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二章 姐嫁妹滕
关于灭佛一事,李玄音也很关心,不禁唉声叹气。 “昨天仪慧陪我去外城,路上遇到不少被官兵押解的僧人,有些直接被带到工地劳役,丝毫不顾年纪。我看到好几个老僧累得倒地,甚至吐血,还要挨鞭子。” 风沙不动声色地道:“仪慧带你去外城干什么?灰大又乱,不怕出事啊!” 李玄音拧起蛾眉,不悦道:“你关注的地方怎么总跟人家不一样?我说那些官兵太霸道了,你却只关心我为什么去外城。” 风沙道:“我来汴州之前,途中遇上麻烦,流落于宋州,寄居于一位名为香香的小姑娘家中。香香的家人死光,孤苦伶仃,不大点年纪不得不挂牌卖身为生。” 李玄音安静下来,静静地听。 “她栖身的房产被卖给当地的宝元寺,连房租的利钱都缴不起,不得不签下卖身契于宝元寺为奴,在寺中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救出来没多久,咽气了。” 风沙凝视李玄音,缓缓地道:“我说这件事并不是想证明天下僧人都是坏人。我是想问你,无辜的香香可以惨死,无辜的僧人为什么不可以惨死?” 李玄音嘴唇动了一下,又紧紧地闭上。 风沙淡淡地道:“僧人的命是命,香香的命也是命。在我看来,佛门是个整体,所犯下的恶暴也是整体,整体报于整体,刚刚好而已。” 李玄音咬唇道:“我心里还是不服,但是我说不过你。” 风沙笑了起来:“如果靠说就能服,要军队干什么?玉怜在这里,你问问她,她恨不恨南唐?你给那些老僧打抱不平的时候,要不要先帮她报下灭国之仇?” 李玄音顿时闭嘴。 风沙再度问道:“仪慧带你去外城干什么?” 李玄音再度咬唇,轻声道:“北周在外城西南开了东西教坊,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尼都被关了进去,仪慧试着想要赎买一些,但是没能成功。” 风沙噢了一声,道:“入教坊虽入妓籍,好歹是官妓,其性质和升天阁类似,歌舞杂艺出色者,同样风光的很,相比入尼寺常伴青灯,不失为一条不错出路。” 以他的经验,钟仪慧此去恐怕是募谍。 这些女尼起码现在会深恨北周,又都是些本地人,乃是最合适的谍探人选。还能借此煽动义愤填膺者反抗灭佛,把北周拖在灭佛的泥潭里。 钟仪慧特意拉上李玄音,八成是李善的意思,这是预作铺垫,希望将来某个关键时刻能够通过李玄音把他给拽进来帮忙。 怎么说呢!风沙熟识不少南唐的大人物,无论唐皇,李泽,还是李善,无不纠缠于细枝末节,也十分精于纠缠细枝末节,实在有些小家子气。 好像完全不知道真正的成败在于大势。 看看柴兴多大方,为了营造大势,在细节上该舍就舍,该退就退,该付出就付出,该认输就认输,该吃亏就吃亏,该化敌为友立刻化敌为友。 那叫一个干净利索脆,毫不拖泥带水。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李玄音叫道:“姐夫姐夫,你到底有没有听人家说话,问你话呢!” 风沙蓦地回神,尴尬地笑道:“一时发呆,抱歉抱歉,你说什么来着?” “你怎么当着人家的面还心不在焉。” 李玄音不高兴地噘嘴道:“是了,我远离家乡又寄人篱下,那还落在你风少的眼里。搭理我仅是看在我姐的面子上,其实心里早就烦透我了,对不对?” 风沙柔声道:“我怎么会烦你呢!有你主持家务我省心多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分身乏术,正好有事求你帮忙呢!” 其实灭佛到现在,各方面的事情已经有了定式,事情再多,照做就行,又不用他亲力亲为,别提多闲了。 主要是他听出李玄音的话里透着不安,隐约还有些自卑,自然安抚。 李玄音果然高兴起来,偏偏嘴硬道:“我在这里一无人手,二无靠山,又是偷偷来的,身份见不得光,见得光也不见得受人家重视,能帮你什么忙。” 风沙笑道:“我家的玄音又聪明又能干,正是贤内助,这事还非你不可,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李玄音俏脸飞红,嗔道:“谁是你家的,还那什么,别忘了你是我姐夫,不准对我起坏心思。” 风沙见她明艳可人,忍不住调戏道:“自古以来,姐嫁妹滕……” 话至于此,忽然住嘴,想起他正陷于联姻一事,这会儿真不能乱来。 李玄音臊得双颊艳如火烧,羞得不敢抬头。 所谓滕,是指滕妾,乃是跟随正妻一同陪嫁到夫家的女子,规格较高就是亲姐妹同嫁。 风沙咳嗽一声,道:“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李玄音不敢和风沙对上视线,垂首道:“还是白绫的事,她被困在这里多久了,连客栈的门都不敢出,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 风沙沉吟不语。 白绫要报杀父之仇,杀害白枫的人八成是何光,所以针对白绫的人是何光的好兄弟任松。 他需要联合任松压制来赵仪,才能够借助北周四灵之力,所以不想得罪任松。 现在情况有了些变化,因为与柴兴和解,他跟赵仪的关系有了本质的转变,又通过赵仪把贫编策递送给柴兴,为将来送给柴兴一份大礼埋下了伏笔。 可以预见的将来,他与柴兴的关系将会越来越密切,与赵仪不再成敌对之势。 换句话说,他不再那么需要任松了。 未必真要干掉何光与任松翻脸,给白绫撑腰还是小菜一碟。 不过,白绫在他看来并不重要,为了这个小妞得罪任松实在不值。 李玄音不止一次跟姐夫提及白绫的事,这还是头次没有被姐夫婉拒,心中生出指望,赶紧凑上来撒娇。 “姐夫,白绫是人家的小姐妹,曾经同甘共苦,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嘛~你不是有事要求我吗?你帮我我就帮你。” 风沙扬眉道:“这可是你说的。” 李玄音一听有希望,不禁大喜过望,正色道:“绝不赖皮。” “我打算在状元楼办场宴会,将会宴请很多人,需要一位身份合适,可以代表我的人筹办。最关键,客人不是以正式的身份参宴,必需要想个合适的由头。” 李玄音眼睛一亮,娇笑道:“明白了,宫大家快到了,你要向大家通风嘛!” 风沙笑道:“我就说我家的玄音冰雪聪明,一点即透,不对,不点都透。” 其实他是觉得自己已经站稳脚跟,有足够的底气向各方正式宣告他于汴州的存在,顺便给宫青秀来汴造势。 李玄音喜滋滋地道:“好,这件事交给我办,姐夫你尽管放心。白绫什么时候可以出门?” “宴会之事很繁琐,你正好需要帮手,让她跟着你好了。” 风沙思索道:“暂时不要落单,你出门也必须带足人手。待宴会之后,我再给她单独安排些护卫,届时只要小心一些,应该可以随意出门。” ……
第八百二十三章 东西教坊
李玄音才跟风沙提了东西教坊,没过两天,赵仪派人送来请柬,约风沙同去教坊观习舞。 风沙不知道赵仪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想了想还是决定赴约。 当日上午出得内城,往东西教坊。 这一片是外城最先修缮起来的地方之一,如今大体完工,街上往来行人车马众多,其繁华竟似不逊于内城,丝毫看不出才落成数月,仅是更新、更干净。 风沙看过外城的规划图,这里最重要的地方是军器所。 军器所负责招工聚材,制造兵甲器械之类,其重要性不问可知。 北面是太学,东面是武学,南面是三学院,西面就是东西教坊。 换句话说,这里的居民多半是吃官饭的人及其亲眷家属,朝廷一道命令全部搬过来,相关衣食住行随之而来,当然很快繁华。 不过,街上的行人车马确实多过了头,且大多与风沙的马车同向。 到了教坊之外,风沙发现这边搭了许多露台,以枋木垒成,大小皆有,高低不同,其上男男女女穿着各色奇装,表演种种奇术异能,歌舞百戏。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不乏击丸蹴踘,踏索上竿,口吞铁剑之类,也有杂技杂戏,纸糊百戏。 众露台最当中设有乐棚,宛如众星捧月,其上彩衣诸女随着奏乐列队起舞,好似落英缤纷,无论舞还是人,无一不美。 教坊司的官妓多是大户人家抄家后送来的女眷,其中不乏官员之女眷,尤其北周代汉,很多曾经显赫的前朝高官入罪,王侯将相之女眷也所在多有。 所以才可以聚集这么多绝色佳丽,成排成队,翩翩起舞。 每座露台周围皆设有看棚,棚内看客稀稀拉拉,各露台四周倒是围了不少人。 一个个引颈观美,连眼睛都舍不得眨,欢闹喝彩更是不停,同样不停的还有口水。 风沙不禁奇怪,向旁问道:“这不年不节的,怎么这样热闹?” 诸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答不上来。 授衣机灵,一溜烟跑去人群询问,很快返回来道:“说是自打这里建成,每逢旬休会有演出,容许大家观看。毕竟兴建不久,知道的人不多,不然更加热闹。” 当朝官员大约十天休息一天,分为上旬、中旬、下旬,是以称为旬休。 风沙心道早知如此,应该把李玄音叫来玩的,她上次随钟仪慧过来,应该没遇上旬休,这里空有露台,冷冷清清。 当下却是人满为患,风沙实在不愿往里面挤,皱眉道:“赵仪那小子人呢?把我约来就不管了?” 绘声回道:“请柬上说东教坊观习舞,应该是在教坊里面。” 于是诸人转去东教坊门。 一个装扮花里胡哨的家伙正于大门外来回踱步,见风沙等人行来,让随从堵上来要请柬,显得颇不耐烦。 绘声递上请柬。 这人看过请柬,态度好上很多,笑道:“在下东教坊色长元如道,赵将军在东坊北门外恭候多时,随我来吧。” 所谓色长,管理乐工的属官。 教坊司的教坊使官职不高,有求于他的人不少,敢得罪他的人很少。 尤其教坊使兼掌宫廷乐舞,与皇帝十分亲近,其手下自然水涨船高,一般二般的人物根本不放在眼里。 总之,元如道并不把风沙当回事,只想快点了事,带着一行人走捷径,尽往人多的地方钻,好在带了几个随从排开通道。 风沙忍不住问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元如道随口道:“上面的意思,给旬休的官人们一个游玩放松的地方,结果官人没来几个,百姓越来越多,拦也拦不住。聚集这么多人,真怕出事。”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风沙眉尾挑起。 人多易出事,军器所在附近,钟仪慧跑来。 有点意思。 风沙又问道:“来此游玩的官员都由你们接待吗?” 元如道点头道:“我本是接待赵将军,他让我来接你。其实来此多是官人们的亲眷下属,设了很多看棚,只消有柬便可随意入座,不用挤在露台边。” 要不是赵仪发话,这位风少也属于“亲眷下属”之列,他才懒得搭理。 风沙心道也是。 教坊司的女人都在乐籍,以献艺为主。 比如逢年过节,大小祭祀,迎送外宾,高官举宴,宫廷歌舞,皆由教坊司派人或舞乐或表演。 教坊司的女人不是不能动,一般二般的人物肯定动不了。 各处楼馆的美妓不香吗?大不了多豢养些美姬美婢,谁没事往这种能看不能用的地方跑。 一行人行往北门,在人群中钻了半天,人越来越密,也越来越热闹,前方更是嬉笑连天,不乏调笑戏虐之意。 风沙奇道:“那边表演什么?怎么比这边还热闹?” “不是表演,是习舞。最近每天都有年轻貌美,咳~” 元如道压低声音,凑近道:“每天都有年轻貌美的女尼由各地送来,实在难得安置,挤挤还勉强住下,习练根本施展不开。教坊使下令辟开场地,公开教习。” 风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打算留意观察。 待行经女尼习舞之所,隔着一片片人头,依稀看得见日照之下一片片蹭亮的光头,明闪闪地晃动。 没有什么露台,更像是一片木栏围起的马场,不时饱含痛楚的哭叫之声,周遭围观的闲汉随之起哄。 习舞穿着相对轻薄贴身,为了拉伸筋骨有许多大幅度的动作,比如下腰劈叉之类,在外人看来姿态香艳,对本人来说辛苦且痛苦。 私下里习练还则罢了,当众公开,任凭围观,充斥污言秽语,这些女尼的身心皆会受到重创。 对于围观的游人来说,不染尘世的女尼原来也会哭闹,也会喊痛,也会求饶,也会有种种不堪之态。 一旦神秘的蒙纱被人当众扒光,关于女尼的种种艳闻俚事将会不胫而走,一定会越传越不堪入耳。 不仅女尼,依李玄音所言,恐怕服劳役的僧人情况相差不多。 灭佛给民间带来了严重的负面影响,如果全部发还原籍,等于埋下不安定的种子,如此公开展示其丑态,会使负面影响降低很多。 也不知这是谁出的主意,虽然缺德,但是管用,且一举多得。 风沙正想着,抬眼看见了赵仪。 ……
