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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六十六章 汪汪

    状元楼,地下冰窖。

    冰窖中不仅有冰,也有火。

    几处通红的火盆隔出方圆之地。

    光照可及处,灼热;不可及处,冷酷。

    火光之中,充斥无尽痛苦的怒号和惨嚎,仿佛敞开的地狱之门。

    地狱门中,摆着一左一右两处刑架,分别绑缚着两个男人,一人竖立,一人横躺,皆全身**。

    两个男人十分健壮,肌肉虬结,腹肌成块。

    身体上下遍布或焦黑或猩红的伤痕,仿佛有人拿着粗重的毛笔轮流勾着红黑墨汁,在他们的身上随心所欲地肆意挥毫。

    鲜血与汗水混杂的液体顺着刑架流下,流至冰冷的青石板上,结成令人心悸的色泽和斑痕。

    “贱女人,你手下就这么点能耐吗?比挠痒痒还不解痒。”

    竖立的男人骂道:“别要大爷抓住你,否则定要让你知道自己多么下贱……”

    之后便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辱骂。

    易夕若从冰冷的黑暗里走出来,抵达灼热与冷酷的分界线。

    那混沌不明处,仅是照亮了她那张过分精致、毫无瑕疵的绝美脸庞。

    她的大半边身子仍旧隐于黑暗之中,与冷酷融为一体,亦如她冷酷的神情,她的嗓音同样冷酷,偏得动听至极,引人无尽遐想。

    “你是个很强壮的男人,在你的眼中,女人就是柔弱的羔羊。应该乖巧地依偎在你的怀中,被你有力的大手抚摸得瑟瑟发抖……”

    易夕若那对美丽的异瞳射出讥讽的光芒,整个人忽然从模糊的混沌走入光彻底的明,伸手轻抚道:“就像现在的你。”

    她的掌心仿佛有股奇异的魔力,那个竖立的男人无论如何克制,仍旧止不住地发抖,仿佛抚摸他的并不是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掌,而是一阵冷冽刮骨的寒风。

    “你现在是不是又羞又恼,又惧又怕,偏又不服?”

    男人吼道:“妖女,你摸得大爷好舒服,再往下点……”

    易夕若的掌心倏然冒出一把冰锥,顺着男人的颈侧往下轻划,忽然间轻戳一下,把他的话语瞬间截断。

    男人的肌肉瞬间绷紧,漫长的一瞬之后,强烈的痛楚疯狂地涌入脑中。仿佛一把烧开的水壶,惨叫的出气声陡然迸发,上顶壶盖,亦喷壶嘴,抖啸不止。

    易夕若的穴位和力道拿捏得分毫不差,予人最大痛苦的同时,颈侧仅是多出一个微不可查的小红点,连血都没流。

    “这是点穴截脉之术,可以让你的血脉逆流。”

    易夕若纤长的手指捏着冰锥继续顺着男人的颈项往下划动:“每戳一下,血液将会因受阻而回流,回流的血液会使下一段的肌肉加倍敏感,痛苦也就加倍。”

    话未说完,又是一下轻戳。

    男人本来转低的惨叫蓦地转为高亢,断断续续地吼道:“贱女人,有种,有种,你杀了我。”

    易夕若根本不理,挥动冰锥继续下滑:“宛如叠浪,一层又一层的往下叠加。你看,现在叠到心口了。”冰锥又戳。

    男人的惨叫已经高至尖细,陡然一耳,好像女人,他也像女人一样开始哭泣。

    刚才他历经酷刑,身上没剩半块好皮肉,却连声痛都没喊,可见意志坚强。

    然而被易夕若拿着轻飘飘的冰锥,轻飘飘地戳了几下,竟至如此,可见他承受的痛苦已经超出了忍耐的极限。

    惨叫夹杂着哭泣的声音十分扎心,旁边横躺于刑架的男人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一共七下,这才第三下。阴极转阳,阳极转阴,痛苦过了极点将是无上的快乐……”

    易夕若展颜一笑,宛如艳阳破开乌云,当真美艳不可方物:“我保证你会终生怀念那一刻的极乐,可惜仅此一次,你再也没有机会重温。”

    冰锥再戳。

    男人尖细的惨叫开始变成剧烈的颤音。

    “你看,你已经有感觉了。”

    易夕若嫣然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猜到连叠六倍的血液将会集中在哪里,对不对?”语毕,冰锥戳下。

    男人惨叫声戛然而止,神情极尽扭曲,活像一直被死死掐住脖子的鸭子。

    横躺的那人不禁感同身受,颤抖的身体使得绑缚的铁链哗哗地作响,捆缚处的破口已然见骨都浑然不觉。

    易夕若脸上的笑容变得异常冷酷,如同冰窖最深处那冷而不化的陈年积冰:“你亦可想象第七下将会戳在哪里,对不对?”又是一下。

    男人咬紧牙不吭声,仅以鼻子剧烈且急促的喷气呼气。

    “马上第七下了。”易夕若轻佻地勾动冰锥,就像一个纨绔公子戏弄少女那样轻佻。

    “你怎么不说话了?继续骂我啊!刚才不是很男人,很有种吗?”

    男人开始嚎啕大哭,就像崩溃的女人。

    易夕若掌中的冰锥划至男人的小腹处,轻哼道:“第七下。”以锥尖轻戳之。

    男人的哭声顿止,使劲伸着脖子瞪着眼睛,鼓突的眼睛亦如爆起的青筋,用尽全身力气爆发无声的呐喊。

    易夕若如花似玉的脸庞倏然迫近,俯视着与男人充满软弱和痛苦的眼睛,她的美眸之中则充满轻蔑和鄙视。

    这时,几名随从从黑暗中抬来一方冰台,型制像圆塔,上细下粗。

    易夕若淡淡地道:“你是不喜欢欺负女人吗?刚才还说要怎么我。很好,把他抬上去坐下,让他最男人的同时尝尝做女人的滋味。”

    那男人盯着冰台的峰尖,喉中嗬嗬地哭道:“我说,我说。”

    易夕若冷酷一笑:“可惜,我已经不想听你说了。把他抬上去。”

    数名大汉一起出手,有人解锁,有人按人,有人抬人。

    那男人满脸涕泪,不住的哀求,拼命的挣扎,真就像被一群大汉七手八脚的无助少女。

    易夕若冷漠地瞧着,待其困坐于冰台之后,转身行至很绑于刑架的男人身前,以冰锥勾着他的下巴,高高在上地俯视。

    “你都看到了。你是想做他?还是想做一条狗?”

    横躺的男人全身软绵绵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失禁,颤声道:“狗狗,我做狗,我什么都说,饶过我……”

    易夕若微笑道:“那是不是要先学两声狗叫?”

    “汪汪~”

    ……

第八百六十七章 大石落地

    拿到口供的易夕若陷入沉思。

    两个人是契丹密谍,供出了至关重要的情况。

    契丹人埋伏了一支人手,准备在明天状元楼宴会最热闹的时候攻打勾栏客栈。这两个探子连夜过来勘察情况。

    届时,参宴的客人正好能够在状元楼上瞧个清楚明白,以此逼迫风沙回救,另有一批契丹高手将与参宴的契丹人里应外合,直接对风沙下手。

    居说上面尤其要他们两个关注客栈里女眷的情况,以便一网成擒,使人当众凌辱,务必让风沙六神无主,易为可乘。

    这一手虽然恶毒,称得上高明。无论契丹人能否成功,只要在各方高层瞩目之下“攻”了勾栏客栈,风沙的威望将会受到严重的打击。

    事不宜迟,易夕若赶去勾栏客栈求见风沙。

    绘声不情不愿,还是易夕若板起俏脸呵斥,绘声才勉强答应通禀。

    易夕若也没想到风沙居然没呆在北楼,反而从东楼冒出来,且衣衫不整,面色不虞。

    一副被人坏了好事的模样。

    易夕若晓得东楼如今由白绫负责,暗忖她不是有未婚夫吗?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居然急色到连她都不放过,面上自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风沙一进院便不耐烦地道:“什么事就在这里说,我还有事忙呢!”

    易夕若将事说了。

    与刚才出奇的冷酷相比,现在的她既温柔又恭顺,如果让那两名受尽她折磨的契丹密谍看见她现在这副模样,恐怕打死也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风沙越听眉头越紧,听完后冷冷地道:“肯定是出自萧思的设计,精巧之余不乏简单粗暴,就算知道了也不好应对。”

    他想把所有暗涌按于水面之下,同时还要暗杀那个契丹密使。

    萧思埋伏的这两至伏兵实在不太可能一夜之间寻到踪迹并铲除,只要人家明天做出攻的举动,他这个亏就吃定了。

    如果那名契丹特使混在着两支伏兵之中,那就更加棘手。别说找不到,找到了也很难再行刺杀,甚至连接近都不太可能。

    就好像一位将军呆在城里和呆在军营,两者在心态上截然不同,受到的保护截然不同,护卫的警戒更是截然不同。

    在城里刺杀一位将军还有可能得手,想在军营里刺杀一位将军根本难如登天。

    风沙思索一阵,叹气道:“只能用笨办法,以重兵保护,并且分层,期望人家知难而退。同时,侍卫司和武德司派人由内至外,展开搜索,务必尽快找到。”

    易夕若问道:“怎么分层?”

    风沙沉吟道:“风门负责状元楼和勾栏客栈,玄武卫负责本坊,外围六坊巡逻交由赵重光的牙兵,把架势摆开,不要藏着掖着。”

    易夕若摇头道:“那样佳节的氛围将荡然无存。还有,机动的奇兵在哪里?一旦有人攻其一点,容易造成混乱,予人可乘之机,更容易捉襟见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两害相权取其轻。我知道萧思身边一直有支骑兵跟着,足有百人甚至数百人之多。”

    风沙苦笑道:“个个弓马精熟,尤其身经百战,只能让他们知难而退。真要打起来,没个千把人,根本压不住,还必须占据有利地形。”

    他弄状元楼宴会就是想借着灭佛之威竖立自己的威望。

    威望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然而至关重要。

    拥有足够的威望能够振臂一呼,从者云集,使人无条件的言听计从,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考虑你的反应。威望往往会带来远大于自身实力的依附。

    好比拥有威望的周天子可以调动天下之兵讨伐不臣,因为各国都相信敢不从命的结果就是被周天子伐不臣至生死国灭。

    失去威望的周天子不过一个象征意义浓厚的傀儡,因为大家都知道就算不听命,周天子又能奈我何?

    事实上,周天子兵力最雄厚的时候也不可能包打天下,只需足够干掉每一个敢冒头的家伙就行了。如果干不掉第一个,就会冒出第二,直至威望雪崩。

    如今风沙就碰到这个问题,所以他必须把契丹人强行压下。

    无声无息的压下,会予人深不可测的感觉,如果闹得动静太大,会让人看透虚实。

    好比两人过招,干净利落地一招杀人和汗流浃背地打上百招才杀人,予人的威慑感是截然不同的。

    易夕若试探着问道:“要不连夜调白虎卫进城?”

    风沙摇头道:“这场宴会最重要的目的是展现威望,所以我只能调动我能够直接调动的人手,否则请禁军护卫岂非更加安全?可是这并非展现我的威望。”

    那样等同于向柴兴求助,替柴兴展现威望。调动白虎卫道理亦然。

    易夕若叹气道:“别忘了你还要兼顾刺杀契丹特使一事,我担心你难以兼顾,两头不着。”

    正在风沙一筹莫展之际,白绫带着几个人匆匆返回,见风沙和易夕若相对坐于院中,微微一怔,忙让手下退走,过来唤了声风少,又唤了声夕若姑娘。

    易夕若脸色有些奇怪,心道你不在东楼,那么风沙刚才和谁鬼混?

    风沙勉强打起精神,问道:“刺杀特使的计划安排得怎么样?”

    白绫瞧了易夕若一眼,小声道:“差不多了,我现在回来就是安排杀手。”

    风沙和易夕若相视一眼,风沙讶道:“差不多了?你知道特使现在在哪?”

