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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四十八章 杨楼风云起

    那美女管事被赵大公子吼得花容失色,再也绷不住,颤声道:“是韩,韩巡检……”

    赵大公子愣了愣,松开美女管事的前襟,讪然道:“原来是他,你早说嘛!”

    韩巡检名为韩通,周皇亲封的京城都巡检,总领开封扩建事宜,汴州左右巡城军皆是他的属下。

    如今汴州正在扩建为开封府,正是韩通权力最大的时候,真正的实权人物,他一个纨绔子弟绝对得罪不起。

    风沙忽然插口问道:“除了韩巡检还有谁?”

    韩通除了北周朝廷的身份,还是汴州玄武主事,兼任玄武观风使第二副使,正是他在四灵的直系属下。

    赵重光有嫡系任汴州玄武副主事一职,风沙完全可以将韩通架空。

    不过,韩通乃是北周总执事的入门弟子。

    只要大面上还过得去,风沙也不敢真的将其架空。

    灭打瓦尼寺,韩通出了力,毕竟巡城军归其统领。

    最关键,巡城军属于禁军序列,所以韩通在禁军也有挂职,乃是侍卫司的权点检,也算是赵仪的属下。权就是暂代的意思。

    灭打瓦尼寺,韩通到底是奉柴兴之命调动巡城军,还是听他的命令,或者听赵仪的命令,又或者兼而有之,很难说。

    柴兴之所以用韩通,主要还是卖好四灵,顺便拉拢北周总执事。

    扩建新城,北周四灵的人总领其役,自然能够获得最大的好处。

    再者,墨家不仅守城术冠绝天下,造城术也一样。

    同时精擅且能够兼顾民事和军事用途的建造大师,仅墨家一家出产,别无分号。

    青龙这方面人才济济,北周总执事请出几位擅长建造的青龙中执事帮衬韩通,修个开封城小意思。尤其韩通性格凶恶,手段残酷,乃是最好的监工。

    总之? 韩通此人身份复杂? 身上的牵扯很多,到底听命于谁,心思又真正向着谁? 很难说。

    既然恰好碰上? 风沙对韩通的客人很关心。

    那美女管事惊魂未定的回道:“好像是禁军的几位上将军,其他奴家真的不知道。”

    没有赵仪,风沙的心思放下大半,倒是冒起另一个念头:禁军的高阶将领私下串联,对柴兴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杨楼给赵大公子重新安排的上房与原来的包间特意隔开一些? 奈何好位置都在一层楼,且都在同一方向,也就隔了两三个包间? 一个楼梯口罢了。

    无论是韩通还是赵大公子? 杨楼都得罪不起? 只好多找了些漂亮姑娘作陪,奈何几名顶尖的花魁全都没来? 乃是以量抵质。

    赵大公子也就抱怨几句,倒是没有发火? 风沙不高兴了。

    因为赵大公子在此有固定的包间? 所以他没有特意定房。

    但是,这次是他宴请赵大公子,而不是赵大公子宴请他。

    按理说,就算不能找来全部的花魁作陪,至少来上个一两位意思意思,一位都不来,什么意思?

    尽管心中不爽,风沙也不至于为这种事闹出事端,为了安抚赵大公子,他特意把纪国公夫妇送他的幼龙骨转赠给赵大公子,还特意让易夕若留了个药方。

    赵大公子居然认得这玩意,不免大喜过望。

    问才知道,原来他当时也去黑市竞争这玩意儿,结果碰上了真正财大气粗的人,愣是没争赢,好生遗憾,没想到居然是风沙买走了送给他。

    失而复得的感觉令他心花怒放,根本不管什么药方不药方,恨不能立时碾粉混了酒喝个痛快,然后当场来个大块朵颐,还要拉着风沙一起。

    风沙闹了个哭笑不得,当然不会允许赵大公子在他身边胡来,好说歹说才劝住。

    正在两人酒酣耳热的时候,王升忽然领着一个人不告而入。

    说实话,包房内的场面着实有些乱。

    不仅流珠快被赵大公子剥光,依偎在旁的美妓情况差不多,还有十数名或作媚舞,或唱不堪入耳的小曲。

    一时香躯紧贴,肆意扭摆;一时离远,挥洒媚姿,极尽诱惑之能事。

    风沙当然把持得住,纯狐姐妹仅是左右依偎,夹下菜、倒下酒。

    王升闯入之后见此靡靡一幕,自不免勃然大怒。

    纯狐姐妹见到师兄闯入,不免吓了一跳。

    毫无存在感的易夕若不知什么时候闪到风沙侧面,盯着来人。

    王升同样盯着易夕若,他身后那人探头问道:“哪两个是你的师妹?”

    此人嘴上问着话,眼睛已经盯上了纯狐姐妹,身体不禁一震,忍不住来回扫视,眼中透出“竟有一对如斯极品”的神色。

    王升恭敬地指出道:“就是她们。”

    那人行出王升身后,冲风沙笑道:“听说你是什么客卿?”

    王升忙道:“三河帮。”

    那人唔了一声,道:“有点印象,好像听罗欢那小子提过一句。”

    罗欢乃是护圣军右指挥使罗彦的大公子,与风沙在南唐见过面,无论在北周朝廷还是于四灵皆是赵仪的副手,如今也是殿前司的要员,官职不高,权力不小。

    曾经在云虚的撮合之下,与伏剑就三河帮达成互利的协议,算是三河帮在北周的靠山之一。然而因为汴州形势的关系,空有其名,未有其实。

    但是,不能说对三河帮没有任何帮助,起码三河帮的货船行经地方的时候,没少打着罗欢的旗号,确实少了很多麻烦。

    风沙起身行礼道:“敢问兄台何人?”

    那人笑而不语。

    王升赶紧介绍道:“盖将军乃是右监门卫上将军,监督开封新南城兴造事宜,这才是真正的大码头,千万别拜错了。”

    监门卫掌监宫禁及守卫事,绝对是皇帝的心腹重臣。又负责监督开封新南城,说明还是韩通的属下,起码名义上是,更有可能是柴兴用来监督韩通的心腹之一。

    既然新南城有监督,东西北三面恐怕也有类似的监督。

    莫非韩通今次的客人就是这几名监督?

    赵大公子推开流珠,拍案而起,怒道:“盖万,你这老小子什么意思?干嘛跑来砸我的场子?”

    盖万好似现在才看到他,怪声怪气地哟道:“这不是赵大公子嘛!听说你小子混成了汴州风月阵的魁首,还真是给我们这帮老朋友长脸啊!”

    ……

第七百四十九章 杨楼风云承

    听盖万的口气,明显和赵大公子相熟,看年纪也是同一辈的。

    赵大公子怒极反笑:“我混我的,关你p事。”

    盖万的祖父曾是先朝高官,爵封郡公,死后追封太师,然而近几十年改朝换代太频繁,到盖万父亲这一代家道中落。

    那时,赵重光不仅是玄武上执事,还是前朝的军使、检校太尉,执掌禁军。

    想也知道赵大公子多么的风光,其时盖万仅是跟在他屁股后面乱跑的狐朋狗友之一,还是很不起眼的那种。

    奈何世易时移,赵大公子无心仕途,到现在还是个纨绔。

    以前混同一挂的老朋友,不少人已经身居高位,赵大公子在他们看来没有任何威胁,又有个好爹,没有必要得罪,区区风月场上那些事,自然给足面子。

    当然,也有和赵大公子不对盘的,毕竟这老小子纨绔过了头,缺德事真的没少干。

    盖万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和赵大公子是两个圈子的人,平常鲜有交集,就算偶尔有些交集也拿赵大公子没有办法,毕竟赵重光还在任上,一直手握重兵。

    赵重光致仕之后,盖万不免萌生报复的念头,然而多年积威尚存,一时间他还不敢轻举妄动,尤其在符图吃瘪之后。

    直到今天,王升吃了易夕若的亏,有心报复,于是把赵大公子和凌风及师妹的事说了,盖万听后心下大喜,顺水推舟过来砸场子。

    毕竟韩通占了赵大公子的包间,同来还有数名大权在握的禁军将领,每一个的身份地位都不逊于他,给了他十足的底气,至不济也可以祸水东引嘛~

    见赵大公子发火,盖万微微一笑,对风沙道:“听王剑儿说,三河帮有意往北地拓展? 于汴州扎根?”

    风沙笑道:“不错。”

    王升附和道:“盖将军监督外城南兴造事宜,与监督另外三面的将军既是同僚也是好友,三河帮能否扎根? 不过他一句话的事,赶绝三河帮也是一句话的事。”

    他见这凌风居然听不懂话风? 还不抛下赵大公子转而讨好盖万,便开始**裸的威胁。

    纯狐姐妹吓了一跳? 心里又急又慌。

    两女并不愿意看到二师兄这颗鸡蛋抢着往主人这块石头上撞,偏偏主人当面,她们不敢乱说话。

    盖万慢条斯理地道:“陛下命我监督新城营造? 维系治安?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抢食的? 凌,凌……”

    王升接口道:“凌风。”

    盖万笑道:“你看确实称得上玉树临风? 想必眼光也是明的,千万别拜错了真佛。”

    王升冲风沙道:“愣着干什么,盖将军难得夸人? 还不道谢,快请盖将军入座呀!”

    听两人一唱一和,风沙不禁失笑:“凌某从不拜佛,不管真佛假佛一概无视。今日设宴,专门宴请大公子? 若无他事? 恕不招待,请两位自便,不送。”

    盖万的脸色瞬间阴沉,冷冷地扫视着风沙,像是想看透他的底气到底在哪里。

    赵大公子嘿嘿一笑,坐下来揽着弄珠看戏。

    凌风究竟是个什么底细,他到现在都闹不清楚,甚至对凌风到底姓凌,还是姓风都不清楚。

    反正这是一位连他爹都要慎重对待的人物,连殿前司都虞侯赵仪都要赔着笑低头,盖万这套软硬皆施或许对别人管用,对凌少那就是个笑话。

    盖万冷不丁地道:“凌风是吧!你很快会为你说的话付出代价。”

    纯狐姐妹立刻警惕地挺直娇躯,四对美眸死死地盯他。

    众美妓见气氛愈发不对,一个个充满恐惧,连大气都不敢喘。

    在这些大人物面前,她们就是些无足轻重的玩物,无论谁输谁赢都很可能拿她们撒气泄愤。这种事很常见。

    盖万转向风沙道:“如今城内到处都在闹密谍,三河帮自南唐来,我怀疑这两个女人就是南唐密谍……”

    依偎在赵大公子怀里的流珠顿时低头敛目。

    王升愣了愣,没想到盖万会把矛头转向自己的两位师妹,不由急道:“盖将军……”

    盖万皱眉道:“闭嘴。”又冲风沙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什么时候小小的帮会也敢反天了,信不信我一句话,你今天连杨楼的门都出不去?”

    风沙摇头道:“不信。”

    他的脾气一向很好,一直都没有生气,直到盖万把主意打到纯狐姐妹的身上,对两女的觊觎之心昭然若揭,心里开始冒火。

    风沙回答的太干脆,盖万顿时一窒。

    王升心道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转向纯狐姐妹道:“你们俩跟我走。”

    纯狐姐妹相视一眼,一起摇头。

    王升怒道:“现在不走,待会儿就走不了了。”

    流火小声道:“二师兄你快走吧!事情没那么简单,莫再闹了。”

    这番话她是鼓起勇气,壮着胆子说的,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瞧着主人的脸色,见主人始终没露恼色,方才勉强说完。

    王升皱眉道:“有我在,他能把你们怎样?三河帮又算什么?”转向盖万道:“我这两位师妹年幼无知,没见过世面,还望盖将军大人大量,不要迁恼她们。”

    盖万本想当着赵大公子的面抢走“生意”,还想当着赵大公子的面笑纳本来送给赵大公子的美女双胞胎,最好把赵大公子给气个半死。

    一边仅是个纨绔,一边是大权在握的高官,傻子都知道选哪边。

    没曾想真的遇上个傻子。

    盖万一瞬恼怒之后,心气已经平了,跟个无知无畏的傻子废什么话,不狠狠踩上一脚,哪知道天高地厚,淡淡地道:“罢了,我们走。”

    盘算着待会儿怎么把纯狐姐妹当密谍擒下,他要亲手把这对漂亮的姐妹花拷问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王升拿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纯狐姐妹一眼,猛地甩门而去,赔着笑追上盖万,想为两位师妹求情。

    易夕若凑唇到风沙耳边,低声道:“我去召人?”

    风沙摇头道:“不用。”有汴州玄武主事韩通在,他这个玄武观风使要是被人给动了,那才真是个笑话。

    赵大公子嘟囔道:“今天真特么晦气,喝花酒都能喝出只臭虫,还是走了算了,免得待会儿扫兴。”

    风沙不好意思的干笑道:“大公子别着恼,我现在就把臭虫捏出去,保证不会搅了大公子的兴致。”

    赵大公子眼睛一亮,旋即叹气道:“算了,韩通在呢!那可是赫赫有名的韩瞪眼,在我爹那里都有份体面,招惹不起的。”

    风沙笑而不语。

    赵大公子瞧他脸色,一下子来了精神,试探问道:“莫非凌少拿韩瞪眼有办法?”