第八百二十四章 以女杀男
东教坊东阁楼,外有露台小几,由此往北往东俯瞰,无论女尼习舞,还是露台上的种种表演,无不尽收眼底。 风沙对此不感兴趣,琢磨赵仪找他来这里干什么,端着茶盏喝了一口,道了声茶不错。 赵仪也不绕圈子,径直道:“找你来三件事,两大一小、两公一私。陛下听说南唐的永嘉公主正于状元楼张罗摆宴,想必是你的意思。” 风沙不动声色地道:“不然还能有谁?” 赵仪笑道:“别那么紧张。永嘉公主并非正式来使,陛下无意揭破,更无意针对,相反有意玉成。” 风沙抬眉道:“是吗?不知周皇打算如何玉成?” “我都请你来教坊司了,你还猜不到?” 风沙来了兴趣,问道:“周皇愿意让教坊司负责乐舞之事?” 教坊司的乐女舞女可不是民间那些乐伎舞伎可比的,宴会的档次规格一下子上去了。 赵仪含笑点头:“规制比照内宴。怎么样,够给你面子吧?” 所谓内宴,就是宫内之宴会。柴兴此举等于为风沙办的这场宴会背书。 按理说,风沙应该求之不得,偏偏斜眼道:“周皇这样慷慨,倒让我怀疑其中是否有诈了。” 赵仪淡淡地道:“因为我还没有说但是。” 风沙敛容道:“洗耳恭听。” “贫编策。”赵仪郑重道:“贫编策不准扩散。” 风沙噢了一声,展颜道:“要扩散我早就扩散了,周皇这是想加个保证,买个心安。” “不错。” “期限多久,打算如何制约我?” “宫大家受陛下之邀此来汴州为开封府建成演舞,排场必不可少。” 赵仪缓缓地道:“教坊司本该鼎力支持,但是升天阁毕竟分属民间,教坊司不予配合,也算合乎情理。” 风沙皱眉道:“通风宴以教坊司,本人来却没有,前后一对比,态度鲜明,宫大家将会遭受冷遇。” “想来风少不会使事态演变至此。” 风沙叹了口气道:“不会”。 宫青秀乃是柴兴请来的,教坊司理应配合,结果柴兴随便动动嘴皮子就把本来顺理成章的事情无中生有地变成了筹码。 “陛下保证宫大家在开封府一应演舞,有司衙门,包括侍卫司,武德司,教坊司,开封府在内皆全力配合。” 赵仪低声道:“陛下会择选适当佳节,邀请宫大家入宫献舞。” 风沙点头道:“这还不错。”有这个许诺挂着,他对柴兴会多出不少顾忌。 “那么此事说定?” “好。第二件事是什么?” “最近南唐的手伸得太长了,你要管管。” 风沙撇嘴道:“我管得着么?” “李善往侍卫司派的一个特使是你经手的没错罢?你的地盘成为南唐密谍的避难所是事实吧?” 赵仪轻哼道:“经查明,南唐密谍在汴州至少两个中枢,一在南唐使馆,一在勾栏客栈,你不会否认吧?更别提侍卫司和武德司的高层都有你的人,对吧?” 风沙不吭声。 赵仪凝视风沙道:“我认为最近南唐密谍猖獗过头了。” 风沙嗤嗤地笑道:“那不正和你的心意吗?当我看不出你们玩着蒋干盗书的把戏?” 赵仪不置可否,冷不丁地丢了句:“过犹不及。” 风沙无所谓地耸肩道:“你们怕过犹不及,关我什么事。有种把他们都干掉,有种派兵把勾栏客栈冲了。” 赵仪心道这不是碍着你吗!否则哪会如此束手束脚,苦笑道:“这不是跟你打商量吗?实话告诉你,陛下的底限是南唐不能与佛门合流。” 风沙挑眉道:“你的意思,南唐与佛门有合流的迹象?” 赵仪反问道:“你不知道?” “仅是猜到点。具体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从来没有过问。” 赵仪谨慎地问道:“南唐与佛门合流跟你全然无关?” 风沙回道:“起码不支持。” 赵仪松了口气,道:“我建议你约束一下,南唐之所为,一旦超过陛下容忍的极限,怕是要见血。” 风沙奇道:“他们做了什么,这么严重?” “不是做什么,是要做什么。佛门高层形成默契决定忍了,导致其上下脱节。南唐趁机插手其中,意图煽动佛门中下层不满,并组织民间反抗。” 风沙心道这跟意图造反没有什么区别,柴兴当然无法容忍。 “就拿教坊司来说,有人大肆污蔑,说入教坊司的女尼被如何如何,意图趁旬休聚集时煽动不明就里的民众。” 赵仪冷冷地道:“你要知道,军器所离这里仅隔着一条街,到时有人趁乱引导,呼啦啦地往那边一冲,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乱子,要死多少人吗?” 风沙恍然,伸手往下一指:“所以你把这些女尼拉出来当众习舞,一者化解流言,再者瓦解煽动?挺高明的。” 赵仪笑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既然防住了,你还担心什么?”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有你挡着,我没办法釜底抽薪,你要负责。” 风沙再度撇嘴:“关我什么事。”心道就凭你红口白牙?笑话。 赵仪正色道:“当然不会让你白负责。” 风沙倏然坐直,问道:“怎么个不白法?” 赵仪岔话道:“陛下打算拨定汴州酒户千户,每日必须于白矾楼取酒沽卖。” 风沙愣了愣,苦笑起来。什么叫日进斗金?什么叫天降横财?这就是了。 易夕若正在白矾楼大兴土木,极度缺钱。 如果他拒绝的话,那就把易夕若连同易门狠狠地得罪了。 柴兴这一招玩得妙啊!居然通过卖易夕若的人情来制约他。 无论他同不同意,易夕若为了酒利都会千方百计地坑李善。 他当然可以强迫易夕若拒绝,但是如果他拿不出更大的好处,不可能强逼着人家不趋利,否则就是逼着人家离心离德。 简而言之,易夕若不做,易门也会做。 本来他把易夕若放进武德司摆明是根扎人的刺,结果柴兴来了个斗转星移,反用这根刺来扎他。 他都没法还手,因为这根刺是他的。掰不断伤手,掰断伤刺,反正人家不亏。 类似他在益花楼玩的把戏,以女杀男。 ……
第八百二十五章 无中生有
被人家来了个以女杀男,风沙心中当然不爽,但也说不出什么不是。 人家本来可以偷偷的干,甚至光明正大的干,完全绕开他,直接和易夕若谈,然而并没有,反而提前给他打招呼。人家面子给足了,他不能不识趣。 “这是好事,我乐见其成。想必武德司副使夕若姑娘一定会很高兴。” 赵仪笑了笑道:“我就当你同意了。” 风沙轻哼道:“不用你当,我就是同意了。你不是还有件私事找我吗?什么事?” 赵仪叹了口气道:“我想替朋友求个情,希望风少高抬贵手。” 风沙奇道:“你朋友?谁啊?” “盖万。” 风沙扬眉道:“他是你朋友?” 赵仪苦笑道:“你就当是。” 风沙心知肯定是柴兴的意思,摇头道:“你找错人了,我才没闲工夫对付那小子。” 他根本不知道盖万曾经奉命赐死彤管,甚至意图侮辱彤管。 尤其后一件事,总共就盖万、王升和彤管,以及赶来保护的宫青雅在场,所知者寥寥。 宫青雅一向懒得搭理他,更不会汇报事情,彤管则是羞于启齿。 加上风沙一点都不关心盖万,对其近况并不了解,既不知道盖万被囚禁于皇宫,更不知道彤管曾经暗示孟凡,设法让赵大公子祸害盖万的家眷。 然而在柴兴和赵仪看来,赵大公子哪有这种能耐和胆子,明显背后有人,那个人很可能是风沙,结果风沙居然说不是他。 赵仪将信将疑地打量风沙,问道:“赵舒的行为,你当真不知情?” 风沙微怔,反问道:“他做什么了?” 赵仪叹气道:“他又把盖府给抄了一遍。” 风沙一脸不信:“他上次有韩通撑腰还以拿密谍的名义才抄了盖万的家。盖万这小子好歹也是位上将军,武德司副使,他一个纨绔子弟,凭什么再抄一遍?” 赵仪瞪眼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你来告诉我,赵舒一个纨绔子弟,没有人撑腰,凭什么把一位上将军的府邸再抄一遍?” 风沙回手点自己的鼻尖:“你以为是我?” “不是你是谁?” 风沙矢口否认道:“我哪知道是谁,反正不是我。” 赵仪盯了风沙半天,沉声道:“你知道他调什么兵去抄家?正是你地盘上那批赵老的亲兵。” “这又关我什么事?那批亲兵我仅是借用,向来听调不听宣。我可以用,但是管不着。” 风沙不悦道:“你去找赵老嘛!以殿前司都虞侯的身份也好,以白虎观风使的身份也罢,大不了把你爹搬出来,又不是搭不上话。” 赵仪苦笑道:“武德司的人在桃花洞那种地方把他老人家的大儿媳给捉了,你要我怎么说?我告诉你,这件事找不得旁人,只能找你。” 风沙低头看手,心道你知道只能求我就好,今天辛辛苦苦地跑来一趟,被你扯了三件事,结果一件小亏,一件大亏,总不能让我空着手回吧! 赵仪无奈道:“算我欠你一份人情,你让赵舒把人放回来。” 风沙不止低头看手,且两只手一起看。 赵仪苦笑道:“敞亮点,你到底想要什么,直说好了。” 风沙展颜道:“听说有一批官员因故被查处,是不是?” 赵仪迟疑地点头,凑近些低声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那些人和佛门牵扯很深,空下的位置各方都在争。” 风沙淡淡地道:“晋国长公主手中有一份证明他们和佛门没有任何关系的名单,总共也就一二十人吧!大都仅是四五品的小官而已。” 赵仪差点跳了起来:“四五品,还小官?还一二十个?你小子狮子大开口。别说盖万的亲眷,哪怕盖万本人也值不了这么多。” 这份名单等于是空白的丹书铁券,谁的名字写上去,本来陷入灭顶之灾的人立刻变成金身不破,所照成的影响绝不仅是救一二十个官员那么简单。 这是想救谁就救谁的权力,一定会引来相当一批官员依附为羽翼,晋国长公主将会因此拥有公主身份之外的政治影响力,不再单纯倚靠皇帝的恩宠。 风沙哼道:“你先说那两件公事,我吃了多大的亏,你心里明白,我心里清楚。最后捡个不轻不重的私事求我,本意让我找补一下,又开不上好价,对不对?” 赵仪不吭声了。 “无中生有谁不会啊?许你生得,我生不得?你爱答应不答应。对了,明天我约你状元楼一聚,正好我也有三件事要跟你说,恰好也是两大一小、两公一私。” 赵仪不由苦笑起来:“你开出的条件已经超出我所能允诺的极限。” 风沙起身道:“没关系。明天你来赴约,咱们再谈。如果不来,我就当你同意了。晋国长公主会拿着那份名单,上请周皇开赦。” 赵仪跟着起身,拦阻道:“时间尚早,别着急走嘛!” 其实柴兴想把风沙拉入伙,今次所言所谈绝不仅是三件事那么简单,乃是为了铺垫未来的合作,更是为了大局不破,甚至寄望同撑。 如果现在不谈妥,天知道风沙回去会闹什么幺蛾子,所说的无中生有,绝对不是玩笑之语。 事实多次证明,只要风沙想,一定能生出来,而且绝对可以让人焦头烂额,甚至一身冷汗。 风沙冷漠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留下来看你发呆呀?你又不是美人。” “美人~对呀!留下来看美人嘛!这里是什么地方?教坊司啊!什么样的美人都有。保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歌舞技艺无一不绝,容色身段气质俱佳。” 赵仪赔笑道:“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正好你要开宴,除了歌舞伎,想必也需要不少美侍奉客,正可逐一挑选嘛~” 他要把风沙开的条件尽快禀于柴兴知晓,以待柴兴做下决定,所以千方百计地留下风沙,免得节外生枝。 风沙只是想多拿好处,并不想真的闹掰,点头道:“也行。” 赵仪伸手往下指道:“其实乐棚台下设有暗厢,那里才是最佳的观赏之地,其中奥妙,妙不可言,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保证让你不虚此行。” ……
