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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一十一章 火浪摧沙

    听得钱瑛求助,赵义和符尘修相视一眼。

    赵义含笑道:“善母当面,先意明使只管直言。”

    钱瑛道:“我奉父王之命,为渤海抵抗契丹筹备物资;我奉明尊之命,给渤海的反抗势力釜底抽薪。”

    赵义笑了起来:“看似相反,甚至对立的两件事,其实是同一件事,只看筹集的物资最终送到哪里。”

    本来帮助渤海的物资如果没有送到渤海去,再想筹集自然旷日时久愈发困难。

    钱瑛闻弦音知雅意,含笑道:“其中部分或许可以送到赵府。”

    这是在许诺筹集的物资将拨一部分送给赵家作为好处。

    赵义牵起符尘修的手,还以微笑:“小弟与修儿婚期将近,或许可以赶上趟。”

    这是暗示钱瑛:最好将这份好处送到他的赵府,而非他哥的赵府。

    钱瑛露出了然地微笑,对赵义好感更甚:“我相信一定可以赶上趟。得两位相助,如虎添双翼。”

    他取代二哥钱玑跑来汴州筹备物资,无非想盖过兄长,赵义显然也怀着相同的想法,是以他一听便心领神会。

    当然,这种事看破不能说破,彼此心照。

    两人皆同意合伙分赃,于是进入主题。

    赵义沉吟道:“想让各方慷慨解囊,必须一位拥有强大号召力的人物牵头,我认为宫大家出面最合适不过,各方必定踊跃。”

    “我也认为宫大家最合适。”

    钱瑛心道这还用得着你说,嘴上道:“有前例在先,顺理成章。宫大家悲天悯人,人尽皆知,肯定不会拒绝,可惜绕不开升天阁真正的当家人。”

    也就是风沙。

    赵义不动声色地道:“听闻钱二公子与风少相交甚笃,如果三公子相请帮忙,他应该会欣然相助。”

    “传闻之事哪能当真?”

    钱瑛苦笑道:“我曾去拜会风沙,倒是提过此事,本以为他会给我二哥点面子,岂知他仅是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此后,再无下文。”

    “升天阁因宫大家而闻名,而非因为其东主。”

    赵义沉吟道:“如果三公子诚心相求宫大家,或许会有奇效。另外,升天阁立根于辰流,辰流的柔公主总不会不买三公子的面子吧?”

    钱瑛皱眉道:“话虽如此,还是感觉单薄了一些,心里没底。”

    赵义不吭声。

    两人心知肚明,最大的碍难还是风沙,风沙不点头,这件事不可能成功。

    钱瑛故意提道:“听说武德司的另一位副使夕若姑娘与风沙的关系不错?”

    赵义眼睛一亮:“如果有办法让夕若姑娘帮忙说话,风沙或许会变得好说话些。”

    钱瑛摇头道:“还是感觉略微单薄了些。”

    他认为宫青秀、柔公主和易夕若加起来也不足以给风沙施加足够的压力,否则他早就动手了。

    之所以提及易夕若,是希望赵义能够拿出类似的筹码。

    赵义果然有所领悟:“如今风沙正处于最弱势的时候,不得不尽力收敛,奈何有些羽翼收不回来,如果受到针对,他将难以兼顾首尾。”

    钱瑛顿时来了兴趣,正色道:“拜某人所赐,我教于汴州亦处低谷,耳目不灵,消息不通,还望指教。”

    赵义谨慎地道:“最近四灵的高层似乎有些乱,我哥牵扯其中,整天焦头烂额,旁的事全然无暇顾及,想必风沙的情况相差不多。”

    四灵陷入内乱,风沙肯定颇多顾忌,施展不开。

    如果还有更多的地方可以施压,风沙很可能会支撑不住。

    钱瑛忍不住问道:“他到底有哪些羽翼收不回来?”

    “除开升天阁、柔公主和夕若姑娘,据我所知,尚有两处。”

    赵义思索道:“其一,他与晋国长公主关系密切,似乎抱有很大的期望。其二,他正通过原南唐侍卫司的首领白绫与武德司、侍卫司串联一单很大的生意。”

    钱瑛的心思活泛起来。

    他之所以与赵义一拍即合,无非是迫切地希望找到一个深悉汴州形势的地头蛇为盟友,这不就从看似无懈可击之中,寻到突破口吗!

    一旦多管齐下,每处都是风沙必救之处,风沙至少会疲于奔命,予人可乘之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连打瓦尼寺的血仇都可以顺手报了。

    “我也知道一个:秦国公的大公子。”

    一直没作声的符尘修道:“风沙很看重他,数次帮他出头。我的三叔因此吃了大亏,一直想要让赵大公子好看,可惜一直寻不到机会。”

    之前迫于灭佛的漩涡,符图只能忍气吞声,但是并不意味着不想报复回来。

    赵义立刻接口道:“赵大公子与盖万也结有深仇,或许可以顺水推舟。”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武德使王升。昨天傍晚,就在杨楼,王升还与风沙的身边人有过对峙,易夕若亲自出马方才摆平。”

    钱瑛心下琢磨,如此算下来,针对风沙的筹码越来越多,竟感觉绰有余裕了,完全可以围着风沙炸个四面开花。

    善母忽然以慵懒诱人的嗓音发声道:“众人拾柴,火焰方高。火浪淘沙,去芜存菁。”

    赵义立刻领悟“淘沙”的含义,正色道:“善母智慧之言,饱含深意,发人深省。以赵义之浅见,不如聚众淘沙,名为火浪,火浪卷风,摧沙炼金。”

    善母露出明媚的笑容,柔声道:“三人为众,宜从尤功。你当为人上人。”

    赵义忙道:“岂敢岂敢,鄙人才薄学浅,不敢自不量力。先意明使足智多谋,方能服众。”

    钱瑛笑道:“既然义兄抬举,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他本来仅是想以支援渤海为由头,让宫青秀出面筹集物资,以达到他此来的真正目的:压过二哥;交好契丹;大赚一笔。

    如今和赵义这般谈下来,居然可以顺带报复风沙,最关键还不耽误赚钱,他当然不想放过主导权,毕竟由谁主导,谁分得最大头嘛!

    善母微蹙蛾眉,一瞬之后又恢复如常,垂目吟道:“唯希法镢利刀镰,斫伐焚烧令清净。其余恶草及荆棘,愿以戒火尽除之。”

    既是同意,也隐含告诫之意。

    钱瑛闻言,难掩喜色,显然只领会了前一层。

    ……

第九百一十二章 撒枪娇棒

    天光蒙亮,晨雾如烟。

    内城西南城角,宜秋门外,有一座瞻云馆,此馆乃是北周新建不久的官方驿馆,专门负责接待外国使臣。

    诸如东鸟、南唐、契丹等大国,包括高丽在内,皆有独立的使馆,其中以契丹占地最好,据地最大。

    诸如回纥、吐蕃、党项等国的使臣被安置于礼宾院,其他番国使臣或入驻瞻云馆,或入驻怀远驿。

    按理说辰流国小地偏且远,又没有获得北周的正式册封,至多被安置在怀远驿,甚至仅是安置于礼宾院下辖的某间旅馆而已。

    辰流使团能够破例入驻瞻云馆,还是托了周皇亲自邀请之福。

    某种程度上,其实是沾了宫青秀的光。

    毕竟周皇主要邀请宫青秀率升天阁来汴州演舞,仅是顺带邀请辰流使团而已。

    瞻云馆足足占了一坊之地,宏伟壮观,富丽堂皇,且并不以盈利为目的。非一定层次的官府人士及外国使节,不管多富有,别说入驻,连门都进不去。

    好在风沙尚拥有柔公主府外执事的身份,仅是需要辰流使团派人接待领走,其他方面并没有刁难。

    辰流使团来人是位少女带着两名侍女,行来娉娉婷婷,身段娇小玲珑,容颜文静清秀。

    风沙瞧着有些眼熟,直到这位少女娇滴滴地福身唤人,这才猛然想起,此乃辰流赵正使的小女儿赵茹。

    赵茹的姐姐名为赵辛,其夫君路凡乃是云虚的表弟,辰流使团的副侍卫长,更是云虚的心腹侍卫。

    本来前途无量的小伙子,一时脑袋发热,居然试图挑拨他和云虚的关系,因此犯下大忌,不仅自己被囚禁起来,还连累了岳母、妻子和小姨子。

    三女找风沙求情无门,无计可施之下,居然陷入盘丝洞那种地方,差点万劫不复。

    幸好风沙适逢其会,解救了三女。通过黄莹的关系把赵辛安排到周嘉敏身边当个婢女,如果立下大功,他可以考虑放路凡一马。

    这个早先埋下的伏笔,他恰好打算在最近动用,是以一认出赵茹,便格外关心,仔细打量。

    印象中那个娇羞可爱又不乏心机的小姑娘似乎稳重了许多,不仅亭亭玉立,更是落落大方,仅是略微腼腆,倒是倍增丽色,看来经历确实促人成长。

    赵茹忙着和门卫的武官交割文牒,余光发现风沙正肆意的打量她,两颊不禁微红,待处理完后,羞涩地向风沙道:“风执事,这边请。”