    风沙微微一笑,歪头向流火和授衣道:“你俩现在代我向韩通敬杯酒。”

    韩通见过纯狐姐妹,知道这是他的人。

    赵大公子灵光的很,如果风沙真能够降住韩通,岂非由得他嚣张了?正好去打盖万的脸,于是忍不住叫道:“我也去。”又转头向风沙问道:“可以吗?”

    风沙含笑点头,向两女吩咐道:“待大公子殷勤点。”

    两女应是。

    赵大公子难掩兴奋之色,拍着胸脯道:“凌少尽管放心,我就摆个样子,绝不会真的对她俩动手动脚。”

    ……

第七百五十章 杨楼风云转

    王升沿廊相求,盖万颇不耐烦,于包间门前驻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做事了?”

    王升连道不敢。

    盖万点着房门道:“你让我带你过来露露脸,我带你来了。我让你做事,你做不做?”

    王升忙道:“卑职万死不辞。”

    盖万嗯了一声道:“把那对南唐女谍给我擒来。”

    王升脸色剧变,颤声道:“可是……”

    盖万皱眉打断道:“禁军的都校比狗还多,我为什么愿意提携你,你心里清楚,我心里明白。女人和官位,你不是第一次掂量。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又何妨?”

    王升如雷轰顶,脸色惨白。

    盖万伸手往他的肩头轻扫,道:“我玩腻了,自会把人交你处置,放走也好,留着玩也罢,随你喜欢。不愿意没什么,大不了我换条狗喂,多得是人爱啃骨头。”

    王升深吸口气,咬着牙道:“盖将军放心,我这就去调人。那里有个日月门的妖人,十分厉害,最好调点弓手,以防万一。”

    盖万含笑道:“不要在杨楼动手,会惹出麻烦,等他们出门再说。对了,那个叫凌风的小子,让他死惨一点。”

    王升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恨恨地道:“让他死岂非太便宜他了?不如暂且放过,对三河帮下手,届时他会爬着来哀求,到时要他怎样,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盖万眼睛一亮,再度伸手拍他肩膀,笑道:“好办法,你去办。一个小小的帮派,还反天了,哼。”

    王升行礼告退,脚步竟是发颤的很,然而下到楼梯的时候,脚步越发沉稳,甚至坚定。

    盖万门前微驻,换了副稍显阴沉的脸孔,而后推门。

    房内十分火热。

    杨楼最出名的五名花魁皆在作陪,正好一人一个,因盖万离开而空出的那名花魁正含着浅笑弹琴。

    除了气氛稍显旖旎之外,倒是不像赵大公子那边靡靡之乱。

    杨楼乃是汴州第一酒楼,后台当然不是一般的硬? 使得这里的花魁纤腰也挺? 至少可以欲拒还迎。

    诸人见盖万脸色阴沉,皆不由自主的停下动作。

    左龙武统军薛信笑道:“瞧你这张臭脸,被赵大公子给刺到了吧?”

    右卫上将军史全接口笑道:“赵大公子就那脾气? 你别跟他置什么气? 不值当。”

    右羽林将军康环招手道:“过来喝酒。你招惹谁不好,招惹那个纨绔? 不看僧面看佛面,秦国公交出军权是有大功的,陛下也很感念。”

    这三人加上右监门卫上将军盖万都是柴兴的心腹近臣,在禁军的序列之中虽然算不上最高? 却无不把握着要害。

    龙武统军? 掌天子骑从护卫。

    右卫上将军,掌宫禁宿卫。

    羽林将军,掌持戟值班,宿卫殿门,出充车骑。

    监门卫上将军? 掌宫殿门禁及守卫事。

    简而言之,这四人就是柴兴最近身、最贴身,也是最后一层全方位的保护。

    盖万摇着头入席,冷冷地道:“赵大公子给我气受也就算了,没曾想遇上只臭虫,按死嫌脏,不按难受。”

    那弹琴的花魁挺身过来,挨盖万坐下,笑盈盈地持壶倒酒,持杯喂之。

    康环奇道:“你那跟屁虫王剑儿呢?”

    史全嘿嘿笑道:“那还用问,捏臭虫去了呗!我可告诉你,杨楼是韩巡检的地盘,你别乱来。”

    高坐上首的韩通瞪眼道:“他敢!”嗓门很大,震人一麻。

    身边依偎的那位花魁身子都酥了。

    盖万举杯干笑道:“韩巡检放心,什么事也要出得杨楼之后再说。”

    薛信冷不丁地道:“怎么不见你提王剑儿的那对双胞胎师妹,莫不是你想吃独食?”

    盖万笑容更干:“岂敢岂敢。”

    薛信追问道:“你去看了,漂亮吗?”

    盖万道:“王剑儿没有夸大,确实一对并蒂莲花,堪称绝色双姝。诸位放心,见者有份,见者有份。韩巡检尝头羹,大家都没意见吧?“

    众人露出热切的期待神色,无不含笑称是。

    韩通没有作声,自顾自地喝了杯酒。

    康环好奇地问道:“你用什么名义抢人?”

    薛信嗤嗤地笑道:“给人扣帽子呗~他干别的不行,这种事最拿手。”

    盖万心里暗骂一句,岔话道:“刚才说到哪了,对了,韩巡检统领有方,四面之兴建堪称神速,陛下期望三年功成,照目前的进度,恐怕半年就能完工啊!”

    三人不禁展露笑容,扩建开封府如此神速,确实大功一件,他们四人作为东西南北四面的监督,算是沾了大光。

    韩通顿杯道:“老韩我只是个监工,你们四个负责查漏。查出问题,老韩我拿鞭子抽他丫的,查不出问题,又出了问题,小心陛下拿鞭子抽你丫的。”

    四人一齐干笑。

    韩通明明是个大老粗,偏偏下手又狠又准,他们接了这么大的美差,居然连一丁点油水都挤不出来,想拖拖工期都拖不动,自不免又是兴奋,又是惋惜。

    兴奋在提前这么早完工,绝对大功一件。惋惜在一点好处都没捞到。

    就在这时,纯狐姐妹一左一右推开房门,赵大公子吊儿郎当地抖着腿进门。

    诸人先是一呆,旋即互视几眼,又一齐皱着眉头看向盖万。

    唯有韩通不动声色,慢慢地放下刚刚捏紧于掌心差点掷出去的酒杯,转目扫过纯狐姐妹简直一模一样的娇颜,脸色瞬变。

    纯狐姐妹由后至前,一左一右挨到赵大公子的身侧,显得颇为亲昵

    赵大公子以最标准的纨绔姿态,没个正形地歪着脖子笑嘻嘻地和在座几人打招呼,除了盖瓦。

    盖万扫视纯狐二***着脸道:“你来干什么?”

    赵大公子像是没听见,转着脖子环看一圈,奇道:“王剑儿呢?”

    盖万冷笑道:“你管得着吗?”

    赵大公子嘿嘿笑道:“你最好没派他去干些脏活,否则你要倒大霉了你知道吗?”他是纨绔中的纨绔,这种道道比谁都清楚。

    盖万拍案而起,怒道:“也不看看在座都是些什么人,由得你胡说八道吗?”

    韩通瞪眼道:“给我坐下。你老实交代,你让王剑儿干什么去了?”

    诸人皆惊,尤以盖万最惊。

    ……

第七百五十一章 杨楼风云结

    韩通突然拍案发飙,四人一齐打了个哆嗦,又惊又讶又不明所以。

    盖万结巴道:“我我我……”

    韩通瞪眼道:“你什么你,快说。”

    之前,他只知道盖万借着王升师妹的由头找赵大公子的晦气。

    赵重光与风沙上下联手,他有被架空的危险,当然不满极了。

    他不会主动找赵大公子的麻烦。有人去找,他当然乐见其成。

    然而,一看到纯狐姐妹,韩通心里透亮,陪着赵大公子的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风沙。

    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为了不让风沙误会此事是他主使,以后扔他几双小鞋穿,他只能打盖万给风沙看,用以撇清关系。

    盖万定了定神,把事说了。

    无非是让王升调人过来,埋伏在杨楼之外,准备捕捉南唐密谍之类。

    韩通听得冷汗直冒,连唇都白了。

    他开的包间,召集的聚会,盖万又是从他这里去找风沙的麻烦。

    待风沙出杨楼之后,遇上盖万指使的伏击,那么他长一万张嘴都说不清了。

    四灵铁律,不得犯上,此乃四灵的雷池,连风沙都不敢触犯。

    何况袭击自己的顶头上司。

    单凭这一条,韩通就死定了,连他师傅北周总执事都保不住他。

    流火脸若寒霜地道:“你说的南唐密谍,是指我们姐妹吗?”

    亏得有主人撑腰,否则她们姐妹俩对上这种高官,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一定会被当成密谍捉走,其后将受到何等生不如死的屈辱,想想便令人不寒而栗。

    听这盖万描述的口吻,以往类似的事情显然没少做。

    盖万瞧了韩通一眼,嘴硬道:“你们确实有南唐密谍的嫌疑,我也只是例行公事,准备查上一查。既然韩巡检认识两位姑娘,愿意作保,自然另当别论。”

    韩通肯定不会因为赵大公子而发飙,否则刚才他去找赵大公子麻烦之前,韩通就会阻止了。

    那么,只可能因为这对双胞胎姐妹,八成和韩通相熟? 甚至就是韩通的情人。

    盖万心里大叫失策之余? 想着只要一口咬死? 那就是仅是误会。

    毕竟事情并没有真的发生,就算真的发生,韩通总不能因为两个情人就把他怎么样吧?

    言语之中还特意埋下个坑,把韩通推成保人,之后无论栽赃也好? 怎么也罢? 只要这两女出什么问题? 韩通会被拖下水。

    另外三人显然也认为两女是韩通的情人,纷纷出言圆场。

    赵大公子饶有兴味的抱臂看戏,瞧着韩通越发铁青的脸色? 忍不住嗤嗤有声,心道这四个家伙显然不知道两女代表的其实是风少,并非两女本身。

    轻重程度显然天差地别。

    料错这一点,盖万铁定倒霉。

    “够了。”韩通猛一拍案? 深吸口气? 难得压住脾气? 转向赵大公子问道:“大公子怎么看?”

    既然风沙让纯狐姐妹跟着赵大公子过来,摆明是把处置权交给了赵大公子。

    如果不能让赵大公子满意,风沙那关就过不去。

    赵大公子轻咳道:“我怎么看有什么用,我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给人作保的资格都不够,只能跑来求大家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给我点面子,不要为难她们。”

    正事他不行,这种事情他相当在行,拼命的压低自己,其实是在试探韩通的态度,然后再来决定他能够嚣张到什么程度。

    三人皆松口气,纷纷而笑。

    “大公子当然有资格作保,盖万再揪着不放,说不过去了。”

    “他不放过两位姑娘,我也不放过他。”

    “盖万,还不快敬大公子一杯,这事就此揭过,大家继续喝酒耍乐,岂不美哉。”

    盖万提着心也稍稍放松,举起酒杯,勉强笑道:“是该敬酒,这杯喝完,我就去把王剑儿叫回来。”

    韩通的脸色越发阴沉,心知赵大公子越是松口,他越要狠手,否则风沙那根本交代不过去,冷然道:“酒不必喝了,你现在去把王升撤了,然后再回来说话。”

    盖万干笑两声,放下酒杯出门。

    剩下三人准备继续向赵大公子敬酒,韩通忽然将手中酒杯打翻于地。

    三人皆愣,转目询望。

    韩通长身而起,从怀中掏出一方金令。

    三人一见此令,吓了一跳,且是真的跳了起来,纷纷躬身,向令行礼,口称陛下万岁。

    赵大公子哪见过这玩意儿,哆嗦一下,也跟着行礼,口称万岁,奈何比三人慢了半拍,颇为滑稽。

    纯狐姐妹相视一眼,也福身行礼。两女不是北周人,柴兴不是她们的皇帝,辰流也尚未受到北周的册封,是以仅是表示恭敬。

    韩通持令肃然道:“盖万窝藏南唐密谍于府邸,特令左龙武统军薛信,右卫上将军史全,右羽林将军康环率北营左巡城军搜捕,赵舒为辨认特使。”

    赵舒就是赵大公子,听了之后脑袋一晕,旋即又大喜过望。韩通居然拿出皇帝金令来砸盖万的脸,岂不是说他可以嚣张到无法无天了。

    所谓辨认特使的意思:他说谁是南唐密谍,谁就是,不是也是。

    那三人同样晕乎的很,彼此相视一眼,薛信忍不住道:“这个,不好吧!”

    韩通瞪眼道:“怎么,你敢抗命吗?”

    薛信忙道不敢,迟疑着小声道:“陛下是否会同意?”

    “会”字特意加了重音。显然并不在意韩通是否先斩后奏,而是在意事后柴兴是否认账。如果不认账,反正他不扛。

    韩通冷笑道:“我下的命令,我来负责。实话跟你们讲,盖万完了,就算陛下现在这里,也会下这道命令。我也是为你们好,免得受他牵累。”

    灭打瓦尼寺,他是亲身参与者,又是北周总执事的亲传弟子,清楚很多事情,柴兴决定拔刀灭佛,风沙正是握刀之人。

    值此挥刀的前夕,柴兴绝不会允许风沙出任何事情。

    盖万伏击风沙的行为,根本是找死。至于他无辜不无辜,根本不重要。

    重要在风沙的态度。

    如果风沙不追究,这事就不叫个事。如果风沙不松口,盖万死定了。

    薛信等三人目露诧异之色,忍不住偷瞄纯狐姐妹,一时间浮想联翩。

    他们不像韩通清楚内情,以为这对漂亮的姐妹花和柴兴有什么牵扯。

    盖万居然敢对皇帝的女人动歪脑筋,那可不是完了嘛!