第八百二十六章 乐棚下的暗厢
赵仪说乐棚台下设有暗厢,其中奥妙,妙不可言。 风沙本来抱有很大的兴趣,结果一见,不过如此。 台上演舞,台下换装,所谓暗厢正设于台上和台下之间。 抬头观裙底,转头看更衣,仅此而已。 这种布置对常人来说恐流鼻血,对风沙来说习以为常。 他是升天阁的东主,升天阁的侍剑们无论排舞,还是正式演舞,皆要找他观赏点评,往往更衣如风,进出如雨,连宫青秀都不会避讳他。 类似这种地方早就腻味了。 何况论美女的容姿身段,升天阁顶尖的侍剑并不逊于教坊司的美人,仅是在数量上远不如教坊司这么多罢了。 但是,一位宫青秀足以冠绝群芳。 说实话,跟宫青秀在一起呆久了,很容易对美女没感觉。 风沙看着缤纷的舞裙于台上成片而旋,裙底风光此起彼伏,居然开始走神。 倒是对面围着露台的看客们轰然起声,显然被若隐若现的成排群旋撩拨得欲生欲死,一时间无不遐想连篇。 岂不知台上任何一位绝色,仅能渴求而不可得,他们与这些美人最近的距离,就是现在的距离。虽然近在咫尺,也仅能伸颈叹望而已。 赵仪不知从哪钻进来,入座笑道:“你有没有看好的姑娘,正好临近午时,可以请她一同就餐。” 说着,凑近了些,小声道:“如果真的看上谁,你可以带回去过夜,甚至留下。教坊使那边我亲自去说,她肯定会给面子。” 风沙讶道:“还要你亲自出马?教坊使这么大面子啊?” 赵仪声音更压低了些:“不是面子大,主要是有规矩。柴王爷自己定的规矩,总不好自己破。不过我认为你没问题,别说带走一个,带走十个八个也不成问题。” 风沙失笑道:“我这么大面子啊?” “教坊使由内廷女官袁尚仪兼任,她是符后的人。无论你看上谁了,想带走难道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尚仪局乃是宫廷女官六局之一,设尚仪二人,一般分侍于帝后,掌礼仪起居,下辖司籍、司乐、司宾、司赞四司。 风沙收敛笑容,歪头道:“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 赵仪干笑道:“我仅是觉得你和符家关系好嘛!” 风沙哼了一声:“我姑且当你真心话。” 这时,奏乐忽止,台上一场演完,一众绝色分从两边蹁跹下台,行经暗厢,纷纷驻步行礼,无不睁着美目好奇地打量,再轻盈地行入。 能坐进暗厢的人少之又少,尤其柴兴和郭武差点被汉皇灭了族,当今北周几乎没什么皇亲国戚,最出名的就是晋国长公主彤管,其他多是旁枝。 后宫也仅有一后两妃,两妃还是南唐人,没有亲眷在汴州。 至于柴姓亲眷,全被柴兴连同他的生父及一些前朝显贵全部扔到洛阳。 其他异姓王及国公倒有一些在汴州,但是他们的子弟尚不够资格影响教坊司,本人要么位高权重,要么年高德勋,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这里耍玩。 外国使节不得相请,也不会轻易来此,来此也不会被允许进入暗厢。 剩下一些诸如赵仪这类年轻高官,仅是偶尔会来。 尤其外城的东西教坊新开不久,来人次数几乎没有,突然来上两个年轻人,诸女都十分稀罕。 她们认得赵仪,知道是天子近臣,风沙那就谁都不认识了,所以多半在偷看风沙。更衣时不像以往嬉嬉闹闹,无不害羞娇怯,又频频偷瞄。 风沙根本没工夫往后窥看群美更衣,正跟赵仪唇枪舌剑,有来有往,你刺我一句,我还你一嘴。 两人心知肚明,如今正在等柴兴的回话,不得不在这儿干熬时间。 这时,一阵香风袭来,同时响起一个甜美之极的娇笑。 一位如花似玉,艳光迫人的美丽女子彩蝶般飘至两人当中,一手掌心贴上风沙的肩膀,脸颊则亲昵地挨上赵仪的肩膀,面则笑靥如花,声则娇喘细细。 无论声色姿态,皆分外诱人。 “好久不见仪公子,是否把奴奴给忘了。人家在台上那么卖力,也不见你多看上一眼。” 风沙立时盯着赵仪微笑。 赵仪略显尴尬,往回缩脸,躲开这位美人亲昵的趴伏,赶紧介绍道:“这位是薛伊奴姑娘,舞旋色都知……” 教坊司分部与色,部有大鼓部、拍板部、杖鼓部等。色有筝色、笙色、琵琶色、舞旋色、杂剧色等。色有色长,部有部头。 都知则是教坊司最基层的头目,分大小,为正副。 薛伊奴嗔道:“托仪公子的福,奴奴已经是班首了,真不关心人家。”大小都知之上便是班首,再往上便是色长。 赵仪忙道:“恭喜恭喜。”转向风沙道:“伊奴姑娘是教坊司最出色的舞旋大家,不知多少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有幸赏舞,无不如痴如醉,渴望亲近而不可得。” 风沙微笑道:“伊奴姑娘,幸会。” 薛伊奴带着甜甜的笑容,目光在风沙脸色扫了几扫,迷人的眼神竟宛如实质的细绒刷,令人从脸痒到心,更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她柔软的掌心轻压肩头的**。 “这位公子还从未见过呢!温文如玉,令奴奴打心眼里喜欢,一看就知道是个好人,才不像坏蛋仪公子,有了新人忘旧人。” 薛伊奴一边娇嗔,一边把脸颊往风沙的肩膀贴服,另一只手则推到赵仪的肩膀上,略带嗔恼地睨视赵仪。姿势与刚才一模一样,仅是换了个方向,换了个人。 这位女子倒也有趣,像是不满旧人,故意亲昵新人给旧人看,似撒娇似吃醋。 难得在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感,无论新人旧人都不会尴尬或发恼,更不会感到被她冷落,当真别具一番动人的风情。 风沙笑道:“你这么贴着我,是不是太亲热了,仪兄怕是要吃味了。” 薛伊奴甜甜地笑道:“仪公子都不在意人家,人家干嘛还要贴着他,奴奴现在高兴贴着你呢!” 这下轮到赵仪盯着风沙微笑了。 ……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
第八百二十七章 赵仪的心上人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现金/点币等你拿! 风沙淡然自若地瞟了赵仪一眼,讥笑道:“你有夫人管着,我没有。哪怕你把眼珠子瞪掉,把脸给笑僵,我也绝不会感到半分尴尬。” 赵仪脸上的微笑变成苦笑。 薛伊奴猛地挺直娇躯,吃惊地打量风沙:“风公子还未娶妻吗?” 风沙的脸色瞬变阴沉。 赵仪岔话道:“正当午时,如果伊奴姑娘有暇,不妨一同用餐?” 薛伊奴往风沙投了个歉然眼神,咬唇低头,仅以余光怯生生地瞟着风沙,显得楚楚可怜。 风沙展颜道:“有美相伴,求之不得。仪兄看着安排吧!” 他现在有些明白赵仪为什么向他提及教坊使乃是符后的人了。 赵仪八成看上这个薛伊奴了,奈何这小子配合柴兴力主灭佛,跟符后水火不容,不可能对盘,更不可能从教坊司里捞人。 于是打他的主意,希望他出面把薛伊奴弄出教坊司。 仅是暗示,不敢明说,说明这小子心有顾忌,八成顾忌贺贞。 赵仪沉吟道:“天下之乐,莫过于花丛品香,天下之花,艳不过东西教坊,教坊司之花正聚于次,不如就在这里吃好了。” 薛伊奴嫣然道:“我叫姐妹们伺候两位公子用餐。” 风沙摇头道:“这怎么好意思。”拍拍手掌。 绘声小跑入后台,又转进暗厢,过来垂首附耳。 风沙向赵仪道:“你的随从都是些粗手粗脚的军汉,把绘声暂时借你跑前跑后。” 赵仪笑了笑,转向绘声吩咐了几句,他早就安排好了,无非是准备上菜之类。 绘声匆匆而去。纯狐姐妹进来分立两侧。 薛伊奴见三名美婢的姿色居然丝毫不逊于她,气质各具不用,相同春兰秋菊,心里暗暗吃惊,又不免生出争胜之心。 “奴奴刚舞一曲,多少有些狼狈,待得稍作梳妆,再来伺候两位公子。” 随着薛伊奴退走,后台那一众早就欢好衣裙的莺莺燕燕跟着她离开。 薛伊奴作为班首,正是她们的首领。 赵仪一直盯到薛伊奴出门,扭头回来笑道:“怎么样,这位姑娘还不错吧!” 风沙点头道:“确实是位出色的佳人,似乎心机有些重。” “教坊司袭承前朝,遗留下许多恶习,远比常人想象中要黑暗许多,比如接待你的那个色长。” 赵仪叹道:“我听说凡是不满足他的心意,无论姿色多么出众,技艺多么出色,亦无出头之日。以教司坊众姑娘的出身,毫无反抗之力,没点心机怎么行?” 风沙心道你刚才不会是故意让他接待我,指望他得罪我,然后被我干掉? 可惜人家还没有傻到那种程度,嘴上道:“伊奴姑娘能够从都知升为班首,看来也曾对你毫无反抗之力了?” “你别打趣我了,除了贞儿,我心里容不下其他的女人。” 赵仪正色道:“伊奴姑娘总是抓住一切机会搭讪可以搭讪的人,可惜多半遇人不淑,屡逢虚情假意,还要强颜欢喜。我难免生出些恻隐之心,随手帮衬罢了。” 风沙心道你小子还在这儿装专一,啧啧道:“又是多半,又是屡逢,看来你跟这位伊奴姑娘相见不少啊!” 赵仪干笑道:“瞧你想哪去了。每逢陛下开席,高官举宴,教坊司都会派人歌舞和侍奉,我几乎场场不落,她也每每到来,当然经常见面。” 风沙一脸似笑非笑,道了声“原来如此”。 “我对教坊司完全说不上话,也就是宴会上当众夸捧她几句,散宴时问带队的人下次她是否还来,没来的时候问问为什么她没来,是不是病了。仅此而已。” 赵仪耸肩道:“如果人家硬是不搭理,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风沙嗤嗤地笑道:“我要把你这番话一字不漏地讲给贺贞听,让她来判断一下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这位伊奴姑娘。” 赵仪差点吓得跳起来,急道:“贞儿她身体不好,你千万别害她。” 风沙心道也是,这要是让贺贞知道,那还不气出个好歹。 现在一想,其实赵仪挺苦逼的,贺贞身体太弱,根本经不住男女之事。有夫人而不能用,这小子等于守活寡呢!也真是难为他了。 这时,流火的耳朵动了动,向妹妹使了个眼色,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赵仪瞥了一眼,当作没看见。 风沙低头喝茶。 过了一会儿,流火快步进来,轻声道:“那个色长元如道欲威逼两女趁伊奴姑娘沐浴的时候动些手脚,似乎想下一些令人失态的药粉。” 赵仪轻哼一声。 风沙心道赵仪正想弄死你呢!结果你自己找死。慢条斯理地道:“看来伊奴姑娘升为班首之后,对人家不假辞色,否则这小子不会冒险用这么缺德的招数。” 赵仪又哼了一声,道:“他这是想要利用你我的反应来陷害伊奴。” 流火忙道:“婢子这就去阻止……” 风沙和赵仪一起摇头,旋即对望。 赵仪问道:“莫非你我想得一样?” 风沙微微一笑:“咱们不如效仿古人,掌心留字,张开比对。如今没墨,那就茶代墨,以桌为掌。” 赵仪抚掌笑道:“妙。” 两人各自伸手掩住面前之桌面,以指蘸茶写之。 然而再度相视,各自揭开。 风沙写道:撤席观戏。 赵仪写道:拆台现丑。 风沙嘿嘿一笑:“仅凭现丑两字,说明你已经设身处地,还说你心里没有她?我才是真正的坦坦荡荡,单纯旁观而已。” 赵仪沉下脸不吭声。 他拘限于官身,动不了教坊司的人,风沙可以。 想趁机弄死元如道,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一定不能事前阻止,否则没法借题发挥。 仅是没想到风沙居然连这种地方都能埋个坑让你跳,简直坏透了。 授衣忍不住道:“主人,婢子,那个……” 风沙道:“你想问为什么不提前阻止?” 授衣赶紧点头。 赵仪冷笑道:“因为还有人等着看好戏,我没说错罢?” 风沙失笑道:“说得好像你不想看一样。” 赵仪再次闭嘴,这回连视线都转开了。 ……