    又示意两名侍女快行一步,通知公主和父亲。

    风沙阻止道:“我因私事前来,不必惊动正使。”

    赵茹轻轻地应了一声,小声叮嘱几句,还是让两名侍女先走。

    风执事想不想见她的父亲是一回事,她是否通知父亲又是另一回事。

    因为风执事很可能会留下来会客、用餐,甚至仅是闲逛,这都需要她的父亲预作安排,并与瞻云馆方面进行沟通。

    毕竟瞻云馆并不止入驻辰流使团一家,辰流使团的地位又在馆内垫底,一些事情需要提前预约,甚至相求。

    总之,宁可备而不用,也绝对不能失礼,更不能惹出任何麻烦。

    路上,赵茹脆声介绍沿途的种种建筑和设施,包括哪些使团住在哪边,不同的风俗习惯、见闻趣事、小道消息之类。

    尽管她来此时间不长,居然已经对环境十分熟悉,加上口齿伶俐,描述的绘声绘色。如果是有心人,能够迅速了解瞻云馆内各国使团的大致情况。

    风沙对此不感兴趣,仅是当作趣事听,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随他而来的马家姐妹昨晚挨了主人一顿教训,一直战战兢兢,这会儿才稍见笑意。

    跟在主人身后的绘声斜眼瞄见,轻哼道:“看看人家,做事妥帖,细心周到,你们俩要多学学,知道吗?”

    昨天她玩得十分尽兴,结果回来晚了,难免遭受池鱼之殃,心里怨怪两姐妹做事不妥帖,连累她一起倒霉,是以现在看马家姐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马玉怜和马思思一起打哆嗦,迈着碎步,使劲低头,再也不敢笑了。

    瞻云馆不仅新建,装设布置处处透着奢华,比高官府邸、富豪之家毫不逊色。

    役者甚众,结队往来,往来不息。

    无论仆役还是侍女,身材姿色皆在水准之上,见人即礼,服事殷勤,如侍主人,显然受过严格的训练,不仅规矩,而且优雅,尤其懂礼。

    当然,在风沙的眼中,这里面不知藏着多少侍卫司的暗探,武德司肯定也会千方百计地往这里插手。他来见柔公主的消息,正在不胫而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何子虚昨晚登门警告,他感到危险正在迅速迫近,所以应该以最快的速度做出预防性的反应,不能再因为瞻前顾后而磨磨蹭蹭了。

    云虚对风沙的突然驾到,感到很不高兴,勉强带着笑意请风沙进房,待屏退诸人之后,牵住风沙的手,以撒娇的语气,说出相当不悦的话。

    “我知道你很想我,我也很想你,但是你就这么耐不住性子?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见到你的小情人?不能再等等吗?”

    云虚出使各国,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求取各国的承认与册封。

    在此之前,她不想搅进北周的任何纷争,尤其是政治纷争。

    将临汴州的前一天,她得知四灵高层发生内斗。

    这潭水实在太深太浑,她不得不放弃抵达之后与风沙立刻相见的计划,起码不能光明正大的正式会见。

    经过一系列暗斗,在南唐四灵大会上,风沙得以指定原青龙下执事,江陵朱雀主事苏环接替任松,升任江陵玄武主事。

    云虚则接替风沙升任流城玄武主事。

    按规矩,她应该尽快与汴州四灵进行接洽。

    对此,她同样压住,否则太容易被卷进这场莫名其妙地内斗。

    至于私下的见面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当中,力求不露半点风声,没曾想风沙居然堂而皇之的跑来了。

    云虚的心里自然气得不行,撒个娇都能夹枪带棒。

    风沙则默不吭声。

    云虚仅是嘴上抱怨一下,心知风沙不可能看不透形势,既然还是跑来见她,说明必有要事,轻轻地牵着风沙到了塌边,就那么往塌上一靠。

    并腿微斜,眸也斜睨。

    华丽宽松的长裙下,两条优美的长腿交迭出一个极其诱人的姿势,令人忍不住想要看透裙衬,看进裙里。

    无论姿势还是神情,无不似勾似引。尤其云虚是个冷艳迫人的冰山美人,一向气场强大、气势凌厉,忽然露出妩媚诱惑态,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风沙与她许久不见,居然有些有些把持不住,喉头咕嘟一下,咽了口口水。

    竟是不由自主地挨着云虚坐下,迫不及待地探出掌心,隔着宫裙轻抚裙下那充满弹性、热力,以及玄妙弧线的长腿。

    云虚吃吃笑道:“喜欢吗?”

    风沙道:“喜欢。”

    云虚发出诱人地一嗯,咬唇道:“我也喜欢。”

    她随着风沙掌心的摩挲而轻轻挪腿,似乎怕痒想躲,偏偏愈发诱人。

    风沙忍不住调笑道:“是喜欢被我摸,还是喜欢自己的腿?”

    云虚媚他迷死人地一眼,忽然倾身抱上风沙的脖子,冲着耳朵轻喘道:“都喜欢。”

    风沙嘿嘿地笑道:“不能都喜欢,必须有个最喜欢。”

    云虚把他一把推开,娇嗔道:“要不把我的腿卸了给你带回去,看你还喜不喜欢摸。”

    风沙干笑起来。这个小美妞总能在你热火朝天的时候,当头一盆冰水将你彻底浇灭。

    云虚敛容,一瞬之间,恢复辰流大公主的高贵与疏冷,轻声道:“说吧!找我何事?”

    风沙大致讲了,也仔细说了自己的判断,末了道:“所以,我认为必须立刻召集核心聚会。现在你是首席,你说了算,我倒是想自己召集,就怕你不情愿。”

    云虚没有接话,垂下的明眸闪烁一阵,启唇道:“本以为你来汴州这么久,可以依靠你的经营迅速立足扎稳,结果你就丢给我这么个烂摊子?”

    风沙苦笑道:“只能说你来的时间不对。正好处在波峰过后的低谷,以往的结怨正在反噬不说,四灵高层又忽然内斗,我无处借力,的确有些压不住了。”

    云虚睨视道:“既然你与赵仪、任松达成默契,想要示之以弱,方便引蛇出洞。当下的形势应该在你的预料之中,怎么会突然间急转直下,稳不住阵脚了?”

    “本来仅是想以苍蝇,诱蟾蜍,勾蜘蛛,引蝙蝠,至多也就明教,顶破天一条丧家犬,尽管爪牙锋利,奈何仅有半间破屋遮雨,可以以拆家威胁,不难应对。”

    风沙叹气道:“但是我观何子虚的态度,恐怕引来的乃是猛虎,且不止一头。”

    云虚若有所思,低声道:“你是说……或者你认为,周皇陛下?”

    风沙摇头道:“你知道我在周嘉敏身上下了多少功夫,如果是柴兴,我一点都不担心。这一块筹码,可以轻而易举地让柴兴满足我们任何条件。”

    云虚觉得也是,忽然色变道:“你认为引来的猛虎,哪怕周皇出面也压制不住,所以才会这么紧张?别卖关子了,究竟是谁?”

    风沙沉声道:“我和何子虚的关系你是知道的,何子虚的为人你多少也了解一点,能让他讳莫如深的人,并不多。”

    云虚愣了愣,失声道:“王尘?你,你没发烧罢!我记得你和她的关系一直很不错,就算她不肯帮你,也不至于害你罢!”

    风沙一面苦笑,一面叹气:“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仅是隐约有所猜测,也无法确定对或不对。或许我和郭青娥相亲,导致我卷入了隐谷的内部纷争。”

    他很有可能卷入了道门和儒门的纷争,两边其实谁也不可能真的把对方怎么样,这种时候就需要立一个可以动的标靶了。

    有可能拿他做赌,胜者如何如何,败者如何如何。也有可能仅是单纯不想让墨修和郭青娥联姻成功。

    对此,不光儒门会反对,甚至道门本身也会有强大的反对力量。

    隐谷卷起的麻烦,柴兴很难压住,除非借助四灵之力。

    奈何四灵正好处于无暇他顾的时候,连风沙都借不到力,别人同样借不到。

    除非柴兴拿皇权和隐谷硬怼。那样的话,无论胜败都得不偿失。

    云虚呆了少许,忽然张口咬住风沙的肩膀,气呼呼地道:“要你沾花惹草,要你见色起意,坏蛋坏蛋,你娶了她,我怎么办!”

