者才是最坚贞最强大的墨者。

    后来至墨修传承建四灵,就有点广撒网多捞鱼的意思了。

    秘营如炉,先锻一道,大数之下,总有一批愿意坚持苦修的人,便是四灵的中坚力量,大多进了白虎。

    四灵之中,白虎排位最末,其实论说话管用,仅次于玄武。

    不过,白虎基本上驻扎城外,圈地自苦,很少说话而已。

    一旦发声,四灵上下没有人敢不尊重。

    每一位玄武主事遇上棘手的麻烦的时候,第一反应通常都是调白虎卫进城。

    比如风沙。

    其实风沙也是自幼苦修,老头子管得可严了,后来遭逢大变,彻底伤了元气,已经没有苦修的本钱,除非不想要命。

    真要苦,倒也苦得起,否则也没法从流城底层混上来。后来孱弱到实在撑不住,加上地位愈高,便放弃苦修,尽力保养身体,开始享受奢靡,养尊处优。

    多少有点把持,哪怕身边美女成群,也没有放纵**。

    总之,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面对一桶冷水,风沙愣是泡不进去。

    流火倒是自告奋勇,麻利的褪了外裳,穿着贴身的小衣,先跳进去帮主人“暖水”,脸蛋倒是臊得通红,看着滚烫至耳,似乎真的冒着热气。

    虽然她侍奉主人已有些时日,类似这种时候,仍旧十分害羞。

    风沙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水能暖才真是活见鬼了。

    想着总不能脏兮兮的睡觉,一身泥巴实在也躺不下,只能硬着头皮往浴桶里钻。

    水当然还是冷冰冰,好在流火的身子被冷水激得热腾腾。

    风沙立马拉来做人形暖壶,好歹也能暖一边。

    流火搓完这边换那边,总是一边冷来一边热。

    草草沐浴,风沙披着浴袍打着哆嗦跑去睡觉,连身上的水都来不及擦。

    反正硬板床,连被褥都没有,也不怕湿漉漉的睡不着。

    流火抱着浴巾摸摸索索地爬上来,从头到脚帮主人细细擦拭。

    好不容易擦干,钻到主人怀里当抱枕,窗格有声响。

    流火吓了一跳,顺手把半湿半干的浴巾往身上一裹,掩住横陈玉体,另一手去枕边拔剑。

    “是我。”

    流火跳下床,黑漆漆的眸子警惕的注视来人,一手环胸,一手握剑,轻声唤道:“周二小姐。”正是刚随周司徒离开不久的周嘉敏。

    周嘉敏蹑手蹑脚的翻进窗来,右手提高裙摆,左手提着一对精致华丽的绣鞋,踮着莲足,落地无声。

    无论动作、姿态或者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深夜跑来幽会心上人的怀春少女。

    流火不动声色的拦住周嘉敏看望主人的视线,问道:“你来干什么?”

    主人没有穿衣服睡觉的习惯,也就盖了条薄毯,不能让这个女人白吃豆腐。

    周嘉敏忙道:“风少似乎对金陵会很感兴趣,我恰好知道一些他们的事,比我爹清楚多了。”

    风沙果然很感兴趣,一咕溜爬坐起来道:“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周嘉敏美眸莹亮,似乎有些害羞的躲开视线,带着微喘低声讲诉,不知不觉离床愈近。

    流火见主人听得认真,只好任凭她接近。

    周嘉敏一直到挨到风沙身边,并腿移膝,沿床边坐下,明眸流转,脸蛋愈红,吐气如兰,似依似偎。

    风沙听了会儿,忍不住打断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跟我说荤段子?”

    其实他听明白了,周嘉敏说的分明是盘丝洞的情况。

    一位容姿出众的妙龄少女,大半夜拎着裙子提着鞋,妩媚的挨在身边说这些,是个男人都绷不住。

    风沙当然也不例外。

    这小妞分明是故意的,勾引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就差直接上手了。

    再任凭这么描述入微的讲下去,浴桶的冷水都能被他生生泡成开水。

    周嘉敏睨着眸子,吃吃笑道:“您明明很想听呢!”