第八百二十八章 很男人的娘娘腔
不过一会儿,元如道带着一众佳丽端着菜进得后台。 绘声随之进来,顺手递上一双银筷,让他挨个试吃。 元如道脸色微变,向赵仪道:“张将军,这是何意?” 赵仪冲风沙努嘴,向元如道质问道:“如果你没有下毒,有什么好怕的?” 元如道那两条比女人还细的眉毛皱起:“那也保不齐别人下毒啊!” 赵仪淡淡地道:“这是你送来的菜,如果有毒的话,尝不尝你都死定了,区别在于尝了死你一个,不尝死你全家。” 他当然知道元如道陷害薛伊奴一定有别的法子,绝不会傻到在菜里做什么手脚。这既是借题发挥,也是暗埋伏笔,更是故意激怒元如道。 元如道果然冷笑起来:“可惜我孑然一身,一人一家。张将军,我尊敬您叫您一声将军,您在外面威风再大,也撒不到教坊司来,咱们这儿可是归宫里管的。” 赵仪斜眼道:“你一个小小的色长,敢这么跟我说话?”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说句您不爱听的话,你为难不了我,我却有机会为难您。像我手下这些女人,不乏王侯将相的千金,不乏三公六卿的宠妾……” 元如道转目扫视:“以前一个个气性大着呢!如今叫跪就跪,叫爬就爬,比家养得狗还听话。您千万别忘了风水轮流转,君恩似纸薄,他日悔得今日莽哟~” 赵仪面色不变,恍若未闻。 元如道见他无动于衷,加码道:“不知您家千金多大?又有几位宠妾?有机会我一定得好好跟她们念叨一下赵将军如何的威风哟~” 风沙拿眼轻瞟,心道你还真敢说,要不是赵仪这小子囿于官身,仅凭你这一句话,他有一万种办法让你不得好死。 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官场有官场的规矩,按章程而非比拳头。 任何人涉入官场都必须按着官场的规矩来。 如果赵仪敢仗着四灵的身份破坏官场的规矩,柴兴第一个容不下他,因为官场的规矩乃是整个朝廷,以及皇帝的权力来源。 当然,任何规矩都分明暗两种,不可一概而论。 赵仪眼底生寒,面上笑道:“好一个娘娘腔,你能不能别捏着嗓子说话,说话像唱,我听着难受。” 元如道勃然大怒,尖着嗓子叫道:“我?娘娘腔……”拈指点过一众佳丽,冲赵仪跺脚道:“你问问她们,我男不男人!” 诸女无不低头缩肩,不乏羞赧,不乏怯懦。 赵仪听出元如道的话里别有所指,冲风沙笑道:“你说他男不男人?” 风沙低头喝茶,一副“关我P事”的样子。 赵仪心道你还真的看戏啊!转向元如道继续道:“你男人你男人,不仅男人还男子汉,怎么没胆子尝菜呢?” 元如道冷哼道:“这不是胆子是面子,凭什么要我给你试毒?我可是给陛下试过毒的人,你比陛下还金贵吗?” 赵仪笑道:“我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你这么不给我面子,不怕我找陛下告你一状。” “哎呀!吓死我咯~当今陛下那是金口玉言,开了口就是规矩,咱教坊司的人和事呀~那得由宫里的袁阿娘说了算,旁人不得插手,别说您了,宰相也不行。” 赵仪不吭声,心知人家说的是实话。 教坊司的地位之特殊丝毫不亚于侍卫司和武德司,那都是外人无法插手的。除开自己的上司,管你什么高官显爵,给面子低眉,不给面子甩脸。 “袁阿娘是皇后最喜欢的女官,在陛下那儿也是有面子的。” 元如道细声细气地道:“我呢虽然是个芝麻绿豆官,却是袁阿娘的干儿子。赵将军,你唬得了别人,唬不了我。” 赵仪讶道:“袁尚仪是你的干娘?她没有你年纪大罢~不对,她也就桃李年华,你这把年纪加上个几岁足够当她爹了。” 元如道哼道:“有志不在年高,无谋空言百岁。” 赵仪微笑道:“还真是演杂戏出身,随便说句话都是戏词。” 元如道怒道:“演杂戏怎么了?那也是打小苦练,流过汗见过血的,不比你一个将军来得轻松。” 风沙总算放下茶盏:“能动手那就憋吵吵。” 元如道吓得后退一步,手按心口道:“唉哟~还要打人呐!” 赵仪心道你可算开尊口了,刚想要说话,风沙又道:“既然元色长不想试毒,我还真不敢吃了,咱们走吧~” 元如道闻言一愣。 赵仪则微怔,旋即恍悟,心道风沙就是风沙,不出手则以,一出手攻敌之必救,立时起身附和道:“就是,走了。” 元如道总算反应过来,两人一走,搭好的台子没了,他岂非白忙活一场? 于是伸手一拦,笑道:“别忙走啊!” 赵仪皱眉道:“怎么,你还想动手留我不成?” 元如道赶紧缩手,道了声不敢,赔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赵将军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计较了。” 赵仪睨视道:“你是袁尚仪的干儿子,这又是你的地盘,我哪敢跟你计较。” “在下向来心直口快,并没有恶意。这样,我这就尝菜试毒,保证没毒。” 赵仪冷冷地道:“元色长给陛下都试过毒,我哪敢跟陛下相提并论。” 元如道一下子蒙住,这一下尝不行,不尝也不行,算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风沙圆场道:“仪兄算了,当着一众姑娘的面,不好叫元色长难堪。元色长,我自己有婢女伺候,让姑娘们下去午饭罢,刚才跳舞怪辛苦,饿着可不好~” 赵仪立刻接口道:“就是就是,风少是怜香惜玉之人,最见不得美人受苦,更别提挨饿了。如果元色长真有心赔罪,留下了陪咱们喝上几杯,什么都好说。” 元如道有些犹豫,一转念想没了观众可以,没了这两人这戏演不下去,勉强笑道:“那好,在下虽酒量不济,也可以舍命陪君子。你们都下去罢~” 诸女纷纷福身告退。 ……
第八百二十九章 寒瓜酒,热瓤屁
ps:警告,吃饭不要看本章及下章。
……
赵仪招呼元如道入座,然后一个劲的敬酒,就是不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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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如道连喝三杯,有些受不了,企图夹口菜压一压。
岂知风沙使个眼色,绘声倒酒时不小心撞到元如道的胳臂,恰好把他的手中的筷子震掉落地。
风沙训斥绘声一句,让她赶紧去取新筷子。
绘声一去不复返。
赵仪接着敬酒,嘴上套词一句跟着一句,一副想把元如道活活灌死的样子。
元如道心中暗恼,奈何为了等好戏开场,只能强自按捺,抽了个空子,插话道:“伊奴怎么这样慢,我去催一催。”
赵仪举杯笑道:“女人就是爱磨蹭,咱不等她,来,继续喝。”
元如道压杯道:“伊奴以过了冬的寒瓜新酿封缸已足数月,赵将军难得来上一趟,她一定会开缸取酒。我想我还是留点肚子,借光尝个新。”
赵仪眼睛一亮,向风沙介绍道:“寒瓜大如冬瓜味道甘甜,但是很难酿成果酒,伊奴酿寒瓜酒有独门秘方,风味独特,滋味很妙,你一定要尝一尝。”
风沙斜他一眼,笑道:“好。”
赵仪心底透亮。如果元如道要让人做什么手脚陷害薛伊奴,八成会从寒瓜酒入手。
几人又干喝几杯,薛伊奴终于盈盈驾到,果然抱着一件青花瓷瓮,瞧着密封很严实。
绘声紧随其后,终于取来新筷给元如道摆上。
薛伊奴那明媚的目光扫了一下未动之菜,然后分别向三人打了招呼,含着微笑给瓷瓮开封,同时脆声介绍。
“寒瓜酿酒有三难:一在洁,稍有不洁注定腐坏。二在味,寒瓜芬芳独特,与酒味相冲,必须以秘法调和。三在纯,果酒杂质甚多,很难澄透清澈。”
语毕,瓷盖揭开,一股清新的香甜气息随着盖揭而弥漫开来,令人不由自主的长吸口气,并且忍不住把气憋一下试图品味。
薛伊奴那一双素手高捧瓷瓮,酒液如瀑垂落杯中,竟是丝毫不溅。
诸人皆凝神观之,虽然酒液色泽偏褐,的确算得上晶莹。
待几杯尽数斟满,薛伊奴举杯笑道:“奴奴先干为敬,预祝三位心想事成。”
元如道盯着红唇沾杯处,眼中既有期待,也有冷笑。
赵仪意欲阻拦,风沙伸手按了一下他的手。
赵仪显然关心则乱,元如道绝对不会傻到下致命之毒,顶多让人难受失态罢了。
总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赵仪果然忍住了,眼中满是怜惜。
薛伊奴一饮而尽,亮明杯底,放下酒杯,又取筷夹菜放入元如道的碟中,甜甜而笑。
“虽然仪公子和风公子都是贵客,您却是奴奴的顶头上司,想来两位公子大度,不会怪奴奴拍元色长的马屁。”
薛伊奴夹菜的时候,另一只手好似挽袖,免得袖落于菜上,借着夹菜之手的遮挡,纤细的手指灵巧地展开一个小纸包,抖出粉末落于菜上。
风沙和赵仪瞧得分明,薛伊奴显然是故意亮给他们看的,不由相视一眼,同笑道:“当然不会。”
元如道因为角度的关系,又一直盯着薛伊奴的艳唇与雪喉,根本没看见。
薛伊奴又给自己满了杯酒,向风沙和赵仪敬酒,唇沾杯时美目含笑微眯,像是使了个眼色,又似抛了个迷人的媚眼。
两人举杯同饮,一饮而尽。
薛伊奴落杯之后,冲两人说了几句讨喜的话,继续敬酒,却好似忘了向元如道敬酒,更不在给他倒酒,仅是偶尔让他吃菜。
元如道一边吃菜一边暗笑,乐得自己被故意冷落。
风沙和赵仪既喝酒也吃菜,就是不动薛伊奴做过手脚的那盘。
薛伊奴忽然低头梳捋额发,再抬头时,俏脸已然苍白,笑容似乎有些僵硬,额上还带着些许水珠,一只手由桌上拿下,按到腹部。
元如道心下大喜,装模作样地凑上去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薛伊奴勉强笑道:“肚子有些痛,可能,可能刚才有些着凉,唔~好痛。”
赵仪插嘴道:“你这样一说,我的肚子好像也隐隐地作痛。”
元如道脸色一冷,霍然起身道:“你这寒瓜酒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莫不是酿造不得法,败坏掉了?”