    白绫摇头。

    风沙皱眉道:“那你安排杀手去哪杀?”

    白绫解释道:“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但是知道他明天在哪。”

    风沙眼睛一亮,道:“说下去。”

    白绫心知易夕若身为武德司高层,将是审视她这份投名状的重要人物,是以不敢隐瞒:“我以南唐侍卫司的名义约他商谈重要事宜,他一定会来。”

    风沙一拍大腿,展颜道:“对呀!以你的身份可以正儿八经的约见他。”

    易夕若嫣然道:“既然可以引蛇出洞,这下事情好办了。”

    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风沙喜滋滋地瞄着白绫,怎么看怎么觉得靓丽可人。

    ……

第八百六十八章 七夕宴起

    状元楼宴会设在大厅之内,上下各处张灯结彩,兼有花团锦簇,好似把整座花园的鲜花全采过来装饰。

    妙在色彩鲜艳却不繁杂,主色仅有青黄二色,点缀以红。显得清雅靓丽,艳而不腻。

    以悬挂牛郎织女图的状元榜为中心,十余筵席排成方圈,内外皆留下广阔的空间作表演之用。

    加起来足有数十位乐师或围于图下、或靠于外围,或跪坐、或站立,持着各类乐器卖力的演奏,一个个男俊女俏,衣着精美,姿态优雅,奏乐声悠扬轻快。

    无论眼观还是耳闻,整个大厅充满喜庆的氛围,又不乏典雅的贵气。

    宾客百余,几乎围筵席坐满,加上各处或穿行、或恭立的仆婢,全厅足有数百人之多。

    尽管状元楼的大厅十分宽阔,还是稍显拥挤,好在后院的花园开了流水席面,并设有娱乐设施。

    由于是七夕之宴,所以参宴宾客都尽量带了女眷,以未婚居多。这些年轻的男女大都三三两两地去花园玩耍,把大厅留给那群了无生趣的“糟老头子”。

    参宴者几乎不出百家,其中相当一部分看似默默无闻,其实是真正掌握北周,乃至天下命脉的大人物,仅是大半都隐于幕后,鲜有人知。

    当然,也有位于台前的大人物,比如晋国长公主夫妇。

    彤管和张永这对位高权重的夫妻虽然私底下已经撕破脸,明面上还是做出恩爱的样子。

    再比如新晋不久的端明殿学士王薄,他爹正是四灵的北周总执事,父子俩皆参宴。

    情况类似的还有玄武总执事父子,父子俩皆携妻女参宴。

    赵仪与贺贞到来是理所当然,本可以不来的玄武总执事亲自过来,算是给足风沙面子。

    人在汴州的两名四灵总执事难得同席,任松当然屁颠颠地跑来拍马屁。可惜他和赵仪一样,尚没资格做首席,甚至连二三席都没资格。

    两位四灵总执事都只能坐在第三席,因为够资格做前三席的大多是亲自赴宴的百家宗主之流。

    比如易夕若,虽然她在世俗的层面地位不高,但是在以百家为主的正式场合,她就是能和各家宗主平起平坐。

    单论百家之中的地位,她比风沙这个名不副实的四灵少主还要高点。

    另外一名老资格的端明殿学士王卜同样参宴,他陪伴司星宗宗主,并代为引荐。

    还有诸如符王父女,他们代表佛门参宴,父女俩很低调的猫在角落,身边席位皆空,显然大家都有意避开,亦如佛门现在的处境。

    秦国公赵重光也拖着病体参宴,还带上了他的嫡长子赵舒,明显想让儿子拓展一下人脉,认识一些真正的大人物。

    岂知这个老小子一来就往花园里跑,非要往那群青年男女的圈子里扎,把赵重光气得连吹胡子瞪眼的力气都没了。

    隐谷的代言行走郭青娥坐在风沙的左手边,无论从身份地位上论,还是与风沙的关系上论,她都是本场宴会上最重要的贵宾。

    虽然这场宴会规格够高,倒也不是没有浑水摸鱼之人。

    比如孟凡,他是沾了姐姐绘声的光,偷偷混进来玩的。

    他和赵大公子一样,人一进来就往花园里钻,一心想要勾搭上几个大家闺秀。

    奈何这些小姐们十分矜持,面对不认识的人搭讪仅是礼节性的微笑,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显出良好的教养,但是根本不搭腔。

    一众高第青年不满这个不认识的小子到处无礼乱窜,很快就把他给孤立了。

    孟凡不仅爱凑热闹,也很会凑热闹,以前去哪都能跟人打成一片,还是头回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

    他也不气馁,缩在角落里打量情况,准备抽个空子再度杀入。

    很快发现这些青年男女看似往来随意,谈笑晏晏,其实有很多小圈子。

    另外,还隐约有个大圈子,这个大圈子的中心是赵义。

    这些人多半围着赵义打转,区别仅在远近。

    相当一些小圈子呆在赵义不远处,似乎打算随时往上凑。

    显然赵义才是北周年轻一代的翘楚。

    之前的核心,肯定是他的兄弟赵仪。

    不过,赵仪早就位高权重,虽然年纪尚轻,已经跃入这些显贵子弟的父祖辈那个档次。赵义成为武德司副使毕竟不久,尚未完全脱离原来的圈子。

    正在孟凡暗自琢磨怎么和赵义搭上腔的时候,赵舒不知从哪凑了上来,笑道:“你小子是怎么混进来的?”

    孟凡猛一扭头,与赵舒对上眼,喜出望外地道:“大公子你来得正好,这里我一个人都不认得,他们谁都不愿意搭理我,快把我给闷死了,今天就跟你混了。”

    赵舒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苦笑:“说得好像有人搭理我一样。”

    孟凡奇道:“大公子乃是风月场的魁首,人面有多广我是见识过的,还有谁敢怠慢你?”

    “你都说了,我是‘风月场’的魁首,跟人家不是一个圈子的,差着档次呢!别人我不清楚,看见那几个家伙了吗?要么准备荫官入仕,要么已经入仕……”

    赵舒干笑道:“我爹那个秦国公不能世袭,我又没打算当官,所以我在他们的眼里仅是个为老不尊的纨绔,上不得台面。”

    孟凡心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为老不尊啊!按年纪你都能给他们当爹甚至当爷爷了。明明有个好爹,偏偏在纨绔圈子里往死里混,难怪人家瞧不上。

    赵舒把声音压低了些:“上次我不是带人把盖万的家给抄了吗?本以为别人会高看一眼,结果稍稍提了几句,人家仅是笑笑,然后就不搭理我了。”

    孟凡讶道:“为什么?”

    赵舒郁闷道:“我怎么知道。”

    孟凡忍不住道:“能抄盖万的家,自然也能抄别人的家,他们不怕得罪你?”

    赵舒叹气道:“既然爱答不理,说明我做的那点事情还唬不住人呗~”

    孟凡问道:“这里的少爷小姐你都认识吗?”

    “都说了跟他们不是一个圈子。人家混得是茶会、诗会、花会,玩得是诗情画意,一个个附庸风雅,瞧不上我这个大老粗。”

    赵舒向来爱面子,如今混不开自然郁闷,见孟凡一个劲地往他痛楚戳,难免不耐烦。

    ……

第八百六十九章 七夕宴承

    风沙喜好安静,偏爱躲于幕后,从来不显山不露水,这次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自然浑身不自在,勉强挤着笑脸待人接物,一阵忙活下来,脸都笑僵了。

    好在李玄音以半个主人身份帮忙往来应酬,否则他一定忙中出错。

    终于挨到教坊司的舞伎歌伎分批分段地出场表演,总算消停下来。

    赵仪抽了个空子行来向风沙和郭青娥打招呼。

    几下寒暄之后,赵仪小声道:“临时得到通知,陛下将以柴王爷的名义遣使过来庆贺佳节,并报各处送来的僧尼籍帐之总账,灭佛到此为止。”

    郭青娥的玉容依旧古井不波,风淡云轻地哦了一声,显然毫不意外。

    四灵和隐谷已就灭佛一事达成共识,如果柴兴不想亲自操刀以致深陷泥潭的话,那么只余收手一途。

    公布的时机当然以节庆为佳,不在这月七夕,就在下月中秋。

    期间还有中元节,但是此节有缅怀超度之意,又是佛教的盂兰盆节,所以并不合适。八月十五距今又实在太远了些,四灵和隐谷肯定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尤其风沙打算在七夕宴会上当众宣布白虎归营、玄武封刀,所以柴兴根本别无选择,只能选在七夕公告天下。

    风沙喜出望外,微笑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请仪兄回禀陛下,风某定有一份人心奉上。”

    柴兴此举仅是个顺水人情,其实可给可不给。既然给了,那么对他的个人声望大有裨益,佛门也会因此记他一份人情。

    赵仪的神情略有些古怪,干笑道:“是吗!那可太好了,陛下一定会很高兴。”

    风沙瞧他一眼,挑眉道:“你高兴的样子还真是别致。”

    赵仪搓搓手,赔笑道:“是这样,陛下遣派的这位使节呢!嗯~身份有些敏感,还望风少提前叮嘱长公主,请她切记按捺。”

    风沙脑筋快,立时会悟,斜眼道:“别告诉我是盖万。”

    赵仪再度干笑。

    风沙想了想,正色道:“看来陛下和盖万的交情还真不错。”

    王升和盖万奉命密裁彤管,盖万意图侮辱,结果被宫青雅现身阻止,其后他给彤管出头,柴兴不得不把盖万囚于皇宫之中。

    看似囚禁,其实保护,否则盖万早就被他干掉了。

    后来,柴兴通过赵仪之口向他求了情,他不仅让赵舒放了盖万的家眷,也因此向彤管叮嘱,让彤管把这件事暂且放下,一切来日方长。

    如今柴兴遣派盖万公开亮相,给他一个顺水人情的同时,也使他不好再动盖万,没有他在后面撑腰,彤管根本奈何不得有柴兴撑腰的盖万。

    柴兴居然肯为盖万下这么大的力气,说明对此人十分看重。仅此一层,风沙不会再轻易拿盖万开刀,以免因为一点小事恶了柴兴。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层:柴兴仍旧以此试探他的底线,并且在设立示警线。

    说简单点,盖万本人就是一条“示警线”。如果哪天他把盖万干掉,柴兴就知道他不高兴了。总之,还是弃子的范畴,本质并没有变。

    赵仪对盖万弃子的身份心知肚明,嘴上当然要捡好听的说:“陛下圣德贤明,顾念旧情。”

    风沙笑而不语。

    两人正说着小话,萧思带着李玄音由对面走过,恰好与风沙对上了眼睛。

    萧思面带微笑,冲着风沙微微颌首。

    李玄音咬着下唇向风沙使了个哀求的眼色,人到是很顺从的跟着萧思行去花园。

    毕竟南唐自父皇以降,包括太子和七哥在内,的确打算拿她和亲契丹,她没有办法明着拒绝萧思的邀请。

    何况,宴会的场合固有礼仪,她又是这场宴会的半个主人,以萧思的身份,既然当面邀请,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拒绝。

    风沙对萧思还了个礼节性的微笑,又对李玄音使了个安心的眼色,待两人行过,他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赵仪看在眼里,凑头过来低笑道:“他好像还不知道呢!”

    风沙不动声色地道:“拜了九十九,还差一哆嗦,尚不能算功成,让他再得意一下罢~”

    就在不久前的午时,白绫以南唐侍卫司的名义约见契丹特使古鲁,同时设下埋伏,将这小子连同手下一网成擒。

    如今,白绫和云本真正在状元楼的地下冰窖里加紧拷问古鲁等人,打算问出契丹人的伏兵埋伏在哪里。

    北周侍卫司、武德司,白虎卫,以及韩通这个京城都巡检手下的巡城军皆已整装待戈,只要问出地点,马上扑去围攻。

    军巡武卒并不方便参与围攻契丹人,但是封锁附近的街道还是可以的,能够帮忙省下很多人手。

    萧思显然不知道古鲁就在他的脚底下受到严刑逼供,否则肯定笑不出来。

    赵仪略一沉吟,小声问道:“为防止意外发生,是否要想个法子把这小子给缠住?”