    咬着人说话自然含糊不清,风沙根本没听清楚,痛得哇哇乱叫,但是并没有伸手扯开,反而顺势把云虚抱紧。

    过了一会儿,云虚平静下来,双手反把风沙抱紧,脸贴着脸,耳碰着耳,错首于后,使风沙看不见她脸上复杂的神情。

    “隐谷一旦对你生出敌意,四面八方的麻烦将纷迭而至,可能来自任何人物和势力。没有四灵顶着,你撑不了多久。”

    隐谷和四灵都是满布蛛网的庞然大物,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只需放出某种讯号,甚至仅是某种暗示,相关的势力将会群起而动。

    被针对的一方根本不知道根由何来,从旁边看来,就是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被以前的仇人群起报复,又或者引起众怒。

    根由不灭,火头永远灭不完,迟早有防不胜防,被火引燃的时候。

    风沙幽幽地道:“你说的对。所以我现在必须扎紧篱笆,不能让火头围着我乱烧,否则我生了千手千眼也防不过来,何况我现在还不敢,也无力到处伸手。”

    云虚松开双手,挺身坐直,凝视道:“知道了,我会尽快召集核心聚会,群策群力,共渡难关。不过,这样实在太被动,我认为你应该和郭青娥绝交。”

    风沙一脸黑线:“如果情况正如我所猜测的话,一旦和郭青娥绝交,道门、儒门本来支持联姻的各方也会立刻与我反目成仇,那才叫找死呢!”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不想你和她好。”

    云虚轻哼道:“你和我好,我拼了命也会保你。你和她好,还不如去死,关我什么事。”

    风沙心知这是气话,只能当做没听见。

    ……

第九百一十三章 虚虚虚虚

    何子虚给风沙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讯息,正是这个讯息让风沙不得不往坏处想。

    那就是以升天阁、三河帮为牢笼。牢笼之内,一切如常,牢笼之外,隐谷将视他如常。

    在风沙看来,这是以无形之牢把他给囚了起来。

    囚笼困住他的同时,其实也是在保护他。

    不过,这叫做温水煮青蛙。

    如果脑袋不清醒,囿于安全感,会在患得患失之中渐渐与羽翼隔离,一旦有人精准下刀,他将很快变成孤家寡人。弄到最后,就好像被拔光钳腿的螃蟹。

    不管隐谷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思,在态势上形成了真实存在的威胁。

    隐谷根本不必亲自动手,甚至无需暗示别人动手,只要有人针对他,迫于囚笼,他将很难反击,甚至任凭宰割。

    总之,这是很厉害的招数,肯定出自高人之手,且很有隐谷的风范。

    不杀人,只诛心。让你眼睁睁看着羽翼逐渐凋零,彷徨在救与不救之间,对心灵绝对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对于云虚来说,这并非直接的威胁,也并非短期的威胁,因为她在升天阁、三河帮都有份额,也被“囚牢”所保护,起码暂时是安全的。

    伏剑身为三河帮帮主,亦然。

    然而,间接和长远的威胁不容忽视。

    一旦风沙撑不住垮掉,伏剑仅是三河帮帮主,云虚也仅是区区辰流小国的王储,仅此而已。

    虽然云虚也有四灵的身份,然而这个身份更依附于风沙,没有风沙撑着,别说外敌,她连四灵的反噬都扛不住。

    云本真和韩晶一直处于风沙的眼皮底下,暂时无虞。

    至于宫青雅那个疯女人,她不招惹别人就是好的,没有人敢招惹她。

    所以,目前处境最危险的人是易夕若,且是首当其冲。

    无论江湖层面,朝廷层面,百家层面,乃至商业层面,易夕若无不横插一手,摊子铺得太大,而且相当独立,偏偏易门的实力并不雄厚,很容易被人钻空子。

    以上,是以风沙和云虚的视角从里往外看。

    以外人的视角从外往里看,如果不知道核心七人乃是共同的存在,那就不可能精准地下刀。

    换句话说,凡是与风沙在明面上有着密切关系的人物,都有可能被人针对。

    但是,想要真正伤害到风沙,唯有这七人核心势力受损。

    最危险的人还是易夕若。

    因为易夕若成为武德司副使,风沙出了大力,两人表露于外的关系已经相当密切,很容易成为有心人针对的目标。

    风沙与云虚密商一阵,决定先把易夕若保护起来。。

    云虚答应说服宫青雅,让她带着望东楼入驻白矾楼。

    其余相关诸人,只能尽量收敛,提高警惕,小心提防。

    两人还在商讨如何破局,赵茹来报,钱三公子到访,求见柔公主。

    风沙和云虚相视一眼。

    风沙快速道:“我见过他一面,觉得此人心地不纯,与钱二公子不可同日而语。”

    云虚微笑道:“我倒觉得他模样英俊,为人不错,家世不错。出使吴越的时候,很多人撮合我们俩,还暗示他可以随我入赘辰流。”

    风沙瞪着巧笑嫣然的云虚,眉皱成“川”。

    云虚得意地娇哼一声,优雅地轻抬玉臂,伸指一点:“你,躲到后面去,待会儿不要打搅我们,否则要你好看,嘻嘻~”

    赵茹一直乖巧地垂首,这会儿忍不住偷瞄。

    自从来到公主身边服侍,她还没从见公主这副娇嗔的模样,竟像是与情人撒娇。

    她不由揣测公主与风执事到底是什么关系,心中不由冒出“面首”一词,又赶紧压下。

    面对云虚的挑衅,风沙一言不发,黑着脸去到偏房,准备隔帘偷听。

    岂知云虚悄无声息地跟来过来,猛掀垂帘,与风沙瞧个对眼,含笑道:“你这是干什么?”

    风沙一脑门黑线,拂袖而走,重重地入座,自己倒茶自己喝茶。

    云虚浅浅一笑,飘身而去,旋裙入座,按裙挺身,瞬间恢复疏冷高贵之面貌,轻声道:“有请。”

    赵茹蓦地回神,心道这才是我认识的公主嘛!赶紧福身退下,很快领着钱瑛进门。

    “虽然一路同行,奈何缘悭一面。还正式没谢过柔公主一路照顾。”

    钱瑛含笑行礼,端得风度翩翩,不逊乃兄。他是秘密来访汴州,一直藏于辰流使团的船队之中。

    云虚淡淡地道:“钱驸马多礼了。”

    钱瑛在吴越国的职务乃是大同军军使、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驸马都尉。

    大同军治云州,云州便是幽云十六州之云,如今在契丹手里,自然是虚职;

    检校者,临时也。自汉以后,太傅多是虚职。检校太傅,虚上加虚;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即宰相,倒是实职。然而自前唐以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如果还兼任军使,则必为虚衔。

    驸马都尉之职,更是虚得不能再虚,尤其这个驸马还是北晋末帝石重贵的驸马。

    其时,石重贵下诏钱瑛尚其长女寿春公主,结果还没来得及完婚,北晋就被契丹给灭了,连石重贵自己都被契丹俘虏,封为负义侯,寿春公主不知所踪。

    换而言之,钱瑛还未成婚就成了鳏夫,有娶等于未婚。否则他好歹也是吴越国的王子,哪怕云虚成为辰流女王,他也不太可能入赘。

    云虚不称呼钱瑛其他的职务,而是以驸马称呼之,疏远之意蔚为明显,更有揭人短的意味,甚是嘴毒。

    钱瑛心里恨得牙根痒痒,面上正色道:“在下此来,是有一件事关重大的要事要与柔公主通个风,并请柔公主千万保密。”

    云虚凝视道:“请说。”

    钱瑛没有吭声,转目于侍立一旁的赵茹。

    云虚瞧了赵茹一眼,赵茹垂首福身,退进偏房。

    “关于南唐勾连契丹意图夹攻北周的风声一直不断,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钱瑛一面说话,一面不不动声色地往云虚靠近:“是以父王做下一个重要的决定,令我秘密来汴,与周皇陛下当面沟通,最好能够达成密约。”

    云虚不喜欢被男人贴这么近,不禁蹙眉。但是,并没有刻意拉开距离,显然对密约的内容十分关心。

    ……

第九百一十四章 威胁利诱

    钱瑛微微偏头,凑近云虚,轻嗅香息,露出享受的神情,缓缓地道:“如果有一天周皇陛下决定发兵攻南唐,吴越愿意出兵配合。”

    云虚垂眸沉思,这是一个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消息,但是她并不感到震惊。

    钱瑛藏于她的船队秘密出使北周,显然身负要务。然而,吴越与北周能够合力之处实在不多,需要秘密商定的事情更少。

    钱瑛所言之事,实在情理之中,更在预料之中。

    哪怕钱瑛不说,她也有所猜测,仅是无法十分确定而已。

    钱瑛微笑道:“估摸近期周皇陛下将会秘密召见,不知柔公主是否有话要我带上,相信周皇喜悦之下,很容易应允。”

    他给周皇带来这么重要的好消息,周皇一定会对他格外看重。

    如果他肯为辰流说点好话,对辰流求取北周的册封将会是莫大的助力。

    倒要看看这位颇为高傲的辰流公主如何放低姿态,对他展露讨好的笑颜。

    他正好还以毒舌,瞧瞧又是何种羞窘的俏模样。

    岂知云虚殊无半点笑意,定眸冷视道:“事关天下格局,两国机要之秘,三公子居然对本宫直言不讳。我能否问问你究竟安得什么心吗?”