薛伊奴挤出个笑脸:“不会吧~味道没差啊!”
元如道冷哼道:“怎么不会,你自己都说了,寒瓜酒稍有不洁注定腐坏。”
薛伊奴夹紧浑圆修长的双腿,颤颤巍巍地按桌起身,低喘道:“奴奴有点事,先离开一下。”
元如道伸出双手按住薛伊奴的香肩,眼中射出戏虐的光芒:“想逃走?不行。这酒不光你喝了,这两位可都喝了不少,你不说清楚不准走。”
薛伊奴红着脸扭捏不停,焦急地道:“我去去就回,待会儿一定说清楚。”
元如道的双手抓得更紧,冷笑道:“想跑?门都没有,现在就说清楚。”
薛伊奴的娇躯打起颤来,几乎都快哭了出来,哀求道:“色长,我求你了,让我先出去一下,就一下。”
元如道尖着嗓子笑道:“你居然把酿造败坏的酒给贵客喝,就算他们大度饶过你,我也饶不过你,一定会向副使如实禀明,你这个班首就等着被撤罢~”
风沙和赵仪对视一眼,心道这个娘娘腔实在太小鸡肚肠,居然就为了这么点事,弄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薛伊奴好似连站都站不稳了。
元如道开始得意洋洋,得意之色并未维持多久,脸上陡失血色,大颗冷汗冒额而出,随着薛伊奴而摇晃起来,双眼猛瞪薛伊奴,结巴道:“你,你,我……”
眨眼之间,薛伊奴挺如鹤立,优雅如昔,甜腻腻地问道:“元色长,您怎么了?”
元如道刚想张嘴,后面噗地一响,打了个臭屁,按着薛伊奴香肩的双手立时缩回按腹,佝偻着腰,重重地跌坐回去。
薛伊奴掩鼻道:“哎呀~元色长,你给两位贵客备下的菜里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莫非用料不新鲜?败坏了?”
元如道颤声道:“不,不可能……”话到半途,又放了个屁,屁中居然隐约带上了水响。那声音、那质感,稀里哗啦,好像突然用手挤烂一捧瓜瓤。
……
第八百三十章 金屋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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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如道连着放屁,臭不可闻。
流火不本有些发木,突然间回神,闪到主人身后,双手交叠掩住主人的口鼻,等于将主人揽入自己的怀中。
流火的手掌又软又香,风沙舒舒服服地把脑袋往后倚靠,同样又香又软。
赵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只能自己掩。
薛伊奴从掩鼻变作捏鼻,嗡嗡地道:“怎么不可能?舞旋色的姐妹们都知道,你为了贪点小钱,没少以次充好。”
元如道张嘴想骂挺热闹,奈何嘴刚一张,感觉后面要漏,捧着肚子勉强站起来,哆哆嗦嗦地想往外面走。
绘声大踏一步,意图阻拦。
风沙吓了一跳,隔着流火的手掌闷闷地叫道:“放他出去。”
其实绘声也受不了,仅是硬着头皮阻拦,闻言赶紧闪开。
元如道埋头出门。
风沙跳了起来,捏鼻道:“这里不能呆了。走。”
一众人逃命似的奔出去。
现在虽让是午饭的点,外面仍旧好多人。
卖小吃的摊贩们已经把小摊支到了露台之间,大家正三五成群的吃着东西。
然后就看见一个花里胡哨的男人,解腰带褪裤子,当面屎奔,一路拉线,端得金光四溅。
谁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无不瞧得目瞪口呆。
薛伊奴一脸心有余悸的后怕之色:“这份药是他使人用剩下的,两坛寒瓜酒已经废了一坛。如果不是奴奴运气好及时察觉,现在,现在,唉~反正不堪设想。”
风沙和赵仪相视一眼。如果薛伊奴经此一遭,哪还有颜面和勇气活下去,只能一死了之了,死也免不了身后的流言蜚语,一定会死不瞑目。
赵仪沉吟道:“你算是和他彻底撕破脸了,我觉得他还舍不得死。这小子如此恶毒,怕不是小心就能够防住的。”
这番话摆明说给风沙听的,结果风沙愣是不接话。
薛伊奴勉强笑道:“多谢仪公子关心,奴奴省得。”
赵仪又道:“他居然敢在菜里对我下毒,这不是教坊司一家的事,我会找袁尚仪分说,让她给我个交代。我会尽力,你要小心。”
袁尚仪向来护短,哪怕证据确凿也未必会拿自己的干儿子开刀,更何况此事在元如道嘴里必是另一番说辞。如果风沙不愿出面,薛伊奴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薛伊奴当然知道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幽幽地道:“不管结果怎样都是奴奴的命,人不能不认命。”
风沙插嘴道:“这里不干净,又乱哄哄的,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元如道这么一跑,鬼知道他会怎么胡说八道。”
赵仪苦笑道:“教坊肯定进不去了,随便找个看棚坐一下,待信传回,我再进宫想想办法,届时还请风少陪着伊奴姑娘,直到我返回。”
风沙淡淡地道:“也行,往后你可以去陵光阁见伊奴姑娘。”转身就走。
赵仪先是一愣,旋即一喜,跟上去问道:“风少愿意帮忙?”
教坊司失了人不是小事,何况还是一位班首。
唯独风沙把人带走可以例外,以风沙和符家的关系,只要人落到他的手里,符后肯定不会支持袁尚仪要人。
风沙含笑道:“难得仪兄废这么大的劲,熬费苦心设这么个局,我要是再不解风情,往后咱俩不好见面了。”
赵仪收敛喜意,问道:“你以为今天这一切是我设局?”
风沙斜眼道:“难道不是?”
赵仪摇头道:“我承认我有些私心,但元如道刚才之所为,我事先并不知情,我的手还伸不进教坊司。”
风沙将信将疑,笑道:“就以那小子的个性,多在我面前亮几次相,出事是迟早的事,哪还用得着刻意设计,你说是不是?”
赵仪耸肩道:“那也是他自己不长眼找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风沙失笑道:“也对。”
薛伊奴小声道:“仪公子,陵光阁在哪?您知道的,奴奴身在乐籍,出入并不自由,实在身不由己。”
赵仪柔声道:“相信我,你在风少那儿是安全的,教坊司非但不敢找他要人,说不定还会将你除籍,恢复自由之身。”
风沙心道好嘛!我只说帮你金屋藏娇,什么时候答应帮她除籍了?你小子还真是会顺杆爬。
贱籍不好除,涉及方方面面,好比当初他给孟凡除贱籍。
孟氏乃是旧蜀王室,给孟凡除贱籍意味着当初辰流灭蜀的功臣将会反弹。
女王亲自出面才压下。
换作北周,情况类同。
风沙转着脑筋,记忆中好像没有薛姓王室或者皇室。
薛伊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定眸凝视赵仪,颤声道:“奴奴相信仪公子。”又转向风沙福身道:“一切劳烦风公子。”
风沙倏然回神,摆手道:“先别忙谢我,还不知道薛姑娘的家世。”
把人带走和除籍完全两码事,他不敢轻易担下这种责任.
赵仪刚要张嘴,风沙点住薛伊奴道:“你说。”
薛伊奴偷瞄赵仪。
赵仪叹了口气道:“如实说罢~”
薛伊奴细不可闻地道:“家父是伪汉太原府尹之子。”
风沙不禁一愣,北汉的太原府尹就是实质上的北汉太子,好像当初柴兴是郭武的梁州府尹一样。
这么说薛伊奴是当今汉皇的重孙女?
风沙忍不住问道:“那你怎么姓薛?”
薛伊奴低声道:“家父是外甥兼养子,本姓薛改姓刘。”
赵仪知道风沙担心什么,忙道:“你看,隔着好几层呢!”
风沙斜眼道:“你是说当今柴皇吗?”
赵仪立时闭嘴。因为柴兴也是郭武的外甥兼养子。
风沙冷下脸道:“我……”
赵仪打断道:“她的父亲本是护圣营营卒,曾经做过我父亲的亲随。”
风沙哦了一声,思索道:“原来如此,那好罢~我试着想想办法。”
当过护圣营营卒又是赵仪他爹的亲随,必定出身四灵。
这下有意思了,当今北汉太子的养子居然是四灵中人,还与玄武总执事有这么层关系。
难怪赵仪会对薛伊奴感兴趣,还真以为这小子色迷心窍呢!分明别有用心。
……
第八百三十一章 霸王硬上弓
几人随便寻了个人少的看棚落座。
薛伊奴难掩忐忑之色,那对美眸不时往东教坊大门方向飘望。
风沙认为她心机重正在于此。
这个小妞既然敢不留余地的反击元如道,直至撕破脸,绝不会没有想过后果,现在这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十成十是装出来搏可怜的。
风沙能够想到的事情,赵仪不可能想不到,偏偏好似真的信了,一个劲的温言安慰,倒似个情根深种的傻小子。
如果不知道薛伊奴的身份,风沙还真想不明白赵仪这小子到底唱得哪一出,现在则洞若观火。
薛伊奴显然就是那种自以为聪明的人,其实这种人最容易受骗,且是一旦被骗,打死不疑。因为她会坚信自己绝对不会被骗,承认被骗等于否定自己。
否定别人容易,否定自己太难。
这时,一位少女在棚外往里探头探脑。
薛伊奴忙起身道:“是冰冰,她是我的朋友。”
风沙微不可查地点点头,流火让开路。
冰冰拉着薛伊奴到旁边窃窃私语,而后又匆匆地走了。
薛伊奴慌张地道:“元色长果然告了我一状,听说都色长已经去找判官了。”
色长管一“色”,都色长管色长,都色长之上是判官,判官之上是教坊司副使,再上为正使。其组织架构与侍卫司和武德司类同,仅是官职名称有所不同。
教坊司正使大半时间呆在宫中,分管东西教坊的两名副使乃是教坊司实际上的掌权人。
负责奖惩的判官则是教坊司各色人等最畏惧之人。积威深重,又事到临头,不由得薛伊奴不慌。
赵仪安慰道:“没事没事,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曾经有个姐妹仗着朝廷大员的宠爱恶了判官,结果被全身抹蜜扔到花丛里喂蚁虫……”
薛伊奴双手紧紧攥着赵仪的袖口,呢喃道:“人家找了两次之后没了下文。她苦苦熬了一年,最后死不瞑目……”
赵仪许诺道:“有我在,不会的。”
风沙隐约感觉到薛伊奴恐惧的神情之中似乎压抑着某种亟待宣泄的疯狂情绪。究竟是何种疯狂,因何而疯狂,那就不知道了。
赵仪的态度更加反常。这小子是个胆大包天的主,更是个狠角色,如果真的在意薛伊奴的感受,不会仅是干巴巴地安慰。
风沙开始觉得哪里不对劲,默默地回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尤其是之前未曾留意的细节,不分巨细地在脑海中快速地过了一遍。
忽然觉得赵仪找他来这里,绝不仅是代表柴兴和他谈判,恐怕另有深意。
这些事在哪儿谈不行,为什么非要大老远地跑来外城的东西教坊?之前赵仪看似给出了合情合理的理由:南唐欲在这里搞事;安排教司坊出人参宴。
现在回想,这两个理由并不是非要来东西教坊谈论的必须理由,难道别的地方就不能谈吗?更像是以这两个理由来掩盖其他的目的。
最可疑之处:赵仪明明人在北门,偏偏把请柬之地定在东门,特意让元如道接他过去。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虽然无法证明元如道方才的行为是赵仪一手安排,但是能够说明赵仪的确对元如道有着不好的企图,并且意图借他之手实施。
赵仪似乎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他当枪戳人呢!也只有他才戳得动教坊司。赵仪则顺手把薛伊奴这朵花牢牢地摘到手里。当然不是为了女人,深谋远虑在北汉。
薛伊奴这个女人同样不简单,似乎想利用赵仪达成某种目的,比如复仇。可能是针对元如道,也可能元如道仅是个开胃小菜。
赵仪不仅顺水推舟,还来了一招移花接木。
如果这一切猜测无误的话,赵仪肯定会千方百计地迫使他和教坊司发生正面冲突。
一念至此,风沙试探道:“现在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真要迫在眉睫,恐怕远水救不了近火,我看咱们还是先行离开为妙。”
赵仪轻咳一声,凑近道:“还在等信呢!”
