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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天命游戏

    连山诀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棋,隐谷全力布设了很久,一直在江湖及百家层面掀起些热度,未曾真正影响到天下大势。

    四灵大会上靠着风沙这个墨修背书,才算正式浮出水面,但也只是冰山一角。

    无非向百家提前打个招呼,表明隐谷将有这么一步棋,让各家有所准备。

    这一招历史上玩过很多次,是以百家高层对这件事背后的含义心知肚明。

    通过连山诀把虚幻的“天命”实体化,变成可以分割的饼子,各家看似争夺连山诀,其实是在争夺未来的“天命”之中各自占得多少份额。

    作为主导者和推动者,隐谷将独占最大的利益。

    本来相对弱势,完全不够实力参与天命游戏的百家则获得了分饼的机会,无非是占多占少的问题,对此当然持欢迎的态度。

    受损最重的自然是四灵和佛家,本来三方游戏变成了多方竞逐。

    风沙作为墨修认可了连山诀的真实性,等于承认这次天命游戏将由隐谷主导。

    佛家诸宗在四灵大会上集体退场,目前自顾不暇,就算不想承认也没有精力反对。

    这也是为什么风沙一直认为柴兴灭佛是隐谷推动的原因之一。

    因为隐谷占了最大的便宜。

    至此,连山诀仍然没有扩于大众周知,局限于江湖层面,倒是百家偃旗息鼓,静静等待连山诀真正浮出水面的那一刻。

    直到那一刻,连山诀才等于“天命”,主导权将由柳艳变成隐谷的代言行走。

    这个代言行走的人选由隐谷提出,王尘为了争取墨修的支持和背书,曾经代表隐谷答应风沙,墨修可以对此人选表态,但也仅此而已。

    虽然风沙仅能在名义上表态,如果他真的强烈反对的话,隐谷将会很难受。

    是以在某种程度上,这位代言行走也受到风沙的辖制,以保证墨修的利益。

    自江宁伊始,柳艳一路护送连山诀,起到了广而告之的作用。

    “取连山易,守天下难”这句箴言已经从江南扩展至江北,突破淮水流域往黄河流域扩展,不仅止于江湖,开始往民间扩散。

    柳艳的行程更是极具象征意义。

    现在似乎只在江湖层面掀起些不大不小的争夺风浪,一旦经过各方势力及百家的大肆渲染,那就是天命先过东鸟,再过南唐,历经千难万险,辗转落于北周。

    好比上古周朝凤鸣岐山的典故。

    颇有些凤凰衔书,游文王之都的意思。

    又有些玄奘法师西天取经之类的隐含。

    “天命”是否最终定于北周,还要看各方磨合的结果。

    别看风沙几乎孤身来周,势单力弱,但在这件事情上,他拥有极大的发言权。

    事实上,凡是涉及百家的事务,他都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并非他的本事,这是历代墨修攒下的本钱。

    他背负墨修长达数千年的传承,也背负着数千年来与百家定下的种种协议。

    比如偃师一脉的传人韩晶就曾与他达成隔代的协议。

    如果不能保证墨修现在的利益,如何保证偃师未来的利益?

    所以,墨修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百家的信任和支持。

    所以,隐谷为了换得墨修的支持,宁愿交出一部分代言行走的控制权。

    事实证明,墨修在四灵大会上替连山诀证实之后,没有百家再关心连山诀真假的问题,只剩琢磨怎么从中分得一杯羹。

    当然,隐谷以强大的势力强行推动,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原因。

    墨修和隐谷联手,佛门又没有极力反对。

    那么,真的假的根本不重要,因为假的也是真的。

    隐谷的主导权由此得到百家的一致认同,确立无疑。

    ……

    柳艳最终还是带上了花娘子,没有带上孟凡。

    又过两天,何观察使于深夜秘密造访凤仪客栈,代表隐谷向风沙正式表明,隐谷的代言行走已经有了人选,将在适当的时机与他见面。

    没有获得他的认同之前,此人就算与柳艳见面,也不会交接连山诀。

    是以希望风沙尽速启程,在端午之前半月抵达汴州,免得影响造势。

    五五端午过后,下一个重大的日子是八月中秋,一杆子从夏季捅到了秋季。

    一旦错过端午,时间将拖长好久,影响太大,变数太多。

    其实这是以时间来限制风沙换人的权力。

    既然时间这么紧,当然不好随意换人,只好默认隐谷拿出的人选。

    风沙想不想换人是一码事,能不能换人是另一码事。

    对此无理要求,他当然不同意,言道中秋就中秋,甚至九九重阳也不错,真要觉得拖得时间太长,七月半的中元鬼节也行。

    何观察使哭笑不得。隐谷有隐谷的时间安排,一旦于端午立意,隐谷的代言行走将有充足的时间来回奔走造势。

    这段时间,在汴州有势力的百家也会为自家的代言行走奔走造势,同时各家开始合纵连横。

    在汴州没有势力或者势力不大的百家,将会选派精干陆续赶赴汴州,又或者在汴州的人物当中选择一位或者几位做为己方的代言行走。

    所有的代言行走一定会在中秋佳节之前全部浮上水面。

    中秋与重阳挨得很近,正是激烈角抵的大好时机。

    一波快筛筛完,其中翘楚将在重阳崭露头角,之后又有相当充裕的时间方便各方巩固和布局,直至最重要的除夕,春节。

    这正是除旧迎新的大好时候,可以定鼎很多大事。

    当然,这些是百家之间的暗战,一般浮不上台面。

    在这个层面,风沙是考官,看别人下场乱斗,他当然一点都不着急。

    隐谷休想拿这种理由说服他,总之低头喝茶,跟没听见一样。

    何观察使也不气馁,含笑道:“我收到消息,新任的归德军军使快要到了,或许就在近日抵达,不知风少有否兴趣见见这位李军使?”

    李重乃是晋国长公主的表兄,一旦抵达宋州,谁还敢扣他的妹妹?

    如果风沙想要带走晋国长公主,必须在李重到来之前,先一步离开宋州。

    这是拿李重来逼走风沙。

    风沙直言不讳道:“为了路途安全计,我必须要跟赵老军使一起走。”

    想要避开李重,根本不用走太早,只需错开个半天一天,在宋州附近等着跟赵重光汇合就行了。

    何观察使微笑道:“实不相瞒,赵义已经离开,或许会在途中巧遇李军使,如果扣些黑锅给风少,李军使的行程怕是谁也猜不中了,或许马上就到宋州。”

    风沙脸色大变。

    ……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临行上坟

    隐谷向来喜欢谋定而后动,明面上看似什么都没做,其实什么便宜都占了。

    真正的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何观察使显然深得隐谷精髓,同样好似什么都没做,偏偏打乱了风沙的计划,逼得他不得不仓促地离开宋州。

    为了行程安全技,风沙迫于无奈,只能向赵重光求助。

    赵重光则让他的大儿子带上一支船队,亲自护送风沙一行人。

    当然,打得名义是他的长子先行去汴州,安排他的致仕事宜。

    虽然风沙有些不情愿,不得不承认这或许是最安全的办法了。

    赵大公子本身是个纨绔不假,毕竟领了父亲的正差,既有官方的身份,又有赵家的身份,宋州玄武主事又支援了一些玄武卫,这支船队也拥有了四灵的背景。

    足以让一切人等不敢轻举妄动。

    风沙想着也就不过几天天的行程,忍忍便罢。

    归德军军使一声令下,自然要船有船要人有人,尽管如此,至少还是需要半天时间。

    风沙趁着这点时间,去郊外看望香香,也没打算再回凤仪客栈,是以能带的人都带上了。

    除了绘声和孟凡,以及纯狐姐妹,彤管也跟来了,另外还有宋州玄武主事派来护卫他的玄武卫,打算带去汴州。

    按理说四灵各有辖区,一般不能随意出境,好在风沙是北周玄武观风使,理论上北周玄武自主事以降都是他的属下,是以没有这方面的禁忌。

    当然还是在地玄武为佳,如今实在没有人手,只能急就章先带着。

    新坟新贡果,无碑小土包。

    香香身份低微,没资格立碑,又不知道她家的祖坟在哪儿,孟凡只能寻个风景还算不错的地方葬下。

    如果不是他来张罗,香香的归宿只能是乱葬岗。

    按照江湖人的规矩,倒是可以给香香立块木碑。

    奈何城镇近郊,香香身为女子,去世的时候年纪又不大,真要立了块碑,恐怕会被人刨开找陪葬,甚至遭受侮辱,反倒不美。

    是以孟凡只能画了地图,记了位置,或许将来还有机会可以过来祭扫,他所能做的也就仅此而已了。

    孟凡苦兮兮的瘫坐,对坟燃纸钱,双眼直发呆。

    风沙也跟着点了几张。

    香香仅是乱世之中微不足道的小小缩影,先别说天下,就在宋州一隅,类似她这种情况的人数不胜数。

    比较起来,她还算很幸运的,尚有人送葬、有人惦记。

    就算天下安宁也不过如是了。

    风沙道:“如果巧妍同意,我不反对你给她们个名份。以后别再乱来了,一个人的感情是有限的,一定会厚此薄彼,你没有那么多感情可分。”

    孟凡难得这么安静,轻轻的点头。

    彤管盯着坟堆,也点了几张纸钱,幽幽地道:“不知我死了,会葬在哪里,会有谁来看我,谁会惦记着我。”

    风沙挑起眉毛,道:“长公主自然和驸马一起陪葬周太祖陵。”

    彤管没有说话,仅是怔怔地发着呆。

    风沙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来柴兴与郭武其实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一代还行,二代就很难说了,郭武一脉的陵墓一定不会受到重视。

    二来她和驸马并不和睦,别说爱情,连利益交换都谈不上。

    赵义敢扣她,期间没有半点尊重,说明根本没有把她当成公主,显然不打算让她活着回去,这背后恐怕有驸马的默许,甚至授意。

    何止寒心。

    风沙柔声道:“事到如今,不瞒你了,你的表兄李重卸任殿前司指挥使之后,由成德军使改任归德军使,不日将赴任。我这么着急离开宋州,正是为了避开他。”

    彤管明眸亮起,不乏闪烁,平静的道:“原来如此。看来我还有些利用价值,不是个空有名分的长公主,那么我是否可以找你改善一下我的待遇?”

    “当然。哪怕你不愿离开宋州,非要留下,我也不拦着。实话实说,我的日子并不好过。”

    风沙凝视着彤管精致的脸庞,肃容道:“到了汴州恐怕也是举步维艰,有长公主相助,我或许可以更快打开局面,没有的话,我就慢慢地熬着罢~”

    彤管笑了起来:“还装,当我看不出来你这叫以退为进?先不说你肯放我的话有几分可信,单凭你疑是南唐又或契丹细作的身份,你休想甩开我。”

    风沙失笑道:“你寄人篱下,跟着我有什么用?”

    “因为你十分需要我,否则你干嘛在我身上费这么大的力气?所以不管你情愿不情愿,到达汴州之后,你必须通过我做一些事,我多少能够窥探到一些情况。”

    彤管淡淡道:“如果我最终能够活着离开你的身边,那是大周的幸运。如果不能,算我为父皇为大周尽忠了。”

    风沙赞道:“巾帼不让须眉,长公主颇有平阳昭公主的风范。”

    平阳昭公主是前唐高祖李渊的女儿李秀宁,曾率娘子军东征西讨,更与唐太宗一起攻破长安,为前唐立国立下不世功勋。

    乃是史上唯一一位军队举殡,以军礼下葬的女子,真正的生荣死哀。

    比肩平阳昭公主,对一位公主来说是最高的褒奖。

    彤管微微一笑,道:“就算你真是南唐或者契丹的细作,在某些方面,我们并非没有通力合作的余地。”

    风沙哑然失笑道:“比如帮南唐坏契丹的好事,帮契丹坏南唐好事?”

    彤管正色道:“我没开玩笑。契丹派出一位特使由海路出使南唐,我得到消息,他将由陆路返回出使汴州,所以我逗留于前线意图护送,去下蔡仅是顺便。”

    风沙愣了愣,问道:“特使?”