    一想到盖万还差点把他们一起脱下水,不免冷汗津津。

    韩通喝道:“还不接令!”

    三人一个激灵,抱拳接令。

    ……

第七百五十二章 省油的灯

    赵大公子兴匆匆地带着纯狐姐妹跑回来将事说了,问风沙要不要一起去抄家。

    他绝口不问风沙为什么那么的大面子,居然能够让韩通连皇帝金令都拿出来。

    听到“抄家”二字,带着铜面的易夕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都说魔门下手狠,现在她才发现什么才叫真的狠,风沙不过让人过去敬杯酒,一位堂堂上将军居然就被抄家了。

    瞧赵大公子那兴奋盎然的模样,明显把抄家当乐子耍,以这家伙的个性,稍有点姿色的女眷恐怕都要倒大霉。

    她不由想到自己也是被风沙这样轻描淡写地拿在掌心随意把玩,稍敢忤逆,她的下场比被抄家还惨。

    连易夕若都不免心生惧意,房内那些美妓更是花容失色,舞姿变形,奏乐走调,倒酒倾洒,持物惊掉。

    流珠一直低着头,余光瞟了四周,娇躯也开始“害怕”地微颤。

    风沙歪头盯着赵大公子,不动声色地道:“好歹也是一位上将军,难免有些难缠的护卫,你把纯狐姐妹带着,免得遇上意外。”

    流火忍不住道:“婢子,婢子能不能留下。”

    她担心自己的二师兄,想留下来求情。

    风沙微怔,旋即恍然道:“好吧!你留下,授衣你保护大公子,多带点人,孟凡的错误,绝不能再犯。”

    虽然他的护卫都跟着绘声走了,其实还有一队玄武卫负责外围。

    通常四灵中人异地往来,会视级别有数量不一的玄武卫提供或明或暗的保护。

    四灵高层更会有专属的玄武卫负责安全。

    更别提他是玄武观风使,这些玄武卫都是他的属下。

    不过,毕竟隔了一层,不算亲信,平常他不管也不理,授衣可以临时调一点。

    赵大公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拍脑门道:“对了,韩巡检想过来敬杯酒。”

    风沙摇头道:“不必了,其实我跟他不熟。”

    韩通仅是礼貌性的说这么一句,实际上他和韩通并不适合在公开场合见面。

    抛开四灵的身份,两人在明面上找不到任何交集,甚至不应该认识。

    赵大公子露出会心的笑容道:“凌少放心,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懂的懂的。盖万窝藏南唐密谍,韩巡检设宴隔开他,方便入府捉拿。这叫声东击西嘛!”

    他再纨绔也是赵重光的长子,就算没参与过四灵中事,至少也闻过味道。

    风沙失笑道:“那把流珠……”

    赵大公子急不可耐地道:“带她去多碍事,先放你这儿。”

    风沙不动声色地道:“我尚有些事,你还是带着她吧!”

    流珠乃是南唐密谍? 想必对人家怎么捉拿“南唐密谍”会很感兴趣? 这是顺嘴帮上一把。

    流珠偷瞄风沙一眼? 又复垂首。

    赵大公子没办法? 只好不情不愿地把流珠带走了。

    风沙颇有些意兴阑珊的冲那些惶恐不安的美妓摆摆手道:“都撤吧!不要打扰我吃饭。”

    诸女纷纷福身退走。

    流火心不在焉地挨过来坐下? 伺候主人用餐。

    易夕若一直坐在风沙侧后? 毫无存在感。

    过了会儿? 流火忍不住问道:“二师兄他不会有事吧?”

    风沙随口道:“韩通知道他是你们的师兄? 不会下狠手的。主要还是针对盖万。”

    流火稍稍心安,又开始担忧主人? 小声道:“盖万好歹也是一位上将军? 韩主事动他,不会有麻烦吧?”

    风沙哑然失笑:“盖万的能力和功劳不值一提? 能占据高位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和柴兴关系亲近、得到信任? 乃是柴兴眼睛,仅此而已,并非不可取代。”

    “那也是皇帝的亲信啊!”

    风沙淡淡地道:“柴兴的亲信多了,不差这一个。”

    柴兴出身富商之家? 年未童冠便家道中落,于是投奔姑父郭武? 之后往返江陵等地贩卖茶货,给同样不太富裕的郭家补贴家用,后来弃商随郭武从戎。

    这小子经历丰富,黑白均沾,绝不是深宫大院里等着继位的皇子,很多朋友都是落魄之时结交的,比如赵仪。

    总之,值得信赖的亲信很多,盖万还远远排不上号。

    韩通则是郭武的心腹,两人的关系就好像赵仪之于柴兴。

    郭武代汉之时,握有重兵且背靠北周分堂的韩通根本是推波助澜的幕后助力之一,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柴兴代郭之后,紧接着便是堪称立国之战的高平之战,正是韩通于太原北面部署行营,肩负挖掘地道,攻打太原城的重任。

    因粮饷不济,柴兴不得已退兵,也是韩通率军断后。

    韩通一面迎击契丹的追击侵扰,一面于修造城堡,陡峭堤堰,浚治沟渠,同时兼顾御敌、通漕、溉田。并星夜巡驰,加强北部边防,主持修筑各处城镇城墙。

    能至如此,韩通本身能力强尚在其次,更重要在于北周总执事对这位亲传弟子的厚爱,不仅请出青龙鼎力相助,还让各地的北周四灵分堂鼎力支持。

    韩通所过之处,所行之令,自然毫无阻碍。

    直至受命主持扩建开封府。

    简而言之,韩通头很铁。

    盖万拿捏一些没有背景的家伙当然一拿一个准,一旦被韩通怼上,柴兴绝对不会为他出头。

    易夕若沉吟道:“韩通是否有些小题大做,是否有借此事把你拖下水的意图?”

    “韩通这是怕我给他小鞋穿,故意下狠手给我看。”

    风沙笑道:“人家这么卖力表忠心,我不能拦着啊!要说拖下水也有,这是借着柴兴肯定会同意的事,杀鸡儆猴呗~想必另外三位将军以后会很乖很听话。”

    北周连连兴兵,又扩建开封府,疏浚各地运河,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程度。

    别说攻南唐和东鸟,柴兴现在都快饿死了,不狠狠咬块肥肉充饥,恐怕今年连年都过不去,皇位都不稳。

    灭佛已经成为柴兴的救命稻草,四灵是刀,他是握刀之手。

    这种时候,柴兴无论如何不允许有人动他半根毫毛。

    盖万是自己把脑袋往铁墙上撞,韩通仅是在他撞死之前提前给了一刀。

    虽然抄家,毕竟没有要命,柴兴八成还得记韩通一个人情。

    如果盖万真的派人把他给伏击了,那就轮到柴兴来头疼如何处理盖万。

    那样的话,柴兴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宰了这个家伙给他看。

    韩通看着像个大老粗,其实脑袋里的弯弯绕多着呢!

    反正这些家伙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

第七百五十三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因为参加私人宴会的关系,杨楼又是韩通的地盘,大家的亲随都候在门外。

    所以,盖万尚不知道平常跟他蜜里调油那三位狐朋狗友已经奉了韩通的命令由偏门而出,带兵去他家抓“南唐密谍”。

    盖万一边遣派亲随急找王升,一边焦躁地等在杨楼门外来回踱步。

    不知过了多久,王升终于匆匆赶回来,急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盖万恼恨他让自己丢了面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怎么不早说你的师妹认识韩巡检呢?既然韩巡检愿意作保,我多少要给点面子,今天就算了。”

    王升暗松口气,一转念又结巴道:“我真不知道她们认识韩巡检。”

    “你还能知道点什么?你那两个水灵师妹居然便宜了韩瞪眼那个粗莽的暴夫,还真是暴殄天物。难怪那凌风那么横呢!原来是攀上了高枝。”

    王升心里乱糟糟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看人家多会攀高枝,再看看你。”

    盖万冷笑道:“自己的师妹被别人拿来攀高枝,你不觉得亏得慌,我都替你亏得慌。看来也是我这根枝头尚不够高,不仅人家看不上,好像你也不太想攀。”

    王升奉承道:“盖将军这支高枝可望不可及,哪是别人想攀就能攀的,得先找对门路,还得有敲门砖。”

    “说的也是。可惜人家已经攀上高枝,似乎看不上我这根低枝了。”

    盖万还是眼热纯狐姐妹,凭什么韩通玩得,他玩不得?

    王升听懂暗示,脑袋灵光起来。

    刚才他被盖万逼着冤枉两女是南唐密谍,准备带人擒下送给盖万。

    本来心里还十分不忍,转念想到纯狐姐妹先和赵大公子有些不清不楚,现在又和韩通关系匪浅。

    显然已经不是他记忆中那对天真烂漫的姐妹花,而是一对交际花,他又什么不落忍的。送一个人也是送,送两个人也是送。凌风送得,凭什么他送不得?

    王升犹豫少许,终于下定决心,低声道:“我仅是撤了杨楼外的埋伏,三河帮那边还没来得及,只要三河帮知道痛了,自然会求医问药。”

    盖万蓦地冷下脸:“什么意思?我不是下令撤吗?你居然敢留上一手?”

    王升忙道:“盖将军千万别误会。埋伏杨楼是卑职的属下,撤回就一句话的事,针对三河帮走的是江湖路数,放风声容易,收风声难,不是说一声就成的。”

    盖万恍然道:“既然不好收,那就别收了。提醒你一句,鱼饵下了,要及时收钩,要让被钓的鱼知道谁是渔翁,别又拜错了码头。”

    王升心领神会,回道:“卑职明白,一定尽快找个机会敲打一下那个凌风,让他别以为攀上韩通就高枕无忧。盖将军这支高枝,也能压死他,且得努力攀呢!”

    盖万满意的点头:“机会是现成的? 那小子现在应该还没走。”

    王升面露犹豫之色。

    他好不容易才求动盖万带他来赴此私宴? 想在几位高官面前露露脸? 实在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实话告诉你? 你那对师妹伺候男人恐怕很有一手? 韩通竟然为她们发了火。”

    王升心脏重跳一下? 颤声道:“韩巡检发火了?”

    难怪盖万着急把他找回来。

    “是啊!发火了? 那又怎样? 他能奈我何。我是担心他惦记你,所以才让你把人撤了。”

    盖万淡淡地道:“所以你确定还想在他面前露脸?有我在? 他当然动不得你? 难免记挂在心,往后扔几双小鞋? 你穿是不穿?我可没工夫管那些鸡毛蒜皮。”

    王升干笑道:“是是是? 盖将军这是为我好,卑职铭记在心,愿为驱驰,万死不辞。”

    盖万颇为内涵的一语双关:“你的忠诚? 我是有深切体会的,昨晚还好好体会了几次? 不然今天你也来不了。放心,不会白体会,该帮你的时候,绝不会软。”

    王升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岔话道:“卑职这就去敲打凌风,先行一步。”

    盖万含笑点头。

    王升火急火燎好似逃命。

    盖万嘿嘿一笑,望着他的背影满脸讥嘲之色,旋即收敛神情,跟着进门,上到包间门口,双手揉脸,硬生生挤出笑容,推门而入:“好了,王剑儿已经撤了……”

    却是一愣,话语顿住。

    韩通板着脸高坐上首。

    不仅赵大公子不见了,那三个同来赴宴的好友也不见人影,五名花魁更是香踪渺渺。

    两排劲装卫士取而代之,个个配着兵刃,神情肃穆,目射煞气。

    盖万心觉不妙,嘴上道:“韩巡检,这是怎么回事。”人往后撤。

    结果后背双肩被人重重推了一把,旋即被人拧臂架住,生生压到韩通下首。

    盖万呼痛,勉强仰头道:“你要干什么?韩通,你敢动我!好大的胆子。”

    韩通掏出皇帝金令在他眼前晃荡几下又收入怀中,冷冷地道:“薛信,史全和康环已经奉命去你的府上捉拿南唐密谍。”

    盖万大惊失色,使劲扭动身体叫道:“你,你胡说八道,你栽赃陷害,你假传圣命,你好大的胆子,你要造反吗!你等着,我要向陛下告状,他不会放过你。”

    “知道谁去辨认密谍吗?赵舒赵大公子,你知道这小子的品性,从来生冷不忌,但凡是个雌的,模样还入得了眼,就别想逃过他的魔爪,你还有心思告状?”