风沙笑道:“收到回信之前,我保证不节外生枝,这样总行吧?”
赵仪正色道:“我看还是再等等罢~现在正是建立互信的关键时刻,稍有点差池,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风沙赞同道:“有道理。我仅是担心如果待会儿人家打到面前,你双拳难敌四手。”
赵仪淡淡地道:“谁要是敢这么不长眼,那不仅坏了大事,也恶了你风少。”
风沙有些明白了,不仅他被赵仪这小子当枪扎人,连柴兴也没能幸免。
赵仪转目凝视风沙,叹气道:“风少是个明白人,话到这里,咱们心照不宣。”
他已经很高估风沙,风沙的敏锐还是超出他的预计。
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安排,仅是露出些许蛛丝马迹,风沙居然能够顺藤摸瓜,理清思路,赵仪心中既佩服又戒惧。
看来没有十全的把握,万不可与此人为敌,幸好现在正将化敌为友,不然有得头疼。
风沙哼道:“赵大公子曾经跟我笑谈说他有招绝技名为霸王硬上弓,果然都是姓赵的,八百年前的确是一家。”
赵仪干笑道:“风少应该看出来了,我的确有些藏着掖着,但是并没有吃独食的意思。”
风沙点头赞同。如果赵仪要吃独食,绝不会把薛伊奴的身份暴露给他知道,更不会同意把薛伊奴安置在陵光阁。
不知道薛伊奴的身份,其实这一切都无从猜测,就算发现也是之后的事了。
一旦等到他自己查出来,他一定会视为赵仪故意欺骗,并且立刻作出反击。
赵仪精明在一开始就老老实实的说了,猜到是他聪明,猜不到是他愚蠢,怎么都有话说,反正怨不到赵仪的头上。
两人一番对话云山雾罩,薛伊奴听得云里雾里。她深知男人不喜欢太过好奇的女人,强自忍住没有多嘴。
风沙略一思索,觉得配合赵仪对他确实有利,但也不能让这小子牵着鼻子走,一定要抢过主动权,于是转向绘声附耳。
绘声轻轻地点头,搬救兵去了。
赵仪满脸苦笑。辛辛苦苦地下种、浇水、施肥,好不容易等到临近开花,结果被人家多谢一句也没有地抢走了。
……
第八百三十二章 野心家赵仪
东教坊判官是位风韵犹存的女子,姓房。都色长向她告状之后,她并未轻举妄动,细细询问过之后,匆匆去找东教坊的万副使。
万副使正值餐后浴,舒舒服服地泡在香腾腾地浴池里。
一个模样极其英俊的少年同泡于背后按揉。
房判官毫不避讳男女之别,伏至池边轻轻地往其肩颈之上撩水,同时将事说了。
万副使本来眯着眼睛轻轻哼哼,听了少许倏然睁目,抬手阻止房判官继续带起哗啦啦地水响,冲身后的英俊少年道:“出去。”
少年退下之后,万副使道:“不能轻举妄动。”
房判官忍不住道:“教坊司和侍卫司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这样堂而皇之的打上门来,是不是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万副使低声道:“今晨袁姑娘紧急派人给我透了个风,赵仪是奉陛下的密令来此办事。不知办得什么事,更不知安得什么心,让我既要避嫌,也要留意。”
房判官撩水的白手略僵,小声道:“避嫌好说,留意难办。”
“谁说不是呢!”
万副使苦笑道:“赵仪是掌着侍卫司的殿前司长官,可以宫内行走,不是盏省油的灯。咱们这儿都是些花拳绣腿的假把式,怎么留意?只能尽力而为而已。”
房判官恍然。什么尽力而为,万副使分明想糊弄过去。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万副使叹道:“假使人家借题发挥,我们应对不当,往小了说是没能避嫌,往大了说,会不会被人家反咬一口,怪咱东教坊坏了陛下的大事?不可不防。”
“副使说的是,这种情况极有可能。说不定人家本就有此预谋,趁机把事闹大,找袁姑娘的麻烦,进而把手伸进教坊司。”
房判官惊惧起来,颤声道:“险恶,实在太险恶了,咱们应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赶紧把这个瘟神打发走。”
万副使立时道:“绝对不行。他就这么走了,教坊司的颜面何在?我怎么跟袁姑娘交代?”
房判官结巴道:“那,那该怎么办才好?”
万副使思索道:“就事论事,杀鸡儆猴。”
“副使英明。”
房判官展颜道:“动不了赵仪,还动不了薛伊奴吗?她是咱东教坊的人,无论怎么处理都轮不到外人置喙。哪怕闹到陛下面前,咱们也占理。”
“不错,你亲自去办。”
万副使抚掌,又叮嘱道:“不要当着赵仪的面跟他闹僵,把人从他身边带走就行。之后严惩薛伊奴,最好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再把风声透出去。”
房判官赞道:“陛下的事情没坏,咱们的面子没丢,袁姑娘占住了道理。”
万副使正色道:“最后一点最关键。必须占住道理,袁姑娘的腰杆才硬,也才能替咱们说上话。”
东教坊外,看棚内。
赵仪派去见柴兴的人已经回了,两人去一旁咬耳朵。
薛伊奴巧笑嫣然地找风沙聊天,明显想要探探底细。
风沙随口应付,看着很温和,其实很疏远。
薛伊奴一向自信自己的容貌风情,通常无往不利。
她还没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家伙,转目看到各方面皆不逊色于她的纯狐姐妹,不禁气馁,心知人家美婢如此,恐怕看不上她。
又过一会儿,赵仪回转。
薛伊奴知情识趣,故意找个借口离开。
赵仪含笑看着薛伊奴出看棚,转向风沙敛容道:“柴王爷原则上答应你的条件,长公主可以为四品以下二十人作保,细节处因实际情况再与长公主商榷。”
风沙哼道:“也对,跟彤管直接谈,总比跟我谈强。”
赵仪笑道:“那是强多了,起码她不敢跟柴王爷讨价还价。”
风沙当然不会纠缠细节,撇嘴道:“也行。”
赵仪正色道:“另外,柴王爷有个新的提议,并授予我全权跟你谈。”
风沙凝神待听。
“柴王爷希望风少出面执掌武德司,任武德使,可以带剑入宫,面君不拜。”
风沙想也不想地拒绝道:“我这人自由散漫惯了,受不了官身的约束。”
柴兴这一招既可以温水煮青蛙,也可以让他成为抵挡佛门反攻倒算的盾牌。陷进去容易,出来很难。
赵仪毫不意外地笑道:“如果你忍不住心动,答应下来,那就轮到我头疼了。”
风沙淡淡地道:“帝王心术嘛~可以理解。”
司星宗掌握的殿前司明显压制不住四灵掌握的侍卫司,武德司因此重建,重建的目的就是用来制衡四灵。
在此前提之下,柴兴怎么可能把武德司交给四灵?交给隐谷还差不多。
明显是一种试探。
就算他同意,也一定会被架空。
赵仪则会受到柴兴的高度猜疑。
风沙随口问道:“盖万不成了,新任的武德副使是什么人?”
赵仪斟酌道:“这件事必由柴王爷乾坤独断,我不好过问。据我猜测,新任副使可能会跟启圣院有关,你可以去问问青娥仙子,她肯定比你我要清楚。”
“柴皇果然深谋远虑。”
风沙岔话道:“王升也好,盖万也罢,既是弃子,也是虚子,不仅可以用来弃子争先,还能掩盖本来的目的,顺势替子之后,足以改变当前的形势。”
赵仪微怔,思索少许,不禁赞同。
“风少敏锐,我就没能想到这一层。如果直接上隐谷的人,定与侍卫司争锋相对。经过长公主和夕若姑娘使两司磨合后再上隐谷的人,情况将会大不相同。”
“能够化他人之力为己用,把不利变为有利,柴皇有大智慧。”
风沙转视赵仪,含笑道:“我相信有他在一天,什么野心家也翻不起风浪,你说呢?”
赵仪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风沙回道:“字面的意思。”
赵仪不吭声。
风沙自顾自地道:“我认为灭佛不仅是柴皇的阳谋,或许也是别人的阳谋。没有共工怒撞不周山,何来女娲补天?”
这是暗示赵仪鼎力配合柴兴灭佛,其实是故意帮柴兴竖立起一个大敌,赵仪趁机浑水摸鱼,退可养寇自重,进可渔翁得利。
赵仪苦笑道:“你想太多了。”
风沙不置可否地道:“但愿。”
赵仪盯住风沙,眼底神采莫名。
……
第八百三十三章 打重点
正在风沙和赵仪谈至尾声,薛伊奴神情不安地过来道:“房判官来了。”
两人一起转目。
一个浓妆的妖冶女子领着一行人气势汹汹而来。
其中有男有女,女则膀大腰圆,男则高大魁梧,手持棍棒锁链之物,一下子便围住了观棚。
附近看客纷纷凑来,毕竟谁都爱看热闹。
赵仪的随从堵住了观棚的入口不让人进。
“赵将军千万莫误会。”
房判官隔着围栏冲赵仪行礼:“毕竟出了些事,我必须带她回去询问对质。这不仅是咱们这儿的规矩,想必在赵将军那儿也一样,您说呢?”
薛伊奴俏脸色变,心知她这一去,肯定讨不到好,不由自主地往赵仪的身后缩躲。
赵仪赶紧向风沙打眼色,心道幸亏有这小子在,否则这一番话我还真应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薛伊奴被人带走。
风沙则翻了个白眼,冲房判官斜眼道:“我看谁敢打搅小爷我的兴致。”
他在北周连个官身都没有,救兵到来之前,并没有什么正经办法,只能学着赵大公子当个不讲理的纨绔。
房判官上下打量风沙,嘴上问道:“不知这位小爷是哪家的小爷?”