    云虚的反应完全出乎钱瑛的预料,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没有吭声。

    外间的对话,偏房内听得还算清楚。

    风沙想笑又不好笑出声,差点憋岔气。

    这位钱三公子太不了解云虚,也太小看柔公主了。

    云虚可不是不谙世事的深宫公主,更不是单纯善良的李玄音。

    尚在妙龄就开始涉足朝堂,谋划夺嫡,至如今已经把两个弟弟斗得服服帖帖。

    她从来都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尤其不相信会掉到她的嘴里。

    你莫名其妙地丢给她一块甜点,她第一个念头肯定是你往里面塞了毒药,至少也是**药,反正不会认为你安了什么好心。

    事实上,云虚多半是对的,天下间哪有人无缘无故地塞你好处,通常塞你的好处越大,不良之心越大。没弄清楚之前,休想骗她张开嘴。

    总之,这个小美妞腹黑的很呢!只有她哄别人,没有别人哄她。

    “我一片好心,特意登门,柔公主似乎不想领情。”

    钱瑛总算回神,皱着眉头,语带威胁地道:“也罢,待我觐见周皇,自有另一番说辞。另外,三河帮借道出海口,我看或有不妥,应待商榷。”

    如果他对周皇说点辰流的坏话,相信对辰流求取北周的册封将会是重大的打击。

    伏剑已经与占了半边出海口的江都会谈妥,吴越那一半的出海口,钱玑放了行。辰流的商贸航运依托于三河帮,如果出海口被断,辰流将损失巨大。

    尤其长江中下游流域至出海口,乃至沿海水道上,海龙王就是无冕之王。

    一旦得罪吴越,严重依赖长江水运买卖物资的辰流将会出现严重的问题,甚至导致民生危机。

    对辰流来说,这是生死存亡的问题。

    云虚心中生出杀意,面上歉然道:“是我拙于言辞,致令三公子生出误会。我是想说此乃两大国之间的机密要务,鄙国国小力弱,无力也无心参与其中。”

    她很清楚,钱瑛在水运上的影响力不可能大过钱玑,至于求取册封一事,她拥有很多筹码,不是谁都能从中使坏的。

    不过,她身为辰流王储,肩上责任重大,不可能因为个人情绪和钱瑛硬犟。

    尤其钱瑛取代钱玑来访汴州,吴越未来的王位尚在未定之天,她不会轻易与吴越的王子生出不可化解的矛盾。

    她出使吴越的时候,钱瑛一直文质彬彬,相当有风度。

    有心人想要撮合她与钱瑛,钱瑛似乎也一直有意凤求凰,加上风沙就在隔壁偏房,所以她才刻意疏远。

    实在没料到钱瑛人到汴州之后会换副脸孔,居然这般小鸡肚肠。

    早知如此,她会谨慎对待,绝不会语带讥讽。

    “误会?呵呵~”

    见云虚服软,钱瑛得寸进尺:“既然柔公主无心与我吴越携手相助北周,那便算了。柔公主的回应我会一五一十的告之周皇,是否误会,由周皇陛下判断罢!”

    “一五一十”几个字说得怪腔怪调,倒像是在说“添油加醋”。

    其实他本打算诱之以利,以相助辰流获得北周册封为条件,让柔公主出面压迫风沙,并相请宫大家出面以相助渤海的名义筹集物资。

    于是,一举两得。不仅在风沙身边点起火头,他的正事也没落下。

    岂知柔公主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他只好反其道而行之,从利诱变成威胁。

    云虚心中杀意更浓,起身道:“贵我两国世代交好,多年互利互通,从未结下仇怨。云柔若有失礼之处,使三公子心生不悦,还望海涵,千万不要记恨。”

    钱瑛心道贱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轻哼道:“想让我不记恨也容易,办好一件事情,这事就算揭过。”

    云虚微微垂首以示恭敬:“正要向三公子请教。。”

    钱瑛凝视她那纤白优美的颈项,生出征服的快感,再度凑近些,轻嗅道:“宫大家与柔公主义结金兰,升天阁东主又是公主的属下,想必公主的话,他们会听。”

    云虚强忍住一拳揍他脸上地冲动,轻声道:“三公子想要怎样,不妨明言。”

    钱瑛就爱看她拼命压抑愤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含笑道:“我奉父王之命,为渤海抗击契丹而筹措物资,希望柔公主能像当初支持我二哥一样支持我。”

    云虚面露迟疑之色,好一会儿才艰难的点头。

    关于这件事,她和风沙并没有来得及沟通,仅凭风沙刚才对钱瑛的描述,恐怕不太支持,起码不想支持钱瑛。

    但是,筹措物资这种事情,对她大有好处。毕竟见者有份,过手有油嘛!

    不管风沙愿不愿意掺和,她绝对举双手赞成。

    当然,还是要装出被逼无奈的样子,就算风沙因此不高兴,也怪不得她。

    偏房内,风沙一言不发,脸沉如水。

    ……

第九百一十五章 又一特色

    赵茹偷瞧风沙一眼,适时递了杯凉茶,又赶紧取来一块甜品喂到风沙的嘴边。

    以往公主情绪不好的时候,通常就是拿苦茶压火,拿提甜点压苦,苦茶极苦、甜点齁甜。

    也不知公主从哪儿养成的古怪习惯,反正她已经习惯成自然,见风执事一脸不爽,下意识地送上苦茶和甜点。

    风沙劈手夺过茶盏,一口灌下,张口咬住甜点,嚼也不嚼,冷着脸干咽。

    就这么吞了几口,他的脸色忽然间好看起来,甚至算得上容光重焕,兴匆匆地把赵茹拽到身边,附耳道:“去跟柔公主讲,答应可以,但是必须要赵仪管账。”

    柴兴无疑是最关心渤海牵制契丹的人,奈何国与国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柴兴顾虑颇多,不可能随心所欲,更不好明着使劲。

    赵仪和钱玑乃是过命的交情,出面管账顺理成章。

    不管钱瑛安得好心还是坏心,反正没有拒绝的道理。

    通过管账的赵仪,现成的抓手落到了柴兴的手里,绝对有多紧攥多紧。

    谁敢在暗地里搞鬼,第一个跳出来发飙的人铁定是柴兴。

    云虚听赵茹附耳之后,神情很是古怪,略一沉吟,一字不差地转述给钱瑛。

    钱瑛听得脸上阵青阵白,好半晌没能回神,一回神便慌慌张张地丢了句“我一定会慎重考虑”,然后忙不迭地告辞。看其仓皇的样子,更像落荒而逃。

    风沙笑嘻嘻地行出偏房,仰头晃脑的样子,好不得意。

    “你这一招实在太损了。”

    云虚失笑道:“如果他拒绝,显然不安好心,立失道义,不可能让那些本就心不甘情不愿的人乖乖出血。如果不拒绝,分饼的人变成了赵仪,还有他什么事。”

    “赵仪当然得领我的情,柴兴亦然。柴兴还是很大方的,凡是得了好处,一定会加倍报还。”

    风沙得意洋洋地道:“你知道世间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吗?拿别人的钱,泡自己的妞,咳咳~赚自己的人情。”

    赵茹差点吓趴下,她还从未见过有人敢在柔公主面子说这么粗鄙的话。

    上次有个十分讨公主喜欢的侍卫不过说话略有不妥,还称不上不雅,结果被柔公主下令掌嘴。

    巴掌宽的板子啪啪抽脸,直接打成两个刚出炉的热馒头,至今脸伤还没好全呢!哪怕伤好了,本来英俊的相貌恐怕也毁了七八成。

    岂知柔公主非但没恼,反而伸手牵起风执事的手,以她前所未见的娇憨模样,撒娇道:“你说的妞,是我吗?”

    风沙又不傻,当然使劲点头:“你是小美妞,不是你是谁。”

    小美妞是他给云虚起的昵称,只有他才叫得。

    云虚哼道:“那可多了,要不你掰着手指头仔细数一数?如果指头不够用,我这还有两只手可以暂时借给你凑凑数。”

    赵茹只恨自己生了耳朵、长了眼睛,悄悄摸摸地往偏房挪步。

    风沙余光瞅见,赶紧以此岔话:“那个谁,就是你。你不是跟我说这里的吃食乃是御厨所造,很有特色,相当精致吗?中午我不走了,留下来陪公主用膳。”

    赵茹乖巧地应了一声,身子却一动也不动,拿眼偷瞄柔公主。她当然很懂规矩,知道该听谁的话。

    柔公主冲风沙道:“之前出使吴越,我带过来一些特产,其中以越州的女酒最为特色。”转向赵茹道:“你把女酒尽数取来,由他自己亲自挑选。”

    越州古称会稽,贺贞就被柴兴封为会稽郡夫人。

    所谓女酒,俗称女儿红。当地生女必酿酒埋藏,待女儿出嫁取之待客。

    “前晋嵇康的侄孙嵇含有作‘南方草木状’对女酒有所记载。”

    风沙亮着眼睛,吞着口水道:“上写南人有女,数岁即大酿酒云云。又写女将嫁,乃取酒,以供宾客,谓之女酒之言。并有‘其味绝美’之赞语!”