    盖万如遭雷击,呆在当场。

    “我劝你尽快写份供词签字画押,家里的女眷说不定还能囫囵几个,你也顶多是个失察之责。”

    韩通露出冷酷的笑容:“如果任凭赵大公子在你的后宅翻云覆雨,恐怕很容易问出点别的什么,那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韩通显然精通兵法,轻描淡写地一击,不知暗合多少计。

    首先动盖万就算是趁火打劫。

    其次瞒天过海把人支开,然后无中生有捏造“密谍”,紧接着联合三人暗度陈仓奇袭盖府。这不仅是釜底抽薪,更是让大家手上都沾腥,自然而然形成联盟。

    最后请君入瓮,只等关门捉贼。

    这一套连环计下来,盖万除了低头服软,任凭摆布,别无选择。

    盖万果然呆若木鸡,忽然浑身瘫软,趴到了地上,颤声道:“我写我写,我现在就写,你快派人让他住手。”

    ……

第七百五十四章 来了来了宝贝来了

    就在韩通关门捉贼的时候,王升来到了风沙的包间外面。

    流火早就壮着胆子向主人求了情,一直等在门外,迎上来轻唤“二师兄”。

    王升没料到会被流火截住,心头无名火生,冷笑道:“原来你还认我这个二师兄,你看你们姐妹俩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我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和耳朵。”

    他认定纯狐姐妹已经成为了交际花,心中又怒又恨又惋惜又失望,偏又有一些轻松和一些阴暗的遐想。当真称得上百味杂陈,种种情绪繁乱成糊,搅合成怒。

    流火倒没想那么多,不过给人做奴婢毕竟不光彩,见二师兄怒意盎然,不禁胆怯的垂首,红着脸不敢吭声。

    王升深吸口气,压下情绪,沉声道:“我现在没工夫和你叙旧,你给我讲讲凌风其人。”

    流火忙问道:“二师兄,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他惹上祸事了你知道吗?要不是看在你们姐妹的面上,我才懒得管他。”

    流火小声道:“二师兄你别乱插手,这池水很深……”

    “我能不知道深浅吗?你又见过多少世面?别把池塘当成大海。”

    王升尖酸地道:“汴州的帮会比狗还多,一个小客卿,顶破天狗脑袋上一根毛,别说那些大人物,我想打死条狗也就一棍子的事,甚至都用不着我出手。”

    流火十分着急,偏偏不知道怎么跟二师兄解释。

    有关主人的一切全是机密,根本不能对别人说,就算能说,也已经复杂到根本解释不清楚,起码不是三两句能够讲清楚的。

    王升叹气道:“算了算了。跟你讲你也听不懂,我去跟那个凌风讲。”

    流火心里慌张,赶紧拦阻。

    她好不容易才向主人求了情,如果二师兄跑进去哪句话没讲对,惹恼了主人,事情就麻烦了。

    王升皱眉道:“你干嘛?是不是那凌风叫你拦着我?他居然连见我的胆子都没有,还真是狗肉上不了正席。”

    流火嗔道:“二师兄,你再这样说主,说他,我就要生你气了。”

    王升停步? 拧眉打量流火? 冷不丁地道:“你莫不是喜欢他吧?”

    流火脸上转过一抹羞涩,更胜新摘鲜桃之粉腻,咬唇道:“师兄乱说话。”

    王升胸腹之中涨起一股酸涩? 双眼射出嫉妒的神色? 脸色冷下道:“他把你们姐妹俩当场玩物,你居然还喜欢他,岂有此理。”

    流火顿时不高兴了,道:“他对我们很好,我不准你这样说他。”

    王升又恨又嫉? 怒道:“‘我们’?哼,我就知道授衣也陷进去了,你做的好姐姐? 也不知道保护妹妹。”

    流火不吭声? 忽然叹气道:“二师兄? 我不跟你争了,你先走吧!有空我和授衣找你叙旧。”

    “走?”王升冷笑道:“现在连师兄也敢赶了。好? 我走就是了,待三河帮大祸临头的时候? 千万别后悔。”

    流火愣了愣? 追问道:“什么大祸临头?二师兄你千万别乱来。”

    她根本不信三河帮能出什么事,主要还是担心师兄不知天高地厚,往铁板上撞死。

    王升露出个“你总算知道怕”的神色,故作淡然地道:“我看那凌风再不顺眼,瞧在师妹的面上不会跟他置气,他是惹到盖将军了,知道盖将军什么人吗?”

    流火好意提醒道:“什么人都无所谓。他刚才说自己一句话,能让我们连杨楼的门都出不去,成了吗?”

    王升顿时语塞,心道那不是因为你们姐妹出卖色相巴上了韩通吗?忍不住冷笑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韩巡检为什么替那凌风出头,我心里清楚,你心里明白。我告诉你流火,算了,我还是去跟那凌风说。”

    王升出了不良的心思,想让凌风去做坏人逼纯狐姐妹向盖万献身,他则在姐妹俩面前做好人,说不定能来个两花皆采,身心俱收。

    流火当然不清楚师兄的阴暗心思,对他说的话有些迷糊,疑惑道:“二师兄你知道韩巡检为什么出头?”心道不可能吧?连赵大公子都不清楚内情呢!

    王升正色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流火更迷糊了,待要说话,余光看见楼梯口一道熟悉的倩影,立时转目定睛,仔细打量,俏脸浮现惊喜之色,迎上去叫道:“二小姐!你怎么来了?”

    宫天霜兴匆匆地扑来抱住流火,还往她粉嫩的脸蛋上重重地啄了几下,喜滋滋地与之黑瞳对视,喘着气笑道:“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流火同样抱住宫天霜,娇笑道:“当然想死小姐了。”

    两具同样窈窕有致的动人娇躯缠紧打转,连旋转了好几圈才缓缓地停下.

    一袭香风跟着旋开,更是晃得人目眩神迷。

    王升眼睛都看直了,纯狐姐妹已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杨楼号称汴州第一楼,数遍的花魁也没几个比她们俩漂亮。

    没想到突然冒出个靓丽过分的小美人,顿时把流火都给比下去了。

    宫天霜是宫青秀选出来的亲传弟子,论姿色、论气质、论身段皆无可挑剔。

    与之相比,流火逊色不少,不过与妹妹站一起的话,引人瞩目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女好不容易转停,流火奇道:“半月前得信,不是才出江都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宫天霜嘿嘿笑道:“那是个诡计,否则还离不开江都呢!没想到把你们也给骗了。”

    当时,李玄音、宫天霜和伏剑与钱玑同行出江宁,李玄音扮成风沙的样子用以迷惑各方的视线,主动踏进了江都这个人家准备好的铁桶阵。

    为了把各方的视线拖在江都久一点,给风沙离开争取时间,她们没少在江都弄些虚虚实实的把戏。

    当然,随着风沙暴露,她们最终还是暴露了。

    遭到愚弄的各方难免有应激的怒火,使得她们立时陷入危险。

    好在李玄音毕竟是南唐的公主,加上钱玑设法庇护,尤其风沙还没死呢!

    各方很快冷静下来,仅是阻止她们离开江都,显然有点人质的意味。

    这种境况,随着风沙离汴州越来越近而得到缓解,伏剑开始与江都会磋商航道事宜。李玄音和宫天霜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然而又遇上麻烦。

    一位南唐公主想要跑去敌对的北周,当然不是说说就能成的,连风沙都不会同意。

    于是李玄音又耍了伎俩,逼着伏剑扮成了她,她则带着宫天霜以快船溜出了江都,来了个先斩后奏。

    ……

第七百五十五章 走了走了宝贝又走了

    两女相见异常欢喜,又亲又抱,把王升给晾到了一边。

    王升忍不住轻咳一声,问道:“流火师妹,这位小姐是?”

    宫天霜赶紧敛容,拨了拨散乱的额发,轻声道:“升天阁,宫天霜。”

    王升愣了愣,止不住地讶道:“升天阁?你是说,升天阁?辰流的升天阁?”

    宫天霜连着三点头。

    王升喃喃地道:“难怪难怪,难怪如此佳人。”

    辰流紧挨着蜀地,正是升天阁的影响力辐射最大的范围。

    升天阁在汴州还不算出名,王升作为出身江湖的蜀人,没可能不如雷贯耳。

    王升毕恭毕敬地抱拳问道:“敢问小姐和宫大家如何称呼?”

    他一介武夫竟然斯斯文文起来,显然宫天霜魅力超凡,足以让大老粗都变得文绉绉,生怕亵渎佳人。当然,升天阁的名声显然也有显著的加成。

    宫天霜优雅地回礼道:“正是家师。”

    其实她是一个相当活泼的小姑娘,甚至算得上疯丫头,性格又豪爽,老爱在江湖上和三教九流厮混,还混出个小剑仙的名头,不过在长辈面前通常文静的很。

    她听这人管流火叫师妹,又不清楚此人和风少的关系,谨慎点总归没错的。

    王升又问道:“宫小姐和我师妹认识?”

    流火插嘴道:“二师兄,你先去忙。宫小姐此来定有要事,晚些我再去找你。”

    二小姐都来了,说明永嘉公主也到了,应该让主人快些见到她们,不能在这闲扯。

    王升一愣,心道宫小姐此来莫不是找那凌风的?忽一转念,又心道不错,三河帮不正是辰流的帮会联盟吗?认识升天阁中人实在情理之中。

    不过,升天阁的弟子怎么会跑来见一个客卿?

    不怪王升想不通。升天阁乃是宫大师所创,多年前便已名扬天下,声名卓著。三河帮仅是刚刚整合完辰流的水帮,正沿长江拓展势力,影响力尚未突破淮水。

    唯一在北地的名声,还是因连山诀而声名鹊起的三河帮帮主伏剑。

    在早已离开蜀地的王升看来,与久负盛名的升天阁相比? 三河帮与之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流火见二师兄不做声,以为默认,转身领着宫天霜进门? 又飞速合门,好像生怕让师兄看见房内的情形。

    当然不是因为怕人看见主人乱来,而是易夕若摘了面具。

    风沙确实在乱来,喝了点酒有点醉意,老毛病就犯了? 笑嘻嘻地调戏易夕若。

    实际上,多是口花花? 很少动手? 偏偏宫天霜进来的时候,他正巧在动手。

    宫天霜一看风少对个女人动手动脚? 不由俏脸飞红,跑来嗔道:“风少~”美眸一转? 见是易夕若? 勉强唤了声“夕若姑娘”。

    当初还在潭州的时候,易夕若就在风沙房里过了夜。

    宫天霜当然不知道风沙当晚喝多睡过去了? 她还为师傅吃了顿醋,从此之后十分警惕易夕若? 现在又撞上风沙对易夕若动手动脚,心里顿时警钟长鸣。

    风沙先是吓了一跳? 后又大喜过望? 跳起来笑道:“你怎么来了。”

    宫天霜气鼓鼓地扭身道:“是啊!我不该来? 免得看见不该看见的,哼~”

    风沙过去赔笑道:“误会,都是误会,你别生气。对了,你不是应该才出江都吗?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到不了啊!”

    宫天霜得意地娇哼道:“你猜呀!猜中我就不生你的气了。”

    风沙思索少许,展颜道:“明白了。来信提过伏剑扮成玄音的样子,恐怕快瞒不住了便装成玄音出城,走另一条水路,给你们逃离南唐疆域争取时间。”

    宫天霜得意的神情僵住,显然被风沙猜中了。

    流火恍然,笑道:“所以主人收到的行程其实是伏少的行程,永嘉公主和二小姐早就走了,且是近路。”

    风沙斜眼道:“好呀!你们连我都敢骗了。”

    宫天霜不高兴地噘嘴,小脑袋也扭开了。

    风沙差点抽自己一耳光,既然人家得意,他就应该装傻嘛!抖这机灵干嘛?脑筋一转,又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找来杨楼的。”

    宫天霜哼哼道:“风少不是会猜吗?继续猜呀!人家保证不生气。”

    风沙等的就是这句话,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抓耳挠腮,最终苦恼地摊开手。

    “想要知道我在杨楼,必须先找到勾栏客栈,至于你们怎么从码头找到勾栏客栈,我想不到。”

    一直不做声的易夕若差点笑出声,心道风沙还真会装傻。

    南边进汴州就两条路,一条陆路保康门,一条水路东水门。一条云本真看着,一条韩晶看着。李玄音和宫天霜顺着三河帮或者风门找上勾栏客栈实在太简单。

    宫天霜重新得意起来,嫣然道:“猜不到了吧?猜不到就好,人家就不告诉你,你慢慢猜去吧!”

    风沙苦着脸道:“好好,我慢慢猜,你还没吃饭吧?这里饭菜还不错,再上一桌。”

    宫天霜的肚子应景地咕咕一叫,红着脸道了声好。

    流火出去安排,易夕若很自觉的戴上铜面守到门外。

    饭菜很快端上,宫天霜秀气地吃了起来。

    风沙不时夹菜,劝道:“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多吃几口,不准喝酒。”

    宫天霜心里甜滋滋的,嗔道:“人家是大姑娘了,怎么喝酒你也要管。”

    风沙挤出个笑脸,偏偏把酒壶给撤了。

    宫天霜也没争,默默地低头吃饭,过了会儿轻声道:“风少想霜儿吗?”

    风沙摸了摸她的脑袋,失笑道:“当然想。”

    宫天霜也不抬头,又过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是男人想女人那种想吗?”