    算算时间,该是他刚刚离开江宁,这位特使便到了。

    彤管点头道:“契丹皇帝的持节特使。”

    风沙哦了一声,道:“那就是要议定国事了。”

    别看萧燕是燕国长公主,那仅是位尊,进而拥有一定影响力,实际上无权与他国议定任何国事。

    持节特使不一样,那是代表本国皇帝出使他国,可以订立盟约。

    以当今天下的局势,契丹皇帝派持节特使出使南唐,正常的很,不派才不正常。

    ……

第六百六十章 这边勾搭上,那边死老婆

    面对风沙的疑惑,彤管回道:“契丹皇帝派使节出使南唐要干什么,我并不清楚。时移世易,目前大周并不愿主动寻求与契丹开战。”

    杀持节特使等于宣战,高平之战是没有办法,北周不打不行,如今此役已经结束,北周不会找着契丹打仗。

    何况人家已经由南唐返回,该订的盟约恐怕订完了,定有专人由海路回国传讯。

    这位特使还特意去一趟汴州定有要务,对于北周来说,没有截杀的必要。

    风沙略一思索,恍然道:“你是担心这位特使于出使汴州的途中被南唐人杀死于北周,嫁祸给北周。”

    彤管嫣然道:“你真是个聪明人。”

    风沙笑了笑道:“如果我真是南唐的细作呢?”

    彤管微笑道:“那你就更需要我来接近他。如果你是契丹的细作,当然要拼命阻止这件事情发生。你看,咱俩不就有合作的余地了吗?”

    风沙苦笑道:“所以我怎么都有求于你,对吧?”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彤管那对漂亮的双凤眼迷了起来,笑得像一只刚偷到鸡的小狐狸。

    ……

    自从孟凡在订婚店把赵大公子和弄珠扣下,两人算是结下仇。

    这仇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

    无非是个面子问题。

    赵大公子显然认为自己在女人面前丢了面子,尤其以往他没少在弄珠面前吹嘘自己多么能耐,谁也不敢招惹云云,结果被人当面打脸。

    对于一位本就没遇上过什么挫折,十分好面子的纨绔来说,绝对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果事后能够找回面子,那还好说。偏偏那个叫凌风的仅是不痛不痒的抽了孟凡几鞭子而已,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在装样子。

    换做别人,他早就发飙了,奈何父亲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和凌风发生冲突,只好悻悻作罢。

    这口邪火始终无处发泄,经人挑唆一下,自然一发不可收拾,才有之后围攻柳艳和花娘子,并绑了花娘子去订婚店的举动。

    他已经摆好了场面,叫来了弄珠,绑上了花娘子,只待孟凡过来救人,便当着弄珠的面将孟凡和花娘子好生侮辱一番,意图找回自己丢掉的面子。

    结果仍旧事与愿违,一大群使者逼着他放人。

    至今,父亲更是逼着他亲自护送凌风去汴州,又是一番叮嘱,让他切不可得罪凌风,还得尽量套好关系。

    两人的年纪其实悬殊的很,这个凌少跟他儿子差不多大,奈何从父亲那里论辈分,人家再小也跟他同辈。

    赵大公子十分尊重,甚至畏惧父亲,尽管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看中这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不妨碍他挤出笑脸,亲自迎凌风上船,并设宴款待。

    心里一口气着实咽不下,便找了弄珠作陪。

    起码在他看来,示威的意味很浓。

    既然人家带了女伴,风沙也就叫了绘声作陪。

    两人一阵假模假样的寒暄,先后入席,身侧各自有美人相伴。

    风沙饶有兴致的扫量弄珠几眼,对她随船感到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

    赵重光的大公子想要得到一个风月场的女子实在太容易了。

    弄珠的身份又十分可疑,能够劳动赵虹饮出面相救,很可能是南唐的女谍,而且地位不低,那么她当然拥有十足的理由跟在赵大公子的身边。

    两人虚情假意的喝了几杯酒,船身一震,船队启程。

    风沙伸手给赵大公子斟满一杯酒,含笑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原来大公子与两位弟弟乃是一母三胞胎,这可是难得的祥瑞,足以载入史册。”

    赵大公子的脸上头回现出腼腆的神色,干笑道:“凌少也知道了。”

    风沙肃容道:“我还知道赵兄的二弟于高平之战立有战功,迁左千牛卫将军,果真虎父无犬子,假以时日,定当不逊赵老军使。”

    这个职位在前唐时类似于殿前司都虞侯,现在仅是虚衔而已。

    恐怕是对赵重光同意致仕,交出兵权的奖励之一。

    最大的奖励还要看赵重光回汴州之后加封什么尊位。

    风沙此言不安好心。需知弟弟有官位,哥哥没官位,此乃兄弟阋于墙的乱源。

    他对一切乱源都很感兴趣,只要两方失衡,那就有操弄平衡的余地。

    没曾想赵大公子竟是憨憨一笑,道:“二弟他比我这个大哥有本事。不像我,除了吃喝玩乐,狗屁不通。”

    风沙认真地打量他,举杯微笑道:“实不相瞒,我那侍从得罪大公子,事出有因。”

    赵大公子脸色一变,阴沉下来。

    风沙自顾自道:“大公子知道我是你父亲安排下的,有人不给他老人家面子,对我耍了些手段,我为了自保,迫不得已反击,结果误伤了大公子的面子。”

    赵大公子脸色仍旧很难看,默默地喝了口酒,并不做声。

    风沙又道:“大公子不妨想想,赵老是何等英雄人物,眼里揉不得沙子,如果我真是有心得罪他最疼爱的大公子,他能放过我?”

    赵大公子唔了一声,脸色稍微好看一点,口是心非的问道:“到底谁这么大胆子?”他不善掩饰神情,明显已经知道他是受人撺掇,故意装作不知道。

    风沙叹道:“不管起因为何,孟凡那小子伤了大公子的面子是事实,千错万错怪我御下不严,没有教好。我向赵兄道歉。”

    赵大公子干笑道:“凌兄言重了。你给我面子,我也给你面子,那件事我不追究了。”

    “赵兄大度,我不能小气。”

    风沙再度举杯,正色道:“赵兄不是喜好吃喝玩乐吗?待到汴州之后,我罚那小子伺候赵兄吃喝玩乐十天,一切用度不必费心,就当赔礼了。”

    赵大公子颇有些得意的瞧了弄珠一眼,心里舒服了,笑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倒不在乎什么用度,要那个混账小子伺候他,他感觉面子找回来了。

    风沙一口饮尽之后,砸吧两下嘴,似有意似无意的道:“赵兄一看就知道是风月班的魁首,人面广的很,我向你打听个人,与你同宗的赵义赵公子,认识吗?”

    赵大公子皱眉道:“谁跟他同宗了,这小子不是好人,我不喜欢他。”

    风沙来了兴致,又给他满了杯酒,道:“怎么不是好人了?我在赵老府上见过他一面,还有那位符家三小姐,当真一对贤伉俪,羡煞旁人。”

    “什么贤伉俪,分明狗男女。”

    赵大公子冷笑道:“我那大儿子月前来信说他跟符三小姐处的不错,让我在宋州照拂她,没曾想她居然和赵义那混账小子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成奸,呸~”

    风沙心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讶道:“还有这事。”

    赵大公子面浮怒红,喘气道:“我爹亲口告诉我的,不然我还蒙在鼓里呢!”

    风沙暗忖难怪你今天这么好说话,原来赵重光打过埋伏了。

    面上仍旧摇头,似乎不信。

    赵大公子急了,大声道:“你知道他以什么理由离开宋州?他的正妻死了,他急着回去奔丧。你说这事巧不巧,这边刚勾搭上,那边就死老婆。哼,哄鬼呢!”

    ……

第六百六十一章 未雨绸缪

    不枉风沙与赵大公子废话半天,得到了一个十分有用的讯息。

    赵家与符家企图联姻。

    风沙一直很奇怪,符昭信参与佛门密谈,符尘修跑来算怎么回事。

    现在总算弄清楚了。

    赵义来宋州的目的,除了针对彤管和参与佛门密谈之外,还有就是处理与符尘修的关系。

    符家肯定无法接受女儿给人做妾,如果赵义想要迎娶符尘修,他的妻子非死不可,来到宋州正好置身事外。

    证明联姻之事已经板上钉钉,否则那个可怜的女人肯定不会死。

    赵义扣下彤管之后,转交给符尘修扣押,其实有投名状的意思。

    关系稳固莫过于同流合污。

    两人敢联手扣押甚至杀掉晋国长公主,那么还有什么事不敢联手?

    风沙颇为疑惑。

    这桩联姻看似对赵家好处多多,其实不然。

    他不信玄武总执事看不到其中的凶险。

    符家除了自身势力强大之外,明显拥有深厚的佛门背景。

    按理说在柴兴到处找刀灭佛的档口,玄武总执事不应该答应这桩联姻。

    这等于自己跳到漩涡里去了,还是个两边不是人的漩涡。

    到底是帮佛家还是帮柴兴?

    夹在两者之间又无法抽身的话,绝对能够把人逼疯。

    玄武总执事不会如此不智吧!莫非已经决定支持佛门?

    那又不对了,赵仪就任殿前司都虞侯,摆明是支持柴兴灭佛的姿态。

    风沙思索良久,忽然眼睛一亮,品出些滋味来。

    玄武总执事更像是两边押注,两个儿子各押一边,大小皆占。

    他则居高临下,居中观势,待得适当时机,又或者事态明朗之时,再来决定支持哪一个儿子。

    在此期间,无论佛门、符家,还是柴兴,为了争取他以及他背后四灵的支持,必须对他的两个儿子许以重利。

    如果柴兴占得上风,赵义无非再死个老婆。如果佛门占得上方,赵仪身为四灵高层,拥有四灵的庇护,保管屁事没有,顶多把吃下去的好处吐出来。

    玄武总执事,高明呐!