    风沙没好气道:“捡重要的说。”

    周嘉敏能说够出这些,说明与伏剑一样也是北苑的常客,以她和李泽的关系,应该很靠近核心,知道的更多。

    所以,风沙仍有耐心继续听下去。

    周嘉敏说着说着,透露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情况。

    金陵会的核心正是清辉殿,与北苑的官署合一。

    掌控者不问可知,正是张泪。

    风沙立刻在脑海中勾勒出金陵会组织结构图。

    每一位金陵会中人都是一张蛛网,各自铺张开来。

    李谦也仅是蛛网之一。

    蛛网的区别只在于铺开的大小和粘度,无非是捕获猎物快慢而已。

    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会中人彼此间略有联系,大体上相对独立,不能命令其他人如何如何。

    张泪打着“以权易权”的旗号坐镇清辉殿。

    无论是手中的权力还是掌控的男女,大家全都乖乖送来清辉殿换成“筹码”。

    所有权力先在清辉殿汇总,然后通过悬赏的方式下发。

    本质上是一种权力的再分配。取某人之长,补某人之短,于是两人皆可。

    权力就像金钱,钱越多越容易赚钱,权也一样。

    实际上管着总账的人,才是真正坐拥权力的人。

    张泪管着总账,李泽则管着张泪。

    风沙正想到李泽,李泽的声音自门外传进来:“是我。”

    ……

第五百九十六章 隔毯有耳

    李泽的声音传进门来,周嘉敏顿时慌得更什么似的。

    就像一只听见猫叫的老鼠,惊慌失措的寻找藏身洞。

    风沙饶有兴致的打量。

    正所谓做贼心虚。

    周嘉敏的反应说明她今晚就是来做“贼”的,并且很清楚的认识到做“贼”是不对的。

    但她还是来了。

    风沙将身上的毯子掀开口子。

    周嘉敏慌不择路的钻了进去。

    风沙顺手扎上了袋口,歪头道:“披上衣服,我的女人不能让别的男人吃豆腐。”

    这番话正着听是吩咐,讲给流火。反着听是讥讽,讲给周嘉敏。

    流火回剑入鞘,披上长衫,扎紧腰带,虽然穿着略显宽敞,好歹遮住春光。

    风沙上下打量一阵,满意的颌首。

    流火过去开门。

    李泽已经等得不耐烦,门一开,眼前便是一亮。

    靓丽的女郎,清新的体香。

    长发黑泽与瞳孔同色同亮,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

    尤以唇型十分吸睛,色泽弧度无不勾人。

    好在李泽见惯佳丽,迅速收敛热心挤出笑容,朗笑行礼,长步而入。

    “深夜拜访,实有要事相商,打扰勿……”

    李泽话语顿住。

    风沙正倚靠着床头,身上的毯子明显盖着两个人,还在不自然的颤抖。

    李泽是个经验丰富的男人,立刻脑补出毯下的情形,不禁尴尬,也很恼火。这样待客,实在太不尊重人,何况他是太子。

    风沙阴着脸,一副被人搅了好事的样子,没好气道:“到底有什么要事?快说快了,我正忙呢!”

    李泽移开视线,轻咳道:“我得到急报,柴兴决定亲征。”

    风沙微怔,旋即恍然。

    柴兴亲征北汉,意味着北周无暇他顾,更意味着南唐获得一个重要的窗口期,可以用来内斗,也可以用来外攻。

    比如收复北周占领不久的淮水北岸诸州,重新撑起淮水防线。

    淮水稳固,长江安稳。长江安稳,江宁无危。江宁无危,南唐定宁。南唐定宁,唐皇势增。唐皇势增,李泽势弱。

    李泽心急如焚,实在情理之中。

    这叫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

    这件事,风沙早就知道,还是他撺掇赵仪回去说服柴兴御驾亲征。

    赵仪因此缺席四灵大会,玄武、白虎两位总执事力争之下,勉强保住观风使的职位,却彻底失去了与百家联谊的机会,对墨修的身份再无威胁。

    风沙很快回神,斜眼道:“柴兴亲征,关我什么事?太子找我,是不是找错人了?”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李泽肯定不想南唐外攻,想内斗。

    本来事态还没有这么急迫,帝、后反目是一个重要的转折。

    之前唐皇和李泽相争,并没有争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如今失去钟皇后圆融,唐皇的心态一定会发生变化。

    很可能不顾后果,开始下死手。

    反之亦然。

    对李泽来说,首先要当上皇帝才有心思担忧南唐。

    如果败于唐皇,命都保不住,南唐局势关他p事。

    所以,李泽绝不允许南唐出兵淮水。

    当前形势对他有利,内斗胜算很大。

    如果唐皇势增,他的处境将会异常艰困。

    一旦落入败势,再无翻盘的余地。

    风沙一推二五六,李泽也不着恼,微笑道:“还未谢过风少庇护母后,然而这样一来,怕是会激怒父皇。”

    风沙拉下脸,森然道:“果然是你处心积虑安排钟皇后到凝华殿。”

    钟皇后是一柄双刃剑,自毁的同时也可以拿来毁人。

    无论谁接下,都将面对唐皇的震怒,被迫与之怼上。

    风沙有能力把这个爆竹扔开,盘算得失之后还是留在手里。

    但在李泽看来,他的计策得逞,他的目的达成。

    李泽耸肩道:“也是机缘凑巧,我也没想到风少昨天会去北苑。”