    云虚含笑道:“不错,正是此酒。”

    “越州花雕,久闻其名,未尝其味。”

    风沙越说越兴奋:“女酒之说,更给此酒倍添滋味,闻之酒香如嗅体香,浅尝酒味似点绛唇,更可幻想与此酒共生的女儿又是如何羞赧情状,娇艳沐红哇!”

    云虚嫣然道:“不用幻想,女儿红连同女儿我都给你送上。看上谁,连人带酒一起带走,带回去慢慢地品、细细地尝。你要是看了都喜欢,那就都带走。”

    风沙脸色微变,露出暴殄天物之神色,一个劲地摇头并叹气。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必有一虚方能流转变化。所以,幻想的才是完美的,现实的必然有缺憾。眼见现实则击碎幻想,反倒不美。”

    他很清楚人绝对不能沉溺于幻境,但是人总是需要放松的,整天绷得太紧,迟早会崩断。这种偶一为之的娱乐之事,没必要太过于较真。

    云虚拉下俏脸,不高兴了:“我一心惦念着你,不远千里给你带来礼物,你居然把大衍之数搬出来数落我,显得你很有学问是不是?”

    风沙恨不能抽自己一耳光,他怎么这么嘴欠呢!

    脑中灵光忽闪,反而板起脸道:“你好像忘了咱俩什么关系?居然连人带酒往我身边塞女人。怎么,故意拖住我,不想我有空找你是不是?”

    云虚愣了愣,回神娇哼道:“一群酒女,无非是让你尝个新鲜。倒是你跟郭青娥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突然答应跟你相亲?”

    在她看来,无论酒女也好,风沙身边的美婢也罢,不过一群玩物,根本不值一提,远不够资格让她吃醋。

    风沙跟有身份的女人亲近,才会让她醋意满满,甚至气恼不已。

    尤其郭青娥的身份远高于她,而且每个身份都比她高,令她十分吃味,偏又无可奈何,心知争无可争,所以不乏失落。

    云虚一提郭青娥,风沙的脑海蓦地剧闪一下,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一阵,忽然以重拳猛锤掌心,叹气道:“我明白了。”

    云虚不知他在想正事,还以为他在想借口,不禁斜眼道:“我早就想明白了,你就是见色起意,男人都这样。”

    “不说这个,说正事。”

    风沙一摆手,沉声道:“是柴兴说动郭青娥与我相亲,等于强行扔给我一个烫手山芋,不接都不行。如今我好似卷入隐谷纷争,以致寸步难行,正源于此……”

    云虚听得脸色渐变,截口道:“你是说,柴兴早在说动郭青娥与你相亲之时,已经料到会导致当下这种局面。所以,这是他布的局!目的在于困住你?”

    “恐怕我还没有那么重的分量,值得柴兴如此大费周章地布局针对我。对了,四灵的高层内斗八成也是他弄得手脚。”

    风沙苦笑道:“这应该是一个很大的布局,或许因为我还有点让人头疼的实力,所以也被覆盖其中。”

    云虚垂首思索,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长长地吐了口气,秀眸闪闪地道:“柴兴很可能是针对所有的势力,意图搅起漩涡,使各方互撞抵消,唯皇权置身事外!”

    风沙叹气道:“柴兴,真人杰也!”

    ……

第九百一十六章 禁嫖令

    “这是帝王之术,乃是阳谋中的阳谋,就算明知也难以应对。有苍蝇来扰我,还能忍受,如果寻着血腥来上几只猛兽呢?难道不还手,任凭撕咬吞噬不成?”

    风沙苦笑道:“所以必须还手,一旦还手,就被拖住。一旦僵持,就必须向人借力。以当下之形势,除了柴兴,恐怕已经无处借力。”

    他心里一直很稳,乃是因为手中拥有足够的筹码压舱底,也就是周嘉敏安排偷袭潭州的那支奇兵。柴兴笃定会心动,跳出来给他撑腰。

    但是,仰而求怎如俯而就,如果他最终别无选择,只能相求柴兴,那么再非借力而是求助。多重的筹码也不过是一份献赠于上,以求喘息的礼物而已。

    云虚沉声道:“如果你猜测不错,其他人的情况与我们类同,那么唯剩柴兴绰有余力,导致所有人都只能求诸于皇权。”

    风沙摇头道:“未必所有人。我高度怀疑柴兴和隐谷达成了某种默契。”

    云虚啊了一声:“今天七月半中元节,城内有一场武书会,以连山诀的名义举行。我听到些风声,传闻周皇陛下将会亲临,是否意味着某种结盟?”

    这场武书会由郭青娥主持,以百家为主,还有少量江湖人物,所以她所知不多,仅是风闻。她心里很高兴风沙没有去给郭青娥捧场,反而过来陪她。

    风沙闷闷地道:“何子虚特意跑来警告,不准我参加武书会,当时我还觉得小题大做,以为隐谷仅是想摈弃四灵,突显自己的主场。原来门道在这儿呢!”

    云虚冷笑起来:“原来你不是不想去,是不能去啊!”

    风沙一脸懵逼,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他又有哪句话得罪云虚了,小心翼翼地斟酌道:“本来我就不想去,你知道我对江湖事向来不感兴趣。”

    云虚微笑道:“你只对江湖人感兴趣嘛!”

    风沙更懵,迟疑道:“伏剑肯定去,嗯,还有易夕若。听说白绫和楚少侠会去,好像柔娘也会,毕竟她跟柳艳关系好嘛!估计孟凡那小子也会跑去凑热闹。”

    他身边跟江湖相关的人物好像就这么几个,挨个数到,同时打量云虚的神情,看看云虚到底对哪个有反应。

    岂知云虚毫无反应,淡淡地道:“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事你可以走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风沙赔笑道:“这不是要陪你吃午饭吗!还有那些女儿,咳,女儿红。”

    云虚冷下俏脸:“还不都怪你一大早跑来,结果丢给我这么一个烂摊子,我可有得忙了,你还有心思吃饭。”

    现在是她掌总核心事务,所以风沙只能把事情先告诉她,再由她视需要将全部或者部分情况转告给其余核心人物知晓。

    风沙叹气道:“好吧!你有什么事打算交给我做。”

    云虚未到之前,他还可以独自召集云本真、易夕若和韩晶,并下达命令。

    云虚抵达之后,他再这么做就犯大忌讳了,必须先往云虚汇总,再由云虚来给几人分派任务。

    如果现在不守规矩,将来轮到他来掌总,人家同样也可以不守规矩。

    就好像他掌总的时候,虽然云虚小动作不断,但是大忌讳从没犯过。

    否则早就乱套了。

    云虚沉吟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尽快撑起一个大局,把我们保护起来。当然,能不动用周嘉敏这颗棋子最好,否则太亏了。如果实在没办法,也行。”

    风沙不满道:“按道理,谁掌总谁撑起大局,为什么又是我?”

    云虚理直气壮地道:“因为我是你的小情人,平常的时候千方百计地讨你欢心。撑不住的时候,找你帮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风沙黑着脸道:“你哪里讨我欢心了?我怎么不知道?”

    云虚笑盈盈地道:“是你不想要,又不是我不想给。你看,我不过想送你一些酒女,想让你愉快一下,结果你居然把大衍之数扔出来数落我呢!”

    风沙哭笑不得。

    “不管你喜不喜欢,那些酒女我给你留着。”

    云虚看似巧笑嫣然,实则殊无笑意:“你现在就去摸清武书会的情况。射箭之前必须瞄准,瞄准的前提是‘看清’,破局亦然。这还是你教我的。”

    其实事情并没有紧急到这种程度,无非是找个借口赶人走。

    风沙当然听出赶人之意,他完全闹不清楚云虚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起身走人。

    正磨磨蹭蹭地行到门边,与匆匆进门的赵茹撞个满怀。

    赵茹双手环抱胸口,不免又羞又窘,低着头道歉,又赶紧错身而过,碎步跑去向云虚附耳。

    风沙当然不走反回。

    云虚目光闪烁几下,把赵茹挥退,向风沙道:“周皇颁布诏书,宣告自即日起,朝廷官员不得与娼妓逾滥。”

    所谓“逾滥”就是漫无限度的意思。

    云虚又捡诏书之意,大致讲诉了一下。

    简而言之,自此以后,北周的官员狎妓,顶多观之,不能亵玩。

    风沙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道:“这是诏给隐谷看的?”

    隐谷最关心礼教风气这类事。柴兴在武书会当天,颁诏天下,怎么看怎么像丢给隐谷的投名状。越发证明他的猜测无误。

    云虚不答反问:“听说易夕若正在牵头各方筹划一桩盘子很大的风月生意,会不会因此受到重创?”