    风沙愣了愣,勉强笑道:“我是男人,霜儿是女人,当然男人想女人那种想。”

    宫天霜美目偷斜,看他一眼,继续扒饭。

    风沙暗松口气,心里暗叫不妙。

    果不其然,宫天霜扒着碗里的菜而不夹起来吃,开始喃喃自语。

    “离开江宁之后,路上我都想着楚涉,想着想着相貌越来越模糊,离开江都之后,我开始想另一个人,想着想着相貌越来越清晰,风少想知道这人是谁吗?”

    风沙干笑道:“说不定等你离开汴州之后,这个人的相貌又开始模糊,另一个人的相貌又开始清晰了。”

    宫天霜重重地往碗里顿了几下筷子,转眸道:“你笑我喜新厌旧是不是?”

    “这不怨你。”

    风沙柔声道:“你喜欢楚涉,分别之后自然想念,后又分别汇合数次,奈何碍于白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像弓弦,久开则疲,又不得保养,自然松懈。”

    宫天霜娇躯轻颤一下,垂首不语。

    风沙也不再说话,他的暗示虽然委婉,宫天霜冰雪聪明,想必应该听懂了。

    爱情是需要双方一起保养的,一方不予回应的话,迟早也会淡去。

    宫天霜突然擦擦嘴,起身道:“吃饱了,我走了。”

    风沙啊了一声,跟着起身道:“走走,一起走。”

    宫天霜笑道:“我约了楚涉,你跟去干嘛!”

    风沙的脑子有些乱,哦了一声,讪讪坐下。

    宫天霜快步出门,易夕若和流火进门。

    两女相视一眼,似乎有话要说,见风沙脸色不好看,都没敢张嘴。

    过了一阵,风沙忽然拍案而起,叫道:“不对,不对,楚涉现在哪敢出勾栏客栈。霜儿的状况也不对,要出事,要出事,你们快去把她给我找回来。”

    ……

第七百五十六章 来自幽冥的陷阱 上

    风沙心惶惶地出房门急追宫天霜,直接从楼上追到楼下的庭院。

    庭院之中围了一大圈人,有男有女,好生热闹。

    奇怪在于大家全都抬着头看着同一个方向。

    风沙心知宫天霜爱凑热闹,赶紧瞪大眼睛扫量人群,根本无暇关注这些家伙都在看些什么。

    宫天霜掩嘴惊呼一声,伸手高指道:“主人看那儿。”

    风沙顺指仰望,眉毛轻跳一下。

    三楼露台之上,几个人正在打群架。

    准确说,不是群架,是群殴。

    几个人正在露台上群殴王升。

    当真拳拳到肉,王升左支右挡,偏偏不敢还手。

    满脸鲜血,狼狈不堪,要不是身形和衣衫,陡一眼还真认不出来。

    风沙默默地盘算下楼层方位,这个露台正好是韩通的包间。

    也不知是王升自投罗网,还是韩通派人捉他。

    风沙认为韩通不会无聊到跟区区一个都校过不去,王升更像是自投罗网。

    一瞬转念,风沙把这事抛诸脑后,现在找回宫天霜要紧,王升算老几。

    流火跟着主人往外走,难掩焦急之色,不停地来回扭头。

    一边是二师兄可能被活活打死,一边是主人急着找二小姐。

    这轻重缓急实在难以掂量。

    风沙当然知道流火急什么,装作不知道。

    他身边的护卫全都随绘声走了,授衣还带走了一些玄武卫保护赵大公子。

    人手本来就不够,最关键汴州的玄武卫不可能认识宫天霜,想要迅速找到人,必要认识宫天霜的人带队。

    目下,除了他,只剩易夕若和流火。

    如果不能尽快在杨楼附近把宫天霜截住,再想找到人就难了。

    虽然宫天霜很可能仅是一时冲动,明天甚至今晚就会回来,风沙还是心慌的很,他真怕宫天霜遇上什么危险。

    在他的心目中,王升的一条性命,不可能及得上宫天霜的一根汗毛。

    就在这时,王升被人掐着脖子,脸面朝下的按到栏杆之上,瞪大的眼睛恰好和不住扭头回望的流火对上视线,翕动的嘴唇,似乎正在说些什么。

    或许声音不够响,或许距离太遥远,流火看得见,听不见。

    眼神似乎看懂了。从期望转为祈求,从祈求转为愤怒,从愤怒转为绝望。

    风沙跑到杨楼门外? 撮唇吹了个口哨,又做了几个手势。

    街头巷尾忽然跃过来八名劲装汉子,面对风沙躬身。

    风沙雷厉风行地比划道:“分成三组? 一组跟我往西,一组跟流火往北,一组跟铜先生往南,三个方向找人,宵禁之后? 不管找没找到,回白矾楼。”

    杨楼的东面是夷山及独居寺。

    如今天色已晚? 宫天霜不人生地不熟? 太可能往山里跑,尤其他现在只能分成三组人? 于是押宝另外三个方向。

    易夕若往南会路过白矾楼,可以顺便调些易门的人手。

    这一片也是内城最繁华的地带? 环境极其复杂? 要她负责最合适。

    易夕若和流火分别带着两人往南往北,风沙则带着四个人往西。

    风沙一边快步而行? 一边向玄武卫大致描述了一下宫天霜的样貌和装扮,让三人往巷子里钻? 他仅带着一个护卫行于大街。

    如果玄武卫在巷中发现疑似的少女,下个街口就会跑来告知? 风沙赶去辨认。

    包括风沙在内? 虽然仅有五人? 覆盖的范围极其有限,好歹也囊括了一条大街和数条小街。

    寻常人看路过的人脸都会应接不暇,更无暇关注街头巷尾的情况,尤其难以留意视线的死角。

    也只有训练有素的玄武卫才能用这么少的人手扫过这么大一片地方。

    风沙一路快走,期间数次疑似,奈何仅是疑似,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不得不把漂亮作为硬性标准,年纪服饰次之。

    一直过了皇宫的玄武门,街鼓蓦地敲响。

    六百响之后开始宵禁,街上行人匆匆入巷返家。

    如此一来,需要辨认的人少了,奈何入坊出坊也麻烦了,玄武卫不想绕远路的话,只能飞檐走壁。

    天色仅是昏下,并未全黑,加上居民纷纷回坊,有人沿着坊墙跃上跃下,很容易惹出无谓的麻烦。

    玄武卫不得不更加小心,导致行进的速度反而变慢。

    风沙渐渐觉得他这一路找到宫天霜的机会愈发渺茫,仅是抱着一线希望继续往西。

    说实话,除非宫天霜无意躲藏,只是情绪不好到处乱走,否则以她的武功无论是藏还是逃,就算路线是对的,仅凭他这几个人也不可能找到。

    街鼓六百下很快敲完,眼见内城西城墙遥遥在望,风沙叹了口气,于下个街口聚集玄武卫,打算往回走。

    这时,西面街上行来一队车马,随行十多名护卫一溜小跑。

    风沙定睛打量,跑去招手。

    正是纪国公夫妇的车驾。

    此街往西出内城,城外不远便是洞真宫。

    钟仪慧中午才从风沙的口中得知妹妹钟仪心的下落,于是迫不及待的赶去洞真宫,报上名号求见守一道人。

    可惜钟仪心最近随侍师傅郭青娥于启圣院,并不在洞真宫。

    知客的女冠答应帮纪国公夫妇传信,并且让他们明天再来。

    钟仪慧不明白情况,不甘心离开,一直等到临近宵禁,再等下去就要关城门了,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进得内城之后,正好与往西边找来的风沙碰上。

    车马加速过来,街边停住,纪国公钻出马车跳下,又伸手把钟仪心搀扶下来。

    李善扫了眼风沙身边寥寥的护卫,问道:“姐夫怎么在这儿?出什么事了?”

    他的神情有些古怪,甚至算得上诡异,风沙心念宫天霜,并没有在意,苦笑着把事说了。当然瞒去了和宫天霜的对话,仅说他不小心把霜儿给惹生气了云云。

    李善听得脸色数变,叹气道:“永嘉真不让人省心,她这时来汴州不是添乱吗!唉~我也想帮忙寻找天霜小姐,可是我现在的处境姐夫知道,恐怕帮不上忙。”

    到处都在抓南唐密谍,南唐使馆的人连门都不敢去,遑论找人。

    风沙表示理解。

    李善主动请缨护送道:“姐夫你现在去哪?我送你一程。”

    ……

第七百五十七章 来自幽冥的陷阱 中

    宵禁之后对平常人很安全,对风沙这种身份的人那就很不安全了。

    宵禁只能阻止百姓上街,绝对没法阻止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和杀手。

    李善好心护送,风沙颇为感谢:“多谢了。本来玄音到了,我应该回勾栏客栈见她,奈何我已经答应了夕若姑娘,要去白矾楼过夜。”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离城南太远,路上又要进行诸如鸡儿巷、惠和坊等情况复杂的黑市地带,自打绘声把护卫带走,今晚他就没打算回勾栏客栈。

    以汴州当下的形势,会动他、敢动他的人或势力很少,却有一个特别难缠的明教,不得不防。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雄浑的笑声响彻空旷的街道:“哈哈,风沙,我终于找到你了。”

    四名玄武卫反应很快,纷纷拔出短刃,把风沙护在中间。

    他们四人正好对着四面,警惕得持刃扫视上下左右周遭,同时往车厢移动。

    玄武卫主防,遇袭首先考虑怎么让被保护的人安全的逃跑,而非反击。

    李善的随扈反应相对玄武卫稍慢,实际也很快。

    离得最近的两个人把纪国公夫妇塞往车厢,马夫甩鞭,余人一半拔出刀剑断后,另一半护住正在加速的马匹和车厢。

    李善从车窗探头出来,伸手叫道:“姐夫快上车。”

    岂知话音未落,咵啦巨响,车厢自顶碎裂如炸。

    马匹受惊,又少了负重,咴律律地狂奔而去。

    纪国公夫妇自逸散腾尘之中跌落于地。

    扬尘四散之中,一个惊人魁梧的披发疤面的大汉,伟岸的现身,托掌之态仿佛扛鼎欲掷,气势极其迫人。

    马车的车厢分明是被他落足于顶,生生踩垮的。

    在场根本没人看到他是从何而来,又是何时踩上。

    就好像自天外飞降的一座飞来峰,瞬间压垮了整架马车。

    一个玄武卫惊呼道:“李天王!”

    风沙一点都不惊慌,尚有心思上下打量,好奇地问道:“李天王?托塔否?”

    李天王哈哈一笑,声震长街,似乎连地面都震起了扬尘,赞道:“风少胆色过人,今天过后,李某交你这个朋友。”

    汴州的玄武卫显然知道李天王是什么人,两个人硬着头皮围上去,另外两个护着风沙往后退。

    李天王微微一笑? 高举的双手忽然放平,蒲扇般的大掌像是拥有莫明的吸力,且是磅礴的吸力? 两名玄武卫毫无抗力地被他掐住了脖子,稻草捆一样甩开。

    两人左右纷飞落地? 沉闷地噗噗几响,于地上翻滚几下? 歪着脖子一动不动了。

    纪国公的护卫一个个骇得面青唇百? 本想围上去的一众人,不由自主的往后散。显然胆气被夺。

    剩下那两名玄武卫相视一眼? 一齐叫道:“风少快走。”返身往李天王扑去。

    风沙冷冷地道:“回来。”

    虽然玄武卫算不得武林高手? 身手绝对不差。两名玄武卫居然人家连一招都没挡下? 再去二十个都是送死。

    玄武卫一向令行禁止,风沙一下令,两人顿住身形回退,紧张兮兮地护到风沙身前。

    李天王笑道:“他们两个只是被掐晕了。我也不杀你? 仅是请你随我走上一趟,去一处山清水秀的清净之地? 洗涤沾满尘俗的心灵。”

    其实就是囚禁的意思。风沙哑然失笑道:“能否告诉我,为什么?”

    李天王道:“风少真会说笑,难道你不知道?”

    风沙摇头道:“我都不认识你,当然不知道。”

    李天王讶道:“你不认识我?哈哈? 看来是李某自视甚高,还以为自己的名号还算响亮呢?”

    一个玄武卫附耳道:“李天王是佛门的金刚护法。”

    风沙愣了愣,忍不住问道:“佛门护法?那你捉我干什么?”

    他已经和佛门的行走代言符尘心谈妥了,他灭佛之时,轻一分、浅一分、结一份善缘。为什么要派出金刚护法对付他?

    不会以为没他这个握刀之人,已经饿到等米下锅的柴兴不会另找别人吧?如果换上赵仪那小子,下手绝对比他狠多了。

    或者佛门有什么计划,需要拖延灭佛的时间?

    又或者佛门的内部尚有异议,并未达成一致?

    李天王笑道:“风少何必故作无知。你乃是主导灭佛之人,居然问我为什么。”

    风沙眸中幽光敛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冷哼道:“多言无益,动手吧!”

    “慢着。”一个脸面白皙过分的青年自大街西面走来,飘逸如仙,似缓实疾,眨眼间便与李天王和风沙三足鼎立,淡淡地道:“风沙轮不到你带走,该当我杀。”

    风沙忽然觉得事情变有趣了,失笑道:“我还真是个香饽饽,你又是谁?”