    风沙不禁叹息。

    他这个四灵少主,当年被废的不冤。

    想通了玄武总执事的盘算。

    风沙的心思一下子灵活起来。

    对他来说,汴州早就被各方势力见缝插针,全部占据。

    更是情况不明,高手如云。

    以他这么单薄的实力,连立足都很勉强。

    玄武总执事这一手,使他依稀发现了一些可以钻的空子。

    有空子就有转寰的余地,有转寰的余地就有摆弄平衡的空间。

    本来水泼不进,挣扎不透的汴州形势仿佛泰山般岿然不动,如今有一道山缝裂在他的眼前。

    能否把山缝扩成山洞,甚至打入山腹,贯通整山,当然要看往后的手腕。

    毕竟有了可以插手的余地,不再一筹莫展。

    风沙盘点了一下到汴州可堪一用的筹码。

    当今契丹和北周的关系错综复杂,没法提前预判。

    如果借助萧燕办点什么事,北周和契丹忽然开战,甚至仅是小规模的冲突,又或者纯粹敌意提升,都可能导致反效果。

    所以,萧燕恐怕指望不上。

    纪国公夫妇内外煎迫,还指望他施以援手,除了一些场面上的事,也指望不上。

    易夕若带着一支易门船队做了一路的疑船,打算在汴州也开起不恨坊,同样指望他给予庇护,至多帮他与北周司星宗搭上一些不浅不深的关系。指望不上。

    韩晶带着三河帮的货船及寥寥几艘小型战舰同样做了一路疑船。

    她可以像马玉颜一样帮他掌理具体事务,另外还够资格当个军师。

    三河帮能够提供一些资金和少量的人手,以及临时布设几个小驻地。

    仅此而已。

    云本真带着风门可以提供贴身的保护,并且很快布设起一个小型的谍网。

    因为马玉颜的关系,也因为救助闽王马政的关系,风沙能够轻而易举的获得闽人的信任、好感与支持。

    风门中拥有相当一部分闽人,可以帮忙沟通汴州的闽商会馆。

    闽人在东鸟,尤其在南唐毫无政治地位,受到严厉的打压,在北周并没有。

    相反,因为贩卖北地相对稀少的海外奇珍的关系,非常有钱,势力不算小。

    起码倚为援助不成问题。

    再来就是和赵重光联手,他借助赵重光在四灵的威望避免被架空,同时借助赵重光的官面身份在汴州拓展触角。

    他则帮赵重光维系四灵的权力。

    赵重光在四灵仅剩青龙的职位,只能调动配给他的玄武卫,原来做玄武上执事时的属下要么改弦易辙,要么分散到各地。

    空有威望而已,就算下令,没人奉命。

    风沙作为北周玄武观风使,既然在汴州,可以调动汴州玄武,进而影响汴州四灵,只要他愿意奉赵重光的命令,赵重光就拥有实权。

    赵重光愿意给他撑腰,他告状就有威力,更能调动汴州玄武。

    形成一个正循环。

    奈何本该呆在凤翔府的玄武总执事跑来汴州呆着,加上北周总执事,他这个玄武观风使的权力受到两位总执事的压制,赵重光也一样。

    所以,两人称不上互为倚助,顶多算报团取暖。

    至于隐谷,肯定忙着连山诀一事,风沙通过柳艳把隐谷拽入灭佛这滩浑水,能够帮他分担极大的压力。

    隐谷的那位代言行走只要用得好,可以有限度的借助隐谷的势力。

    起码目前比四灵好用多了,也可靠多了。

    最后的筹码是彤管。

    光凭她长公主的身份可以做很多事。

    但是,这个女人聪明过了头,很容易反噬。

    必须先设法把她的脾气给挫磨掉,又或者设法让她归心。

    在此之前,顶多以相互帮忙的方式进行不深不浅的合作。

    暂时没有什么大用处。

    至此,风沙开始在心里展开筹谋,盘算细节。

    整天猫在船舱里,一猫就是好几天。

    在外人看来,他似乎什么都没干,天天拿把椅子靠坐在窗口旁,懒洋洋的望着窗外发着呆,几乎不出门。

    好在绘声和纯狐姐妹早就习惯主人这副样子,该递茶递茶,该喂甜点喂甜点,该揉肩揉肩,该按脚按脚。

    唯一与以往不同在于:主人明明不怎么动弹,偏偏特别容易疲倦,一天恨不能睡三回觉。

    三女最后干脆披发单衣,既不化妆也不穿外裳,方便轮流给主人当抱枕。

    ……

第六百六十二章 正式就职

    赵大公子的船队过雍丘至陈留,距汴州已不到半日的路程,业已天黑,是以船队于关防暂泊,打算明早入汴州。

    每过一城,赵大公子都会跑去当地最大的风月场游戏一晚,至今三晚,晚晚不空。

    孟凡得了风沙的授意,有意接近赵大公子,与其交朋友。

    这小子本就是风月场的浪里白条,与赵大公子“巧遇”搭伙同玩之后,两人前嫌尽释。

    也不知孟凡到底耍了什么手腕,赵大公子居然跟他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哪怕回到船上也终日一起厮混。

    风沙有次半天见不到绘声的人影,问过纯狐姐妹才知道,原来赵大公子拉着孟凡一起玩了弄珠,这件事在护卫仆役之间当作艳闻趣事乱传。

    绘声知道之后气不过,把弟弟拉着好一顿教训。

    风沙一阵无语,他的确让孟凡和赵大公子拉好关系,但也没说拉成连襟。

    孟凡名义上是他的侍从,其实不算他的人,该说的话他都说过了,人家硬是不听他也没有办法,何况他现在没有精力顾及这些鸡毛蒜皮。

    倒是今晚有些奇怪,赵大公子没跑去城里花天酒地,反而老老实实的呆在船上。

    风沙难免好奇,把孟凡找来问话。

    孟凡果然很清楚,答道:“他本以为到了关防,会有要人迎接,结果只来了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关防官,他认为跌了面子,正发脾气呢!”

    风沙不禁失笑:“算算时候,李重该到宋州了,赵老军使已经交出兵权,他是前军使的儿子,无爵无职无权,哪有什么面子,换做他爹来还差不多。”

    孟凡笑道:“可不是吗!他以往来去风光的很,突然遭受冷遇,一时间接受不了。”

    风沙沉吟道:“你不要怕他发脾气,要待人以诚,更要雪中送炭。”

    孟凡笑嘻嘻地道:“这位赵大公子太爱面子,只要给足面子,不仅很好说话,而且很好哄,像个傻子似的。”

    风沙皱眉道:“交朋友在信在心,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我可以收回成命,以后你不用再跟他虚与委蛇。”

    孟凡愣了愣,小声道:“其实赵大公子心地不坏,不但大方,而且很讲义气,就是太要面子,容易遭人利用,我觉得这个朋友可以交。”

    风沙斜眼道:“你说的大方,是哪一种大方?”

    孟凡老脸一红,尴尬的干笑。

    风沙轻哼一声,叮嘱道:“弄珠的身份存疑,你一定要多留个心眼。”

    孟凡使劲点头,赶紧告退。

    结果出去不久又匆忙回来。

    “有人船下求见,赵大公子以为终于有人迎接他了,兴匆匆的把人请上船,结果言说求见您。他发了脾气,快在舱厅里打起来了。”

    风沙微怔,问道:“什么人?”

    他的身份和行程对外都是保密的,赵重光不太可能向人透风,倒是宋州玄武一定会透风给汴州四灵用以接洽,四灵高层也有充足的动机想要知道他的行踪。

    孟凡回道:“来人神神秘秘的没有自报家门,其护卫明显训练有素,森然内敛,像是玄武卫。”

    风沙思索少许,吩咐道:“你先去安抚赵大公子,把他拉走,完事我再过去待客。等等,多说点好话软话,面子一定要给足了,必要的话可以代我道歉。”

    孟凡笑道:“放心,我知道怎么应付他。”

    大约盏茶工夫,敲门声响。

    绘声答应了一声,催促正给主人整理衣衫的流火和授衣动作快点。

    没曾想,敲门声继续。

    绘声心里不高兴,过去把门开条小缝,探头出去看看谁这么不长眼,敢催促她的主人。

    门外那人掀开黑头罩,轻轻道了声是我。

    绘声明显一呆,回神道:“夫人稍后,婢子这就通禀。”

    风沙已经听到门外的女声,脸色微变,扬声道:“是贺贞吗?进来吧!”

    绘声立刻把门打开。

    贺贞进门之后褪下宽大的黑袍。

    绘声伸手接过抱住。

    贺贞穿着一袭颇为淡雅的黄裙,容颜还是那么娇美,挪步间身形婀娜,仪姿优雅,一位风姿绰然的俏佳人,奈何体态孱弱,面色苍白,又太显得楚楚可怜。

    风沙定定地打量少许,待她离近之后垂目道:“贺副使,请坐。”

    贺贞本欲下拜,闻言容色黯淡。

    她目前的阶级是青龙中执事,职位是北周玄武观风副使,也就是风沙的副手。

    风沙称呼职务,态度实在很疏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流火和授衣分别为两人取来凳子,绘声挂好贺贞的外袍,又过来奉茶。

    风沙入座道:“感谢贺副使前来迎接,既然咱俩见面,就算正式就职。”

    贺贞微微躬身,凝视着风沙道:“是。”

    风沙继续道:“接下来贺副使有什么安排,不妨说来听听。”

    “一切听凭少主吩咐。让我留在身边,我就留下,不想我留下,我就在附近驻点,少主随时可以找到我。”

    风沙盯着贺贞的眼睛道:“我想知道赵义和符尘修的近况。你大可以慢慢地查,查到什么告诉我,没查到什么我也不怪你。”

    贺贞毫不犹豫的道:“我正要跟少主说这件事。”

    风沙略感讶异。

    “仪哥就任殿前司都虞侯之后,的确让义弟作为侍卫司特使前去宋州安排一些事情,但仅止于官方事务,主要维系赵老致休前后归德军及宋州的稳定……”

    风沙眸光幽闪起来。

    贺贞瞧了风沙一眼,沉声道:“当然也肩负秘密使命,那就是迎接晋国长公主,并从她手中接过少主,保证少主与长公主安全的抵达汴州。”

    风沙失笑道:“有点意思,我姑且先当真话听。你继续。”

    贺贞幽幽地道:“不管少主信不信,我都要说。无论义弟秘密扣押晋国长公主,还是他与符家三小姐的关系,仪哥事前皆不知情。”

    风沙将信将疑地道:“是吗?”

    “赵老密信急报陛下,仪哥才从侍卫司的渠道得知长公主出事。”

    贺贞肃容道:“之后他特意询问了张永,进而想到弟妹之死,这才发觉义弟恐怕瞒着他在宋州做了很多事情。”

    ……

第六百六十三章 见惯烟花,独爱良家

    随着赵大公子的船队离近汴州,风沙跑上甲板左右眺望。

    汴州正在扩建为开封府,以应都城之规模。

    入目尽是工地,沿河两岸无数丁夫来回纵横,挖渠河、建楼舍,场面极其浩大,端得热火朝天。

    各种建材、粮食、货物亦走水路,以致河道严重堵塞,千帆成排,一望无际。

    本来半日抵达的路程,从早上一直堵到中午,船队仅是稍微离城近些,实在没挪多远,遥遥可见汴州方向城墙、城门、水门,乃至粮仓都在大肆兴建。

    风沙召来人问目下到了哪里,那位号称汴州通的随从瞪着眼睛转头来去,瞧了半天,红着脸憋出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就是不认识的意思。

    再一问,他离开汴州也就三两月。

    回程居然认不得地方了。

    可见汴州兴造规模之大之快,全然大变模样,仅城东就多出至少两条运河,两处水门,也新开了多处城门,以及临时的道路、城门,丁夫的居所、市集等。

    山坡变平地,平地陷沟渠,道路、房屋及各种建筑随之依附,地形、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风沙头次见到一座新城、都城拔地而起,不禁颇感新奇,在船头甲板上站望这么久,愣是不觉得累。

    本来贺贞陪着站了一会儿,奈何她的身体实在太虚弱,受不得河风,更受不得渐增的工地扬尘,很快便回底舱。

    进舱之前她劝说风沙由陆路进城,她就是由陆路出城再转水路的。

    风沙婉拒。

    城外全是工地,人太多,环境太乱。

    呆在船上虽然速度慢点,但是安全。

    待到下午,赵大公子在舱里实在闷不住了,跑上甲板透气。

    不仅孟凡跟着,弄珠也跟来作陪。

    由于赵大公子特别喜欢浓妆艳抹的女人,所以弄珠的风尘气息很浓。

    她曾经在订婚楼得罪过风沙,经过后来这些波折,不免对风沙感到畏惧。

    尽管装扮很不良家,怯生生的样子像个乖巧的小媳妇。

    当然,很可能是装的。

    赵大公子与风沙寒暄两句,忽然坏兮兮的笑道:“凌兄果是我辈中人,到底有什么绝技,不妨教老赵我两招。”

    风沙听得一愣一愣的。

    孟凡缩着颈子想要走人。

    昨天赵大公子冲着神秘而来的贺贞一阵发飙,他则冲赵大公子一阵附耳,说这是一位痴情女子,抛下丈夫跑出城找凌少幽会云云。

    赵大公子顿时怒气全消,立时不闹回房了。

    风沙没好气的横了孟凡一眼,肯定这小子又乱编什么瞎话。

    孟凡脖子缩得更低,倒是不敢走了。

    风沙岔话道:“论绝技我哪敢跟赵兄比。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进城,本打算寻个好地方,好好答谢赵兄一路护送之情。看这情况,怕不是要等到后半夜了。”

    赵大公子眉开眼笑道:“放心,我问过了,入夜左右肯定能够进城,地方我都想好了,就算比不上秦淮风月,定不会教凌兄失望。”

    孟凡这么快和敌视他的赵大公子打成一片,甚至连襟,当然不是没有原因。

    秦淮风月甲天下,他确是个中好手,不光添油加醋的吹嘘,随赵大公子花天酒地的时候更是没少捡来花样让姑娘们有学有样,又说比不得秦淮万一。

    赵大公子如痴如醉,好生羡叹,相约有机会一定让孟凡带他遍逛秦淮。每次耍玩,更是离不开花样百出的孟凡,就差拜师了。

    还在江宁的时候,风沙应酬繁忙,对风月场那些事都腻味了,随意笑了笑道:“赵兄选的地方定是好地方,可惜我旅途疲倦,还是让孟凡陪你耍吧~”

    赵大公子笑道:“我都听孟凡这小子说了,凌兄才是真正的方家,早已见惯烟花,独爱良家。你放心好了,我们玩我们的,保管不会打搅凌兄与佳人幽会。”

    风沙一阵无语,又横了孟凡一眼。

    绘声恨恨地咬牙,伸手往弟弟软腰处掐了一把。

    嗔恼的俏模样别说多引人了。

    赵大公子差点拔不出视线,使劲咳嗽一声,艰难的扭开脑袋,冲孟凡道:“你这小子不地道啊!连主人身边的美婢都敢勾搭。”

    风沙失笑道:“没事,他们是亲姐弟。”

    赵大公子恍然,挤眉弄眼的拿肩膀怼了孟凡一下,笑道:“你居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姐姐,还有没有姐姐妹妹介绍给我,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亏待她。”

    孟凡干笑两声。

    风沙接口道:“有是有,也是我的人。”

    赵大公子瞧瞧纯狐姐妹,又瞧瞧绘声,羡慕道:“你看你身边的美婢一个接一个,无不堪称绝色,更是春兰秋菊,各胜擅场,不知哪来门道,可否介绍一二?”