    风沙微怔,而后深以为然地点头道:“仪兄提醒的及时。”

    萧思这小子不简单,加之为了让契丹认定是南唐侍卫司下得手,白绫抓人的时候故意留了空子,放过了外围的契丹暗哨,仅是派人装模作样的追捕。

    换而言之,他们仅是准备打契丹人一个时间差,七夕宴会一散场就无所谓隐瞒了,甚至巴不得快点让契丹人知道这是南唐侍卫司干的。

    说不定人家真有办法透过重重地防卫,在古鲁等人招供之前把信送进状元楼,送到萧思的手上,那么萧思还有翻盘的余地。

    就算契丹人的伏兵被一网成擒,只要宴会还没散场,萧思仍然可以豁出去大闹一场,让风沙颜面无光,不可不防。

    风沙一念转过,微微偏头。

    一直侍立于主人身后的绘声赶紧凑头附耳。

    “我刚才好像看见孟凡那小子也来了。”

    绘声吓了一个哆嗦,急急解释道:“他就进来长长见识,不会……”

    风沙打断道:“找到他,让他不惜一切代价缠住萧思,宴会散场之前,不能让萧思收到任何外人的送信或口信。除了不许宴会生乱之外,我许他便宜行事。”

    绘声神情一僵,不安且紧张地称“是”。

    便宜行事的意思就是可以调动风沙麾下一切人手听命,并且可以先斩后奏。

    这么大的权力当然会有巨大的代价。

    不惜一切代价的代价,就包括孟凡的性命。

    ……

第八百七十章 七夕宴转

    萧思携李玄音去到花园,受到了诸位青年男女的热烈欢迎,立时夺走了赵义的风头。

    对百家来说,泰半与契丹并非水火不容。

    比如长乐公曾在契丹任太傅,帮助契丹于燕云之地设立汉制统治汉人。

    儒释道三家皆于契丹境内大肆发展,并获得了契丹高层的重视和支持,诏建了相当规模的孔子庙、佛寺和道观。

    相当一部分百家有学有样,纷纷景从。连司星宗都不例外,帮助契丹设立历法。对于幽云之地的汉民来说,历法无可或缺,因为不知天时,根本没法务农。

    这种情况归根结底源于华夷之辨,又称“夷夏之辨”,用以区辨华夏与蛮夷。

    大致有三个标准:血缘、地缘、礼仪。

    自西晋衣冠南渡,之后五胡乱华,再后前唐安史之乱,最近百年间幽云十六州连同其上百姓皆易手于契丹,地缘的重要性逐渐降低,礼仪越来越重要。

    起码在百家的眼中越来越重要,否则无法解释曾经失去中原的华夏还为华夏正统。

    前唐韩愈“原道”有言:孔子之作“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

    然而在百家看来:入百家则华夏之,出百家则夷狄之。

    当然,并非所有百家皆如是观,四灵对此就颇不以为然,否则当初护圣营不会发兵追击并干掉入侵中原,且在中原登基的契丹皇帝。

    因为四灵认定契丹入侵中原会导致失序,所以契丹入侵中原乃是不正义之战,存于骨子里的墨守血脉立刻发作,毫不犹豫地发兵阻止。

    奈何形势比人强,以隐谷为首的多数百家力主教化,四灵虽然不遵从也无力要求别人反对,基本上装作没看见。

    总之,尽管契丹与北周敌对,但是参与此宴的宾客多以百家高层为主,对契丹并非报以敌视的态度,甚至大半于契丹拥有重大的利益,其子女当然深受影响。

    在契丹颇具地位的萧思受到诸人的热烈欢迎,确是在情理之中。

    尤其萧思与一般的契丹人不一样,从来一副文士做派,像汉人多过像契丹人,以往没少受到萧燕的鄙视和轻视。

    然而在百家眼中,萧燕眼中的劣势是大大的优势,乃是成功教化的典型,心慕中原文化的代表。

    加上萧思的契丹身份和文士做派形成强烈的对比,自然使得诸位青年男女对他充满好奇,纷纷接近攀谈。

    萧思确实算得上博学多才,捡些契丹风俗以及路途上遇见的风土人情,当作见闻趣事讲诉。

    不时引起一片惊叹,更少不了欢笑,气氛相当热络,他身边的人越凑越多。

    此等状况,惹恼了本来众星捧月,如今风头被夺的赵义,但是他城府颇深,仅是暗自恼怒,面色不显,心内冷笑。

    身为武德司的副使,他对这场宴会水面下的暗涌心知肚明,反正临近收网,届时可以把萧思的手下一网打尽,他犯不着跟一个孤家寡人争锋相对。

    因为符尘修的关系,赵义对风沙的感官一向不好,甚至算得上厌恶,这还是头一次真心希望风沙能够一举成功,好好地灭一灭这个契丹蛮子的威风。

    萧思显然不知道一张插满利刃的罗网正往他当头罩来,话风一转,笑道:“要说最有趣的事情,当属十余年前我爹随太宗皇帝攻陷当时的汴京,如今的汴州。”

    诸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其时契丹皇帝倾师南征,败北晋于燕州长城。十二月,攻陷汴京,生俘晋帝,灭亡北晋,并在汴京皇宫称帝。

    契丹大军进退途中一路不停地打草谷,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汴州及洛阳附近数百里成为白地,更不乏屠城。

    在场诸人虽然不随北周敌视契丹,对此事同样倍感耻辱,无论男女,脸色皆变。实在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当着大家的面,毫不留情面地揭开过往的伤疤。

    “我爹说那时北晋百官投降如雨,各地军使急降如风。”

    萧思恍若未见,自顾自地说道:“对了,北晋皇帝陛下,哦,现在是负义侯,如今尚在契丹做客,他最小的女儿虽然稚嫩,真是个美人胚子,掐一把,嫩出水。”

    不少青年脸色铁青,不少少女脸色苍白。当然也有人捏拳怒视,恨不能一拳揍死他。

    萧思泰然处之,一副“我就说了,你们能奈我何”的样子,瞧着十分欠揍。

    “石重贵乃是契丹儿皇帝石敬瑭的侄儿,他们一家本就是沙陀人,他本人更是个声色犬马之徒,视国事为儿戏。”

    赵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冷不丁地道:“石敬瑭尸骨本寒,他就纳寡婶为妃。还恬不知耻地问左右‘我现今作新婿何如?’如今种种,全是他咎由自取。”

    萧思微微一笑:“负义侯和石敬瑭的确都不是汉人,的确是契丹的儿皇帝,却都曾是你们汉人的天子,君臣子民皆视之为父,没有错吧?”

    赵义没想到这个契丹蛮子如此阴险,居然挖好了坑等着人踩,他一不留神真的踩进去了。

    奈何诸人正义愤填膺地瞧着他,等着他反唇相讥,替大家找回面子,只能硬着头皮道:“现今大周才是汉家正朔,高平一战击溃北汉,使契丹不敢再越雷池。”

    其实还是避开了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萧思讥笑道:“所谓高平之战,说一千道一万,也仅是汉人内斗,我等坐观斗兽而已,难道你们没见过斗鸡斗犬?顶多旁观喝彩,何曾亲自入栏?”

    终于有人忍不住暴怒喝骂,有人冷冷地道:“阁下将我等比作鸡犬,是否太侮辱人了?”

    “在我契丹铁骑面前,确实一群土鸡瓦狗,我大军过后,也的确鸡犬不留。前例在先,事实如此,难道我哪里说错了吗?”

    萧思唰地展开手中折扇摇了几下,故作轻描淡写地笑道:“要就战场上见个真章,别图逞口舌之利。”

    这一下更是惹起了众怒。

    混在人群中的孟凡暗叫不好,这个萧思明显故意挑事,看诸人怒不可遏地样子,怕不是马上就要打起来了。这还了得。

    ……

第八百七十一章 七夕宴再转

    不仅孟凡发觉萧思有意挑事,赵义也会意过来,立时压下反击的念头,甚至借着诸人群情激奋往前围拢的情况,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少许,缩在后面观戏。

    这是风沙开的场子,闹出乱子也是跌风沙的面子,他完全没必要帮风沙架梁子。柴皇的命令仅止于暗杀契丹特使并嫁祸给南唐,并不包括对付萧思。

    从父亲,兄长,他自己,乃至符尘修那儿论起,皆和风沙有竞争关系,也不乏争端,如果风沙被绊个跟头,他乐见其成。

    可以事后帮扶搏个人情,肯定不会事前提醒前面有坑,更不会帮忙填坑。

    孟凡眼见诸人颇有对萧思大打出手的意思,心里急得火急火燎。

    这种场合无论哪一方见了血,根本没法收场,如果风少最终落个颜面无光,他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孟凡硬着头皮叫道:“诸位,诸位,今天七夕佳节,就该欢悦喜庆,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诸人皆转目打量他,萧思也不例外。

    自风沙离开江宁,他几乎一路尾随,伺机追杀,孟凡则一直跟在风沙的身边,所以他当然认得孟凡。

    有人冷冷地道:“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叫我们怎样怎样?”

    另一人道:“这还用问,契丹人养得一条好狗,眼见主人要挨打,忙不迭地跳出来吠叫呗~”

    萧思适时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小子啊!说来也有些日子没见了罢~你姐姐挺好的,越发娇艳可人,也越发会伺候人了。”

    诸人纷纷往孟凡投以鄙视的眼神。

    “原来是个靠姐姐献媚的小白脸。”

    孟凡心里苦,孟凡不能说。除了他的脸很黑,一点都不白之外,人家并没有说错什么。

    他的确靠着姐姐绘影和绘声倾心侍主才得以解脱贱籍,并有今日的身份。

    赵大公子伸手把孟凡拽到身后,面色不善地挺胸上前,环视道:“干什么干什么?不敢对契丹人发飙,冲我的小兄弟叫唤什么?”

    有人轻哼,有人不爽,但是没人吭声了。

    瞧不上赵大公子是一码事,得罪他是另一码事。秦国公可不好招惹,尤其秦国公疼爱自己这个不成器的纨绔儿子是出了名的。

    萧思轻咳一声,使诸人的注意力又转回他的身上,含笑道:“看看,你们汉人就喜欢内斗,我还没怎么样,你们自己又斗起来了。”

    诸人皆愤怒不已。

    在场一众人等出身都很好,并非街头的泼皮无赖,再愤怒也尚存理智,知道这种场合一旦闹起事端,将会得罪宴会的主人。

    虽然他们大都不知道这位风少倒是个什么身份,但从包括自家长辈在内这么多大人物皆郑重其事的参宴,可知绝对不是他们这些小辈能够得罪的。

    本来那个不知名的小子和赵大公子强冒出头是一个很好的台阶,对他们、对萧思来说都是,足以转移焦点。

    结果萧思居然不买账,实在得寸进尺。

    毕竟都是年轻人,一个个血气方刚,还做不到唾面自干,已经有人实在按捺不住,想动手揍人了。

    “说起内斗,贵国才让人望向其背。”

    李玄音突然出言讥讽道:“契丹立国至今仅三位皇帝,居然历经三次篡位,四场谋反,大小叛乱不计其数,我等自愧不如。”

    她代风沙出面筹备这场宴会,当然也包括递送请柬,是以与宴人等皆知道她南唐公主的身份。

    不过,北周和南唐的关系十分微妙,李玄音也并非以南唐公主的身份正式来汴,所以大家并不好说破。

    诸人听她反唇相讥,且句句在理,心中痛快。暗忖不愧是我汉家的公主,不仅高贵,也不乏智慧。

    有少数已经参政的年轻人则暗暗纳罕,南唐和契丹一直有联手夹击北周的企图,虽然尚未实证,种种细节处所透露的趋势还是很明显的。

    李玄音身为南唐公主在如此场合,当众针对萧思,是否含有什么深刻的意涵呢?