要不是有赵仪做陪衬,尤其有副使的叮嘱,使她不得不谨慎,否则绝不会这么客气。
风沙大咧咧地道:“你管得着吗?”
房判官心下暗怒,尚不敢发作,向赵仪道:“赵将军的朋友还真是不同凡响。”
赵仪巴不得风沙和教坊司的人发生冲突,闹得越大越好。
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都是画蛇添足,还不如笑而不语。
房判官被赵仪的笑容弄得心里发毛,眼见附近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硬着头皮冲薛伊奴道:“你最好自己过来,千万不要等我揪你过来。”
薛伊奴偷瞄赵仪一眼,不敢吭声。
“就算有人能护你一时,难道还能护你一世?”
房判官厉声道:“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谁也帮不了你,更不可能把你带出教坊司,否则将被视为逃奴。”
她一直很谨慎,并不想与赵仪发生正面冲突,对来历不明的风沙也提着小心,仅是一个劲地恐吓薛伊奴。
这一招的确很有效。
赵仪微不可查地皱眉,发现人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居然仅是咬死薛伊奴,丝毫不给他借题发挥的机会。
薛伊奴脸色苍白,以一种足以让任何男人生出保护**的神情凝视着赵仪道:“奴奴不能连累仪公子,我,我该走了,后会有期。也请风少多多保重。”
赵仪正色道:“不要怕她,我不信她敢越过我抓你。”
房判官大声道:“赵将军,凡事总要讲个规矩。谁家的人,谁家里管,越俎代庖,岂非乱套?相信赵将军也绝不会答应别人替你发号施令。”
事实确实如此,赵仪只能闭嘴。
房判官趁热打铁道:“将她带上来。”
两名壮妇将一名身材纤细的少女架了出来。
薛伊奴叫道:“冰冰。”正是刚才那位跑来报信的少女。
冰冰被堵了嘴,满脸惊惶。
房判官冲薛伊奴道:“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刚才还替你通风报信,你不光要自己着想,也要为她想想,对不对?我数三声,你再不过来,知道后果。一……”
薛伊奴顿时绷不住了,急忙忙地向往外跑。
赵仪眼疾手快,一下拉住她的胳臂,低声道:“不要上当,就算你过去,你们两个也不会有好下场,不过去起码能保住你。”
房判官顿时冷着脸努嘴。
架着冰冰的两个壮妇揪起她的头发,另一个人抓起一方板子左右抡开,啪啪地打脸。
仅是三两下,冰冰的俏脸就高高地肿起,泪涕俱下不说,连痛呼都来不及发出,全被又重又快的板给打了回去。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显然没想到人家真舍得下手,毫不怜香惜玉。
赵仪一面拽紧薛伊奴的胳臂,一面转目瞧风沙,使眼色道:你怎么还不上。
房判官下手太快,风沙没反应过来,眼见一位妙龄少女瞬间面目全非,还当着他的面,心里冒火,笑道:“难得见到个比我还嚣张的,你找死啊!”
房判官装作没听见。别看她下手挺狠,其实很有分寸,一直都是针对自己人,并不想节外生枝。她认为自己占住道理,对方再恼火也只能干看着。
赵仪果然干看着,仅是神情阴婺的很。
风沙则有一句没一句地撩拨。诸如老女人心肠毒,丑女人心肠狠之类,反正没一句好话。
对方足有二三十人,也不知深浅,仅凭纯狐姐妹恐怕会有危险,绘声跑去搬救兵,尚未来得及赶回来,是以他不敢轻易冒险。
平常出行,风沙的护卫其实不少,剑侍和弓弩卫加起来至少二十余人。
但是,他不会带着这么多人逛街或游玩,否则什么都玩不了,所以除了绘声和纯狐姐妹等贴身保护之外,余人一般候于马车,以防万一而已。
风沙说话太刺人。周遭看客心有戚戚,同样恼火的很,跟着起哄。薛伊奴哭惨了,奈何被赵仪强拽着,根本过不去。
房判官被风沙撩得心头冒火,终于忍不住吼道:“闭嘴。”
“我说我的,你打你的,刚刚好而已。”
房判官使劲瞪着风沙,似乎想牢牢记住他的样貌,咬着牙道:“臭小子,你太嚣张了,迟早我会让你会后悔……”
这时,风沙总算看到绘声带着人散入附近的人群之中,森然道:“我数三声,再不停手,你马上就会后悔。一,二……”其实是在向绘声等人下令。
房判官满脸冷笑,侧头道:“没吃饭吗?打重点……”话语陡然顿住。
自风沙一开始报数,绘声等人便准备动手,待数道三时,诸人几乎同步跃出人群,转眼之间把他们这一群人给围住了。
本在围观的看客发觉气氛不对,生怕殃及池鱼,开始偷偷地溜走,又舍不得真走,多半仅是退远了些。
房判官不禁慌张起来,色厉内荏地连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想造反吗?”
风沙理也不理,下令道:“打重点。”
……
第八百三十四章 鸟儿的翅膀
风沙一声令下,一众人等立刻拔剑而上。
剑侍对壮妇,弓弩卫对壮汉,根本是狼群冲入羊群,不过眨眼之间便将这群教坊司的男女管教打得哭爹喊娘。
不乏乱爬乱滚,不乏痛哭求饶。
教坊司最擅长的事情是各色表演,这些看着凶神恶煞的壮妇、壮汉欺负乐女、舞女、杂技艺人绰绰有余,对上一群专职杀伐的家伙,就像豆腐撞上了刀。
风沙反倒皱眉,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这群人这么不经打,应该让纯狐姐妹直接上的。
房判官在最后几名管教的护卫之下,神情前所未有的慌张地,脸上写满无助。
她在东教坊横横行霸道惯了,一言既出,无不俯首贴耳,不从者也架不住她人多势众,什么时候遇上过这种情况?自然不知所措。
突然间竟是抱头跪地,身子缩成一团,一个劲地发抖,好像如此一做别人就看不见她了。
薛伊奴先惊后讶,很快又倍感解气。
房判官掌握惩戒之权,以往他们没少受到欺压,难免低声下气,痛苦求饶,房判官还经常以此戏虐调笑他们。
没曾想遇上类似情况,这个女人同样丑态百露,甚至更加不堪。
万副使躲在附近监看情况,已经瞧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教坊司归宫里管,正使更是皇后的心腹。
让他想上一万次,哪怕想破脑壳,也决计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在教坊司的地盘对打教坊司的人大打出手,这何止胆大包天,简直胆大欺天。
如今事情闹大,万副使心知今天这事肯定没法善了,立时脚底抹油,赶紧溜走。
当然是赶去向袁姑娘告状,而且一定要赶在赵仪向陛下告状之前,绝不能让人家反咬一口。
一起尘埃落定,自房判官一行人全被拿下。
薛伊奴再也忍不住,急忙忙跑去查看冰冰的情况。
赵仪一直揣着手观看,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时向风沙道:“多谢了。”
风沙不动声色地道:“如果你能把手伸入教坊司,对我有好处。”
赵仪无非是借他之手强行戳破教坊司的金刚不坏身,而后往其中插手。应该还牵扯到宫内的某种斗争,甚或至有柴兴的授意。
“风少尽管放心。”
赵仪正色道:“无论是你开宴,还是他日宫大家来汴,只要我能说上话,一定不遗余力。对了,事态平息快则三日,长则五天,这几天伊奴姑娘托你照拂了。”
“你把她送来陵光阁就行。对了,你是不是打算让她继续留在教坊司替你代言?”
赵仪反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我没什么不妥,不妥在贺贞。”
风沙嘿嘿地笑道:“你来个金屋藏娇还好,让她继续抛头露面,甚至主持教坊司的事务。实在太扎眼,你不怕漏啊?”
赵仪苦笑道:“只要风少不多嘴,相信没人敢乱嚼舌根。”
“贺贞是我一手教出来的,现在也是我的属下,我的胳臂肘从不向外拐。”
风沙轻哼道:“你现在应该考虑着怎么向她坦白而不伤人,我顶多给你点时间。言尽于此,告辞。”
赵仪连叫几声,没能叫住,不免呆在当场,过了一会儿,开始暗骂风沙这小子实在太阴险了,脸皮太厚了。
薛伊奴的身份于北汉大有可乘之机,只要筹谋得当,称得上奇货可居,他介绍给风沙,不仅意味着拉风沙入伙,还预示着分利。
岂知这小子居然拿不手短,吃不嘴软,转回头还要他告一状。mmp~
由外城回内城的时候,风沙顺路去了趟晋国长公主府,将与赵仪谈好的事情跟彤管说了。
彤管惊喜交集,一脸不能置信,连问好几遍“真的吗?”又掐掐自己的脸蛋,问自己:“我没做梦吧?”
身为晋国长公主,彤管看似尊贵,其实有多委屈、多憋屈,她心里最清楚。
她的一切权力皆来自于皇帝的宠信,没有这个前提,她将失去一切,包括尊严和性命。就在不久之前,她差点失去这一切。
拿了柴皇密裁令的盖万和王升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她则毫无反抗之力。
要不是风沙请宫青雅急救,她不知会受尽何等的屈辱,最后在极度的绝望之中被人密裁。
从那天之后,她被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恐怖感所笼罩、所折磨,这种朝不保夕的感觉,可以把人逼疯。
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风沙和柴皇达成的密约,使她可以收拢一批朝臣,一旦拥有朝臣的依附,就像鸟儿生出了翅膀,不仅获得了羽翼的庇护,更获得了翱翔的基础。
最关键,任何人想动她都无法再忽视朝局。
她不会再因为人家一个突如其来念头而变成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彤管忽然喜极而泣,迅速变成嚎啕大哭。
守在殿外的孟凡好生奇怪,一面训斥守殿的剑侍不要探头探脑,他自己则装模作样地挪步过去意图探头探脑,结果才看一眼就被绘声瞪着俏目怼了回来。
孟凡打个眼色、做个手势,招呼姐姐出来说话。
绘声吩咐纯狐姐妹守好内寝殿,自己出来外殿,冲孟凡低声训斥道:“你乱看什么,找死啊!我警告,你暂时听令于长公主,要把握分寸,不能逾越了本分。”
孟凡干笑道:“知道知道,我是有事要说。”
绘声拧紧蛾眉:“你又惹什么事了?”
孟凡小声道:“不是我,是赵大公子。”
“他又惹什么事了?”
“他又把盖府给抄了。”
绘声斜眼道:“这还用得着你告诉我?今天有人找主人告了一状,知道吗?”
孟凡好奇道:“谁啊!”
绘声板着小脸道:“不该问的不要问。”一转念又道:“不对,他抄盖家,关你什么事?你什么时候也会关心别人的事了?”
孟凡苦笑道:“那啥,其实是我给大公子透的风。说盖万因罪被囚,盖府仅剩孤儿寡母……”
绘声啊了一声,追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为什么要告诉他?”
孟凡偷偷往内殿一指,悄声道:“她暗示我给大公子透风。”
绘声奇道:“我知道盖万曾经奉命密裁她,但那是奉皇命啊!彤管为什么这么恨他,连他的家人都不肯放过?”
孟凡耸肩道:“对啊!这就是问题所在,为什么呢?”
绘声脸色微变,抛下孟凡,匆匆进殿。
……
第八百三十五章 女上司比男上司更难缠
绘声突然近身附耳,风沙不动声色地听完,继续低头喝茶。
彤管渐渐收声,抹着泪笑道:“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自从父皇驾崩,我感觉自己就像狂风暴雨之中一叶孤舟,无可依靠,随时可能倾覆。”
风沙不吭声,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闭上嘴聆听。
“现在不仅找到了妹妹,也终于找到一位愿意,并且可以为我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风沙放下茶盏道:“你要知道,这并非没有代价。我要付出我代价,你也要付出你的代价。”
“知道了。我一定会尽力撮合你和永宁,只要你成了我的妹夫,咱们不就是一家人了吗?”