    风沙笑了笑道:“赵兄莫怪我小气,我这人有藏花赏花的怪癖,如痴如狂,从我手里漏不下的。”

    赵大公子笑道:“没事没事,我能理解。就像我几天不逛风月场,浑身上下都痒痒。我爹把我从小打到打,直到他老人家打不动了,我这癖好也没能改过来。”

    风沙上下打量几眼,啧啧有声道:“赵兄好身体。”

    赵大公子得意洋洋地道:“那是。之前孟凡这小子不服气,我便跟他比试一番,最后还是我技高一筹,不信你让弄珠说说谁厉害。”

    风沙哑然失笑。

    弄珠羞臊地低下头,两颊的腮红更红了。

    绘声气鼓鼓瞪着俏眸,再度伸手掐弟弟。

    孟凡使劲缩着脖子苦着脸,又不敢躲,又不敢喊痛。

    赵大公子笑道:“你们姐弟俩感情真好。”

    几人又聊几句,后方传来高亢的锣声。

    有随从前来禀报,说是挂着符家旗帜的座船欲过,沿途船只让道。

    赵大公子蓦地色变,咬着牙道:“让谁都不让符家。”

    随从十分犹豫,现在不比当初,得罪不起符家。

    赵大公子也不多言,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孟凡冲风沙小声道:“我打听过了,他二弟的妻子尹氏,正是赵义亡妻的姐姐,虽然这姐妹俩年纪相差有点大,确实是亲姐妹。”

    风沙恍然。难怪赵义和符尘修勾搭上,赵大公子发那么大的火。

    一来他的大儿子跟符尘修有那么一段关系;二来害他弟妹的亲妹妹枉死。

    再仔细想想,这辈分这关系,只能啧啧两声,贵圈真乱。

    ……

第六百六十四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赵大公子愣是不让开水道,符家船只无法前行。

    很快有小艇派使者登船,言说此乃符三爷的座船,让赵大公子赶紧滚开,免得挨抽。

    赵大公子一听是符三爷的座船,更不肯让了,直接让人打断那使者一条腿,扔到了河里。

    卫王符彦行四,人称符老四,符三爷就是他的三哥符图,乃是符家九兄弟之中最不成器的那个。

    虽然符图早年间立过战功,也是位将军,仅是个骁骑将军。

    骁骑将军属于中层军官,相对于符家的势力,根本不值一提,仗着符家的威风,足够符图在北周横着走。

    当年上战场的时候,符图自马上跌下,摔瘸了一条腿,是以脾气暴躁,加上这次侄子符昭信横死于宋州,他赶着吊丧,情绪当然很不好。

    尤其符昭信死在赵重光的治下,现在他又被赵重光的儿子给堵了路,自然更加光火。

    符图和赵大公子都是北地有名的纨绔,论身份、论背景两人相差不多,一个拼兄弟、一个拼爹。

    符图的兄弟再多再厉害,也翻不过四灵这座大山,何况赵重光本身也是手握兵权的军使。

    北汉的时候,两人就因为场面上的事结过梁子,没少针尖对麦芒,这一回等于火上浇油再浇油。

    赵重光已经致仕,交出了兵权,赵大公子还敢这么嚣张,符图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话说。

    另外,符图瘸了一条腿,赵大公子居然把他派去的使者打断腿扔下河,顿时挠到了他的爆点,额头上的青筋都快气炸了。

    奈何河道堵塞的厉害,赵大公子的船队并不算小,愣是横在前方不让道,符家的船冲不过。

    符图盘算一下,发觉没法硬干,于是派了快艇先行进城告状,定要给赵大公子一个好看。

    两只船队就这么犟着劲一点点的往前挪。

    临近入夜,水门关闸,意图入城的船只纷纷靠岸暂泊,水道空旷起来,一些能够叫开水门的船队趁机行进。

    比如赵家和符家的船队,一前一后进了东水门。

    东水门内码头似乎刚刚扩修完毕,正在整修,附近更是在修造数个大粮仓,货物、建材、杂物等成片堆摞,着实凌乱。

    赵家船队刚一靠岸,便有近百名巡城军成列围上,明火执仗吵着要登船稽查。

    符家船队随之分散围来,把赵家船队堵在码头,进退不得。

    巡城军属于北周禁军序列,分左巡城军和右巡城军,分掌争斗及审问之事,也负责救火之类。

    左巡城军类似流城的巡城司武卒,右巡城军类似巡城司的捕头捕快。

    喊打喊杀跑来堵码头的肯定是左巡城军。

    带头之人乃是左军巡副使,类似流城的巡城司副卫,就是王龟那个不入流的小官,官阶不高,权力很大,知道的又很少,除了能管到自己的上司,谁都不怕。

    这就是所谓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军巡副使亲自带着凶神恶煞的巡城军迅速冲上赵家船队的旗舰,占住甲板,甚至冲入舱厅。

    赵大公子没资格带玄武卫,随行护卫仅是赵家的部曲亲兵。

    这群护卫大多随赵重光上过战场,算是精锐,借着舱内狭窄施展不开,强行堵住舱道与巡城军对峙。

    赵大公子闻讯后气得暴跳如雷,回来汴州没人迎接罢了,居然还敢打上门来,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怒火中烧的拔剑冲去大呼小叫,当然少不了自报家门。

    岂知人家根本不屑于顾,那军巡副使阴阳怪气的道:“你想造反吗?立刻缴械投降,否则杀无赦。”

    类似这种底层的官员山头划分严重,只占队不站对,得了符三爷的吩咐,有了符家的撑腰,根本不把无职无权的赵大公子放在眼里。

    赵大公子哪受过这等气,吵着要砍了他,结果被亲随强行抱住。

    跟巡城军不是打不打得赢的问题,是绝对不能打,否则事情闹大发了。

    赵重光已经致休,指望着周皇及北周朝廷晋封升爵,正是抬手高一等,反手低一等的时候,可不好招风惹雨。

    军巡副使冷笑一声,将手一挥,巡城军武卒一拥而上,将赵大公子等一干人等尽速擒下,拖死狗一样拖下船。

    赵大公子的亲卫不敢还手,玄武卫可不怕和巡城军开打,早已守在舱底严阵以待。

    虽然他们人少,个个是高手,武械又精良,别说据守狭窄的舱道足以一以敌百,就算强行破围都不算难事,根本不把这些普通的武卒放在眼里。

    没曾想人家就是来抓赵大公子,捉到人便撤了,并没有下到底舱,倒叫他们等了个空。

    风沙没料到一进城会碰上这种事,带着一众手下步上甲板,凝视码头情况。

    弄珠慌慌张张的跟上来,相求风沙搭救无果,又转去求孟凡。

    孟凡最近没少挨风沙训斥,实在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可怜兮兮的向姐姐使眼色。

    绘声装作没看到。

    带着黑头罩,蒙着脸的贺贞看了风沙一眼,低声道:“要不我出面?”

    风沙摇头。

    符图一瘸一拐的带着一众随从行来,得意洋洋地冲着赵大公子说了几句讥讽的话。

    赵大公子气得脸红脖子粗,偏偏被架得动弹不得。

    弄珠忽然跌跌撞撞的跑下船去,众目睽睽之下护到赵大公子的身前,向符图苦苦地哀求。

    孟凡的神情有些古怪,忍不住道:“以往真没看出来,这女子还有情有义。”

    风沙笑了笑道:“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

    弄珠有来历,当然很清楚他绝对不会放任赵大公子在他眼皮底下出事。

    如此一番作态,看似危险,其实有惊无险,成功博取赵大公子的好感。

    风沙见火候差不多了,淡淡道:“走,我们也下去。”

    符图这时已经摆弄起弄珠的脸蛋,不时斜赵大公子一眼,模样别提多得意。

    赵大公子的眼珠子都快瞪爆,咬着牙嘶吼道:“你敢动她,我定跟你没完。”

    符图嘿嘿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不但要动,还要大家一起动,且是大动特动,巡城军的兄弟们也都辛苦了,总得好好犒劳一番,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轰然起哄。

    ……

第五百六十五章 桃花洞

    说实话,赵大公子和符图都不算什么好人,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事情谁都没有少做。

    寻常人等碰上他们这种人物,无论受到怎样的侮辱也得生忍了,敢有血性就是个死,甚至生不如死。

    之前赵大公子擒下花娘子,正是打算当着孟凡的面将两人的尊严彻底践踏。

    如今只不过时移世易,赵大公子终也尝到了任人羞辱,偏又无力反抗的滋味。

    风沙想让赵大公子尝到点教训,又不可能让这家伙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否则根本没办法和赵重光交代,是以旁观了一会儿方才慢慢悠悠的进场。

    玄武卫足有四十余人,除了近十人仍在舱底看着彤管之外,跟来了三十余人。

    一众人等护着风沙等人快奔下船,三五成群或跃或奔,迅速分裂开来,一下子占住了码头上几处要津。

    借着堆摞的杂物形成的豁口,竟是以寥寥的人手,对巡城军形成了包围之势。

    尤其夜晚不比白天亮,看着人影重重,到处都是,实难辨明到底有多少人。

    相比一拥而上的巡城军,更衬托玄武卫训练有素,对比极其鲜明。

    军巡副使总算反应过来,大呼小叫地指挥着手下赶紧围圈向外。

    风沙缓缓走进,不禁耻笑、这个笨蛋居然还不赶紧叫手下熄了火把。

    如果他还带来了一队弓手,这近百名挤成一团的巡城军全是活靶子。

    保管盏茶工夫就能将其彻底击溃成乱跑的无头苍蝇,加上玄武卫堵了口子,顿饭时间就能将其全歼,比杀羊都快。

    果真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符图好歹上过战场,骁骑将军不是白当的,一把揪住那个军巡副使,冲着他的耳朵喊道:“快熄火把,快排阵列,不要慌张。”

    他嗓门太大,手劲更大,军巡副使被勒着脖子喘不上气,更差点被吼晕过去,晃着脑袋叫了几声。

    柴兴发动十万丁夫于原汴州城外筑外城,以扩建成开封府,可想而知城防扩大了多少。

    巡城军的人手严重不足,不得不从从丁夫里挑选青壮扩充规模,抽调原巡城军的下级军官充任外城巡城军的军官。

    新组建不久,训练又少,军官能力不足。

    吓唬老百姓自然绰绰有余,也没几个人敢挑战巡城军的权威。

    一旦遇上胆大包天的硬茬子,立马无所适从。

    无论那军巡副使怎么喊,手下根本没人奉命,照样一片混乱。

    风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本来仅是想让玄武卫占据有利的情况,使人能够平心静气的听他说话,没想到对方不战自溃。

    倒是符图及他的亲随丝毫不见惊慌,森然以待。

    奈何被六神无主的巡城军裹挟当中,一旦真打起来,马上就会被自己人冲散。

    赵大公子扭头看见风沙,欢喜的叫道:“风兄,快来救我。”同时用力扭动身体,推开了架着他的巡城军武卒。

    那两人也是胆怯,被他一挣就忙不迭的松手。

    本来被押着的一众护卫也纷纷还手,冲来保护自家大公子。

    赵大公子一颗提着的心总算落地,转回头又怒意勃发的冲符图跳着脚嚷道:“你快把她放了,不然我立马砍了你。”

    符图黑着脸毫不示弱的道:“有种来砍呐!”