    萧思脸色微变,迅疾恢复平常。心道这也是件好事,李玄音如此不给他面子,有助于混淆和隐瞒契丹与南唐将要些携手伐周这一机密。

    反正双方高层已经议定,李玄音将要被他带往契丹和亲,届时人在他的手里,还不是任他随意摆弄,有一万种方式让这个小妞悔不当初,从嘴硬到嘴软。

    不过,李玄音之言并非无的放矢,相反句句属实,的确戳中他长久以来的担忧。

    近年以来,契丹朝廷内部一直不稳,离心离德之事众多,大臣经常叛乱或是南奔中原,政局动荡不安。

    尽管仗着燕云地利和骑兵优势多次对中原用兵,总是后继乏力。

    于是,契丹朝廷意图停止一贯南伐中原的政策,转而谋求与北汉、南唐联手遏制日渐强盛的北周。

    唐皇先后十三次遣特使密访契丹求联合伐北周,近期才得到回应,正是源于契丹的政策转变。

    简而言之,如果有能力独自吞下一块肥肉,谁也不会傻到与别人分食,实在无法独自吞下,才会呼朋引伴分而食之。

    萧思又不甘心被他挑起的事端就此平息,忍不住道:“我们契丹人是狼,你们汉人是羊,狼性凶狠,强者方为狼王,羊性懦弱,再强壮的羊终也难逃狼嘴。”

    诸人本以降温的情绪果然又被挑起,一个个义愤填膺,不乏怒骂,不乏驳斥,吵吵嚷嚷的好像讨价还价的菜市场。

    萧思得意地微笑着,就等着有人忍不住过来对他大打出手。

    他特意跑来花园挑事是有目的的。一来这群小年轻热血好挑动;二来这里紧挨着勾栏客栈。

    待会儿契丹伏兵杀至,当着诸人的面把勾栏客栈给屠了,将会给这些尚未真正见过世面,却又属于汉人精英的年轻一辈造成终生难以磨灭的震撼。

    萧思很会养狗,养狗也很简单,就是狠狠一棒子,然后再给根好骨头。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以此报复风沙。

    他清楚风沙在这种社交场合一定分身乏术,就算猜到他要搞事也难以阻止。

    ……

第八百七十二章 七夕宴三转

    孟凡眼见情势将要失控,实在忍不住跳出来叫道:“这家伙三番四次出言不逊,唯恐宴会不乱,大家千万不要上当,大不了宴会散场再来秋后算账。”

    花园里瞬间为之一静。

    人群中一个声音冷冷地道:“这小子瞧着不顺眼,说话有道理。”

    赵义心下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该他出场了,迈前一步朗声道:“不错,人生在世需得尊礼守法,只有禽兽才不分场合的乱吠乱叫。”

    诸人不怀好意地扫量萧思,嗤嗤地讥笑。

    萧思一点也不恼,反而笑吟吟地道:“旧蜀亡国时,蜀王妃花蕊夫人有诗一首,萧某取其中一句借花献佛转赠各位: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孟凡的脸色为之一白,垂首发怔。

    在场诸人,包括赵义在内,同样色变,不过变红。

    萧思转目扫视,笑道:“堂堂七尺男儿,如果连点血性都没有,怎比得上禽兽?连禽兽都不如,萧某羞与为伍。”

    赵义冷不丁地道:“有人与禽兽相比,还自得为狼,已经与禽兽为伍,禽类兽种居然知羞?真是天方夜谭。罢了罢了,狗吠人何必回,大家散了散了。”

    “别呀?干嘛散了。萧兄好久不见,你脖子上的箭伤好全了吗?”

    风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行过众人冲萧思笑道:“最近汴州有些乱,小心冷箭如雨。好在萧兄乃是血性汉子,多的就是血,多飙上几回也无伤大雅,是不是?”

    这下轮到萧思色变了,他当然听得出笑语之中浓重的威胁之意。

    旁人说冷箭如雨或许是个笑话,从风沙嘴里说出来那就是现实。

    赵义和孟凡上前行礼,唤了声风少。李玄音赶紧从萧思身边离开,去到风沙的身侧,轻声唤了声姐夫。

    在场一众年轻人见主人到了,且一来便气场力压讨厌的契丹蛮子,不管认不认识,跟着行礼叫风少。

    跟在主人身后的绘声则向萧思狠狠地瞪了一眼。

    她向弟弟传达主人的命令之后,担心弟弟办事不牢靠,压不住场子,是以没有立即离开,躲在附近偷偷地观望。

    虽然孟凡弄得磕磕巴巴,十分跌面子,但是成功转移焦点,尽管萧思又故意转了回来,孟凡还是能够再度转开,绘声对弟弟越来越有信心,已经准备走人了。

    结果萧思突然提及旧蜀亡国及花蕊夫人,这下子彻底激怒了绘声,蜀王和花蕊夫人正是他们三姐弟的亲生父母。

    她马上回去找主人一番添油加醋,风沙听得勃然大怒,立马抛下所有交际,气冲冲地跑来找萧思的麻烦。

    “听说几天前贵国使馆着了大火?如今过了末伏,已是初秋……”

    说话间,风沙行于萧思面前站定,微笑道:“初秋时节,天干物燥,当小心火烛,否则狼也好狗也罢,不过一院烤肉;狗血也好狼血也罢,滋得满巷飘香。”

    萧思暗骂不已,好在正待伏兵血洗勾栏客栈,他心里有底,并不着恼,反而回以微笑。

    “冷箭也好火烤也罢,不过有来有往;烤狗肉也好烤狼肉也罢,愿与风少同享。”

    之前他带着契丹骑兵追杀了风沙一路,后来一不小心中了风沙埋伏的冷箭,来汴州之后东躲西藏,生怕被风沙寻到踪迹,死个不明不白。

    好不容易等萧燕离开,身为契丹密使的表兄弟古鲁到来,他立时撺掇古鲁擒下萧燕安插在使馆的萧思速完,夺回使馆的掌控权。

    这一下等于有了免死金牌,任何人想要动他都不得不考虑政治影响,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算风沙不顾一切想要杀他,第一个不答应的人是柴皇,第二个不答应就是北周朝廷。

    结果风沙居然使人围住使馆,并且围着放火,逼着他把萧思速完老老实实地交了出去。

    再之前,于江陵他就因为萧燕和风沙屡屡结怨,一路纠缠到江宁,还被四灵当面屠了北汉使馆。

    萧燕身为燕国大长公主,身份贵重,荣宠至极,更于封地燕京开府建牙,没有人敢责难非议。与之相比,他是软柿子中的软柿子。

    可想而知,最后一定是他背黑锅,回国之后有他好受。

    既然想要报复人家,当然要承受人家的反击。

    所以,吃亏,他认,但是绝对不忍,吃了亏,一定要还以颜色。

    他学着风沙的语气和口吻说了这一番话,正是想表达这个意思。

    心里更是万分期待,等着看勾栏客栈被血洗时,风沙愤怒之极,偏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哪怕风沙失去理智,想杀他报仇,在场的百家中人也绝对会合力阻止。

    这里相当多人于契丹境内拥有重大的利益,尤以代表儒道两家利益的隐谷最重,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面前。

    所以,他根本有恃无恐。

    风沙笑了笑,道:“说起来,我家有位长辈曾在幽云十六州前烤过一头狼王,听说肉有些老,不仅塞牙,滋味也不太好,不知狼崽子的肉会不会嫩点。”

    说的正是被当时的白虎上执事率护圣营斩于幽云十六州前的那位入侵中原的契丹皇帝。

    言外之意,我家四灵连你家皇帝都敢杀,何况杀你个小狼崽子。你自以为的免死金牌,在我看来,屁都不是。

    萧思的脸色瞬变阴沉。

    风沙转目赵义,笑盈盈地问道:“义兄,你觉得呢?”

    赵义负手笑道:“狼肉嫩或不嫩,滋味好或不好,不亲口尝尝怎会知道?”

    这件事虽然不是他老子亲自干的,但是确实经过当时的玄武上执事,如今的玄武总执事的同意甚至授意,否则当时的白虎上执事不可能调动护圣营千里追击。

    这件事当时轰动天下,博得全中原各方势力众口一辞地喝彩。

    尽管赵义并非四灵中人,好歹知道护圣营乃是四灵总堂麾下之军,他爹就是这支天下第一军的左军使,当然与有荣焉。

    风沙转目萧思,笑道:“不管是狼是狗,该夹尾巴的时候把尾巴夹好,否则不是同我分享烤肉的问题,是在桌下吃肉还是在架上当肉的问题,萧兄你说呢?”

    ……

第八百七十三章 七夕宴四转

    风沙施施然地过来几句话,竟把萧思说得心乱如麻,脸色更是阵青阵白,再也不像刚才纵被众人围嘲亦从容泰然的姿态。

    诸人见之,无不倍感解气。

    在场多数人其实不太明白风沙到底在说些什么,不乏灵光之人听出这一席话皆是充满威胁的隐喻,把这个本来气焰嚣张的契丹蛮子给硬生生地压到不敢吭声。

    萧思当然心慌,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高估了契丹的影响力,面对风沙的时候好像并不能保证他的安全。

    这一点料错将会导致致命的后果。

    他本以为在这种百家云集的场合,就算当着风沙的面屠了勾栏客栈,风沙也只能干瞪眼看着,根本拿他无可奈何,现在看来则未必。

    萧思怔怔地发着呆,不知不知之中,惊出一身冷汗。

    知情人都知道四灵一贯强横且蛮不讲理,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风沙对四灵的影响力,更不敢去赌四灵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如果伏兵真如他事前安排那样极尽残虐的话,风沙铁定暴怒,陷入暴怒的风沙说不定真的会不管不顾地活剥了他。

    萧思不禁有种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风沙像是看不见萧思的脸色,转向赵舒笑道:“大公子难得来我这儿一趟,今日一定要玩个尽兴,你也知道我现在实在抽不开身,晚些再来找你喝酒。”

    附近这些人瞧赵舒的眼神立刻不同了。

    赵舒将诸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倍感有面子,得意地道:“那可说定了,我就在这儿等你,今天不醉不归。”

    风沙含笑点头,又转向李玄音道:“我在前面实在分身乏术,玄音你别光顾自己玩儿,过去帮我分担一下。”

    李玄音顿时如蒙大赦。

    她早就想甩脱讨人厌的萧思,奈何碍于礼节和人家隐含的威胁,她实在没法自主,现在有姐夫撑腰,哪怕来上十个萧思她都敢甩脸子不搭理。

    这时,流火急匆匆赶过来向主人附耳,言说盖万到了。

    风沙神情不变,转向赵义道:“说起来义兄也不算外人,烦请你替我招待一下诸位佳人及才俊……”

    话语顿了顿,恰好瞧见赵义身后的符尘修。

    符尘修那对晶莹黑亮的眸子所透出的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风沙咦了一声,招呼道:“符三小姐也来了,好久不见。”

    符尘修像受惊小鹿一样往赵义身后缩躲,细弱虫鸣地颤声道:“我,我才不怕你。”

    近来她经常从父兄长辈,乃至姐姐的口中听到风沙的名字,不乏唉声叹气也不乏咬牙切齿,最终皆化为无奈的叹息。

    想她符家满门军使,她姐姐还是堂堂皇后,居然陷入噤若寒蝉的艰难处境,还需要倚靠此人的庇护方才能在灭佛的惊涛骇浪之中苟存。

    原本认识的那个凌风的面貌渐渐地模糊,高深莫测地形象渐渐地鲜明,畏惧之心随之而起。

    看着风沙三言两语把那个嚣张的契丹人给压到不敢吭声,想当初她在宋州不仅言语冲撞过风沙,还设计过风沙,心里不免打怵,生怕风沙找她算账。

    岂知风沙仅是礼貌性地打个招呼而已,根本没在意她小声嘀咕什么,转向诸人笑道:“风某尚有事在身,招待不周,还望多多包涵。”