    风沙一听就知道易夕若肯定给了云虚份额,所以云虚才会这么关心。

    “这你就不懂了,得不到的,才是最想要的;花钱还得不到的,才是最贵的。风月场不会因此萎靡,反而会更加兴盛。受到重创的乃是与谍网相关的部分。”

    就是侍卫司、武德司与白绫负责的那一部分。

    道理很简单:床上当然远比桌上更容易探到消息。

    云虚一听不会影响她坐地分钱,立时放下心来,笑道:“如果真如你所言,真能更加兴盛,更多赚钱,那我回辰流也颁个禁嫖令。”

    风沙苦笑不语。这是赚钱的事吗?这件事说明柴兴很可能已经联手隐谷,要做一些大动作了,亦如之前柴兴联手四灵灭佛一样。

    ……

第九百一十七章 风波叠起

    武书会像是某种契机,吹响了某种号角。

    对某些人来说这是战斗的号角,对于风沙来说,更像是奏起哀乐。

    他身边的环境迅速恶化。

    就在武书会当天,三河帮输掉与王升的比武。

    柴兴驾临会场,三河帮当然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赢武德司的正使。

    王升得寸进尺,直接挑战三河帮帮主伏剑,言语之中多有居高临下地放肆之语。

    伏剑又气又怒又无奈,本想以一招惜败之姿,勉强给三河帮保留点颜面。

    岂知王升那个巴蜀剑王的称号绝对不是白混的,哪怕空着手都能和易夕若过上几招,何况用剑。

    三河帮拥有相当数量的高手,大都出身四灵和隐谷。

    然而,帮主伏剑的武功仅能说还算过得去。

    王升抱有戏虐调戏之意,占尽上风之后,出手颇为轻佻,尽往伏剑胸腹腰臀之处下剑,导致伏剑的衣衫多被划破,弄得她狼狈不堪。

    在周皇的注视之下,伏剑更不免束手束脚,结果一招失手,伤于王升剑下。

    要不是柳艳和伏剑的关系很好,为了好姐妹强行出头,加上纯狐姐妹出面拦住二师兄,伏剑差点被王升当场干掉,就算如此,仍旧受了点伤,好在不算太重。

    至于易夕若,在这种公开场合,她不方便明着帮助伏剑。

    身为武德司副使,乃是王升的属下,她不可能在这种公开场合,反对自己的顶头上司。何况皇帝在场。

    这一场武书会,三河帮帮主伏剑连带三河帮,算得上颜面尽扫。

    伏剑本来处于隐谷的庇护之下,不应该出事,风沙实在没想到居然有人从江湖层面入手,并且找准时机,逼得伏剑不得不亲自迎战。

    风沙心内冒火,想找隐谷讨个说法,结果何子虚的传信先一步到来,言说柳艳毕竟保住了伏帮主的性命云云。

    风沙顿时有火发不出,他不得不承认,柳艳身后的确站着隐谷。

    凡是柳艳支持的事情,与隐谷相关的人士都会景从。所以柳艳一跳出来,在场的风气顿时扭转,逼得王升不敢惹起众怒,不敢过分之极。

    如果换做别人跑出来出头,不会有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

    三河帮这边还没有理头绪,应该首当其冲的易夕若果然遇上麻烦。

    武德使王升在武书会散后,强令探事司接管冰井务的某些事务,比如收编原南唐侍卫司的密谍之属,也就是白绫目下主持的娥皇一脉,及麾下的南唐密谍。

    还把易夕若从“训妓驻演全城”这盘生意当中给踢了出去。

    易夕若本想找赵义说情,结果赵义满脸无奈,来了个一推二五六,全部推到了王升的头上。

    这是武德司内部的职权变动,哪怕彤管身为晋国长公主兼侍卫司特使也无权置喙,根本插不进手。

    易夕若一失权,白绫及手下不仅损失巨大,更立时陷入困境。

    如果是冰井务负责审查,当然什么都好说,换做赵义来审查,白绫及手下一定会遭受严厉的苛待。

    更有可能被彻底拆分,甚至被大量灭口,包括白绫本人都处于朝不保夕的状态。

    探事司派员警告白绫,勒令她限期交出人员名册。

    若非白绫一直躲在勾栏客栈,那就不是警告,而是直接拿人。

    短短数天之内,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

    流珠忽然传急信求救,言说赵府已经被暗探封锁,已经有多名出门的下人不知所踪,其中还包括一名她发展的婢女。

    最关键,赵重光病危,赵大公子正日夜守候。

    家里没了主心骨,阖府上下人心惶惶,赵夫人只能独自支撑,数度派人传信向丈夫和两个小叔子求救,结果人一出门便再无下文,宛如泥牛入海。

    如此下去,恐怕用不了几天,赵府连口粮都会断掉。

    流珠被迫启用密谍渠道,向白绫求救。

    这件事白绫做不了主,找初云密商,初云转告给周宪。

    尽管与风沙仅是分住北楼和东楼,近在咫尺。周宪仍只是附信一封,让白绫交给风沙。

    信中有言,流珠能够把求救信传出来本身就很不正常。此乃连环之局,且是大连环之下的小连环,肯定还埋有后手。

    她要风沙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忍住,更要稳住,顶多以守待攻,不可轻易出手,坚持以花推官来试探水深水浅。

    她认为这一块石头丢下去,无论如何都能看到点水花,至不济也可以吸引人家的注意。

    风沙深以为然。

    跟他关系密切的人连番出事,说明有人盯上他了。这时的确应该抛出一个其实他并不在意,却让别人认为他十分在意的靶子。

    这个靶子立起来的目的,就是让人射的。

    如此,他才有暇找出箭从何来,而不会被冷箭射得焦头烂额。

    恰好彤管派人把丁监作和宫婢芳珂,以及一众暴室奴仆押来勾栏客栈,言说任凭风少处置。

    风沙略一思索,让绘声把丁监作和芳珂带进来。

    两人一进门就往地上扑。

    芳珂直接来了个五体投地,趴在那儿使劲发抖。

    丁监作磕完头又跪起,双手来回掌殴,使劲地抽自己的耳光,重重的啪声之中,哭着喊着求饶命。

    风沙静静地看了一阵,歪头道:“我有一件要命的差事交予,如果成了,你们非但不会死,长公主还会许以富贵。如果不成,你们也可以晚死几天。选罢~”

    这种条件,当然没得选。

    两人呆滞少许,然后争先恐后地许诺,更是连声表达忠心。

    风沙满意地点头,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俩就是长公主的特使,密派于汴州府衙花推官的身边,必须助他在升格的开封府衙之中占得一席之地。”

    两人相视一眼,满目皆是不能置信。

    “无论他有任何要求,满足他。”

    风沙淡淡地道:“哪怕杀人,哪怕灭口,不怕事大,只要功成。暴室那些人,归你们使唤,打个下手。无论需要任何帮助,都可以向长公主求助。”

    丁监作小声问道:“长公主那边……”

    他想问长公主会否同意,又想问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能代长公主做主。但一转想到自己的处境,又实在壮不起胆子。

    风沙柔声道:“长公主会同意的,其余的别多想、别多问。好不容易捡回条命,丢起来却很容易。”

    两人立时噤若寒蝉。

    ……

第九百一十八章 风波叠承

    值此焦头烂额之际,云虚终于召开核心聚会。

    地点定在惠和坊的闽商会馆。

    原因无他,这是她所能找到最安全、最保密的地方。

    风沙为了维护马玉颜和闽人出过大力,云虚也出力不小,多次以辰流公主身份对马玉颜表示支持。

    虽然名义上的支持远远大于实质上的支持,在闽人的眼中仍是雪中送炭,对辰流的柔公主算得上万分感戴。

    加上风沙也要出席,因此闽商会馆的张馆长无比慎重,方方面面亲自安排,力求隆重奢华的同时,还不能出任何纰漏,尤其注重低调和保密。

    对于闽人,风沙绝对信任,让马家姐妹出面协调,并加强内外防卫。

    两女之前就奉主人之命,一驻会馆,一驻会馆的外围,保护闽商会馆不受明教的报复,这次自然驾轻就熟。

    这天午时,闽商会馆。

    后院,密室。

    不大的密室排满了席座,远比席座更多的是灯烛,且是来自海外的龙涎蜜炬,以晶莹剔透的琉璃罩笼之。

    因此室内不仅十分明亮,且香氛怡人,加之种种奇珍装设,显得异常奢华。

    云虚高坐上首,俏脸板得相当严肃,紧抿红唇,一言不发。

    风沙坐于左首首席,宫青雅正坐于他的对面,占据右首首席,寒眸冷视,同样不发一言。

    两人坐定之后,云虚方才朗声道:“诸位请进。”