    风沙这时走近,向赵大公子低声道:“叫他放人,放他走。”

    赵大公子愣了愣,叫道:“不行,我要亲手砍了他。”

    风沙摇头道:“赵老正待授爵,一旦咱们与巡城军厮杀起来,朝议上绝对说过不去。大公子不是给他面子,是给陛下面子,给朝廷面子。”

    这是给赵大公子找个台阶下。

    此来汴州本就在夹缝中求存,风沙当然不愿树敌过多。

    尤其灭佛一事尚在待定,他并不想跟符家闹翻,否则选择的余地将会越来越少。现在多保留一条路,往后就多一点转寰的空间。

    赵大公子纨绔归纨绔,对父亲还是很孝顺的,闻言恍悟道:“风兄说的在理。”

    扭头冲符图道:“我今天给陛下面子,给朝廷面子,也给风兄面子,你把她放了,我让你滚蛋。”

    风沙一阵无语。这位赵大公子怎么说呢!好听点叫耿直,实话实说有点傻。

    符图重哼一声,转目打量风沙,粗声粗气地道:“你是什么人?”

    风沙含笑道:“我与符三小姐倒是有点缘分,还请符三爷代我向三小姐问好。”

    赵大公子顿时拉下脸,显得很不高兴,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符图盯着风沙看了几眼,似乎想把他的样貌牢牢记住,嘴上缓缓道:“既然是修儿的朋友,今次就算作罢。把她放了,我们走。”

    弄珠一被松开,哭哭啼啼的扑到赵大公子的怀里。

    赵大公子心疼坏了,心都快化了,一个劲的安慰。

    风沙饶有兴致的瞧着弄珠。

    弄珠也偷偷瞧他了一眼,仿佛害羞般触电似地收回视线。

    过了会儿,赵大公子揽着弄珠的纤腰,转向风沙道:“今天怕是没心情玩了,不知风兄在汴州可有居所,要不去我府上住下?”

    风沙当然点头。

    他人生地不熟,现在又是大半夜,没有地方寻落脚点。

    一行人目下尚在新建的外城边缘,赵大公子有宅院于内城,也就汴州旧城,是以重新登船沿汴河进了内城。

    下船之后,赵家车队早就候在码头。

    车队往北过了数条偏街一条大街,又转东过了一座上清宫,终抵赵府。

    还未下得马车,就掀着车窗帘,风沙差点看呆。

    赵府正门对街,马车成排,桃树成列,香风旖旎,脂粉气息浓郁。

    富丽堂皇的建筑占地甚广,其内房舍星罗密布,灯火通明,一眼望之不尽,显然客人众多。

    形似山洞的大门落以人工瀑布,仿佛水帘洞的入口。

    水幕之后窈窕身段变幻万千,莺歌燕舞皮影戏一般若隐若现,极尽诱惑之能事,靡靡声乐悠悠地伴着哗哗地水声透出水帘,引得人只想往里寻幽探秘。

    瀑布顶端,洞口门楣,上书三字:桃花洞!

    风沙尚是头次见到跟风月场住对门的家伙,不得不说赵大公子绝对算得上一位奇葩。

    ……

第六百六十六章 囤积吧!长公主

    赵大公子当然有妻子也有儿子。

    赵夫人是位看着端庄优雅的美妇,一看就知道乃是大家闺秀,携一子一女迎候丈夫归家。

    她见着丈夫搂回来弄珠这个美娇娘,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和声细语的见过客人,有条不紊的招呼下人安排客院。

    显然是一位厉害的角色。

    赵大公子仅有一子,除了小女儿,其他女儿都已嫁人。

    这根独苗名叫赵旦,跟风沙的年纪差不多大,比一向孱弱的风沙看起来还要弱不禁风,更是面白唇青,显然是个被宠坏的主。

    风沙是从赵重光那里论辈分。

    尽管赵旦很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叫叔叔,转转眼珠,又拉着妹妹找叔叔讨要见面礼。

    风沙哭笑不得,就算差了辈分,这小子也已经成年,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他一路随船,哪带了什么礼物,只好言说先欠着,下次一定补上。

    没曾想赵旦早就盯上了纯狐姐妹,直接张口讨要。

    赵大公子一巴掌糊上他的后脑勺,骂道:“小兔崽子,你爹我都没好意思要,轮得着你吗!”

    赵夫人赶紧把儿子拉到怀里,轻声细语地道:“时候不早了,大家旅途劳顿也都累了,还请尽快安歇吧!”

    赵旦摸着后脑勺嘀咕几句,眼睛还是追着纯狐姐妹,一时看看流火,一时看看授衣,直到两女的倩影消失于转角。

    贺贞跟到后院,转头扫量少许,认准了地方,轻声道:“旧城东南角有座四圣观,如果少主要找贞儿,派人去哪儿传句话就成。”

    少主宁可跑来跟赵大公子挤着住也不找她安排地方,显然疑虑甚深,是以她一直没有吭声,如今把驻点报了,去不去由少主自己决定。

    风沙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按规矩,这批宋州的玄武卫应该立刻返程,我现在去安排汴州玄武接手。不过,赵府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住这么多人,只能布设外围。寄人篱下很多麻烦。”

    贺贞这是在暗示不住在四灵的地盘,既不安全也不方便。

    风沙无动于衷地道:“知道了。”

    贺贞见他主意已定,也不再多劝,就此告辞,宋州来的玄武卫随之撤离。

    风沙今天在船头站了一天,也受了一天的扬尘,早就疲惫不堪,奈何现在还不能休息,让绘声和孟凡结伴去寻找并联络先到的一干疑船人等。

    他则强打起精神,找来彤管,进房说话。

    “既到汴州,不知长公主有何打算?”

    彤管木无表情地道:“我想回我的公主府,你让吗?”

    风沙歪头道:“如果长公主真的坚持,我不反对。”

    彤管显然不信,唇角翘一丝讥笑,笑意尚未扩散便即收敛,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俏脸迅速冷下。

    风沙仔细打量她的神情,提点道:“据我猜测,长公主似乎和驸马不睦。当然,公主府一定是长公主说了算,奈何外出了这么些日子,有些事情真的不好说。”

    公主是君,驸马是臣。驸马看似风光,其实面对公主地位很低。

    张永的情况又不一样,虽然在名分上低于彤管,实际上不然。

    明面上公主府里当然是彤管说了算,私底下那就很难说了。

    想要让一位已经死在宋州的长公主于汴州再“病死”一次,前提是在公主府可以一手遮天。

    风沙能够想到这点,彤管当然也能够想到,纯是因为夫妻关系的牵绊,就算脑袋里冒出这种念头,也不愿意往深里琢磨。

    其实就隔着一层薄纸,不点不破,一点就透。

    彤管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冷冷道:“我的公主府自然是我说了算,谁还敢把我怎样不成?”

    风沙听出她嘴硬,其实心虚的很。

    张永的杀意已经显露无疑,并且知道彤管知道他的杀意显露无疑。

    那么,张永很有可能担心后果而不敢动手,但也有可能铤而走险。

    总之,一旦彤管回到长公主府,她的生死在张永的一念之间,与她无关。

    彤管沉默一阵,木然地问道:“你不是想奇货可居吗?既然要居奇,需得先囤积吧?”

    风沙笑了起来:“当然,居奇得囤积,囤积得下本,只要长公主有心,我舍得下重本。”

    彤管淡淡道:“你自己都寄人篱下,能为我下什么本?”

    风沙微笑道:“长公主之所以难,归根结底是因为周皇或有心结。”

    彤管脸色剧变,豁然起身,怒道:“你,你胆大包天,你什么意思?”

    风沙摇头道:“长公主这么大的反应,说明你对周皇也有心结。”

    郭武死的太意外了,尤其临死前殿前司的人事变动,以及之后张永对待彤管的态度,无不说明这当中波谲云诡,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太多,只是没人敢明说。

    如果周皇真干了某些说不得的事情,那么对待郭武的女儿,可能歉疚,可能戒惧,更可能想要斩草除根,只是不能明着说,更不好明着做。

    某些知道内情,又或者猜到周皇心思的人,自然不会把彤管这位晋国长公主放在眼里,甚至敢下杀手。

    这是顺过来推断。

    彤管这么聪明,又是密谍出身,当然会从赵义和张永对她的行为倒过来推断出:柴兴恐怕真的和她父皇之死脱不开关系。

    彤管颤声否认道:“胡说八道,我没有。”

    风沙不以为意的道:“不得皇帝宠爱的公主,仅是空有公主的名分而已。你应该尽快见到周皇,想尽一切办法讨得他的欢心和信任。这样,你才有未来。”

    彤管那对漂亮的双凤眼发起呆,脸色阵青阵白,心口剧烈起伏。

    风沙柔声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为难,卧薪尝胆的典故我也不必赘言。如果任凭这样与周皇疏远下去,恐怕长公主到死都不知道是该报仇还是该报恩。”

    彤管像被铁锤重击一下,俏脸尽失血色,连唇都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垂目道:“明晨我就进宫。”

    “长公主不能空着手去,总要带份厚礼。如今周皇念兹在兹无非灭佛,又找不到操刀之人。”

    彤管缓缓的坐下,点头道:“不错。然后呢?”

    “你言说符昭信于宋州之死由你推动隐谷出手,周皇一定心领神会,对你暗加褒奖,更加寄予厚望,你就有本钱了。”

    风沙含笑道:“放心,隐谷确实扯进来了。我安排的。”

    彤管那对美眸登时亮堂起来。

    ……

第六百六十七章 第一天

    符家拥有深厚的佛门背景,本身的势力亦足够强大,乃是柴兴灭佛最大的阻碍。

    符昭信死于隐谷之手。

    对柴兴来说,足以构建出一个拿隐谷把佛门和符家一起平衡掉的大局。

    既然有大局,那就一定会以大局为重。

    凡是超不过大局的小利益,皆可放弃。

    风沙这一份礼不可谓不重,彤管提着去见柴兴,不仅是暂时保命的问题,肯定会被委以重任。

    佛门和符家的势力越大,对柴兴的威胁越大,彤管的重要性越大。

    只要柴兴认为彤管尚有推动大局的能力,就算彤管想要龙榻跳舞,柴兴都会一笑了之,甚至兴高采烈的陪着一起跳。

    哪怕真的因为郭武波谲云诡的死因而对彤管生出杀意,也要等到这个大局不复存在再说。

    最关键,真正能够推动这个大局的人是风沙,所以自彤管将这份礼物交给柴兴的那一刻起,她已经被风沙牢牢的掌控在手里。

    通过彤管,风沙已经可以开始影响柴兴的决策。

    这,仅是他到汴州的第一天。

    彤管进宫,风沙则开了赵府的后门,开始频繁会客。

    客人无不神神秘秘,别说露脸,连身形都拿宽袍罩着,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绘声和孟凡昨晚几乎跑了半个旧城,亏得赵重光没有收回风沙那块衙内都指挥使的令牌。

    两人打着替赵老军安排使致休事宜的名义,宵禁的巡城军不仅放行,还派人引路。

    契丹使团和南唐使团有固定的驻地,很好找。又通过纪国公夫妇找到了云本真的风门船队,进而在天光蒙亮的时候去了趟外城,见到了韩晶。

    至于易夕若,最近一直在内外城考察地段,居无定所,暂时没能联系上。

    待两人返回的时候,云本真已经亲自带着一批风门的弓弩卫入驻赵府内外,从汴州玄武卫的手里接管主人的防卫。

    期间闹出误会,两方差点打起来。

    当然是云本真故意为之,这是特意向汴州玄武宣示她才是真正负责贴身保护主人的心腹。

    并且显示自家的弓弩卫论武力、论武械、论精干、论忠勇,比之玄武卫皆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本真想煞了主人,蹑手蹑脚地从毯下钻到毯上,愣是把主人怀中的抱枕强行挤走,自己取而代之。