    诸人连道不敢。

    风沙冲孟凡使个眼色,带着李玄音及绘声等侍女匆匆地走了。

    盖万将代表柴兴宣布终止灭佛,他则同时宣布白虎归营,玄武封刀。

    此乃本场宴会最重要的事情,其轰动性绝不亚于柴兴宣布灭佛,必定在不久的将来轰传天下,并且注定震惊天下。

    他的威望将会随之广播,当然不会流入民间,但是各方高层都知道他已经在北周站稳了脚跟,甚至连周皇都要抬桩。

    所以,绝对不容错过,更不容出错。

    符尘修气鼓鼓地盯着风沙快速行远的背影,忍不住跺了跺脚,冲赵义咬耳朵道:“看看人家,三言两语镇住了场子,再看看你,说话人家都不搭理,真没用。”

    “你以为人家怕他那三言两语?其实是怕他所拥有的权势,哪怕我把同样的话说出花来也没有用。”

    赵义同样盯着风沙的背影,目光隐闪,轻声道:“如果我拥有他的权势,哪怕随便说上几句废话照样能够镇住场子。”

    符尘修忙鼓劲道:“你一定要比过他,修儿一定全力帮你。”

    赵义缓缓地道:“这事,不急。”说话间,目光转向已经不被人搭理的萧思。

    萧思正阴着脸去往花园的侧门,留下来再没有任何意思,他尚在犹豫是赶去终止伏兵的行动,还是让伏兵继续行动。

    如果继续行动的话,他需要立刻跑路,或者立刻躲起来,一定要让风沙找不到他。

    赵义冲着符尘修的耳朵快速且小声道:“你快去追上萧思,告诉他客栈是陷阱,让他的人赶紧撤,再晚就来不及了。他若问及,就说这是我送给他的见面礼。”

    赵义还不敢坏了大局,是以不敢向萧思透露契丹特使古鲁已经被南唐侍卫司诱捕并刑讯的情况,但是并不妨碍他给风沙添点堵。

    萧思手上那支骑兵乃是弓马纯熟且身经百战的契丹猛士,下马以一当十,上马以一敌百。

    如果就这么陷入风沙和南唐侍卫司、北周侍卫司、武德司、巡城军几方强力组织合力设下的埋伏导致全军覆没,实在太浪费了。

    如果能够把这支精锐骑兵保全下来,足以在适当的时机发挥出惊人的效果。

    最关键,有契丹人挡在前面,他完全可以片叶不沾身,保管风沙做梦也想不到他从中做了手脚。

    符尘修愣了愣,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这时,几个人笑着凑上来,赵义一面寒暄,一面冲符尘修使眼色。

    符尘修想了想,找个借口离开。她故作不经意地往萧思那边追了十几步,发现居然还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跟在萧思的身后,看侧脸,有些眼熟。

    仔细看了几眼,认出这是在宋州跟在风沙身边的那个姓孟的小子,刚才好像也一直发声怼萧思。

    符尘修立时慢下步子。

    孟凡跟踪萧思,她则跟踪孟凡。

    ……

第八百七十四章 莺歌燕舞

    “……所存寺院凡二千六百九十四所,废寺院凡三万三百三十六所,僧尼尚在籍者六万一千二百人。”

    盖万的声音戛然而止,状元楼大厅陷入死一般寂静。

    这背后的意涵十分清晰,在一众参宴的百家高层看来,几乎不言而喻。

    彤管恍若未闻,那对美眸一眨不眨地瞪着盖万,脸色相当难看。

    风沙提前给她吹过风,尽管很不情愿,心里已经有了准备,然而看见盖万如此高调的公开亮相,她还是感到难以接受。

    赵仪、王卜、张永等人的神情十分平静,作为柴兴身边的核心人物,显然事前便已知情。

    符王父女相顾而视,以符尘心的冷静,依然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激动的神情。

    大厅之中静上一阵之后,各方人士开始拼命地交头接耳。

    气氛瞬间从极冷升温至极热,喧嚣声几乎压过了乐声,无人有暇关注正在翩翩起舞的一众教坊司佳丽。

    符尘心在父亲的眼神示意下,起身去向风沙和郭青娥敬酒,试图证实盖万所言之意涵是否真如大家的推测。

    风沙举杯微笑道:“陛下于七夕开赦,当显仁君之姿。就算无有此事,白虎卫也将于今日归营,玄武卫也将同时封刀。”

    郭青娥轻声道:“长乐公归葬,王尘子将临,唯愿天下苦劫渡尽,百姓安宁安康。”王尘子便是王尘,子乃尊称,意味着少主王尘正式接替长乐公接掌隐谷。

    喜讯如佛音,符尘心不禁腿软,娇躯中的所有气力仿佛被尽数掏空。

    自柴兴宣布灭佛至今,不过数月而已,对于佛门中人和及心系佛门的人来说,这短短数月的每时每刻都似同深陷十八层地狱的最底层那般痛苦难捱。

    仅从盖万报出的籍帐上看,佛门的损失不可谓不惨重,仅是在籍的僧尼和留存的寺院已然十不存一。

    连最基础的人和寺都仅存寥寥,与之相关的产业及关系人士的损失可想而知。数字背后所意味的桩桩惨事和斑斑血泪,更不可计数。

    暗无天日的黑暗总算过去,这一口几乎快断掉的气,佛门终于在临终之前喘了上来。

    风沙与郭青娥联袂发声,无异于分别代表四灵和隐谷对灭佛一事正式表明态度,在大厅之中引起剧烈的反响,就好像一杯冷水泼进了滚烫的油锅。

    一片哗然。

    虽然是柴兴力主灭佛,然而离不开四灵操刀和隐谷的默许。

    如今三方态度一致,那么灭佛到此为止,无可更改。

    灭佛所带来的影响是全方面的,已经改变天下大势。

    终止灭佛所带来的影响当然也是全方面的,同样将使当今之大势发生变化。

    对于在场诸人来说,最直接的变化是再也不能像鬣狗一样群起争食那些受到佛门牵累而空出来的权和利,具体就是与佛门关系密切的那些官位、地盘和产业。

    当然,想让他们把吞下去肥肉再吐出来也绝无可能,并不怕佛门秋后算账。

    毕竟法不责众。

    佛门就算想要报复也该报复柴兴,甚至都不敢报复抢食最快最欢的四灵。

    四灵仅是把刀,柴兴才是握刀之人。如果佛门因此报复四灵,将会导致所有曾经分食的势力人人自危,保证再度联手把佛门再给按下去。

    正因为不会导致什么严重的后果,所以大家才会毫无顾忌地一哄而上,因为不抢白不抢。佛门也因此受创太重,恐怕几十年都别想翻身。

    宴会继续,莺歌仍脆,燕舞仍频,曲声仍悦符王身边重新围满了一众老朋友,爽朗的笑声,洪亮的嗓音,好似避之唯恐不及的冷遇从未发生过一样。

    盖万行来向风沙敬酒。

    风沙笑而回敬。

    盖万忽然凑近低声道:“我没有死,你不意外吗?”

    风沙笑了笑道:“恩宠莫过于天眷,盖将军乃是得到天眷之人,天眷不断,人怎会死?”

    “你知道就好。这些日子,风少对盖某的照顾,盖某迟早将会一一报还。”

    自以为得到皇帝眷顾的盖万,已经憋着劲想要报复了。当然不是现在,现在他还没有实权,但是心内愤怒萦胸,实在忍不住想要当面警告风沙。

    风沙举杯,一语双关地道:“敬请随意。”明明没有发狠话的实力,偏偏跑来发狠话,此人不足为惧。

    盖万冷笑一声,一口饮尽。

    风沙轻轻地抿了一口。

    赵仪适时凑上圆场道:“晚宴该开了罢?小弟为了蹭你一顿好饭,早饭午饭都没吃,空着肚子来的,快要饿死了。”

    其实桌上有各类小食佐酒,仅是没有上主菜。

    风沙笑道:“让仪兄饿了肚子,那可真是我的罪过。”向绘声使个眼色,绘声赶紧退下,吩咐后厨送餐。

    期间,各色人物携子女过来敬酒。其实就是让风沙看个脸熟,以后方便的话行个方便,同时也让子女认认门、长长眼,往后别有眼不识泰山。

    大多数青年男女刚才已经在花园见过风沙力压萧思的威风,然而毕竟离得远,如今离近仔细打量,发现风沙居然这么年轻,无不纳罕。

    有些人甚至比风沙年长多了,还得装乖巧,好在可以称呼风少,否则从父辈论起,那得叫叔叫爷,那才尴尬。

    当中也有风沙认识的人,比如张永的儿子张德和罗彦的儿子罗欢。

    张德就被彤管冷不丁逼着管风沙叫风叔,搞得张永父子和风沙都很尴尬。

    风沙心知彤管以此向他表示不满,只能捏捏鼻子认了。

    与他压着彤管不许向盖万报复相比,彤管这样仅是算耍小性子,往轻了看叫撒娇,顶多称得上发嗔。哪怕再过分些,他也不至于生气。

    一众侍女忽从侧门鱼贯而入,美酒佳肴纷纷送上。

    赵仪在教坊司的那位红颜知己薛伊奴率舞旋色诸女入场演舞。

    十数名佳丽分作数排,于美乐之中穿梭旋转,称得上秀色可餐,更是艳华人眼,引得人伸颈而观。

    哪怕那些颇为年长者也瞧得入神,一众青年更是看得眼花缭乱。

    风沙偷眼瞄了瞄赵仪和贺贞。

    赵仪正在低头吃菜,贺贞依偎在赵仪的身侧,温柔地给丈夫夹菜倒酒。

    酒宴正酣的时候,忽然一行人一齐行入大厅,分别快步奔向一些人。

    比如,风沙,彤管,赵仪,赵义和韩通。

    ……

第八百七十五章 七夕无禁

    萧思跑了!

    不仅萧思跑了,他手下那一批精锐的契丹骑兵同样不见踪影。

    白绫拷问出口供之后,早已整装待戈的几方人马急匆匆地扑去,结果完全扑了个空。

    从手下那里得到消息的风沙、彤管、易夕若、赵仪、赵义于人群之中相视几眼。风沙向郭青娥报了声歉,起身行往花园。

    其他几人心照不宣地向身边围拢的人找借口离开,不动声色地同往花园,先后而至。

    待几人来齐,赵仪抢先定调。

    “不得不提醒风少,陛下仅是让我等瓦解契丹与南唐之联盟,其实并不包括对付萧思和他手下那支骑兵。顺势而为还则罢了,不可能断而再续,望风少谅解。”

    赵义闻言忙接着道:“兄长说的正是。想必风少也该知道了,负责现场指挥的王升已经下令各方归营。不过,南唐侍卫司所属和风少的属下并未奉命。”

    风沙的属下便是风门的弓弩卫和玄武卫。

    赵仪正色道:“风少的属下不奉命理所当然,我等无权置喙,南唐侍卫司居然不奉命,不得不让我怀疑他们归附的诚意。”

    易夕若瞧了风沙一眼,质疑道:“他们诱捕并拷问了契丹密使,这份投名状还不够诚意吗?”

    “这是两码事。夕若姑娘入行不久,或许不清楚严重性。”

    赵仪郑重地道:“既然诚心归附,当无条件听从我方的命令,不可能再拥有独立的中枢,令出他门。现在一番诚意,不代表可以一直获得信任。”

    这行当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根本不受任何道德和规矩的约束,反装忠比比皆是,苦肉计层出不穷,相对的信任仅存于当下,永远的怀疑长存于未来。

    本来就谁也信不过谁,尤其还是敌方投过来的。

    玄武主事出身的风沙当然清楚赵仪的意思,只能沉默不语。

    鸿烈宗为了生存和延续从而两边押宝,娥皇一脉将从南唐转向北周。改弦易辙当然很不容易,难免承受巨大的屈辱,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是鸿烈宗自己的选择,他能帮忙的地方实在不多。

    彤管忽然发声道:“萧思及手下由明转暗,有两点不得不防:第一,他们未必潜逃,说不定会杀个回马枪……”

    赵仪和赵义兄弟相视一眼,其实他们也想到了,但是并不想提醒风沙。

    兄弟俩忍不住瞄向彤管,心里皆苦笑:长公主啊长公主,你到底是哪边的。

    唯有易夕若面色微变,显然没有想到这点。她并非不聪明,仅是密谍这行当的人的心思往往异于常人,琢磨灯下之黑几乎是本能。

    彤管打小被父亲当作密谍培养,一直帮着郭武经营谍网,成为公主也就几年而已,就这几年也没歇着,论资格比在场所有人都要老,经验十足。

    风沙点头道:“多谢提醒,我已经下令他们紧急回防。”

    赵仪心道好嘛!是我枉做小人,早知道我先说出来卖个好了,干咳一声掩饰心内的尴尬,问道:“第二点呢?”