彤管总算把泪抹干,脸上娇嫩的肌肤因流泪太多的关系不免刺痛,略微浮肿,更显红彤,仿佛雨后之鲜桃,嫣然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还等着你叫姐呢!”
风沙歪头道:“你以为我帮你是因为郭青娥?”
彤管心道没看出来,你还会不好意思,笑道:“难道不是?”
风沙正色道:“绝对不是,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帮你就是因为你。”
彤管脸色愈发殷红似欲滴血,忍不住垂首,细弱虫鸣般地道:“你,你不能这样,我不能对不起永宁。我,我知道我无法拒绝你,但是起码不能让她知道。”
风沙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没好气道:“你想哪去了。我在各地都有产业,不可能长留北周,所以需要找一位可靠的人替我留在北周掌总,我觉得你不错。”
彤管心里浮起莫名的情绪,有些泛酸,有些生气,不自然地咬了咬下唇,勉强笑道:“原来是这样。我很乐意。”
风沙摇头道:“光我同意,光你乐意不行。我会陆续介绍四个人给你认识,过段时间给你介绍两个人,加上我一共七人,至少其中六人同意,你才能成。”
彤管好奇道:“都是些什么啊?你的朋友吗?”
风沙淡淡地道:“有些人你可能见过,有些人你可能听过,或许有一天你也可以成为七人之一,但在之前我们可以决定你的命运。”
彤管不吭声了。
“我推荐你不代表你一定可以,其他人或许也有自己看中的人选,如果你不想将来头上再多几个上司,最好现在多卖点力气,证明你比其他人更有能力。”
彤管轻哼道:“除了你,我谁的话都不听。”
风沙无所谓道:“没关系,如果你不想体面的听话,有人会帮你体面。”
彤管终于忍不住道:“我不要加入四灵。”
风沙摇头道:“七个人除了我,余人跟四灵无关。”
彤管好奇地问道:“我能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吗?”
排除四灵之后,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七个人加起来一定代表一股极其庞大的隐秘势力,她实在无法想象像风沙这样厉害的人物居然还有六个。
风沙点头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但是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彤管想了想,肃容道:“意味着我再也没有说不的权力,否则就是个死。”
“你还想知道吗?”
“你帮了我这么多,还告诉我这么多事情,更别提我早就被你握在掌心,好像已经失去说不的权力了。”
“不一样。在此之前,一切皆通过我,你只知其然,甚至不知道命令来自何方。在此之后,你足够聪明的话,可以推测出其所以然。”
彤管思索半晌,点头道:“我愿意。”
“不反悔?”
彤管缓缓地点头。
风沙开始介绍。
“目前掌总,辰流王储黄云柔,化名云虚。我行二。其后事务总管韩晶,风门掌教云本真,易门掌教易夕若,西风山庄又名望东楼宫青雅,三河帮帮主伏剑。”
除开风沙,彤管仅见过宫青雅。
望东楼楼主在北周十分有名。
各方高层都知道望东楼主于高平之战,阵斩了北汉一员骁将,称得上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直接改变了战局。在江湖层面更是天下有数的超级高手。
何况宫青雅还救了她一命。
除此之外,她还听过黄云柔和伏剑其人,知道三河帮一路护送辰流使团和升天阁已经快到汴州。
彤管忍不住问道:“不是风少您掌总吗?”
风沙苦笑道:“原先是的,可惜我一时不察,被云虚那小妞抽冷子来了下狠的。”
彤管小声道:“她这么厉害啊!”
风沙哼道:“那也是我舍不得下狠手。”
彤管沉默少许,又道:“除了风少,好像都是女人。”
风沙笑了起来,打趣道:“所以你大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除了我,没人会色迷心窍让你难堪。”
彤管没笑,叹道:“女上司比男上司更加难缠。”
风沙奇道:“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就想明白了。
彤管果然道:“因为我就是。”脸色实在不太好看。
风沙岔话道:“我会在近期找机会让你见见在汴州的四位,她们可能会交办一些事情给你,一定要办好。如果你遇上麻烦,她们会给予帮助,你也可以求助。”
彤管想了想道:“我能问问她们各自背后代表着什么势力吗?”
其实她心中很不服气,认为以她的身份不该屈居人下。
风沙淡淡地道:“她们确实各自有些不见光的背景。你也不用不服气,哪怕一介白丁升任七人之一,也将立刻拥有可以把你轻易碾死的权力。”
彤管立时想到风沙刚刚交给她的那个可以保下官员的空白授权,顿时沉默下来。
任何人得到这份授权都能够迅速形成一股庞大的势力,她长公主的身份的确能够加成很多,但并非不可或缺。
风沙冷不丁地问道:“盖万矫诏那天,是不是对你做了些什么?”
彤管心下一惊,脸蛋再度浮红,应激地羞恼道:“他能对我做什么。”
风沙打量她的神情,心里有点数了,轻咳道:“别误会,我仅是奇怪你为什么会指使孟凡暗示赵舒对盖万的家眷动手。”
彤管脸颊的殷红血色渐渐散淡,轻声道:“对你没什么好隐瞒的,当日他意图侮辱我,还要把王升也拉进来,幸亏宫楼主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风沙恍然,斟酌道:“我会向赵舒打招呼,让他立刻把人放了。”
彤管顿时羞赧地挺身:“为什么?”
风沙柔声道:“柴皇通过赵仪向我打了招呼,要保盖万。人家毕竟是皇帝,既然开了金口,这个面子不能不给。我希望你把这件事暂且放下,一切来日方长。”
彤管犹豫半晌,咬着银牙缓缓地点头。
……
第八百三十六章 易夕若的麻烦
白矾楼,易门密室。
易夕若于上首慵懒地斜卧,闪亮异瞳,素衣赤足,好似高冷却优雅的卧猫。
其下一名男子乃是与她很不对付的师弟易无咎。
正因为两人不对付,所以易夕若不敢把这位在易门根基很深的师弟留在潭州,一路带至江宁又到汴州,始终留在身边,放在眼皮底下,免得易无咎背着她搞鬼。
目前易门在北周的高层,仅有他们二人。
易无咎神态轻松,面带笑意,正说道:“千户酒配乃是天降横财,正可解咱们的燃眉之急,就算仍有不足,总归是件好事。掌教师姐缘何不高兴?”
易夕若微笑道:“无咎师弟这个“天降”说的好,想必你对‘天降横财’这种好事自有看法,何必口不对心?”
“掌教师姐明见万里,我也不必藏着掖着。王卜师伯的意思,希望咱们易门设法遏制于汴州愈发嚣张的南唐密谍。”
“王卜师伯乃是周皇的近臣,位高权重,他的师侄张永更执掌着殿前司,为什么来求咱们这个势单力弱的同宗?”
“这正是司星宗给足了咱们易门面子。掌教师姐与南唐纪国公来往密切,张永师兄能不知情?王卜师伯能不知情?周皇能不知情?”
易无咎正色道:“这千户酒利正说明他们不仅知道咱们易门的势力,更愿意交好而非交恶。”
易夕若接口道:“以此换取易门与纪国公交恶?无咎师弟莫非忘了,江宁不恨坊还在江宁。”
“北周气象远胜南唐。论繁华锦绣汴州自然比江宁逊色,然而江宁各方势力枝繁叶茂,生长空间极其有限,远不如扩建将成的开封府未来可期……”
易无咎娓娓道来:“白矾楼的规模将远胜江宁不恨坊。另外,江宁不恨坊由周嘉敏和升天阁出资大半,纪国公恼火又如何?退万步,我的损失也极其有限。”
他顿了顿,总结道:“我们于南唐有限的损失,换取了于北周无限的可能。”
易夕若不做声,心中不得不承认易无咎分析在理。不过,这是得罪纪国公的事吗?这分明会得罪风少。奈何这个理由搬不上台面。
她个人臣服于风沙,并不代表易门臣服于风沙。
易门掌教不可能和易门的利益相左,否则掌教之位不可能坐稳。
易无咎趁热打铁道:“据王卜师伯说,周皇欲加强酒榷,由官府更加严厉地控制酒的生产和流通,严禁私人酿酤。也就是说,这千户酒配将会愈发值钱。”
俗话说三斤粮食一斤酒,酿酒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
高平之战粮饷不济,柴兴大为光火,没少为此筹谋。
酒榷既可以节省粮食,专卖又可以获取稳定的重利,乃是柴兴除灭佛之外另一手增粮增饷的手段。
易夕若冷冷地道:“你扪心自问,他们是因为易门的势力而不惜以千户酒利来交好吗?我不客气的问,易门有什么势力值得人家以每日千户酒利交好?”
易无咎面现羞怒之色,悻悻地道:“掌教师姐何必妄自菲薄,自易门踏出潭州,一路顺风顺水,无往不利。至汴州之后更称得上大展宏图,各方谁不给面子?”
易夕若心道那是因为我把自己卖了好几遍,勉强在夹缝之中立足,风沙为此恼火极了,一直没报复不代表没记着,这笔账往后我有得还呢!
这种颜面无光的事,易夕若当然不会讲给易无咎听,冷漠地道:“周皇摆明离间我和墨修。如果不是墨修和周皇斗法,易门哪能占到这种渔翁得利的便宜?”
易无咎忙道:“便宜该占还得占,掌门师姐已经是武德司的副使,多占千户酒利又如何?”
“不一样。”
易夕若摇头道:“武德司副使是墨修的意思,千户酒利是周皇的意思,没有墨修,人家凭什么给你千户酒利。要知道酒利能给也能收,不过周皇一句话的事。”
易无咎皱眉道:“天子金口玉言,不会比墨修一诺差,何况有司星宗作保。”
“你还没老呢!怎么就糊涂了?谁给你金口玉言了?王卜师伯又如何以司星宗作保了?”
易夕若俏脸生寒:“他仅是替周皇传个话而已。两边相互一推,随随便便就能推个十万八千里,到时找谁说理去?还把墨修给得罪了。”
“我看你才糊涂了。怎么他说话你就信,别人说话你就不信呢?”
易无咎脸色涨红,恼羞成怒道:“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明教的净风圣女,先意明使的未婚妻,风沙也已经和隐谷的郭青娥相亲。你不怕引起人家的误会吗?”
易夕若和风沙的关系是极其私密的事情,从来没有亮于明处。
两人还曾经在易门的总舵,当着易门中人之面,演过争锋相对,易夕若毫不示弱的戏码,风沙也从来也没有越过易夕若插手易门的内务。
另外,在百家的层面,风沙和易夕若其实是平等的,是以在易无咎看来,易夕若对风沙信赖且妥协过头了。
易夕若那对猫一样的异瞳不仅熠熠生辉,更是熠熠生寒。
易无咎见之,不仅心寒,体也寒,顿时噤声。
易夕若的神情很快恢复如常,轻声道:“请无咎师弟就事论事,不要攀扯其他。”
“是。既然掌教师姐要就事论事,那就就事论事。千户酒利对我易门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如果墨修拿不出相应的弥补,请恕我不同意放弃。”
易无咎肃容道:“如果掌教师姐非要固执己见,易无咎要请出易门宗法,五行待审,共议掌教师姐是否还适合掌教之位。”
易夕若沉默下来,过了会儿道:“一家买不如两家争,既然周皇开了高价,总须先听听墨修会开什么价?说不定能让周皇抬价。”
“原来如此,是师弟我误会掌教师姐了。也对,毕竟易门和墨修相交甚笃,一言不发就转向,确实不够道义。也罢,看看墨修能出什么价。”
易夕若无奈点头,心里苦极了。
她带着这么苛刻的条件去找风沙,不被骂个狗血淋头才见鬼呢!说不定又是抬手几耳光,甚至上脚踹,什么面子里子全都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