    流火和授衣自然不敢跟她抢。

    风沙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睛,瞧着云本真那张亦喜亦羞的俏眸和俏脸,忍不住往她额心的火焰纹上雨点般乱嘬。

    这是殉奴的标志,代表着卑贱的出身,云本真平常都拿束带扎着遮着,只有主人可以看,也只有主人可以碰。

    这么**的地方,就算被主人捧着脸蛋多瞧上几眼,云本真都会动情,加上多日积蓄的思念宛如高筑的大坝开闸泄洪,顿时泛滥至不可收拾。

    风沙体质弱,气虚易累。

    流火和授衣帮了大忙,两女擅长的内功出自大彭一脉,乃是内家正宗,以长寿养生著称,左右相傍,以已之元壮主之精。

    两女渡气,接连虚脱,风沙倒是精神奕奕,一大早便接连待客。

    跟纪归公夫妇仅是宽慰敷衍一下,跟萧燕单纯喝酒聊天。

    跟韩晶那就要商谈很多事了,其中相当多涉及云本真。

    奈何云本真太疲倦,还在睡着。

    风沙略有些不好意思,拉着韩晶东扯西拉。

    韩晶随口戏谑,甚至还笑盈盈地追问细节。

    说来残酷,云本真也好,绘声也好,纯狐姐妹也好,其实根本不算主人的女人,甚至连玩物都算不上。

    唐律疏议有载:奴婢贱人,律比畜产。

    一言以蔽之,是人非人,是畜非畜。

    好比赵大公子把弄珠拿来招待孟凡,那还是他新收的小妾。

    再比如他的儿子赵旦,随口找风沙讨要纯狐姐妹。

    皆因豪门之中赠送婢女,姬妾拿来待客正常的很。

    让姬妾或者婢女服侍客人,默认就是可以陪床的。

    至于尊严?根本没有把她们当人好不好。

    主人用的顺手,就有地位。

    主人用的喜欢,地位就高些。

    主人用的习惯,那地位更高点。

    仅此而已。

    韩晶乃是风月场的花魁出身,要不是风沙给了她身份,她也一样,是以根本没当回事,还故意摆出花魁的姿态,似勾似引,媚死个人。

    风沙则笑嘻嘻的作势欲叫孟凡。

    韩晶顿时板起俏脸,别提多正经了。

    她对别人可以有一万张脸孔,对孟凡仅有一种,那就是先生。

    风沙见状,心知孟凡在她的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就算不是唯一传承偃师的人选,也必是之一。

    于是顺水推舟,答应让孟凡回到韩晶身边当个侍从。

    韩晶嫣然道:“今晨他找来的时候,我抽空考教了一下。这段日子他跟着风少果真长了见识,风少还给他解经讲典,我大致听他说了些,真不错。”

    风沙笑笑不语。他特意没对孟凡教授墨家经典,就是为了不让韩晶误会他抢徒弟,又多以讥讽儒家收尾,就是为了今天。

    韩晶果然很高兴,与风沙闲聊了起来,直到云本真起身,方才继续谈正事。

    她先到这几天并没白来,已经通过风门和闽商会馆搭上了关系。

    闽商会馆消息灵通的很,对江城、江州及江宁的事态早有所闻,对风沙之名早已如雷贯耳。

    马玉颜对外一直暗示自己是风沙的女人,对闽人更是不遗余力表现自己和风沙的亲密关系。

    对此,风沙相当配合,尽管从未承认,但也从未否认。

    是以在闽人看来,风沙就是自家公主的驸马,且是在闽国危亡的时刻愿意鼎力相助,而且成功帮闽王纾困的驸马。

    虽然他们对驸马的背景并不清楚,但是很显然无比强大。

    韩晶在风门闽人的引领之下,打着风沙的旗号登门拜访,受到了闽商会馆的热烈欢迎。

    双方已经开始了先期合作,三河帮可以借用闽商会馆的人手和驻点,不再两眼一抹黑。

    另外,闽国驻北周显然有密谍组织,闽亡之后虽然损失惨重,体系并没有完全崩溃,由闽商会馆接手,得以维系。

    韩晶尚不够身份借用,必须风沙亲自出马。

    ……

第六百六十八章 简单朴实的日子

    想要在任何一个地方立足,既要顶天,也要立地。

    只顶天,挡不下风,一定被刮得身不由己。

    只立地,拦不下雨,肯定被淋得狼狈透湿。

    通过彤管一杆子捅上柴兴,就叫顶天。

    通过闽商会馆往汴州扎根,就叫立地。

    顶天立地乃是呼风唤雨的前提。

    如果自身立足不稳,一切白搭。

    所以,风沙相当重视与闽商会馆的见面,不仅托付韩晶全权安排,更让云本真将随扈的弓弩卫多换以闽人。

    还特意调了闽女为剑侍到身边服侍,由剑侍副首领绘声和纯狐姐妹分管。

    进得风门的闽人都是经过马玉颜精心挑选的宗室子弟,就是为了讨好风沙。

    马玉颜把这件事当作头等大事,是以曾经不遗余力的召来大批宗室的少男少女,进行层层选拔。

    这些人要么是她的兄弟姐妹,或者堂兄妹、堂姐弟,或者侄儿侄女,堂侄儿、堂侄女,大都姓马。也有一些王后及后妃的亲眷,及部分死忠于闽王的家臣子女。

    总之,凡闽王宗室或与之密切相关的家族,不管辈分,只要适龄,全在选拔之列。

    正因为这些人与闽王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已经饱受亡国的屈辱,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所以无不忠心耿耿。

    马玉颜知道风沙喜欢乖巧的美女跟在身边养眼,是以对选中的少女反复多次,精挑细选。

    既要漂亮听话,还要知书达礼,个个妙龄佳人,甚至有一两个堪称绝色,比她还要漂亮。

    无非寄望风沙看上几个闽王宗室女,享受了倾心的服侍,心自然会往闽国这边再偏一点。

    云本真这次又挑选了一遍,选出了最漂亮的十余名少女升为剑侍交给绘声。

    风沙看了果然很满意。

    这些少女不仅年轻漂亮,气质好,举止也优雅,显然出身高贵。

    加之经过风门的锻炼,既显得青春靓丽,又不缺乏沉稳和英气。

    完全没有什么生疏的过程,立刻就是称职的剑侍和贴心的婢女。

    不过,一下子涌来这么多人,颇有点鸠占鹊巢的意味,起码赵家后院在一日之间变成了禁地。

    住在隔壁的赵旦见院内的婢女没有一个不堪称绝色,当真垂涎欲滴,意欲调戏,偏偏被弓弩卫拦下,居然连门都不得进,自然勃然大怒,跑去找母亲告状。

    赵夫人面上训斥儿子,转头去找赵大公子吹风。

    她当然了解自己的丈夫,知道怎么把火撩起来。

    赵大公子一听自家后院有美女成群结队,立时兴冲冲的跑过去,结果看了两眼,既不闹事,也不进去找风沙要人,反倒一手揪住跟来的儿子,扭头就走。

    赵旦颇为不解,自己的纨绔老爹怎么转性子了?忍不住连声追问。

    结果立马挨了老爹几个大耳刮子。

    “蠢货,你看那些婢女的模样气质,随便拿一个说是公主都有人信。你爷我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能得罪凌少,偏不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说明什么?”

    赵旦捂着脸道:“什么?”

    赵大公子气不打一处来,跳着脚道:“说明他来头很大,说明你老子我得罪不起。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要找女人去对面,别在家里碍眼,快滚蛋。”

    本来他一路上都没有想明白这点,直到看到凌风身边忽然多出这么多美人,几乎瞬间想通。

    以往他没少跟别人抢女人,无非看谁的后台大,谁的后台最大,当场最漂亮的女人就归谁。

    没有足够的后台,找到漂亮的女人也留不下,肯定被人抢走。

    所以,在他看来,谁身边的女人最多最漂亮,谁的后台最大。

    他对凌风一直抱有敌意,态度之所以发生转变,就是因为发现凌风身边有三个绝色美婢。

    就靠着这么简单朴实的逻辑,他纨绔归纨绔,霸道也霸道,还从来没有吃过真正的大亏。

    风沙当然不会知道院外发生的这些琐事,特意选出了两位最漂亮的闽女,叫到身边问话。

    一个叫马玉怜,一个叫马思思。

    风沙见两女漂亮,容貌又肖似,忍不住多问了几句,结果差点听晕过去

    两女论年纪仅比马玉颜小上一点,不仅差着辈分,还乱着辈分。

    马玉怜不但是马玉颜的妹妹,还是马思思的姑姑,更是马思思的姐姐。

    她们的母亲陈氏是个私生女,名义上的父亲有断袖之癖,陈氏的亲娘和父亲的情人私通生下了陈氏。

    陈氏后来成为闽国开国君主的贴身侍姬,封为才人,育有一女,就是马玉怜。

    马玉颜和马政乃是当时王后的子女,马玉怜确是马玉颜同父不同母的妹妹。

    没多久,闽国开国君主亡故,马家三王子杀兄夺位,早就觊觎陈氏姿色艳美,不顾人伦把陈氏封为淑妃,后又立陈氏为王后,生下马思思。

    如此,两女同母异父,同辈又差辈。

    之后多年,马家兄弟还是杀来杀去,争着当闽王,最终被南唐一锅端掉,来了个一网成擒。

    两女与马政不亲,马政投降的时候不在王城,没有被南唐俘获,闽地世家将她们藏匿起来。

    后来马政获封羽林大将军,马玉颜广发宗室召集令,方才前去投靠。

    其实还有很多闽王宗室的直系女子姿色资质皆不俗,可惜成为俘虏被关在南唐皇宫里受尽屈辱,大多被风沙亲手解救。

    得知马玉颜要为风沙挑选婢女,无不踊跃报名希望报恩,奈何马玉颜只要处子,只好作罢。

    风沙愣了半天愣是没能回过神来,难怪马玉颜宁可呆在中平也不愿呆在闽国,真特么乱呐!

    两女显然也很羞耻身世,说完之后便红着脸羞臊地低头。

    风沙吸吸鼻子直摇头。

    仅看闽亡之后,闽王马政,乃至公主马玉颜仍在闽地拥有极高的威望,就知道闽国开国君主实乃一代英豪,把八闽之地开创得欣欣向荣,民心景从。

    若非马家诸子杀来杀去,自家人杀自家人杀得元气大伤,南唐哪有那么容易趁虚而入,把闽国给灭掉。

    当真自作孽不可活也。

    ……

第六百六十九章 魔门和正道

    韩晶安排闽商会馆事宜的同时,花娘子找上门替柳艳传话,约风沙在皇宫东南角外启圣院见面。

    另外,她还向风沙求助。

    言说她们入城之后遭到了多次袭击,有几次差点丧命,有一次两女仅是侥幸逃生。

    柳艳很确定是魔门中人出手,至于为什么这么确定,柳艳没说,只是希望风少能够给予些帮助。

    启圣院?风沙一听就知道肯定跟隐谷密切相关,就像四灵位于汴州内城东南角的四圣观,又或者隐谷在江宁府的紫极宫,名称皆带有浓重的宗派意味。

    一般来说,这种地方都是对外的门脸,用来接待与自家有些关系又不能算自己人的地方。

    平常时候,这里无论任何举动或者发声,皆代表一方正式的态度,所以各方会特别关注。

    比如四圣观代表四灵,所表达的态度皆是四灵的态度。

    看似权重,其实不然。

    如果不能左右四灵决策,那么这里单纯是个传声筒。

    风沙身为四灵高层,入驻之后一定会承担责任,未必能够真正主持事务。

    哪天上面来道命令,会损坏他利益的那种,需要四圣观做出表态。

    届时,他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偏偏躲都没地方躲。

    总之,让风沙入驻四圣观的主意实在很缺德。

    偏偏明面上合情合理,猛一眼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好像还是为你好。

    在风沙看来,这无疑是个下马威,甫到当晚就提醒他:汴州高手如云,挖坑如雨,稍不注意,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至于魔门中人袭击柳艳,风沙既不吃惊也不疑惑,就是有些头疼。

    魔门是江湖人的叫法。

    魔门诸宗皆拥有百家的背景,属于百家之中已经式微,不入流的支脉。

    正因为不入流又式微,所以手段越发激进极端,用以保持自身的延续。

    魔门不局限于具体哪个百家,算一个松散的联盟,目的就是抱团取暖。

    比如,易门就是魔门一支。严格来说,偃师一脉也算,甚至风门都算。

    换句话说,魔门乃是百家主流之外的百家联盟。

    其中势力最大,也算魔门主体的宗门当属佛道两家的几个支脉,被百家主流斥之为“外道”。诸如易门,被斥之为“邪门”。

    邪门外道合起来就是江湖上广泛认定的魔门。

    百家主流合起来就是江湖上广泛认定的正道。

    论手段,如今的四灵比魔门还魔门,墨家支脉更是当过近千年的的魔门主体,比如数代墨修都有过诸如“邪帝”、“魔帝”之类的称号。

    只是现在没人敢这么认定,连隐谷都不敢正式表态。

    如果柴兴开始灭佛,维持的时间长一点、范围广一点,百家主流的意志和皇权达到了彻底的统一,那么今时之佛门就是未来之魔门。

    易门参加了四灵大会,等于被百家主流所认可,起码在百家层面脱离了“邪门”的范畴。能否真正跃入主流成为正道,还要看往后的发展。

    正因为魔门诸宗和百家诸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根本同宗同源一家人,所以永远不可能被真正的消灭掉。

    包括儒道墨法佛在内的百家,谁还没当过几天魔门,被人喊打喊杀拿来灭啊?