    白脸青年摆出个令风沙想笑的姿势,缓缓地道:“明教催光明使。”

    这小子拗造型八成是因为信仰,哪怕瞧着再滑稽,风沙也只能强忍住笑意,一脸正经的点头道:“你杀我的理由倒是十分充足。”

    明教之中除开首脑明尊和善母,可称明使的人加起来也就二十余人,其中就包括十二名电光明使。

    结果六人被杀于打瓦尼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明教当然要报复,不报复才不正常。

    李天王的神态一直很轻松,直到这位看着挺好笑的催光明使现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风沙完全一副旁观看热闹的模样,抱臂道:“我呢手无缚鸡之力,身边寥寥护卫也不会被你们瞧在眼里。如今,一个要捉我,一个要杀我,要我怎么办?”

    李天王和催光明使一起拿眼瞪他。

    这么明显的挑拨,蠢货才听不懂。

    李天王嗓门大,嗡嗡地道:“风少的意思:让我们先打过一场,赢者方有资格决定是捉还是杀?”

    风沙饶有兴致地道:“你们两个瞧着不像蠢货。要我说,分出输赢的方法有很多,打架只是其中一种。依我看,不如划拳,三盘两胜,赢者留、输者走。”

    两人相视一眼,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还以为风沙挑拨他们互相厮杀,然后来个渔翁得利,没曾想人家居然要他们比划拳。

    两人正感觉太儿戏的时候,忽而脸色同变,一起转目。

    五名女道士突兀地现身于坊墙之上,下一刻凌空掠至风沙的身侧,颇有种冯虚御风,浩浩飘然之感。

    十足落地便错落有致,好似结下什么剑阵。

    为首是个容貌上佳的中年女道士,年轻时肯定是位大美人,挽揖礼道:“贫道余鸿飞,洞真宫女冠,奉守一道人之命,护持飞尘道兄。”

    这一下出乎风沙的预料。

    他从来不怕形势危急,就怕形势混乱,从来不担心立场分明的敌人,更加担心立场不明的朋友。

    总之,不喜反疑,歪头道:“今晚还真有趣,连我都不知道我会此时到此地。怎么好笑大家比我还清楚,不知鸿飞道长可否为我解惑?“

    如果余鸿飞讲不清楚这点,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划为敌人。

    ……

第七百五十八章 来自幽冥的陷阱 下

    勾栏客栈,东楼密室。

    室内闭不透风,其上缀满萤石,宛如星夜当空,更有薄纱层叠,垂地迤逦,好似云霞沉显,其间檀香缭绕,偏偏香淡清雅,毫不腻鼻。

    南墙供桌,彩炉生烟,墙挂一画,画上一位卓然女子斜竹笛于胸前,孤峰远、倩影近、前路绝,回首凝望峰上之夜空,净眸黑白分明,素颜斑斑挂泪。

    画上提诗:娥皇挥涕处,东望九疑天。往事难重问,孤峰尚惨然。

    初云面画而跪,螓首低垂,娇躯比挺,闭目捧心,似在祈祷。

    后墙哗哗地梭开又合拢,白绫手捧一函,穿纱行至,同样面画跪下,拜了几拜。

    初云睁眼凝视,显得有些急不可耐,等她拜完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还顺利吗?”

    白绫将巴掌大的信函塞给她,回道:“流珠急报,说授衣跟着赵舒离开,很可能导致三缺一。”

    初云急急展信细看,嘴上忍不住道:“缺了哪一个方向?千万别是夷山。”

    白绫苦笑道:“流珠已经离开,她也不清楚,只能等后续的信报。”

    初云迅速看完信函,俏脸寒煞地道:“什么盖万,什么王升,什么来路,居然横插一扛,坏我们的大事!”

    “应该只是意外巧遇。”

    白绫叹道:“咱们好不容易才通过纪国公和流珠固定风少的行程,并让他把自己的随从尽数调走。如此良机,被纯狐姐妹这个师兄给败坏了。”

    初云跟着叹道:“是啊!风少是什么人,但凡觉得处境和环境有一丁点不对劲,也不会这样随意。唉~经此一次,风少必有警觉,再想故伎重演,难上加难。”

    白绫担忧道:“如果缺了夷山一路? 那么只有风少对佛门生怨? 佛门没有对风少生怨。两方不是同时怨怒,恐怕仍有说和的余地。”

    初云沉默少许,幽幽地道:“符尘心那晚已经代表佛门和风少讲和? 如果风少真的高抬贵手,放佛门一马? 北周不深陷灭佛的泥潭,我国则危矣。”

    白绫道:“多想无益,只能等消息。”

    初云沉默半晌? 轻轻地道:“如果十天大王和催光明使能够演好这出戏? 或许尚有转寰的余地。”

    白绫忍不住道:“今天之前? 我还真不知道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佛门金刚护法李天王居然是明教五子之一的十天大王。”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 多告诉你一点也无妨。其实这在佛门高层不算秘密,明教和圣门的弥勒宗关系匪浅? 弥勒宗根本就是佛门净土宗的一支。”

    初云解释道:“明教在海龙王的两浙一十三州势力强大,且深入闽地掺和闽人造反,现今闽地形势快要失控,所以剿不如抚,分化为先。此乃合作的基础。”

    白绫缓缓点头。

    初云叮嘱道:“告诉你这些,是要你明白情况,把握分寸。”

    白绫郑重道:“我知道了,对明教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

    初云嗯了一声,问道:“宫天霜还没有回来吗?”

    白绫脸色有些不自然,小声道:“暂时还没有。”

    “她绝不能出事,否则风少迟早会迁怒永嘉公主。”

    初云冷然道:“我警告你白绫,公主一路上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让宫天霜移情风少。你不能因为那点嫉妒心,把公主置于危难之境。”

    白绫急道:“我真没动什么手脚,她就是没回来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初云秀眸电闪,寒意森森地罩住白绫。

    白绫抵受不住地低下头。

    初云娇喝道:“老实交代,如果让我查出来,你知道后果。”

    白绫俏脸蓦然苍白,美眸射出恐惧之色,抖着嘴唇嗫嚅道:“她出门前,我的确跟她说了几句话。”

    初云脸如裹霜地道:“说了什么,一个字都不准漏。”

    白绫细弱虫鸣地道:“我说风少想她想得茶不思饭不想,连睡觉都睡不着。这都是实话,风少确实很想念她,好几次我听到他和身边人说起……”

    初云怒而打断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你不明白?居然给宫天霜打这种埋伏,你到底怀着什么心思?”

    白绫低声道:“这谁说得准,说不定风少会接受她呢?”

    “我告诉你,风少一定会拒绝她,她一定会跑掉。这不是我的预计,这是一位深悉人心,并且无比了解他和宫天霜的人的预计。事实将会证明,这是对的。”

    初云咬着银牙寒声道:“你居然敢添油加醋,使情势偏离预计。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宫天霜表白成功,哪有之后的事?我看你是昏头了。”

    白绫不禁慌张,哀求道:“我不是故意的,初云小姐,你绕过我这次吧!”

    初云不理,自供桌上取来一块痕迹斑驳的青竹板,双手捧着高举过头,冲画像道:“娥皇在上,白绫擅作主张,妨害大计,弟子初云持湘妃牌惩之以儆效尤。”

    白绫脸色倏然苍白,不剩一丝血色,抖着手解衣褪衫,背着手伏身于地。

    初云持牌击臀,一击下去,悄然无声,偏得雪上落红梅,更是瞬间高肿。

    也不知这牌上有什么机巧,仅是一下,白绫当场昏晕,又被第二下当场打醒。

    如此反复多次,白绫的娇躯不受控制的抽搐,近乎失神地哭道:“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初云总算罢手,将湘妃牌再供于桌上。

    白绫一边抽泣,一边哆哆嗦嗦地收拾立整,重新跪好,偏得连跪都不敢深跪,两腿并紧虚坐,僵硬地挺着,浑身不住地打颤,不时拿手背抹一下止不住的热泪。

    初云冷漠地道:“如果宫天霜明天还未回来,你还要受一次罚,每天如此,直至她回来为止。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导致风少迁怒公主,你知道后果。”

    白绫后悔极了,急道:“我这就安排人找她。”

    她说着话就想起身,一用力立时痛倒,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

    本来一个明艳的丽人,当真狼狈不堪。

    “现在知道怕了?早知今时,何必当初?”

    初云冷冷地道:“现在城内风声这么紧,我们损失惨重,今天传个信都如此艰难,不可能出去找人。你只能听天由命。”

    白绫欲哭无泪。

    ……

第七百五十九章 不陷之阱

    白绫受罚的时候,风沙正在质问洞真宫女冠余鸿飞。

    余鸿飞也不着恼,言说守一道人担心明教报复风少,是以特遣一队洞真宫剑修于附近时刻留意,若无情况则不露面,若有情况当现身相助。

    风沙将信将疑。

    他遇上返城的纪国公夫妇还算巧合,结果又接连被李天王和催光明使堵个正好,再加上这个余鸿飞。

    哪怕不长脑子的人都会觉得不对劲。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今天的行程,肯定落入了某人的陷阱。

    否则不可能被好几波人逮个正着。

    偏得纪国公夫妇、佛门的李天王、明教的催光明使和洞真宫的剑修不像是一路的。

    起码他找不到能够把这四方同时拴到一起的主线,更找不到一个可以把所有事情联系到一起的关键人物。

    这种感觉异常熟悉,风沙仿佛又看到了娥皇的娇颜,偏偏还是欠缺环节,仍旧无法串珠成链。

    既然想不通,那就暂时扔开不想。

    风沙敛目道:“既然如此,有劳鸿飞道长助我退敌。”

    余鸿飞点点头,转向李天王和催光明使道:“两位还想动手吗?”

    两人相视一眼,李天王很干脆地道:“千算万算,没算到你们。我不想招惹洞真宫,就此告退。”魁伟的身躯冲天而起,几个起落消失于坊墙之后。

    佛门当然不会在此时怼上隐谷,余鸿飞一亮相,他撤退是必然,不撤才不正常,足以让人起疑。

    催光明使冷冷地道:“风沙虽然未曾亲手沾血,却是杀害我教明使的幕后主使,更是罪魁祸首。任何人帮他,就是与我教为敌,殊为不智。”

    余鸿飞淡淡地道:“用剑当然讲不清道理,但以剑争对错,却好像是古往今来唯一的方法。不知催光明使是想跟贫道讲道理,还是论对错?”

    催光明使冷哼道:“道理都让你讲了,我好像只能论对错了。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上?”

    余鸿飞淡然自若地道:“贫道等人的职责就是保护飞尘道友的安全,无论是一起上还是车轮战,皆是为此目的。我们会尽量遵守江湖规矩,但并非必须。”

    催光明使平静地道:“嘴上冠冕堂皇,难掩黑暗之心。一切魔男及魔女,皆从肉身生缘现,惟愿你远离肉身毒火海,抛弃黑牢,解脱明性。”

    风沙差点捂脸。

    道家求长生、修自身,最宝贝的就今世之肉身,身溃则道毁。

    明教则视肉身为毒火海,乃是囚禁光明的牢笼,弃之得解脱。

    催光明使这番话别人听来还则罢了,修道之人听来,无异于咒你身死道消,此生尽废。

    余鸿飞脸色微变? 轻声道:“至阴肃肃,至阳赫赫。孤阴不长,独阳不生。阴阳交合? 天地方能通泰,万物才能生成。阴阳相合相生,并非相争相灭。”

    风沙心道好嘛,这娘们更狠,细声细气地否定了人家的教义? 这分明是要往死里掐的架势啊!忙截话道:“你们看,最后还是要以剑相争? 那就别废话了。”

    催光明使难掩怒色? 哼道:“请了。”

    余鸿飞微微侧头,四名女剑修迅速掠出? 三向合围,一前三后? 皆持剑飞指。

    风沙一看就知道这是三才阵。

    其实至少四个人才能够结三才阵。

    先锋似离非离? 仅是游斗,滞敌行动? 防止人家反袭。

    其后冲锋强攻,是为主攻。同时一人跳荡于侧? 为主攻之侧翼,以为牵制。

    最后一人压阵策应? 随时增援任意方向。

    应该还有一人甚至多人分从两个方向先攻于远袭? 再趁其乱强攻之。

    远攻近攻齐攻? 三才合一。

    不过,江湖上很忌讳远程,更忌讳偷袭。

    虽然俞飞鸿嘴上说不是必须遵守江湖规矩,这种犯忌讳的狠招还是慎用。

    两方甫一接战,便即白热。

    催光明使的武功十分怪异,称得上奇诡绝伦,明显高出四名女剑修很多,打得主攻应接不暇,几下脸就白了。

    幸好侧翼跳荡迅攻,催光明使不得不回防抵挡,很难追着主攻连绵不绝,更没法一击毙命。

    主攻的女剑修尽管应付的很吃力,好歹有暇缓气再攻。

    眨眼间,十余招。

    催光明使身形诡异地迅闪几下想要摆脱阵罩,意欲抢夺先机。

    负责游斗的女剑修立时堵来,又把他给硬生生地逼回阵内。

    尽管如此,催光明使还是游刃有余,要不是大半精神都在防备余鸿飞,杀死主攻并非难事。

    主攻一破,此阵告破。但他也会不可避免地露出破绽。

    余鸿飞似乎瞧得漫不经心,风沙却知道她一直在凝聚功力。

    一旦催光明使稍不留神,她将趁虚而入,迅雷一击取其性命。

    风沙一般不太关心打架,哪怕两边打得十分精彩,他也提不起兴趣,自顾自的踱步到纪国公夫妇的身侧,叹道:“你们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先走为妙。”

    李善看着场内的激斗,迟疑道:“可是……”

    风沙摆手道:“没什么可是,我也要走了。你派几个人搀扶一下他们两个。”正是那两名被李天王掐晕的玄武卫。

    李善道了声好,让几名护卫去把人扛回来。

    钟仪慧忍不住道:“她们是洞真宫的女冠?会不会认识仪心?”