    彤管沉声道:“萧思会不会看见,或者带人离开之后留人看见我们几方联手南唐侍卫司的人围捕他的手下?”

    诸人悚然一惊,包括风沙在内,无不色变。

    如果这样的话,杀死契丹特使并嫁祸给南唐的事情等于败露。

    彤管继续道:“所以,我十分希望萧思带人杀个回马枪,那样或许还有灭口的机会。”

    赵仪心里佩服,又不禁汗颜,原来长公主是在担心坏了陛下的大局。

    风沙沉吟道:“如果萧思真的探知到你们与南唐侍卫司联手,就算第一时间想不清楚原因也会立马遁逃,绝对不会傻到反戈一击。”

    在北周的都城被北周的侍卫司和武德司联手盯上了,只要萧思不是个傻子,根本不会去琢磨原因,先逃走再说,否则留下来等死吗?

    赵仪叹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备无患总归没错,我这就派人通知王升,让他马上把所有人调来外围布设口袋。”

    赵义赞同道:“守株待兔也算有个指望,总比猝不及防强。”

    “大局事大,宴会事小。以我的人手顶多压不入水面,闹出水花,还不至于拦不住。目前首要必须截住萧思,将所有可能知情的契丹人灭口才是重中之重。”

    风沙正色道:“好在临近宵禁,提前封城影响不大,他们那么多人,又是异貌异服,只要宵禁一起,不可能混出城。”

    赵仪苦笑道:“风少或许还不知道,随着开封新城扩建,夜间愈见繁华,陛下有意长解宵禁,就从今日七夕试行,官府已经公告全城,封不住九城了。”

    他把头凑近了些,冲着风沙的耳朵悄声道:“其实还是缺钱闹的,本以为灭佛至少三年两载,未来很多开销已经定下,如今顿失来源,只能另外开源。”

    灭佛之起因,说白了是因为柴兴饿极了所以找家大户宰了吃肉,不仅想吃一顿,还想绑起来刮上几年的肥油,一直刮到刮无可刮为止。

    于是预作了许多花费颇多的计划,不对,叫国策。

    包括修订刑律、整顿禁军、修浚边防、兴修水利、疏通漕运、编修书史、修订历法,为未来用兵而囤积粮饷和制造武械,哪一摊的花费都是个天文数字。

    就像一窝雏鸟,个个争先恐后地伸着颈子嗷嗷待哺。

    结果当刀的风沙忽然收手,隐谷也表示反对,这佛再也灭不下去。

    牵一发而动全身,开始施行的一众国策断了最大的水源,已经铺开的摊子收不回也推不下,硬生生地晾住了,情况比灭佛之前的窘境还要糟糕。

    毕竟在那之前,穷到没有生那么多雏鸟,现在好不容易生下一大窝,结果断了主粮,逼得柴兴火急火燎。

    如果他这个当皇帝的居然连臣下的薪俸都发不出来,那才叫笑话呢!所以什么能赚钱的法子都在考虑,为了多征点商税酒课,宁可解除宵禁。

    风沙听得一愣,跟着苦笑起来。

    赵仪一番话看似诉苦,其实是在告诉他:你突然收手不灭佛,害得陛下,乃至整个朝廷陷入困顿,你欠下大人情了。

    ……

第八百七十六章 以假为真

    孟凡一路尾随萧思,萧思鬼鬼祟祟地穿街过巷,偷偷摸摸地翻墙进入状元楼北面的建国寺。

    建国寺与风沙的六坊地盘仅隔一街,之前柴兴曾经亲自前往建国寺,亲手用斧头砍毁传说“神异不可摧毁”的菩萨像,正式拉开了灭佛的大幕。

    也正因为柴兴亲自到过、亲手砍过,建国寺反倒没有在这场灭佛风波之中再受到什么伤害,平常寺门紧闭,除了运送食水之类的车辆之外,几乎没有进出。

    如果说状元楼是这场灭佛风暴的中心,建国寺恰好处于暴风眼的边缘地带,一街之外狂风暴雨,一街之内平静无风。

    柴兴选择在建国寺开第一刀,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和风沙划出一条默契边界。

    如果逃入界内,柴兴不会追。如果出得界外,风沙不准管。

    于是,建国寺自然而然地成为三不管的模糊地带,尽管距离状元楼不远,就在风沙的眼皮子底下,风沙也从不关注。

    无论现实中,还是心理上,这里都算是正儿八经的灯下黑。

    这里也真的黑。不燃烛、不焚香,更不点灯。

    庙墙林木高,幽径草木深。不过黄昏,已似深夜。

    孟凡趴在墙上,回首看看状元楼,再转回头瞧瞧建国寺,心道如果有支伏兵藏在这里,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能冲到状元楼。

    一转念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挺好笑,那是风少开的宴会,各方大人物云集,大到他大多不认识,哪个不长眼的敢冲这种场子。

    他得到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缠住萧思,宴会散场之前,不能让萧思收到任何外人的送信或口信,不许宴会生乱。

    这一切的前提是萧思老老实实地呆在宴会里,结果这小子居然提前离场。守卫后门的弓弩卫只管人进不管人出,根本不做阻拦。

    命令和现实差距太大,孟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硬着头皮跟上来,倒是让人向风少传个口信,也不知道风少收到没有。

    一愣神的功夫,萧思突然转不见了。

    孟凡赶紧翻下高墙,借着茂盛的灌木逼近寻踪。

    他的武功不咋地,但是师从韩晶,精通幻术,最擅长装神弄鬼,不仅穿行灌木毫无声息,连呼吸声都欠奉半点,甚至心跳都听不见。

    匿踪潜行乃是偃师一脉的必修之技,且有独门绝技,如果不精通这点,根本没法使人偶在前,操人偶于不可知处。

    奈何他并不知道,符尘修一直跟在后面。

    再无声无息也躲不过那对俏目须臾不离地注视。

    孟凡转了一会儿,总算在一片塔林之中听见人声。

    两人说话,其中一人是萧思。

    另一个男声有些耳熟,孟凡凝神细听,神情剧变,这不是寒天白吗?

    他强忍住伸头观看的冲动,蹑手蹑脚地寻个角落猫起身子,竖起耳朵。

    没听见前头,只听见寒天白说道:“……你当然认不出来,我也是暗中观察了很久才认出来,显然是一门极其上乘的易容功法。”

    萧思沉默不语。

    因为突然安静,孟凡听见萧思和寒天白的身边尚有一缕微弱却悠长的呼吸,似乎在睡觉。

    过了少许,萧思道:“你想要我拿什么来换她?”

    寒天白道:“希望萧兄鼎力支持本教在贵国传教。”

    萧思笑道:“这个好说。”

    寒天白又道:“不准把我卖了。”

    萧思笑道:“怎么,敢做不敢当吗?”

    寒天白道:“你要知道,留在他的身边真的很不容易,我这段日子罪受大发了,实在没勇气再来一次。希望萧兄眼光长远,这种好买卖可以不仅这一次。”

    萧思嗤嗤讥笑道:“这笔买卖做了,你还想有下次?我劝你赶紧打消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随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再找机会跟我逃回契丹好了。”

    寒天白道:“如若正常情况,萧兄所言是正理,不仅我要逃,恐怕本教于北周也要立刻转入蛰伏。打瓦尼寺之劫尤在眼前,惹恼他不是开玩笑的。”

    萧思奇道:“这么说,现在情况不正常?”

    寒天白含笑道:“正是。是她自己帮了我们大忙。她不知抱着什么目的易容改名混入益花楼,目前除了一个傻小子,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包括风沙。”

    萧思惊讶道:“这怎么可能,你确定?”

    “如果风沙知道她是自己最疼爱的小侄女,岂会以养蛊之法养之?实话跟你说,益花楼的残酷我都快受不了,就算她撑到最后没有丢命,最终难逃心灵扭曲。”

    躲于暗处的孟凡大惊失色,心道宫天霜在益花楼!!!难怪我把汴州翻遍也没有找到她,原来她就躲在眼皮底下。会不会就是两人身边那股微弱的呼吸?

    萧思思索道:“那个知道她身份的傻小子你打算怎么处理?灭口了吗?”

    寒天白道:“为什么要灭口?风沙不会放弃追查,弯子绕得再大,查到身边是迟早的事,届时就会查到我的头上。岂非正需要一头替罪羊吗?”

    萧思欣然道:“有道理。你打算怎么做?”

    寒天白道:“我知道两人曾经有过一段感情,现在多少也有些情愫。你觉得‘因爱生恨,毁尸灭迹’的戏码怎么样?”

    萧思抚掌道:“很好。”

    “如今那小子正在电光明使的手中浑浑噩噩地解脱明神,保管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

    寒天白道:“我还特意选了一位身材年龄与她相仿的少女,来之前刚刚使之脱尽明神,揉烂面貌,并且换上了她的衣服配饰,做了撕烂。”

    萧思干笑道:“然后摆到一起,等着那小子清醒是吗?听你说来,两人并没有真来,那小子清醒后的行为也难以预测,不会有破绽吗?”

    寒天白淡淡地道:“梦和现实其实仅一线之隔,让人以假为真并不算难。论对付男人,电光明使是行家中的行家。”

    萧思忽然咬着牙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让他知道他最疼爱的小侄女一直在我的手里,并且比最下贱的女奴还要下贱,过得比猪狗还不如?”

    寒天白沉声道:“最好永远别让他知道,为我好,也为你好。我不认为你能逃过他的报复,就算侥幸逃过,你的后半生也会一直活在对暗杀的恐惧之中。”

    萧思迟疑少许,叹气道:“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宛如衣锦夜行。我实在很不甘心。”

    ……

第八百七十七章 自投罗网

    萧思和寒天白之间的对话令孟凡心惊不已。

    如果不是他跟来听见,宫天霜这次将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旦被萧思秘密的带至契丹圈养起来,不知将会沦落到何种悲惨不堪的境地。

    孟凡悄摸摸地掏出一个小水壶、一方面巾,拨开水壶的塞口浸湿面巾,覆于脸上遮住口鼻,又自怀中摸出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黑丸,背贴着石碑慢慢地靠近。

    这枚黑丸无论砸地砸墙都能炸开,只要一炸开,方圆之地没人能够睁开眼睛,没有防备的话,一定会恶心到弯腰弓背,甚至连站都站不住,吐个昏天黑地。

    论武功,孟凡认识的人里面他就打得过赵大公子,当然还有堪比弱鸡的风少,对于逃跑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哪怕带上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他仍有十成的把握逃出寺外。

    风少的地盘与建国寺仅隔着一条街,因为开宴会的关系,大量的人手或驻于要津或往来巡逻,只要他招呼一声,足以把寒天白和萧思围殴成肉饼饼。

    就在黑丸高举,将要脱手的时候,孟凡突然感到手腕一痛,后颈更痛,双眼立时发黑,连痛呼都没来得及,直挺挺地往侧面栽倒,噗通一响。

    石碑那边,萧思惊怒道:“是谁!”

    寒天白已经无声无息地转到石碑的后面,一双手掌悄无声息地探至符尘修那洁白且修长玉颈后,快要轻轻一捏,又倏然收手。

    这时,萧思从石碑那边扑了过来,借着微弱的天光定睛一瞧,猛地停步,讶道:“符三小姐!”