    另外,没有魔,哪来佛,更无道。

    养寇自重的道理,没有百家不明白的。

    魔门对柳艳出手,更像是在演戏,起码在最高的层面应该有着某种默契,恐怕还是用来炒热连山诀。

    以柳艳的个性,居然会让花娘子前来求援,说明她的处境真的很艰难。

    风沙不明白具体的情况,随意插手干涉很可能坏了人家的大事。

    连山诀将要和“天命”合一,已是百家共识。

    对如今的百家来说,只要事关连山诀,再小的事也是天大的事。

    不过,柳艳护送他一路,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人是一定要救的。

    风沙思索了半天,也沉默了半天,直到花娘子都快要绝望了,方才不紧不慢的道:“我所能做的不多,顶多给你们安排几个绝对安全的地点,用以避难。”

    花娘子十分失望,她完全不明白风沙有什么好犹豫的。

    风沙的势力这么大,认识那么多大人物,去哪都有面子,手下又有这么多人,不愿意帮忙出头就算了,居然连点人手都不愿意借。

    她十分不理解,是以又气又怒,甩手道:“不必了,几间房子我们还是租得起的。”

    孟凡赶紧拉住她,向风沙赔笑道:“要不我把我的房间腾出,让柳仙子暂时住一下。”

    风沙有些无语,他不愿派人保护,正是因为不能随意往柳艳身边伸手,不能让人认为他想吃连山诀的独食。

    尤其他已经和王尘形成共识,事关连山诀的利益都要通过王尘的代言行走。

    如果把人接到自己身边,柳艳倒是安全了,他不仅破坏了墨修与隐谷达成的协议,还立刻成为百家公敌。

    最关键,没办法跟人解释。

    孟凡也好,花娘子也好,根本没有资格知道这些事情。就算告诉他们,他们也听不懂。局限于眼界和认知,甚至无法理解。

    风沙不动声色的冲孟凡道:“要你跟着韩先生,你又跑来我这里干什么?给你透个风,事关魔门,她比我更清楚其中道道,能够使上劲。求我不如求她。”

    孟凡啊了一声,和花娘子相视一眼,忍不住道:“真的?”

    风沙笑道:“是真是假,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花娘子叫了声等等,狐疑道:“你是说韩先生是魔门中人?”

    风沙不答反问道:“花娘子人称花蛛,手段邪门的很,你也是魔门中人了?”

    花娘子急道:“胡说,我不是。”

    风沙又道:“以花娘子的手段,以前在潭州的时候,或多或少也接触过一些魔门中人,至少也知道一些魔门的门道吧?”

    花娘子顿时闭上嘴,不做声了。

    风沙含笑道:“知道不一定就是。反正我给你们指路了,走不走是你们的事。至于安全的地点,你们找我,我还是要找韩晶帮忙安排,不如你们自己去找她。”

    花娘子冷笑道:“合着你从头到尾都不想帮忙了。”

    风沙吸吸鼻子,苦笑道:“虽然听着有些难听,确是如此。”

    ……

第六百七十章 闽商会馆

    闽商会馆位于内城城东惠和坊,周围全是坊市,人声鼎沸,人流不息,十分热闹。

    据韩晶说,这是白天是坊市,晚上是鬼市,就是江湖人的黑市。

    只不过规模巨大,整坊皆是。一到晚上,全是夜摊,来往客众,不逊白天。

    连寻常百姓偶尔都会趁夜溜出本坊,来此买些日常却违禁之物,比如私盐私药之类的私货。

    几乎每间铺面都有地室,多数相连,四通八达。

    这里才是真正的黑市,贩卖各种奇珍异宝,乃至军械武械,甚至于人。

    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除了江湖人和亡命徒,也只有道上的人才敢进敢出。

    汴州曾是魏都大梁城。唐李白侠客行中有名句: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正是此城。

    千百年来,因兵祸及黄河决堤,整座城多次被埋入地下,又再兴建。

    至前唐,于旧城之上再建新城,是为汴州,又称汴梁。

    至如今,柴兴又再兴修。

    简而言之,汴州地下有城,且相互层叠,不止一座,鬼市就是入口之一。

    风沙一个念头转过,低声问道:“魔门的地盘?”

    韩晶微怔,而后点头,笑道:“放心,我代你拜过码头了。”

    风沙不禁撇嘴,墨修曾是魔门的魁首,他去魔门的地盘还用拜码头?

    韩晶身为偃师当然知道这点,故意装作不知道。

    他也从未当面揭破韩晶的来历,大家心照不宣。

    随着马车转入惠和坊一条侧街,韩晶忽然冷不丁地道:“你让花娘子来找我问魔门中事,是几个意思?”

    风沙呆了呆,干笑道:“这件事涉及连山诀,我真的动弹不得。我猜测你多少有些百家的背景,比我更适合处理魔门中事。”

    韩晶美眸眨巴两下,嫣然道:“为什么涉及连山诀你就动弹不得了?莫非四灵和隐谷达成了什么协议,又或者你瞒着四灵和隐谷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

    风沙立马闭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韩晶也不做声了,仿佛没问过一样。

    又过少许,马车停下,乐声陡鸣,端得喜庆。

    绘声揭开车帘,马玉怜和马思思分别引风沙和韩晶下车,并跟着绘声和纯狐姐妹作为亲随紧随其后。

    一栋简朴却高大的建筑,张灯结彩,缚成鲜艳醒目的彩楼,

    近百名乐女门外成列奏乐,更有只多不少的舞女缤纷作舞。

    大门内外挤满了前来欢迎的闽人,一个个十分兴奋,前排笑脸欢悦,后排踮脚伸颈,甚至蹦跃起跳,显得热情踊跃。

    韩晶向风沙挨个介绍引荐闽商会馆的要人。

    众人纷纷行礼下拜,不乏热泪盈眶。

    风沙在簇拥下进得会馆,入得主廊。

    南北天井两廊倾下瀑布水幕,就像桃花洞一样,不过规模更大,且两侧都有,仅是少了曼妙肢体上映窈窕扭动之妙影。

    数百人围聚主廊上方的二、三楼走道,随着风沙走进来,纷纷扶栏观望欢呼。

    什么叫做众星捧月,这就是了。

    进到大堂之后,风沙立于上首,代表玉颜公主说了一些安慰鼓励的话语,引得诸人纷纷泣涕抹泪。

    闽商会馆的馆长姓张,四十多岁年纪。

    他适时上前,高声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全赖公主周旋,驸马尽心,王上月前已获封鄱阳王,解除囚禁,搬出台城七福院,开府自立。”

    众人先是倏然一静,鸦雀无声,过了少许,欢呼声蓦然喧天。

    不少人边哭边叫,面南下拜,也有人来拜风沙。

    闽王重新封王,意味着受到赦免,同时也意味着所有闽人受到了赦免。

    就算仍旧受到打压,起码在身份上不再是贱民。

    风沙在江宁时没少为马政操心,弄了不少手腕,使其成功获封羽林大将军。

    本来马政早就该封王了,唐皇和李泽联手压下对辰流和马政的册封,放出风声,想把风沙从江宁逼走。

    云虚和马玉颜果然向风沙“软语相求”。

    风沙的确撑不住,他走后不久,云虚和马政双双获得南唐册封。

    消息新近传来汴州,张馆长刻意瞒下,直到此刻借着接待风沙的机会才告之于众人。风沙也是现在才知道。

    自江陵伊始,风沙一直庇护着马玉颜,到东鸟之后,更是千方百计的给闽人以政治上的庇护,至江城,至江州。

    尤其在江宁府,直接面对南唐对闽国的压制,为了扭转乾坤,他曾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更是欠下了一把大人情。

    之前的付出,现在终于看到了收获。

    众人继续欢闹一阵,张馆长带着数名要人,请风沙入内详谈。

    风沙只带了马玉怜和马思思,入内后向诸人介绍了两女的身份,代表这是一场仅有闽人参与的会见。

    不过,只提两女父亲,提都不提她们的母亲。

    张馆长等人比谁都清楚这里面的道道。

    同是公主,马玉颜无论正统、嫡长、功劳,尊贵程度与两女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亡国之人,又远在异国他乡,得见闽王室,诸人还是相当激动,赶紧拜见两位公主,忍不住掩面哭啼。

    两女也情难自禁,哭哭啼啼。

    诸人絮絮叨叨地闲聊了起来。

    风沙倾听一阵,这才知道原来张馆长乃是闽王妃张月华的大哥。

    张月华似乎跟兄长有过通信,是以张馆长知道是风沙亲自从南唐皇宫中救出妹妹,对风沙的感激溢于言表。

    风沙避而不谈正事,主要说马政与连氏的联姻,以及此事对闽人的益处。为了避免张馆长尴尬,也说了些闽王妃的事,故意掠过了难堪,仅捡些趣事说。

    总之,过去都过去了,明天会更好。

    就这么聊到中午,张馆长又请风沙参加闽商会馆摆开的大宴。

    里里外外,满满当当,少说百来张大桌,在座男女老幼皆有。

    其中各类打扮齐全,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商,穿着简朴的丁夫,不乏劲装的江湖人,似乎在汴州的闽人全都来了。