    风沙心道何止认识,根本钟仪心的手下,嘴上道:“你没听她说一直跟着我吗?就算认识钟仪心,恐怕也找不到。你安心明天再去洞真宫找人就是了。”

    钟仪慧只好点头。

    风沙扭头道:“走了。”

    李善啊了一声,心道人家拼了命帮你御敌,你居然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走,这样好吗?

    风沙瞧出他心中所想,解释道:“鸿飞道长看似观战,其实已经入阵,这时打搅她是帮倒忙,只要我走了,就是釜底抽薪,他们没有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李善恍然,又道:“姐夫我送你一程。”

    风沙想了想,道:“也好。”

    一众人匆匆离开。

    一阵夜风卷过附近的飞檐,宫青雅曼妙的身姿突兀地显现,黑白分明的美眸冷冷地盯着风沙迅速远去的背影,鬼魅般跟了上去。

    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无声无息,不远不近。

    不像寻机刺杀,更像一路护送。

    ……

第七百六十章 因为不高兴所以不高兴

    勾栏客栈,北楼。

    李玄音正在发脾气:“好呀!我一不在,他就跑出去花天酒地,晚上都不见回了。”

    绘声并膝跪在下首,小声道:“真是头一回,平常主人……”

    李玄音怒而打断:“我今天到他正好喝花酒?天底下哪有怎么巧的事,可想而知他这段时间挺快活呀!”

    绘声苦着小脸不敢回嘴。

    李玄音神情恢复平静,淡淡地道:“怎么不吭声,替你主人辩解呀!无可解释对不对?”

    绘声嘴唇微动,刚想说话,李玄音打断道:“纵解释我也不想听,更不会信。你这奴婢死心塌地地向着风沙,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对不对?”

    绘声忙道不敢。

    李玄音娇哼一声,吩咐道:“英夕,把她给我拖出去打板子,就在后院里打,什么时候风沙回来了,什么时候才许停。”

    绘声顿时慌了,哀求道:“公主饶命。”

    英夕曾是绘声手下的剑侍,后来被风沙送给李玄音当婢女,闻言不禁迟疑,结果被李玄音狠狠地瞪了一眼,赶紧招呼两名剑侍把不住求饶的绘声硬拖出去。

    英夕到院外的时候,冲绘声使了个眼色,嘴上道:“绘声姐,婢子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绘声稍稍心安,心知英夕不会下狠手,顶多做个样子给永嘉公主看。

    几名剑侍很快把绘声按到条凳上,捆猪一样攒捆手足,把裙子一掀,裤子一扒,两女一左一右持着板子啪啪地打了起来。

    绘声当然扯着嗓子含痛,其实人家用得是柔劲,呼呼地抡板很重,板面挨上屁股劲就消了,伤皮不伤肉,更伤不到骨头。

    疼当然还是很疼,并没有疼到忍受不了的程度。

    为了防止绘声春光外露,她手下几名剑侍贴心的背着身子围在旁边遮挡。

    其实天色已黑,本就看不太清,尽管有月亦有灯,也只显轮廓。

    如今勾栏客栈冷清的很,除了初云手下的伙计婢女,再有就是那些身份不明的客人,另外还有楚涉和白绫。

    风沙的人大多驻守外围和陵光阁,还是因为李玄音入驻的关系,绘声召了些剑侍过来帮忙。

    绘声受罚的响动引来好些人注视,楚涉探头往窗外瞟了一眼,红着脸缩回脖子,尽管瞧不见细节,亦能想到那是个什么场景。

    楚涉忍不住道:“风少最宠绘声,公主这么不留情面的罚她? 会不会惹风少生气?”

    白绫的神情不自然地道:“他们这些当主人的? 哪会真正的在乎一个奴婢。正因为风少最宠绘声,公主才非打她不可,没有理由也会找个理由打。”

    楚涉恍然道:“这是拿她立威呢!”

    “绘声仗着受宠,平常没少吆三喝四,你我见了都得赔着笑脸,叫声小姐? 就这样她也没少刁难。公主毕竟分开有些时日? 许久没管家务……”

    白绫颇为解气地道:“如今连绘声都打了? 谁还敢不听话?风少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 以维护公主的威信。”

    楚涉叹道:“看来绘声小姐这顿板子白挨了? 不会被活活打死吧?”

    白绫心里吃味? 不悦道:“你心疼了?”

    楚涉肃容道:“总不能看她被打成残废,甚至被打死吧?你找公主求个情好不好?”

    白绫心道她挨板子你为她求情? 我为你挨了板子? 怎么不见你为我求情? 连药都是我自己抹的。

    她完全不考虑楚涉根本不知情,根本没办法帮她求情。楚涉甚至不知道她挨了板子,怎么帮她上药?

    就算楚涉明白一切,想帮她上药,她也肯定羞难自抑,骂几句登徒子,甚至动手。

    反正白绫就是因为不高兴所以不高兴,哪怕站着没坐,屁股也好似针尖攒刺,不由想到宫天霜不回来,她还要挨板子,怒火更甚道:“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楚涉心想院中的场景,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接近,于是又求了白绫几句。

    白绫更加恼火,尖着嗓子骂楚涉,怒火盛极之时,还伸手挠了几把。

    楚涉并非没有脾气,想着白绫的父亲惨死,从此无依无靠,难免情绪郁结,他应该更加善待,包容化解,是以任凭打骂,既不还嘴也不还手,一直好生相哄。

    白绫肆意发着脾气,根本不见消停。

    楚涉忽然把白绫的双手捉到掌心,叫道:“或许能帮师傅报仇。”

    白绫顿时停下脾气,急声道:“你说什么?怎么报仇?”

    “现在帮绘声求了情,她肯定要记念你的好,请她吹吹枕边风,比咱们求上百遍还管用,至不济也可以找她帮些忙。她认识人多,随口一句,抵我们跑断腿。”

    白绫不住地点头,急不可耐地道:“有道理,我这就去找公主求情。”

    ……

    白矾楼,易夕若居。

    三个方向,风沙回来最晚。

    易夕若和流火都没有好消息。

    风沙急惶惶地来回踱步,突然驻步道:“绘声呢!叫她滚过来,把所有人都发动起来,能找的关系全都找,挖地三尺也要把霜儿给我找回来。”

    流火应了一声,准备出门,易夕若冷不丁地道:“不行。”

    风沙蓦地冷脸,探手掐住易夕若的脸颊,硬生生地扯成脸对脸、眼对眼,眸中幽芒森森地俯视道:“怎么不行?”

    易夕若心里发慌,明明一甩手就能把风沙摔十几个狗啃泥,偏偏不敢躲,甚至连功力都不敢提起,急道:“如果大张旗鼓,明教知道怎么办?”

    风沙仿佛被当头浇了一大盆冰水,愣了少许,讪讪松手,赔笑道:“是我一时情急,多亏夕若提点,向你道歉。”

    “没事。依我看,宫天霜的下落要秘密地查,只能动用风门和易门的人手,别人都靠不住,更要打着其他的旗号,免得惊动太大。”

    易夕若柔声安慰道:“您也别太着急,说不定她明天安然无恙地回来呢?”

    风沙没吭声,过了会儿道:“就依你所言。把她能去的地方,能找的人全部筛一遍,重点关注柳艳。至于旗帜是现成的,我找连山诀总行吧~”

    ……

第七百六十一章 毛上都沾血了

    风沙隐约感到自己被一张网给彻底罩住了。

    这张网似乎相当熟悉他,每根线都好像刚好卡到骨头缝里,让他有劲使不上来。

    这种熟悉的感觉,令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善于类似布局的周宪,可是周宪已经死了。

    王龟破坟毁墓焚棺,导致再也无法辨认周宪是真死还是假死,只要周宪不活生生地站到他的面前,那就永远无法得到证实。

    如果风沙非要追根究底的话,还是有线索可以查的,比如初云。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初云,从不刻意探究,更不问东问西。

    如果周宪真是假死,又不肯让他知道,必然有一个躲着他的原因。

    没弄明白这个原因之前,风沙不敢半点着力,生怕稍一用力,导致人家受惊而逃,那才真是鸿飞冥冥,不可追也。

    直至今晚,风沙再顾念周宪,也难免有些脾气了。

    毕竟这个陷阱使他落入了势单力孤的境地,害得他几乎孤家寡人的面对危险,很可能会要了他的性命。

    如果是周宪布局,为什么要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如果不是周宪布局,当然要查清楚是谁在搞鬼!

    第二天大早,风沙收到了绘声挨打的消息,匆匆赶回勾栏客栈见李玄音。

    李玄音打绘声的原因,他用肚脐眼都能想出来,面上自然不好说什么,岔话把宫天霜的事说了,还问李玄音知道怎么回事不?

    李玄音装成镇定的样子,佯怒道:“谁知道你怀了什么坏心思,居然连自己的小侄女都不放过,大混蛋,你对得起我姐吗?她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其实她觉得姐夫跟宫天霜实在不可能,所以才会一路上把宫天霜忽悠得心儿荡漾。她真怕姐夫知道是她所为,所以倒打一耙,来个恶人先告状。

    至于以后会不会露馅,以后再说。

    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先把眼前糊弄过去。

    风沙难得羞赧,被李玄音骂得不敢抬头,小声将宫天霜跑丢一整夜的事说了。

    这倒是完全出乎李玄音的预料,急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派人去找呀!”

    风沙苦笑道:“汴州不比江宁,情况十分复杂,我只能悄悄地来? 私下里找,如果闹出什么动静,会害了霜儿。”

    “我不管? 你快些把宫天霜给我找回来? 你不找我去找。”

    李玄音心虚的很,越是心虚越是声大脾气大? 但也真是着急,心中更是后悔。

    风沙无奈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别添乱了? 我当然也急? 奈何急不来。找霜儿这件事这事谁也不准告诉? 连纪国公夫妇也不许。”

    李玄音听得蛾眉渐渐拧起? 冷冷地道:“你偷偷摸摸地找,能找到人吗?要是天霜出事怎么办?”

    风沙忙道:“霜儿又不是没在江湖上混过? 没那么娇弱。实话跟你说? 我在汴州有对头,结有血仇很难缠。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在找人,霜儿才真正危险了。”

    李玄音恍然,抱怨道:“你不是很能耐吗?对付不了就别结什么仇,害得天霜陷入险境。”

    风沙不吭声。

    李玄音斜他一眼? 娇哼道:“另外,你最好把色心收好,一切照老规矩。从今天开始,晚上必须回家,也不准跟你身边那群美婢鬼混。”

    风沙苦着脸点头。

    李玄音皱眉道:“你还在杵这儿干什么?晚上不回来就算了,难道白天还不做事了?发什么呆,快去找宫天霜啊!”

    风沙心道让我亲自去找人,我养那么多手下干什么,何况单论找人,一个弓弩卫都比我强多了,这不是瞎指挥嘛!嘴上乖乖地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他一出门就去了状元楼,顺手把绘声捎带上。

    云本真在状元楼的秘层有间秘房,他进门之后赶紧招呼云本真取药,心疼地给绘声上药。

    绘声哼哼唧唧地趴在主人的腿上,感受主人温柔的抚摸,喜悦得心儿都要飞了。

    云本真吃味极了,这是她才享有的待遇,绘声这小骚蹄子居然敢抢,心中狠狠地记了一笔。

    风沙给绘声着抹药,尴尬地道:“这条尾巴是不是被人看到了?玄音知不知道?”

    绘声红着脸道:“量她们不敢乱嚼舌头,婢子也叮嘱了英夕,公主不会知道的。”

    风沙又道:“你看毛上都沾血了,先不戴了,伤好再说。”

    绘声脸晕如红炭,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风沙轻咳一声,向云本真问道:“霜儿有消息吗?”

    云本真心道哪有这么快,低声道:“人手刚刚撒开一些,尚未有消息传回。”

    她瞧了瞧主人的脸色,提醒道:“最近地盘刚刚稳固,人手仅是勉强够用,如果想要找遍全城的话,哪怕把风门的人手全派出去也不是短时间能够盘完的。”

    风沙当然知道云本真的难处,思索道:“这样,你让韩晶把赵重光那几百牙兵调过来,除了状元楼和勾栏客栈,其他地方交给他们。”

    云本真担忧道:“恐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另外没有这些人镇着,仅凭三河帮那点人手,东水门码头很可能不稳。”

    “韩晶现在是圣门圣女,有圣门罩着,码头那边不会有事。至于鸠占鹊巢,你虑的是,那群牙兵来到这脂粉之地,寻衅滋事还是小事,确实有可能舍不得走。”

    风沙沉吟道:“就怕赵重光默许他们占下不走。罢了,以后我再想办法,现在头等大事是让霜儿安然无恙的回来,只要她平安无事,什么亏我都认了。”

    云本真忙道:“主人这么关爱二小姐,她一定会感激在心的。”

    风沙苦笑道:“她那小脑袋瓜又知道什么。不用她感激,唯愿她不出事就好。”

    绘声扭来俏脸小声道:“干脆让孟凡过来帮忙,他总能歪打正着,说不定能够找到些线索。”

    风沙抹药的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没好气地道:“你就记挂着你弟弟。”

    绘声娇滴滴地吃痛,那对桃花眼反而更加媚人,水汪汪地快要滴出蜜来,撒娇道:“婢子也是担心二小姐嘛!”