    之前他及手下一直托庇于夷山的独居寺,说明他跟佛门的关系极为密切,符家和佛门的关系更不必多提,他和符尘修不仅认识,而且相熟。

    符尘修虚拍掌中莫须有之灰,冲萧思道:“义哥让我转告你,勾栏客栈是陷阱,让你的人赶紧撤,再晚就来不及了。这是义哥送给你的见面礼。”

    萧思面色微变,难掩紧张地道:“久闻赵家三子实乃人中龙凤,可惜一直缘悭一面,这份见面礼我收下了,他日必有厚报。”

    符尘修伸指点着瘫软于地的孟凡,噘嘴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怎么不见你感谢我?”

    萧思低头打量孟凡,一认出孟凡,冷汗就下来了,忙转目符尘修,正色道:“这不是礼物,是大恩,大恩不言谢。”

    他知道孟凡是风沙身边的人,如果让风沙知道他从寒天白手中带走了宫天霜,以及两人刚才那番对话,风沙说不定会失去理智,不再顾及后果,把他往死里弄。

    符尘修得意道:“知道欠我大恩就好。”

    萧思沉吟道:“这个人我带走了,还望符三小姐替我保守秘密。”

    符尘修含笑点头道:“义哥还在等我呢!我走了。”招手退走。

    她一转身,本来在她身后的寒天白鬼魅般不见了踪影。

    萧思凝视着符尘修的倩影,目光闪烁不定,杀机乍现。

    符尘修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否则一定藏起来打死不现身。

    寒天白突然从石碑上跃了下来,同样凝视道:“为了保密,也为了感谢她,我真心希望帮她解脱明神,荣登明界。”

    萧思轻声道:“如果她不回去,赵义会怀疑我。”

    “赵义怀疑又能怎样?何况她仅是失踪,失踪的可能性很多,赖不定你。如果她不小心说漏嘴,让风沙知道你我的行为……”寒天白特意顿住。

    萧思的双眼寒芒大作。

    寒天白瞧他一眼,继续道:“就算瞒住风沙,想必她不会特意向赵义隐瞒。赵义并非善类,这个把柄也实在太大,如果任凭操之在手,你我将会非常难受。”

    萧思垂目道:“时间太紧,恐怕寒兄来不及帮她解脱了。这样,我下令撤人,你去拿人,把她交给我带走。”

    符尘修身份十分特殊,其实寒天白并不想沾这个烫手山芋,既然萧思愿意接手,他也省得麻烦,点点头闪身而去。

    寒天白很快把人打晕捉了回来,连同陷入昏迷的宫天霜和孟凡一起被一行契丹大汉迅速扛走。

    萧思带着一众手下匆匆撤离建国寺不久,巡城武卒封锁了附近的街巷,玄武卫,南唐和北周侍卫司,及武德司四面八方强闯入寺,结果扑了个空。

    ……

    风沙与赵仪等人商讨之后,认为虽然无法宵禁,还是可以安排人在每处城门守株待兔,专盯意图出城契丹人,同时盯住契丹使馆。

    务必尽快查到萧思和他手下那群契丹骑士的行踪。

    寒天白时机抓得很好,风沙正无暇分身,一半注意力放于宴会,一半注意力放于契丹人身上的时候,在风沙的后院放了把火。

    不仅很阴险地干埋红炭不放明火,还躲在了萧思的身后。

    风沙当然不可能凭空猜到后院火起,仍然感到某些地方不对劲。

    他推测孟凡肯定跟着萧思走了,应该能够一直追到萧思的藏身处,届时逮住萧思易如反掌。奇怪在于孟凡离开的时候应该会派人传个消息,偏偏没有。

    过了阵,云本真匆匆跑来,言说花园后门的门哨有两个人晕在花丛里,正是孟凡派出传口信的人。

    风门的弓弩卫向来训练精良,十分精干,而且无论干什么事至少两人结伴,尤其报信这种事,一定时刻保持警惕,绝不会轻易落单,仍然被人偷袭打晕。

    要不是安排了流动的暗哨,门哨会以为人被风沙留住了,短时间还发现不了。

    被打晕的两名弓弩卫并不清楚自己被什么人打晕,大概是个女人,因为两人被打晕之前都闻到了女儿香,而且这个女人武功不低,否则很难偷袭成功。

    花园里发生这种事,说明偷袭之人肯定是参宴的宾客,八成是萧思的同伙,替萧思扫尾巴的。

    那样的话,孟凡显然深处危险之中。

    绘声心急如焚,央求主人让她带人去找弟弟。

    结果被风沙所阻止。

    什么情况都不清楚,放人出去跟无头苍蝇没有任何区别。

    风沙忙于应酬,实在脱不开身,略一沉吟吩咐道:“找赵仪让他以官府的名义于各处城门贴出古鲁的画像,说一位经营皮货的契丹商人失踪,重金求下落。”

    ……

第八百七十八章 换命

    晚宴过后,年长的人物纷纷告辞离场,唯有那些年轻的后辈男女留下来过节。

    七夕节又称乞巧节、女儿节,李玄音事前安排了很多节目,诸如穿针乞巧、喜蛛应巧、对月穿针、兰夜斗巧、投针验巧等。

    少女们斗巧,少年们围观,无论大厅内还是花园里,欢声笑语不断,僻静处也不乏成双成对。

    少了很多应酬,风沙本该清闲,偏偏更不轻松。

    他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他和郭青娥的关系,应该提前向李玄音透风。

    如果早些透风,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尴尬,不得不在李玄音狐疑地注视之下,亲昵地陪在郭青娥的身边,当真如坐针毡。

    好在郭青娥自有一种超凡出尘的气度,多数人面对她无不诚惶诚恐,至少也是毕恭毕敬,生怕招致她的轻视,更难以把她往男女情事上联想。

    在风沙的眼中,郭青娥就是木头,或者冰块,反正不像个女人,两人肩挨着肩看似亲昵,其实根本是例行公事,连话都没几句,彼此间的气氛冷得很。

    一直往这边偷瞟的李玄音终于还是忍不住,凑过来试探道:“没想到传闻中清冷疏淡的青娥仙子居然也喜欢这些小女儿玩耍的把戏?”

    风沙尴尬地笑了笑,刚想说话,郭青娥道:“永嘉公主定是位巧心人,凡宴会种种无不精心布设,场景节目俱佳,青娥当然要诚心观赏。”

    顿了顿,加了句:“青娥并非什么仙子,也谈不上清冷疏淡,仅是不爱说话罢了。”

    风沙暗暗称奇,心道你居然会拍人马屁。

    岂知郭青娥瞟他一眼,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淡淡地道:“实话实说而已。”

    又转向李玄音道:“中元将至,江湖上将有场‘武书会’,青娥诚心邀请永嘉公主筹备并主持。”

    风沙微怔,垂目思索。

    他一向不太关心江湖事,不过这场“武书会”跟连山诀的布局密切相关,按照他和郭青娥的设计,本已回到郭青娥手中的连山诀将在此会上再度择主。

    影响的层级也将再度提升,百家嫡系将会由此会直接插手,并且仅局限于扎根北周的百家,所谓“江湖”将会在此会之后渐渐成为陪衬。

    看来郭青娥是看中了李玄音背后的关系,以及南唐公主的身份所代表的象征意义。恐怕是想要展现一种“南唐将‘天命’亲手交予北周”的意涵。

    李玄音展颜笑道:“承蒙青娥仙子夸奖,玄音荣幸之至,敢不从命?另外,玄音此来汴州仅是跟着姐夫以私人身份,青娥仙子唤我玄音就好。”

    郭青娥轻轻地道:“玄音小姐。”

    李玄音笑而应承。

    她显然没有风沙所知全面,更想不到那么深远,真以为郭青娥欣赏她精心布置的七夕宴会,所以请她出马筹备另一场。

    风沙自然不会拆郭青娥的台,含笑道:“以前还真没看出来玄音竟有如此天分,往后哪怕仅是帮人筹办宴会也能养活自己。”

    李玄音嗔道:“你希望我天天在外面,家里就没人管着你了,对不对?”

    尽管心中得意,她还是下意识地在郭青娥的面前宣示她对姐夫的主权。

    郭青娥神情不变,像是没听见一样,心里到底怎么想,谁也看不出来。

    风沙干笑着岔话道:“江湖上的事我不感兴趣,你可以找柳艳,可以找花娘子打打下手,也可以找白绫。遇上实在摆不平的麻烦再来找我。”

    最后一句其实是说给郭青娥听的,表示他会帮李玄音兜底。

    李玄音娇哼道:“我能遇见什么麻烦非求你不可,哼~”

    风沙正色道:“这是一场江湖盛会,与会者不乏前辈名宿,更不乏当今江湖上的风云人物,否则青娥仙子何必请你出马?”

    李玄音啊了一声,心中不禁有些后悔,暗忖自己是不是答应太快,给姐夫惹麻烦了,小声问道:“姐夫你参不参加?”

    风沙摇头道:“我又不是江湖人,干嘛凑这个热闹……”

    说话的时候,易夕若行来附近使眼色。

    风沙如蒙大赦,忙道:“总之,我是支持的。你们慢谈,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李玄音立时松了口气,既然姐夫支持,那就不算个事了,好奇的向郭青娥询问细节。

    郭青娥有问必答,且实话实说。但是,不问的,绝对不说,所以李玄音的焦点很快局限于武书会本身。

    易夕若微笑道:“风少的本事当真不小,以李玄音的脾性,居然能和郭青娥谈笑风生。”

    风沙轻咳一声,小声道:“她还不知道呢!”

    易夕若愣了愣,旋即掩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风沙的脸色有些难看:“找我什么事?”

    易夕若赶紧敛容,低声道:“是这样,赵仪下令公示古鲁的画像,白绫让我过来问问,她该怎么办,古鲁到底是杀还是留。”

    风沙回道:“这是我的意思,目的在于逼迫萧思现身的同时,把南唐侍卫司诱捕古鲁的情况传回契丹。做戏要做全套,古鲁必须死。”

    易夕若思索少许,问道:“如果萧思发现我们联手围了建国寺怎么办?他肯定会怀疑北周在背后做了手脚。”

    “所以才需要萧思现身,白绫当着他的面干掉古鲁。那么,不管萧思心里再多怀疑,已成既成事实,为了回国有个交代,他只能顺水推舟,把黑锅扣给南唐。”

    风沙含笑道:“你想,密使死于北周,责任在他这个主事人。死于南唐之手,责任在南唐背叛,他再能耐也防不胜防对不对?他是聪明人,不会硬犟找死的。”

    易夕若那对异瞳亮了起来:“等到契丹国舅的死讯传回契丹,两相印证,契丹和南唐再无携手的余地。”

    风沙颌首道:“不错。”

    这一手乃是釜底抽薪,无论萧思发现多少蹊跷,为了自保只能帮着圆谎。

    易夕若又道:“还有往后如何安置白绫及手下的问题,白绫有个很妙的想法,我觉得不错,她打算……”

    这时,两名侍从急匆匆地跑来,向绘声低语。

    绘声慌慌张张地凑来,急声道:“萧思派人送信,要用二小姐和孟凡的两条命换回古鲁一条命。”

    风沙顿时色变。

    ……

第八百七十九章 泥鳅

    世上没有从心所欲的计划,在你设计别人的时候,通常别人也在设计你。

    风沙做梦也没想到宫天霜居然会落到萧思的手里,一时间既惊怒又庆幸。

    多亏他让赵仪公示古鲁的画像,使萧思知道古鲁身陷囹圄,不得不把宫天霜抛出来交换,否则萧思肯定会把宫天霜秘密带走,等于彻底失踪。

    萧思一定会把对他的愤恨尽数发泄在宫天霜的身上,宫天霜会陷入何等屈辱不堪的境地可想而知,更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风沙越想越后怕,心里出离的愤怒,神情反而越发的平静,平静的好像冰冷深沉的大海,不掉入其中根本不知道海面之下那足以把坚船拧成碎片的激流旋涌。