    还有很多人没有位置,坐于台阶,甚至席地,依然热热闹闹,欢天喜地。

    午宴过后,张馆长邀请风沙入住会馆。

    风沙考虑再三,还是婉拒。

    言说此来汴州一堆棘手事,无力给予帮助,还会惹来麻烦,如今闽人的境遇刚有些好转,不能再招风惹雨,希望闽商会馆能给三河帮一些帮助云云。

    ……

第六百七十一章 隐谷女仙

    闽商会馆很强大也很弱小。

    有钱有人,在地扎根。

    但是,有钱有人并非万能。

    像一片草地,无大树遮风挡雨,若来风雨,只能硬扛。

    和风细雨,或许滋润;狂风暴雨,那就零落。

    风沙新到汴州,暂时没有遮风挡雨的能力,那就不要给人招风惹雨。

    此来闽商会馆一趟,最大的收获就是让三河帮和闽人正式搭上了关系。

    赵馆长献出了原属闽国的谍网。

    当然,只能通过马玉怜和马思思借用或者调用。

    赵馆长这是在用极其有限的筹码,给自家的两位公主增加分量。

    另外,他还派了一些侍从婢女侍奉公主,都是闽商会馆头面人物的子女,其中也包括赵馆长的幼子和女儿。

    风沙乐见其成。

    要知汴州兴修扩建,不仅外城由郊区变城区,内城也有许多地方大变模样,街道改道,坊市重分,哪怕拿着城图都走不清路。

    无论去哪,必须要有熟悉本地的向导。

    最关键,要忠心可靠,会馆首脑的子女就值得信任。

    当然,这些人尚不够资格近身随侍风沙,他让马玉怜和马思思尽快从侍从那里熟悉汴州地理,以后带着她们俩就成。

    风沙在汴州大致转了几天,发现内城的规模比江宁城略小,一旦外城建设完成,顿时大上好几倍,倒是有了些皇都气象。

    这几天,他什么正事都没干,专门吃吃喝喝、游游逛逛,主要熟悉环境,更重要熟悉民风。

    举目青楼画阁,罗绮飘香,花颜争美。

    雕车宝马竞逐于街道,柳陌花渠不乏乐声巧笑,茶坊酒肆更少不了管弦之音。

    虽然不像江宁那么烟雨靡靡,风气开放有过之而无不及。

    别说遍布全城的风月场,凡稍微大点的酒楼饭馆,皆有浓妆美妓驻于店内醒目处,以待酒客呼唤,少则数十,多则上百。狎妓之风甚浓。

    相比秦淮风月,没有那么多**蚀骨的花样。

    男子豪爽,女子大方,又不乏淳朴和热情。

    毕竟地处北方,连番经历战火和毁灭,难免有些放纵性情,颇有点及时享乐的风气。

    或许兴建新城的关系,近期涌入了大量丁夫和移民,不乏流民,不乏胡人。

    不知是否因为此地拥有巨大的黑市,或者因为连山诀的关系,江湖人更多。

    治安明显较江宁最乱的时候还要差上一些,一言不合,斗殴者不在少数。

    发泄了情绪,打一会儿也就散了。很少见血,顶多鼻青脸肿,未见丧命。

    巡城军巡不到的地方,江湖人会动兵刃。

    很明显仅是江湖拼斗,并非动辄灭门的惨杀,更没见当街开打,很自觉的前往偏僻的地方。

    说明官府权威仍重,治安乱,秩序不乱,依然稳定。

    百姓畏惧律法,江湖人也担心事情惹大,收不了场。

    或许风沙这几天悠闲过了头,很多人明显坐不住了。

    他的附近,不明身份的人开始增多。

    据绘声说,那些人之间已经开始有了争斗,甚至伤亡。

    彼此又很有默契的于无人之处速战速决,没有惊动平民,没有扰乱秩序。

    风沙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跑去兴国坊一家小酒楼吃饭,进得包房之后,让绘声迅速换上和他一模一样的装束,带着马家两女留于房内。

    纯狐姐妹则抱着他顺着窗户翻入巷内,由侧面进到旁边的袄庙,再由袄庙后墙连跃数墙数巷,来到了启圣院。

    风沙近日一直围着宫墙绕圈,游逛附近的坊市,这次终于抓到机会甩开跟踪,去赴启圣院之约。

    虽然是柳艳通过花娘子发出的邀请,风沙不动脑子都能猜到,一定是隐谷中人邀请他,而且八成就是那位代言王尘的隐谷行走。

    启圣院清幽静谧,小径曲折,小溪潺潺,环境上佳,风景挺好,就是略有些清冷萧瑟之感。

    风沙悠然自得的踏步于石路,倒是纯狐姐妹显得异常紧张。

    流火忍不住向主人附耳,动听的嗓音有些发颤:“好多人埋伏在附近,气脉悠长,都是高手。”

    风沙哑然失笑,随口道:“跟我走就是了,没事的。”

    流火见主人好像很熟悉这里,似乎认得路,满心疑惑,偏又不敢多问,只好向妹妹使个多加小心的眼色,然后乖乖地跟着。

    风沙并不认识路,他仅是知道不管自己往哪个岔路走,一定会在启圣院的某个地方,见到要见他的人。

    路经小池畔,一位美丽的女神忽然在余光的最边缘处降临人间。

    多过去一点,无法发现。多过来一点,又不够惊艳。

    真真恰到好处。

    风沙缓缓地停步,轻轻地转身。

    他见惯美人,依旧瞧怔。

    这是一位明丽朴素的披发少女,宛如空山灵雨蓦然扑洒,雾涧之上折出一道亮丽的彩虹,似真似幻,艳又不艳。

    明明离你很近,偏偏看着很远。

    明明触手可及,偏偏又给你一种一抓就会抓空的感觉。

    像雾、像云,像风拨弄雾和云,远观很美,近观全无。

    这是风沙见过最像仙子的少女,不逊宫青秀的绝色,气质更是说不出的缥缈,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飘逝。

    在专修精神的风沙看来,这位少女和王尘一样,周身伴着几乎显形的灵气,散发着奥幻的波动。

    风沙歪头使了个眼色。

    纯狐姐妹还在望着那少女发呆,仿佛魂都被吸走了。

    风沙轻咳一声。

    两女立时惊醒,看着主人的眼色,红着脸退走。

    风沙行礼道:“墨修风沙风飞尘。”

    少女还礼道:“隐谷郭妙郭青娥。”

    风沙不禁抬眉。

    郭清娥那对深邃又明亮的眸子仿佛能够洞彻人心。

    “墨修没有猜错,我是她的妹妹。我刚刚见过她,她刚刚提过你。”

    风沙笑了笑道:“我该叫你公主,还是仙子?”

    如果说王尘代表隐谷儒家,那么郭清娥显然代表隐谷道家。

    风沙实在没想到,除了彤管之外,郭武居然还有一个女儿在世。

    应该早就入了隐谷,就像李佳音和李玄音一样少有人知,所以才能活下来。

    郭青娥淡淡道:“无非代称,墨修随意。”

    风沙问道:“以后怎么找你?不会通过你姐吧?”

    “周皇欲建洞真宫,召南唐女冠守一为道职。墨修认识守一,守一也认识墨修,正可倚为联系。”

    风沙再度抬眉:“守一是谁?”

    “钟仪心。”

    ……

第六百七十二章 玩弄于股掌之间

    彤管的妹妹居然是隐谷的代言行走,这将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变数。

    大到风沙暂时没有办法对事态的发展做出正确的预估。

    比如,他通过彤管送给柴兴的礼物,能否顺利的继续?

    这份礼物乃是通过柳艳杀死符昭信一事,把隐谷拉入灭佛的麻烦,帮柴兴创造出一个大局。

    风沙原本打算借助隐谷的代言行走继续推动此事。

    等于用隐谷这个杠杆翘彤管,通过彤管翘柴兴,最后撬动柴兴撑起大局。

    这个大局,风沙可以拿来护身,也可以拿来砍人。

    等于借用了柴兴的刀和盾,砍人麻利,当盾耐劈。

    其实,这一招是仗着信息不对等做中间人赚差价。

    抛开一切纷杂,本质就是从隐谷这边低价买,往彤管那边高价卖,彤管加点价,再卖给柴兴。

    彤管加的这点价,就是她暂时的安全和一定的权柄。

    没曾想她竟是郭青娥的姐姐,岂非可以完全越过中间人?

    一旦两女直接联系上,风沙等于失去了掌控彤管的筹码。

    这不是二减一等于一,这是一减一等于零。

    因为彤管很有可能反噬。

    郭青娥也会识破他的计策,阻止隐谷被他拖下水。

    彤管当然不叫彤管。

    彤管是彤管在侍卫司的化名。

    其实风沙一直都不知道彤管的真名叫什么,只知道她一定姓郭。

    见过郭青娥之后,风沙忽然很想见到彤管,有很多事想要问她。

    偏偏不知道彤管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出宫没有,更不知道怎么联系她,只能等着被她联系。

    原本筹码在手,风沙笃定彤管一定会回来求他,现在不一定了。

    离开启圣院,返回小酒馆,风沙有些沮丧。

    出师不利,损失很大。

    如果彤管这条线彻底断掉,他只能等着赵重光来汴州之后,亦步亦趋的尝试接触汴州的各方高层,慢慢地寻找缝隙往里扎根。

    旷日持久,变数又多。

    马思思见主人一个劲的喝闷酒,似乎心情不好,挨过去挤开流火,陪着笑给主人倒酒。

    风沙看了她一眼,伸指往身侧点了点:“坐下来,陪我喝几杯。”

    马思思十分高兴,赶紧拾来杯子。

    马玉怜也挨了过来,挤开了授衣。

    风沙笑道:“好好,你也坐下,你们姑侄俩陪我多喝几杯。”

    流火和授衣相视一眼。

    流火容色黯淡,微微低头,显得很失落。

    授衣冲着马思思使劲瞪着眼睛,脸蛋都气红了。

    倒是绘声面不改色,招呼两女给马家姐妹倒酒。

    风沙似乎全无所觉,边喝酒边谈笑。

    马家两女使出了浑身解数讨主人开心,又说趣事又吹捧,没过一会儿,一左一右的倚到了风沙怀里。

    流火一直低着头,默默地添酒。

    授衣的红脸都快气白了,心道你们姐妹俩好歹也是公主,拍起马屁居然这么露骨,这么不要脸,还这么不知羞。光天化日之下,手都快伸到主人袍子里面了。

    绘声斜她一眼,心道也不看谁教出来的,从云首领手里过的人,无论男女就没有不玩命讨好主人的。

    不过,两女的马屁拍的这么肉麻,还是出乎她的预料,云首领可不会教这个。

    却不知两女好歹也是金枝玉叶,不像绘声打小就是奴婢,也不像纯狐姐妹出身武林世家,又在师门长大,也就是受到长辈及师兄弟的宠爱而已。

    她们打小被人拍着马屁长大,仅是有学有样。就算现在侍奉风沙,闽商会馆还是送来一批奴婢仆从侍奉她们呢!跟在主人身边是奴婢,回去就是主人了。

    风沙正笑呢!敲门声响。

    有个粗嗓子在门外问道:“大爷,还要加菜吗?”

    绘声望主人。

    风沙略一思索,微微摇头。

    绘声高声道:“不要。”

    粗嗓子又道:“那要添酒吗?”

    马思思摇摇酒壶,觉得快要空了,刚要启唇,风沙伸手掩住,又向绘声使个眼色。

    绘声愣了愣,故作不耐烦道:“不要不要,喝完了我们自己添。”

    门外沉默少许,忽然嘎吱一声,门开了。

    “哪能劳动小姐,添酒这种是还是我们下人来。”

    一个伙计伸头进来,嘴上说着话,脸上笑眯眯,眼光似乎在环扫房内,视线对上风沙的眼睛立刻收敛垂目。

    绘声粉脸涨怒,娇叱道:“谁许你进来了,滚出去。”

    活计赔着笑,忙不迭的缩头关门。

    风沙叫住他道:“进都进来了,加点酒菜也好。来点煎燠肉,抹肉淘。”

    活计道了声好咧,退走。

    风沙低下头把玩着半空的酒杯。

    流火小声道:“这里是北食馆,他应什么川食……”

    煎燠肉,抹肉淘都是川食,她们姐妹俩很拿手。

    流火话到一半,忽然和授衣相视一眼,齐声道:“他不是这里的活计”

    风沙轻笑道:“看来这顿饭吃得太久,有些人等急了,怕我金蝉脱壳,特意找个借口进来看看我还在不在,呵呵~”

    马思思忙道:“主人神机妙算,那些笨蛋全被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风沙伸手捏捏她的脸蛋,笑道:“你也是个小笨蛋。”

    马思思面现羞晕,挪去主人腿上挨坐,媚眼如丝的道:“所以要被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授衣终于忍不住轻啐道:“狐媚子,不要脸。”

    流火急道:“闭嘴。”

    风沙摆摆手,笑道:“我喜欢狐媚子,尤其喜欢大狐小狐一起来。”

    流火和授衣俏脸同时一红。她们俩闯荡江湖的外号就是花山飞狐,姐姐是大狐,妹妹是小狐。这个外号她们只告诉过主人,连伏剑都不知道。

    马思思向马玉怜咯咯笑道:“思思是小狐,姑姑是大狐,快来啊!”

    马玉怜顺势挨坐,讨好道:“现在我们俩都在主人的股掌之间啦~”

    马思思则向主人附耳呢喃着什么,眼睛得意的盯着授衣。

    授衣低哼一声,扭头不看。

    风沙突然伸手刮马思思的翘鼻子,笑道:“大姑娘家家,乱说话,也不害臊。”

    马思思娇滴滴地撒娇道:“婢子要服侍主人一辈子,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如果连这都害臊,往后怎么伺候您嘛?”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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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