    少许之后,易夕若、韩晶、云本真,伏剑依次进门入座。

    进门和入座的顺序,意味着她们在七人核心当中的排序。

    如果私下需要协力做什么事,低位听命于高位。

    上次核心聚会,韩晶人在君山,没有参加,所以空座于末席,今次地位明显升高,直接跃过了云本真和伏剑。

    伏剑见诸人尽数入座,缓缓地道:“这次请诸位来此聚会,乃是商讨如何应对当下艰难的形势,还请诸位畅所欲言,摆开困境,共商对策。由我开始。”

    她转目扫过及人,目光在风沙的脸上停留少许,继续诉说。

    “辰流欲求北周册封,遇上阻碍,礼部官员对我国使团的人员一躲再躲,显然获得了高层授意。目前尚不知风从何来,仅猜测或许跟吴越三公子钱瑛有关。”

    风沙暗暗撇嘴,开封府正在升格,诸事繁多繁琐,加上灭佛终止,很多摊子子缺了金援,北周朝廷正焦头烂额地收拾烂摊子,哪有功夫理会辰流的册封。

    这件事想要正式提上议程,只可能在开封府升格之后,也就是宫青秀献舞之后。

    对此,云虚当然心知肚明,如果仅是为此,云虚根本不着急召开核心聚会。

    因为四灵内斗的关系,云虚显然很不情愿陷入政治纷争,所以想把聚会拖得越久越好,最好拖到辰流获得北周册封之后,免得被诸人的事情拖进漩涡。

    突然召集聚会,八成因为易夕若失权,被赶出那盘大生意,送给云虚的份额自然也就落空了。

    到嘴的鸭子居然飞跑了,以云虚的小气,恐怕气得跳脚,这才跳出来想要集合大家之力,把鸭子给她夺回来。

    当然,这件事云虚肯定不会由自己说出来,她仅需支持易夕若足矣。

    正在风沙腹诽的时候,宫青雅盯着风沙冷冷地道:“你不说,我说了。”

    风沙回神干笑道:“青雅,咳,当然是宫楼主优先,有什么困境,请讲。”

    宫青雅哼道:“没有。”

    风沙继续干笑。

    云虚圆场道:“风少,你说。”

    风沙嗯道:“我受到四灵和隐谷的双重牵制,目前有力施展不开,更无处借力,最关键完全看不清形势。暂时有个投石问路之策,我给大家大致讲讲。”

    将花推官当问路投石的事情说了。

    易夕若忙接话道:“明白了,我也会着冰井务关注他,设法暗中推助。实不相瞒,我现在的境况十分艰难……”

    顿了顿,叹气道:“冰井务那摊,屡遭王升和赵义的联手打压,尤其王升居然每每获得陛下的支持,就我所知,他的背后有人能够与陛下直接沟通。”

    云虚插嘴道:“这件事我请宫楼主亲自查过,王升背后的人乃是盖万,盖万的情况夕若姑娘已经告之于我,你们还有谁不清楚,可以私下向夕若姑娘询问。”

    韩晶和云本真对盖万的情况的十分了解,这番话是说给伏剑听的。

    易夕若点点头,继续道:“盖万身边有风少和宫楼主埋下的眼线,名为柔娘。未免打草惊蛇,宫楼主暂时并没有与之联络……”

    风沙暗暗吃惊,上次去找彤管之前,他和周宪逛夜市,曾经偶遇柔娘,柔娘还帮他解了围。

    他一直以为是王升把柔娘从益花楼救走,实在没想到柔娘居然到了盖万的身边。

    之前宫青雅经常去益花楼教诸女杀人的招数,宫天霜回来之后,她再也没有露过面,导致现在还剩三个女人活在益花楼里没事做。

    这三个女人本来就各有来历,又是被当成杀手主事来培养,学了太多杀人的技巧,并被炼蛊之法炼成蛇蝎,放出去实在太危险,留在身边更加危险。

    于是他打算让三女暗中跟随丁监作和芳珂,作为策应,一来监视,二来保护。主要负责灭口之事,既针对碍事的人,亦针对丁监作和芳珂,乃至花推官。

    正好三女也被风沙取姓为花,巧得像是宿命一样。

    这时,易夕若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再隐瞒。钱三公子钱瑛还有另一个身份,乃是明教的少主先意明使。”

    诸人无不诧异。除了云虚,她显然已经知情。

    风沙讶道:“难怪明教在两浙一十三州势力强大。”

    易夕若偷瞄他一眼,小声道:“自他来到汴州之后,对我十分冷淡,似乎不太满意善母让我成为净风圣女,导致我在明教说话越发不好使。”

    这话半真半假,钱瑛仅是装成与辰流使团的船队同行,其实本人早就抵达汴州,那时对她还挺热情的,后来莫名其妙地冷淡下来。

    她在车辂院一战帮钱瑛放走了萧思,还是以三河帮的货船偷运,这可是大大得罪风沙的事情,所以她不敢把情况说透。

    ……

第九百一十九章 风波叠转

    听得易夕若一番诉说,风沙转念问道:“武德司那摊,生意那摊,加上明教那摊,都出现问题,那么易门的情况又如何呢?”

    “风少实在敏锐。”

    易夕若幽幽地道:“随我一同来汴州的师弟易无咎最近与赵义打得火热,虽然尚未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但是我十分担心他们会联手在冰井务架空我。”

    赵义和易无咎仅是在武德司有点关系,本不该这么亲密,不过易门和明教之所以搭上线,乃是佛门的弥勒宗牵得线,而弥勒宗和明教又非同一般的亲密。

    于是明教少主钱瑛牵头,让赵义和易无咎在另一个层面也搭上了交情。

    简而言之,如果易无咎最终选择反水,完全可以与钱瑛、赵义合谋,在武德司和易门两个层面同时架空易夕若,而非仅限于易夕若认为的冰井务。

    风沙和云虚相视一眼,这并没有出乎两人之前所预料,易夕若果然首当其冲,被人全面针对。

    幸好云虚及时请动宫青雅去白矾楼坐镇,否则情况将会更加糟糕,易夕若本人都会有危险。

    韩晶适时道:“我的困难在于伏剑受伤,三河帮上下人心浮动,各方亦蠢蠢欲动。我拜托圣门支持,所以目前东水门码头还算安稳,扩张的触角则全面回缩。”

    韩晶接替马玉颜帮风沙掌总事务,乃是风沙的外务大总管。

    伏剑到来之前,她顺带帮三河帮经营汴州的驻点。

    伏剑到来之后,她已经抽身,但是依然保有巨大的权威。

    伏剑受辱并受伤之后,她则代为打理,帮忙收拾人心。

    伏剑红着脸蛋欠身道:“宫天离行事不慎,武功不济,给柔公主,给大师伯,给风少,给大家丢人了。”

    她拜入宫青秀门下之后改名为宫天离,对外也如此表名,只是大家习惯了以伏剑称呼之,亲近的人大都没有改口,只有对外的正式场合才会唤以新名。

    宫青雅冷哼道:“幸好你不是我的徒弟,否则你安有命在。”

    她这么上杆子地追踪王升,并查出王升背后的盖万,绝非应云虚所请,云虚的面子在她这里顶多让她坐镇白矾楼,旁的事情根本懒得理会。

    全然因为王升在武书会上当众欺辱伏剑,让宫青雅怒火中烧。

    她恼火师妹越过她接掌升天阁是一码事,容不容得别人欺负她的师侄又是另一码事。

    当然,看师妹教出个不成器的徒弟,她既暗爽又羞恼,还不乏解气,心道师傅你在天有灵,是不是应该后悔自己所托非人。

    总之,她的心情复杂的很。心想要出头,也该是宫青秀给自己的徒弟出头,她才不会管。

    若非如此,王升已经死得透透的,绝对活不到现在。

    宫青雅的话,令伏剑羞赧不已,低低垂首,嗫嚅不言。

    韩晶说完,本该轮到云本真说话。

    伏剑排于最末,因为致歉才抢先发声,是以偷瞄云本真,希望她帮忙缓颊。

    云本真往主人看了一眼,不发一言。

    还是韩晶出言缓颊。

    “大家说到现在,发生的种种情况,抛开四灵和隐谷,大都跟王升有所联系,哪怕赵义也可以追溯至王升,毕竟他是武德副使,王升是他的顶头上司。”

    韩晶思索道:“不过,王升仅是个小人物,背后一定有十分厉害的人物掌总,否则不会突然之间全面火起,任谁在毫无防备之下,都难免被打个猝不及防。”

    诸人纷纷点头。

    “问题在于,他背后到底是谁?”

    风沙沉吟道:“盖万?不至于,这小子同样仅是一枚弃子。那么是柴兴?我认为也不至于,柴兴没这么小气,也没那么多精力,如此大费周章,专门针对我?”