    ……

第七百六十二章 五楼连锁

    云本真见绘声一副春意盎然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接过主人手里的药膏,轻哼道:“还是婢子来抹。”

    她的手一放上去,绘声脸都青了,额上开始冒冷汗,整个身子像过电般僵硬起来,偏得使劲咬住下唇,愣是不敢吭声。

    风沙瞧得好笑,往云本真投了个眼色。

    绘声顿时长长吐了口气,娇躯一下子软成了水和之泥。

    风沙擒袖擦拭她的香额,柔声道:“马思思带了些人驻打瓦尼寺附近,一来侧翼闽商会馆,二来寻找魔教的踪迹,让孟凡负责寻找踪迹,同时寻找宫天霜。”

    绘声高兴起来,弟弟总算有正经差事,还有属下了。

    云本真赞同道:“也好,这是风门现在唯一一支机动人手,孟凡熟悉二小姐,还可以通过柳艳和花娘子搭上江湖人士,一举两用,视野更深更广,”

    风沙叮嘱道:“让他把握分寸,悄悄地找,对花娘子都不要轻易露口风。”

    昨晚的陷阱,纪国公夫妇和洞真宫的剑修都在,可能确实巧合,确实无辜,但与明教有某种关联的可能性是绝对存在的,这两者跟柳艳皆有密切的关系。

    为了宫天霜的安全,他不得不十二万分小心。

    此后几天,风沙来回往返白矾楼和勾栏客栈,白天勘察地形,晚上设计图纸。

    很快一个五楼连锁的布局蔚然成型。

    东南西北四楼沿着坊墙设回廊环首相连,其他三楼再以两层飞桥连接于中楼。

    上桥封厢为暗,下桥凭栏为明,再有庭院及连廊为陆路通道,人为隔出了上中下三层空间。

    比如中楼在设计之**有五层,本身并没有楼梯能够上到第三层,第三层也没有楼梯通往第四层,起码没有明梯。但是,中楼的第四层可以通往第五层。

    想去中楼第三层,必须够资格上到其他楼的第三层,再过凭栏飞桥过去。

    想去中楼第四层,必须够资格上到其他楼的第四层顶楼,再过封厢飞桥。

    如此一纡回? 以上中下的空间上分出了层次,方便招待不同身份的客人,更以东西南北中五楼分置任意不同的功用。

    比如南楼做茶馆,西楼做风月场? 北楼做赌馆,东楼做客栈,中楼做饭馆之类? 由易夕若视情况决定。

    以易门最擅长的赌馆为例,寻常人赌于北楼一层大厅,富豪可上二层? 大富豪可上三层? 一旦够资格上到北楼第三层? 那么其他楼的第三层也将对其开放。

    各楼第四层当然只对身份更高的人士开放,中楼第五层更可以设置一个寻常人想都想不到的全新世界。

    此设计? 同时兼顾了易用性、私密性和安全性? 如果把这五楼连锁视作一个堡垒,会发现易守难攻。

    攻击者想要中楼登顶? 不得不于中楼和其他几楼之间反复迂回。

    守卫者借住暗梯与飞桥可以迅速聚集至每一栋楼的每一层,哪怕仅有一层之兵也可以轻易守下整整五座楼。

    如果某栋楼与中楼相连的两桥皆断? 攻击者必须换楼再攻? 直到所有的飞桥都断掉? 然后才能集中攻中楼而不会受到来自其他几楼的增援和牵制。

    为了防止水淹火攻? 风沙在设计之中奠基很高,整一层视作城墙,也就是说,外人看到的第一层,其实是第二层。

    比如中楼实际上有五层,外面看来仅有四层。东西南北四楼有四层,外面看来只有三层。

    最下一层可以做厨房、仓库,也可以隔出密室,密室之下当然还可以沟通地城,设以黑市。

    风沙这么用心的设计,显然已经把白矾楼视作了囊中之物。

    不怪他垂涎,这里的位置实在太好了,正好与宫墙的东北角挂角。如果楼层修造的足够高,甚至可以直接望到皇宫之内。

    北面卡着夷山,南面卡着惠和坊,这一片是内城最繁华的地带,更节制着皇宫东北角两座宫门和内城东北角一水一陆两座城门。

    可以威胁皇宫与城楼,也可以与之互为犄角。

    亏得易夕若从魔教和魔门两头占便宜,否则不可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地盘撬来这么大、这么好的一片地方。

    最关键,易门肯定花不起这么多钱,易夕若也肯定舍不得这么好的设计,那就只能求人赞助。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手伸进来。

    易夕若看见图纸之后,差点当场看晕。

    她现在还得让白矾楼继续卖白矾以补贴易门,更是到处推销白矾楼的酿酒,可见囊中羞涩。这么大的土木工程,卖了她都找造不起。

    风沙很大方的让易夕若从韩晶那里走账,也就是花他的钱,条件是中楼的顶层必须给他留着。

    易夕若一扫愁眉苦脸,立刻容光焕发。

    风沙肯花钱她还怕什么,已经开始琢磨用料和用具怎么奢华怎么弄了。

    易夕若千恩万谢地把风沙送出白矾楼。

    绘声忍不住道:“主人这么大方,不怕夕若姑娘乱来吗?”

    风沙嗤嗤地笑道:“如今她还没在坑里呢!真让她无可奈何,人家大可以绕道走。等她兴高采烈地跳进去,咱们再抽梯不迟。”

    绘声恍然,暗忖主人好阴险。

    她仅是受了些皮肉外伤,养几天已经好了,虽然还有些刺痛,奈何实在惦记弟弟,乃是忍着痛跟过来的,上车之后适时道:“顺路看下孟凡好不好?”

    孟凡现在马思思的手下负责寻找宫天霜,驻于打瓦尼寺附近,她想拉着主人过去一趟,其实是做给马思思看的,用以给弟弟撑腰,免得受欺负。

    几天下来都没有找到宫天霜的踪迹,风沙心里着急的很,顺着话答应了。

    进了刁斗深严的打瓦尼寺南巷,马思思已经带着孟凡于院中迎候。

    风沙登楼之后看了看打瓦尼寺,寺内已经彻底净空,空无一人显得阴森森的。

    风沙不满地向马思思道:“我让你守株待兔,就你这样弄,真有兔子也吓跑了,内紧外松你不懂吗?”

    马思思忍不住看了孟凡一眼,战战兢兢地道:“婢子这就把人撤了。”

    这话孟凡跟她说过,她相当不以为然,结果挨了主人骂,心里后悔极了。

    “风少明鉴,其实思思公主另有考量。”

    孟凡精明的很,当然不会让顶头上司难堪,把早就想好的主意,替马思思说出来。

    “打瓦尼寺遇袭,魔教匆忙逃离,一定会遗漏重要的东西,只不过我们找不到,或者不知道,所以视而不见。”

    风沙收敛神情,颌首道:“说下去。”

    “魔教已是惊弓之鸟,恐怕不敢轻易踏进来。咱们还不如摆足架势,让一般二般的办法不管用。他们为了取回东西,一定会动用一些自以为稳妥的关系。”

    风沙赞道:“不错。寻着这层关系抽丝剥茧,肯定能够找到魔教的踪迹。”转向马思思道:“是我错怪你了。”

    马思思连道不敢,感激地看了孟凡一眼。

    风沙又向孟凡问道:“见过花娘子了吗?有没有宫天霜的下落?”

    孟凡叹道:“找了,不过我离开不久,她们便遭遇袭击,连山诀得而复失,如今躲在郑家药铺养伤,顺便避避风头,暂时不敢出门。”

    风沙这才惊醒,算算日子,还有几天就到五月初五了,不管柳艳藏得再好,郭青娥也一定会设法把她的藏身处泄露出去,好让人家去抢连山诀。

    孟凡没好气地道:“我刚才又去了一趟,柳仙子说自己藏得很隐秘,知道的人很少,怀疑是我被人给盯梢了,把我给轰了出来,让我最近不准再找她们。”

    风沙无奈道:“你怎么跟她们说的,没有直接说找宫天霜吧?”

    孟凡道:“我说想买一盒稀有的脂粉送给花娘子,想从黑市找找,让她帮忙介绍点门路,她告诉了我几个人,报花娘子就行,我已经与他们取得了联系。”

    “脂粉?”风沙眼睛一亮,问道:“宫天霜爱用的那种?”

    孟凡略显得意地点头道:“我还打算查她的其他喜好,比如衣物、妆品、饰品、食物之类,重叠的越多,越有可能找到她的活动范围。”

    风沙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不显山不露水,查人于无形。”

    孟凡突然问道:“二小姐身上有钱吗?”

    风沙愣了愣,脸色垮下,喃喃地道:“好像没有,有也应该不多。”

    宫天霜当然不会缺钱,爱买什么就买什么,爱用什么就用什么,所好之物当然价值不菲,如今没有钱,那就谈不上买了,更没办法以此寻找。

    孟凡安慰道:“喜好和习惯很难改变。二小姐性格豪爽,爱交朋友,在江湖上很吃的开,应该不愁来钱的门路,就算不比以往,多少也会设法弄一些。”

    风沙嗯了一声,沉吟道:“对了,宫天霜特别喜欢狸花猫,你找找城内有没有狸花猫扎堆的地方,或许能够有点收获。”

    流城的升天阁有很多狸花猫,倒不是刻意养的,而是宫天雪和宫天霜特别喜欢喂食狸花猫,于是城内好些流浪的狸花猫都爱往升天阁的花园里跑,渐渐定居。

    孟凡记下,小心翼翼地道:“这些前提是二小姐尚是自由之身,如果遇上什么麻烦而回不来,那就真的麻烦了。”

    风沙沉默一阵,缓缓地道:“所以才要尽快寻找到魔教的踪迹,尤其是驻点所在。只有把魔教给死死掐住,我才有可能大张旗鼓地找宫天霜,知道吗?”

    孟凡这才意会到风沙让他来马思思这里的用意,原来找宫天霜和找魔教的踪迹,在莫种程度上根本是一码事。

    风沙转向马思思道:“我知道张馆长可能会知道魔教的一些情况,但也知道他确实有现实的难处,我不逼他,只希望他在可能的情况之下,给予些帮助。”

    魔教在闽地势力很大,与闽地的反抗势力结合很深。

    张馆长出卖打瓦尼寺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闽人很可能会为此在闽地付出代价,他等于是牺牲了闽人的利益,换取了自己于汴州暂时的优势。

    如果继续对魔教下狠手的话,不仅闽人受损,连带他的势力在闽地的发展也会受到不利的影响,负责主持的马玉颜将会承受空前的麻烦。

    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再和魔教继续结血仇。

    那么形成足够的威慑就很重要了,找到魔教于汴州的另一个驻地,足以让魔教在汴州和闽地都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有着前车之鉴,魔教绝对不敢赌他还敢不敢像灭打瓦尼寺一样再来灭上一回。

    那样,两方就有了谈和的基础,有了化解血仇的余地。

    相信魔教也在拼命找他得弱点,谁先找到,谁就抢到了先机。

    所以,风沙根本不敢明着找宫天霜,一旦让魔教知道他这么在乎宫天霜,并且抢先把宫天霜夺到手里,他的麻烦大了。

    宫天霜当然不知道自己正在往两个庞然大物冲撞而形成的漩涡里掉,那晚跑出杨楼之后,其实她并没有跑远,亲眼看着风沙急忙忙地追出来。

    奈何正在气头上,于是特意缩头躲藏,就是不让风沙找到。

    结果风沙真的错过,她不禁更气,在附近随便寻了间客栈住下,当然用了化名。

    之前她在潭州失踪了一晚,那次风沙暴怒,几乎发动了所有的关系,黑白两道齐出,把潭州给翻了个底朝天。

    宫天霜想着这回八成也一样,虽然故意赌气躲起来,认为明早肯定会被风少给找到,还琢磨着被找到之后,除非风少亲自来接她,否则她绝不回去。

    结果一天过去,两天过去,城内风淡云轻,居然什么动静都没有。

    宫天霜先是忐忑,进而极度失望,加上出来匆忙,没带多少钱,失魂落魄之中多住了几天,欠了饭钱和房钱,又她一向大手大脚惯了,不免欠多了一点。

    店主和伙计看她漂亮,没有太过为难,问她愿不愿意留下待客陪酒,否则小本经营,只能请她离开,倒也没有逼她还钱。

    宫天霜心里过意不去,为了把钱还上,打算趁夜抢几个蟊贼。

    岂不知汴州最近暗流激涌,一入夜别说蟊贼,连江湖人都不敢随便夜行。

    她大半夜不睡觉,高来高去的于各坊乱转,立时被侍卫司的人给盯上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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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