    风沙冷笑起来:“不在北苑,也在南苑、东苑、西苑;不在昨天,也在明天、后天、某一天。”

    钟皇后秽乱宫闱这件事很蹊跷。

    就算她怀有此心,也没有机会。

    起码要有男人,起码要有勾引。

    唯一的空漏在北苑。

    北苑是李泽的地盘。

    李泽就算不是幕后主使,也必定推波助澜,至少乐见其成。

    一来可以拿住钟皇后的把柄,二来可以使帝、后异心。

    平常之时乃是最好的内应,关键时刻就是一招杀手锏,扔谁身上谁倒霉。

    帮着生母绿生父,这小子早把良心喂狗了。

    见风沙发恼,李泽反而笑吟吟道:“我与风少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现今如何平息父皇的怒火才是头等大事,你说呢?”

    风沙收敛装出来的怒意,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李泽自以为拿住风沙,得意道:“当下四灵大会,父皇再恼也无可奈何,大会之后就难说了。希望风少与本太子携手共渡难关。是以特来问计。”

    风沙颌首道:“我有办法阻止唐皇出兵淮水。”

    李泽眼睛一亮,心道风沙果然洞透时势,一出手便抓住关键,笑道:“计将安出?”

    “我只说我有办法,我有说告诉你吗?”

    “不说也无妨,本太子可以静候佳音。”

    风沙微微皱眉,垂目道:“你笃定我非帮你不可,那还来找我干什么?”

    李泽愣了愣,干笑道:“齐心合力,方能共渡难关。”

    风沙不理,自问自答道:“因为你担心我跟父皇讲和,玄音她一定很乐意当这个中人。别说我跟钟皇后、你母后、你亲娘没什么,就算有什么,又怎样?”

    李泽强抑着眸中闪光,垂首不语。

    风沙隔着毯子以指尖勾划周嘉敏的耳朵,似笑非笑道:“以己度人,以人度己。你扪心自问,变心的女人和自己的皇位,孰重孰轻?”

    一个没良心的人,当然不会高估别人的良心。

    李泽可以为了皇位不顾一切,自然认为唐皇也一样。

    他本以为受到栽赃的风沙扛不住唐皇的暴怒,只剩与他联手一途,他也在北苑做好了安排。

    没曾想风沙居然硬生生抗下,四灵的背书足以使父皇冷静下来,盘算得失。

    李泽无法忽视两人讲和的可能,到时就是联手对付他了,迫于无奈只能连夜登门。

    无非想趁着爆竹还塞在风沙手里,且是将爆未爆威力最大的时候,连哄带吓的把风沙拉到他这边。

    ……

第五百九十七章 上任第一天就撞雷

    风沙质问李泽:变心的女人和自己的皇位,孰重孰轻?

    这番话其实更多是说给周嘉敏听。

    李泽当然不可能回答,沉默不语。

    周嘉敏果然极度失望,甚至心生怨恼。

    她绝对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李泽应该无条件的爱她更甚皇位才是对。

    风沙话风一转道:“没想到在大会上见到你那小姨子,她居然是百家中人。”

    说话的时候,明显感到毯内更热,毯外更颤。

    周嘉敏显然没想到风沙居然在这种情况,当着李泽的面提及她,自不免又臊又怕又紧张。

    李泽愣了愣,回道:“我也没想到。”

    他和周嘉敏的关系一直见不得人,周宪去世之后,两人便有些明目张胆。

    最近让李泽纳周嘉敏为太子妃的声音也多了起来,待到一定时候,便会水到渠成。

    两人不再像以前那样讳莫如深,偶尔还会结伴出席某些场合,有一些亲昵的表现。

    风沙问道:“你不知道她的身份?”

    李泽郁闷道:“她也是刚刚才告诉我,问多了还不肯说。”

    风沙隔着毯子抚摸着周嘉敏的脑袋,含笑道:“怎么,你刚刚见过她?”

    李泽下意识嗯了一声。

    风沙故作讶异道:“大晚上的,你也不怕瓜田李下。”

    李泽略显尴尬的道:“碰巧,碰巧撞上了。”

    风沙似笑非笑道:“传闻周二小姐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看来是真的。”

    李泽犹豫少许,小声道:“周司徒确有这个意思。”

    风沙笑眯眯道:“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小姨子是姐夫的小棉袄,又暖身又暖心。看看,一语成谶吧!”