    再大的愤怒也无法解决现实问题,这时必须冷静。

    萧思有人质在手,等于有子可应,没有被古鲁这一子将死,作为老帅不会再被逼现身。

    最关键,就算萧思舍了古鲁,也是回到契丹之后才会被追究责任,以萧思家族的势力,萧思不一定会死,至不济也可以暂时不回契丹,一直躲到风头过去。

    他则绝对舍不得宫天霜受到半点伤害,所以等于被萧思反将一军,轮到他来应将了,脑中权衡如同电转,几乎毫不犹豫地下令道:“让白绫出面,交换人质。”

    绘声担心弟弟,赶紧应了一声。

    风沙又道:“还有……”

    易夕若紧蹙着眉头,打断道:“放过古鲁,影响大局,恐怕会引起一些人的强烈反对,风少不可不察。”

    隐晦地提醒,更像是一种警告。所谓大局,事关北周能否于未来天下大势之中占据有利的形势,其中重要的事务之一:破坏契丹与南唐联手伐周的可能性。

    如果大局受到影响,易门的利益将会遭受连带的损害。毕竟易门已经决定抽空东鸟总舵和南唐的产业,集中全力经营北周并扎根。

    如果北周在大势之中落于下风,本就相当势弱,才刚见点曙光的易门将遭受无法容忍的重大损失,甚至是灭顶之灾。

    就算她易夕若没有胆子反对风沙,作为易门掌教也得硬着头皮反对到底。

    大局之下,个人的荣辱得失乃至性命根本可以忽略不计,别说一个宫天霜,就算风沙本人也不能逆大局而动,除非下定决心与包括柴兴在内的各方彻底拆伙。

    风沙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知道不是易夕若想反对他的决定,而是易门掌教必须保护易门的利益。

    很耐心解释道:“我让白绫出面就是为了大局着想,以白绫的身份,随时可以杀死古鲁,换别人出马则会动弹不得。”

    大局需要古鲁死,但是并非随便什么人都够资格杀死古鲁,古鲁必须死于南唐人之手,并且要让契丹人相信。

    易夕若缓缓地道:“风少的意思:白绫会在交换人质的过程之中杀死古鲁?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哪怕换不回宫天霜,古鲁也注定死于白绫之手?”

    其实是再问:救宫天霜优先,还是杀古鲁优先。

    风沙异常平静地道:“作为撑起大局的核心人物之一,我拥有最起码的临机处置权,一切后果由我承担,我来保证大局不毁。”

    其实就是救宫天霜优先的意思,不过他的说法更偏重于救宫天霜所导致的代价,也就是他来付出代价的意思。

    如果他为此付出代价,承受代价的不仅是他,而是七人核心共同承担。

    对易夕若来说,损失将是她本人而非易门。

    只要易门不损利益,易夕若根本无法拒绝风沙对她的任何要求,无奈地道:“夕若将会亲自随同,换回宫天霜之后,我来确保她身体无碍。”

    她不仅精通医术,同样也精通各种歪门诡道,否则也没办法跟最歪门诡道的偃师一脉斗了那么久。

    有她跟随检查,可以防止萧思在宫天霜的身上动什么手脚,比如下一些禁制,或者邪门秘药之类。

    如果那样的话,哪怕救回宫天霜,仍然处于萧思的掌控之中。不可不防。

    事关她自身的利益,不由得她不上心,不放心交给别人,想要亲自处理。

    风沙颌首道:“好,我授权你全权负责此事,许你相机行事。”

    如果是便宜行事,出了任何问题都由他负全责。仅是相机行事的话,出了问题易夕若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这道命令对易夕若来说,既是金箍棒,也是紧箍咒。

    易夕若走后,风沙孤零零的呆坐,明显心不在焉。

    很多事情他没有办法直接插手,人在江湖更是身不由己,不能感情用事,纵然心内万分牵挂宫天霜的安危,他也只能授命别人去处理。

    他若亲自出马,等于把软肋主动送至萧思的刀尖上,硬碰或者服软一翻两瞪眼,再无任何转寰的余地,宫天霜的处境只会更坏不会更好。

    不能亲自出马,并不意味着他不记仇。

    风沙呆坐少许,召绘声过来,附耳道:“命令萧思速完立刻接管契丹使馆,并立即传急信给萧燕,她的未婚夫惹怒我了,让她自己看着办。”

    古鲁及亲信被擒,萧思和他手下那支骑兵不敢冒头,正是萧思速完夺回使馆大权的最佳时机,顺便斩断了萧思仅剩的退路,除了逃离北周,再无其他选择。

    本来风沙并不打算斩断这条退路,把萧思手下那些骑兵干掉,把这小子变成孤家寡人就行了。

    直接弄死萧思会得罪佛门和隐谷,乃至在契丹有所经营的百家。

    正是他给佛门雪中送炭的时候,就该大大方方地把好人一做到底,没有必要弄点心结出来,给好事蒙尘。

    就好像施恩的时候千万不要阴阳怪气一样,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现在则实在忍不住心头的怒火,无论如何要给萧思添点堵了,至于杀不杀得死,主要在萧思不在他。

    萧思精明过人,自打来到汴州,能杀他的时候他不露头,他露头的时候不能杀。

    如果这小子不犯错,风沙还真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不是砍不死,是抓不住。

    就好像杀泥鳅一样,不死死钉住,根本滑到没法下刀。

    ……

第八百八十章 兰夜斗巧

    不管风沙的心情多么的败坏,宴会尚在继续,游娱仍不停息。

    他只能迅速平复情绪,挤出和颜悦色,无论如何要撑过此夜七夕,必须使这场展现威望的宴会圆满无缺。

    毕竟易夕若还是很靠谱的,把宫天霜的安危寄托给她,风沙能够放心,至多白绫杀古鲁失败,他付出惨重的代价罢了,事后并非没办法挽回。

    花园之中,设以瓜果酒炙,摆好对开的坐具,足以容纳数十人之多。

    各处灌木早就缀上鲜艳的锦结,与花丛交错相映,使得花园锦天绣地,月光之下更铺上一层朦胧的银纱,美不胜收。

    教坊司的美貌乐女们于花园各处三三两两,似花点缀,奏响清商之乐曲长伴凉爽之秋风。

    一众少女于坐具围成的空地之中,就着铺地的锦毯向织女星虔诚的跪拜,或许愿或祈求。

    一众少年于坐具之上欢喜围观,有些仅是盯着心上人,有些含笑看红颜,也不乏以热切的目光寻艳搜美。

    一条条青春靓丽的倩影令人目不暇接,香风习习引人迷醉不已,更称得上眼花缭乱,心儿也乱,怦怦乱跳。

    除了实在心忧弟弟的绘声实在提不起兴致,纯狐姐妹和马家姐妹都兴高采烈地参与其中,当然还有李玄音和她的侍女英夕。

    起因在于风沙答应李玄音每场节目的魁首可以找他许下一个愿望。

    与他亲近的几名婢女十分惦念这个愿望,都曾抽空练习。

    马家姐妹妖娆妩媚,纯狐姐妹娇俏动人,一众少年早就看中场中这两对漂亮的姐妹花,彼此之间热络地打听身份,问来问去谁也不太清楚。

    第一场是喜蛛应巧,以小蜘蛛放置于盒中,次日以结网疏密论巧。所以放在最前头,天明再论胜负。

    第二场乃是穿针乞巧,流火很快就赢了,以她们姐妹俩的武功,与一群端淑娴静的大家闺秀玩这种小游戏就是欺负人,只有可能故意让,根本没有可能输。

    流火和授衣穿针之余,尚有闲暇左顾右盼,也是看见李玄音没有赢得可能了,姐妹俩这才敢争这个第一,最终还是姐姐流火技高一筹。

    马玉怜和马思思好生失望,正因为她们俩和纯狐姐妹都是姐妹花,所以私下里没少较劲。

    奈何一直都是纯狐姐妹更讨主人喜欢,毕竟人家比她们到主人身边早些,还是正儿八经的双胞胎,不仅漂亮,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们俩只是堂姐妹,模样肖似而已,在惊艳上逊色不少,所以这次憋着劲想要借着主人给的愿望讨个好,没想到开局不利。

    李玄音虽然略感失望,倒也没生有气,是她看见姐夫和郭青娥挨着有些亲昵,心绪有些乱,导致速度慢了些。如果她有机会得第一,这几个婢子绝对不敢赢她。

    风沙当着众人的面,含笑问流火想要许什么愿。

    流火忸怩不答,叫人取来纸笔写了张纸条塞到主人手里,之后便低着头红着脸勾着手指,连偷瞟主人都不敢了。

    风沙展开瞧了一眼,心道你还真敢写,忍不住抬眼打量,心道痣在左泪堂,是流火啊!

    流火向来文静乖巧,清纯的好似山间清泉,这回怎么像妹妹授衣一样调皮大胆,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写这么羞人的话,但是真的陡然心热。

    毕竟清泉濯足对男人来说本就是一种极致的享受,何况这汪清泉破天荒的当众撩你,难免生出当众偷情般的刺激。

    流火不说明愿望,仅是传递纸条,倒要等着看热闹的大家纷纷起哄,花园里飘满欢声笑语,与奏乐相谐,明明初秋,偏得春意盎然。

    月上树梢之后,第三场对月穿针,与前一场单纯穿针相比,难度大上不少。

    七夕之月仅是弦月,弦月之光并不明朗,加之月前薄云、月下微雾,难以看清,是以无不眯眼凝神方能观针之孔。

    结果一对对妙目无不弯似所对之弦月,脉脉秋波的眼神无不勾人。

    席具上喝彩的少年顿时少了一大半,全被这些迷人的眼波勾得屏息出神,心儿痒痒。

    这一场却是马思思赢了,有学有样地学着流火递纸条。

    或许是出身的关系,对某些事情司空见惯,加之有个私通见惯完全不知羞的母亲,马家姐妹向来媚人之极。

    马玉怜在外面还知道矜持端庄,顾念公主身份,马思思则放浪多了,纸条之语之露骨,风沙看了都脸红,忍不住拿视线扫视。

    马思思咬着下唇迎以媚眼,拢了拢双腿似欲并紧,不知纸条之语难得发现她的小动作,若知纸条之语,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把持住。

    李玄音又输一场,有些不开心了,见姐夫贼兮兮地盯着马思思,心里更是不悦,气鼓鼓地瞪着姐夫,随手取来个果子拿针猛戳,下手还挺狠。

    风沙似有所觉,立时寻溯望之,赶紧轻咳一声,让绘声取来一大兜精工制作的金叶子,随便乱走,随手扬撒,大声宣布第三场开始。

    七月为兰月,七月初七的夜晚就是兰夜,所以这游戏叫做兰夜斗巧。

    起源是曾经某个皇帝把许多小玩意在七夕的夜晚随手放置于宫中,让宫女们摸黑寻找,寻得最多者为胜。

    兰夜斗巧玩法很多,但是大同小异,这仅是其中一种,寻回最多金叶者为胜。

    金叶子精致且薄如宣纸,于半空之中便乘风四散开来,飘得到处都是,不乏落于桌上,不乏落于地上,不乏落于假山,不乏落于花丛,更不乏落于人身。

    凡少年一旦被金叶落中,立时喜动于色,无论站或坐皆一动不动,生怕金叶子从身上掉落。

    落于桌下或者花丛中的金叶子自然难找,落于人身上的金叶子那就相当显眼了,一众少女当然首先抢之。

    于是,身上落有金叶的少年马上就会享受到众香围争、酥手乱摸的优待,当然一个个喜难自禁。

    纯狐姐妹和马家姐妹都不是笨蛋,哪敢再赢?仗着眼尖和身法抢金叶子不说,更仗着手快偷偷地往李玄音的怀里使劲地塞。

    英夕更是卖力,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家公主赢上这一场。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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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