    李泽干笑不语。

    他那小情人气性大、性子傲,事事处处喜欢压人一头,不仅刁蛮任性、心狠舌毒,行事更是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某些事情的时候,缺点又全部变成优点,异乎寻常的活泼热情、奔放狂野,兼得多才多艺,总能花样百出,永葆新鲜不退。

    李泽被迷得神魂颠倒、欲罢不能,疼怜之心日益弥深,偏又因为人家热情狂野过了度,畏惧之心暗滋生长。

    暖身暖心不暖肾,暖得人百味杂陈,寒得人一脸难尽,谁用谁知道。

    风沙正色道:“我跟周二小姐倒也见过些面,绿萝姝女,神彩端静,据说多才多艺不逊乃姐,更是慧心妙舌,常常令人作声不得。”

    李泽赶紧把话题扯回来:“不提她了。还望风少与我共渡难关,我愿意付出相当大的代价,风少只管开口,什么都好说,什么都能谈。”

    风沙懒洋洋的赶人道:“天色已晚,来日方长,我尚有要事在身,不留太子过夜了。”

    李泽无奈,只得离开。

    其实风沙已经决定放弃唐皇,助力李泽。

    因为这样才最符合他的布局和他的利益。

    不过,帮忙的方式需得斟酌。

    毕竟,仰而求怎如俯而就。

    就算风沙心里千肯万肯,这次也绝无可能同意。

    否则,李泽只会得意自己聪明,欢喜计策有效,绝不会生出半点感激之心。

    李泽一走,风沙立马把周嘉敏从毯子里推挤出来。

    周嘉敏自觉和他亲昵许多,贴上来讨好道:“帮帮他嘛!他一向对我言听计从,帮他就是帮我。如果他撑不住,您交代我和皇后的事也办不下去。”

    风沙斜眼道:“我出面帮他,还有你什么事?”

    周嘉敏微怔,旋即大喜过望,撒娇道:“就知道你还是疼我的。”

    跟着风沙就是这点好,有什么好处根本不用张口,人家早就给她安排好了。

    风沙轻哼一声:“少拍马屁。你近日找机会先向李泽漏点风,然后联系钱玑钱二公子,把唐皇意欲收复淮水诸州的事情跟他说一声就行了。”

    当初风沙撺掇赵仪回去劝柴兴御驾亲征的时候,钱玑就已经明确表态。

    只要南唐敢趁着北周抗击契丹的时候趁乱取利,海龙王就会出兵拉住南唐的一支脚,使南唐难以趁机收复失地。

    南唐不会在实际上形成与北汉、契丹南北夹击北周的局面。

    吴越国地处南唐的后方腹地,一旦发出警告,对南唐来说就是无法忽视的现实威胁,绝对管用。

    周嘉敏自然不明白这些内情,迟疑道:“找钱二公子,有用吗?我跟他不熟,他未必肯见我。”

    风沙淡淡道:“你只管递拜帖,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周嘉敏妩媚睨着眸子,喜滋滋的嗯了一声。

    第二天联谊,风沙起个大早,继续主持茶宴会客。

    很快发觉不对劲,包括法眼宗在内,与会的佛门各宗居然全部离开,一问才知道,昨晚连夜走的。

    风沙本以为佛门居住在类似北苑的地方,第二天会再度赶来,没曾想一去不复返。

    当今虽然乱世多年,佛门的发展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天下各地寺院林立,僧尼众多,乃是相比四灵和隐谷毫不逊色的庞大势力。

    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突然间一齐离会,实在太不寻常。

    风沙作为实际上的主人,颇感颜面无光,又不好胡乱打听,想私下里抽空寻相熟的百家询问一下,没曾想大家纷纷跑来问他原因。

    这下更郁闷了。

    风沙气冲冲的跑去开善道场的主院,准备找东鸟总执事骂娘。

    被引进门之后,六位总执事居然都在,粗布麻衣围坐成圈,个个神情凝重,更是面红脖子粗,似乎吵了很久。

    南唐总执事徐玄抬头道:“你来得正好,这是赵仪急传的密信,上书内容正属北周玄武观风使的职权。你过来看看,判断一下这是谁的手笔。”

    风沙接信看了一眼,额汗立时流过眉毛,结巴道:“柴兴要灭佛?他疯了。”

    东鸟总执事森然道:“这就是你的判断吗?”

    风沙顿时打个激灵,此乃四灵最高层的议事,可不是一惊一乍的地方,忙肃容道:“隐谷。”

    徐玄道:“原因?”

    风沙不禁苦笑,仓促之间哪有什么想法,硬着头皮道:“三武灭佛,两次因儒,一次因道。我,我也是经验判断。”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369/ 第一时间欣赏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作者:萧风落木所写的《兴风之花雨》为转载作品,兴风之花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兴风之花雨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兴风之花雨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兴风之花雨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