    韩晶道:“柔公主遭受礼部冷遇,恕我直言,若说钱瑛专门针对,似乎有些牵强。但是,钱瑛同时也冷遇夕若姑娘,似乎又有些关系,不能全然抛开不理。”

    风沙和云虚相视一眼。

    云虚道:“其实早在之前他曾来找过我,语带威胁,想要逼迫我出面说服风少和宫大家为支援渤海而牵头筹措物资。让我给打发走了。”

    其实是风沙出得主意,让赵仪管账。这一招实在太损,钱瑛听完之后,忙不迭地跑了,再也没敢登门。

    云虚当着众位核心人物的面,当然不会故意涨风沙的威风,仅是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

    韩晶也没有深究,仅是点了点头,掰着指头道:“目前数出的麻烦,来自于王升、盖万、赵义、钱瑛,以及柴兴。如果让我做出判断,首先抛掉那两枚弃子。”

    除了漠不关心的宫青雅,诸人无不对视,而后缓缓地点头。

    韩晶又道:“亦如风少所言,柴兴不会大费周章专门针对。但我认为,就算柴兴没有直接插手主导,起码在更高的层面对此乐见其成,可能顺手推上一把。”

    风沙肃容道:“没错,无论最终如何定策,必须要打出足够的富余,预作防备,免得猝不及防。”

    云虚对韩晶地分析很感兴趣,接口道:“韩先生请继续。”

    韩晶道:“钱瑛我不太了解,但是赵义绝对拥有足够的实力和智慧谋划这一切,尤其他还有动机。一则他的未婚妻与风少旧有宿怨;二则他与佛门交厚。”

    风沙颌首道:“虽然我与佛门达成协议,但是佛门肯定记恨我操刀灭佛,同时又得感谢我手下留情。通过外围给我找点麻烦完全在情理之中,也必须为之。”

    佛门无论如何都会设法让他吃点亏,哪怕吃点小亏也好。形成喝阻之效,免得往后大家都来个有学有样。

    对此,风沙心知肚明,只会选择硬抗,顶多斩断伸向他的手爪,而不会溯之报复佛门。因为他已经占下足够多的便宜,佛门也会见好就收,没必要没完没了。

    韩晶见风沙认可,继续分析道:“单独把赵义和钱瑛拿出来,好似无所联系。如果加上佛门,情况就不一样了。”

    风沙和云虚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易夕若则是一愣,脸色难看起来。

    ……

第九百二十章 风波叠结

    韩晶是在暗示通过明教和佛门,赵义和钱瑛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人物完全可以形成密切的联系。

    赵义代表佛门,钱瑛代表明教,两者都有报复风沙的强烈动机和足够的实力。

    风沙思索一阵,沉声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我认为应该分为天地两层,天是高高在上的意志,地是魑魅魍魉地作妖。天上意志不变,地上作妖不断。”

    “风少一语中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云虚更像是在称赞自己,继续道:“现在陷入危机的人或者势力,并非仅止于我们。我们仅是被天的意志覆盖压制,所以一众魑魅魍魉才会纷纷现身。”

    韩晶赞同道:“两位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们的应对之策,也应该分为两层。先得撑起大局,抵抗天的意志,才能亮出戈矛,诛杀魑魅魍魉。”

    云虚看了风沙一眼。

    风沙微微地点头。

    云虚立刻拍板道:“这个顺序尤为关键,绝对不能变。如果顶着压制对付魑魅魍魉,一旦形成僵持,只能身不由己地求诸于天,届时只能听天由命了。”

    三人这一番云山雾罩,易夕若多少还能听懂一点,知道“天”可能是指柴兴,魑魅魍魉则是指他们现在遇上的具体麻烦。

    伏剑则一脸懵逼,完全不知所云。

    其实“天的意志”,还包括了隐谷。这一点只有风沙心如明镜,连韩晶都没有想透。

    毕竟她并不像风沙一样直接周旋于四灵和隐谷之间,频繁地来回借力,没有切身的体会,难以想象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一旦定下了总体战略,具体战术马上呼之欲出。

    云虚负责撑起大局。

    这一点,风沙和云虚早已经通过风,其实还是以风沙为主,云虚仅是冠名之。

    风沙当时认了,这会儿自然也认,这件事看似他吃亏了,实际上会让云虚更加依赖他,对他重新掌总大有裨益。

    如果他不同意的话,刚到汴州的云虚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撑起任何大局。

    今次核心聚会根本开不起来,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另外,诸人必须合力打开“天眼”,尽速驱散笼罩于眼前的迷雾,也就是尽量收集相关情报并共享之。如此才能看清冷箭何来,前方有没有陷阱之类。

    这也是本次核心聚会最大的收获:大家一致认为应该各自任命一位专职的情报总管,方便彼此间互通有无。当然,宫青雅不置可否,大家当她默认。

    若非这次被人家打了闷棍,又蒙着眼睛挨了一通乱棍,诸人未必愿意共享自己最核心的机密事务。

    如今也算因祸得福,一旦开始情报共享,七人更加密不可分。

    总之,大局撑起之前,所有人必须收敛忍耐,但并非什么都不干,而是提前占据所有要津。

    以守代攻,就像蜷缩的刺猬,哪怕现身于明处,依旧让人难以下嘴。

    隐蔽待攻,就像觅食的狼群,藏于视线不可及处,盯住所有的猎物。

    总之,大家围绕同一战略,各展战术相互支援,相互配合。

    只等大局撑起,便是全面反攻的号角,将一切魑魅魍魉瞬间扫清。

    ……

    数日后,两浙尼寺。

    善母依然支玉臂斜倚于卧榻之上,仍旧仪态万千,美艳绝伦,同样香氛怡人,令人心悦,曼妙诱人之芳姿好像亘古未变。

    座下三人,钱瑛、赵义、符尘修。

    钱瑛忿恨含恼,赵义神情依旧,符尘修蔫头耷脑。

    三人相对而坐,沉默好半天。

    钱瑛终于开口,盯着赵义道:“本以为黄云柔仅是那么随口一说,结果你二哥不仅听信,居然还得寸进尺,公开宣布代我二哥筹措物资!这,这算怎么回事?”

    赵义淡淡地道:“实非我愿,但也并非无可奈何。”

    钱瑛皱眉道:“那你说怎么办?传闻他已经抢在我的前面说动宫大家,一旦宫大家当真出面,那就再无挽回的余地,谁还会理我?”

    赵义微微一笑,颇为神秘地道:“再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钱瑛不悦道:“少给我打马虎,你不会和着你哥一起来哄我吧?还几天?再过几天,恐怕木已成舟。”

    赵义敛容道:“凤翔军使王景率军西征攻蜀于凤州被阻,战事陷于僵局,西征之师的军需供应不继,有全军覆没之虞,诸位宰辅无不焦急,请求罢兵。”

    蜀国灭后,巴蜀混乱。

    辰流无力以小吞大,北周则受到多方牵制。

    尽管两国皆对巴蜀虎视眈眈,并没有真个进入,导致巴蜀的江湖势力崛起,代政权统治地方,形成正邪对峙的格局。

    五家大帮会联合起来会共治巴蜀,称为川盟。魔门和魔教亦趁着混乱在蜀地大肆发展,形成与川盟对抗的圣明联盟。

    是以,钱瑛对当下蜀地的情况十分了解。

    北周西征,侵犯了魔教也就是明教的利益,如今受阻,钱瑛不免得意,冷笑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当今之蜀并非旧蜀之蜀,上青天并没有那么容易。”

    顿了顿,皱眉道:“等等,你别打岔,这跟你哥有什么关系?”

    赵义轻声道:“修儿从她大姐那儿探到一个消息,周皇有意遣派我二哥作为特使前往前线视察战局。他人都离开汴州,还能筹什么物资?”

    钱瑛知道符尘修的大姐就是符皇后,忍不住拿眼神询问。

    符尘修好似一直怏怏不乐,勉强打起精神,缓缓地点头。

    钱瑛大喜过望,喃喃地道:“那就不会有假了。”

    他忽然定眸,向赵义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似笑非笑地道:“北周军刚吃败仗,恐怕会乱上一阵,说不定哪里飞来支冷箭,让你的二哥英年早逝也说不定。”

    赵义岔话道:“你可知道最近官场上新星闪耀,韩通带着他到处赴宴,数日之内多番赞誉,晋国长公主更向陛下举荐,说此人乃是开封府尹的不二人选。”

    钱瑛露出个我懂的笑容:“倒是听说了点,姓花的家伙区区推官,韩通那个大老粗居然越过兼知汴州府的王卜,把他放到次席,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汴州正在扩建开封府的关系,目前最大的实权人物就是总领开封扩建事宜的京城都巡检韩通。

    王卜仅是挂着汴州府尹的职务,实际上不管具体的事务。

    但是,再怎么不管事,王卜也是堂堂左散骑常侍、端明殿学士,柴兴的心腹谋士,更是花推官的顶头上司。

    韩通此举,跟直接打王卜的脸没有任何区别,顿时把花推官推上了风头浪尖。

    赵义轻声道:“有些事你或许不知道,我也不方便讲清楚。只能告诉你,韩通的行为来自风沙的意志,晋国长公主的举动出自风沙的授意。”

    钱瑛悚然一惊,失声道:“这么推举一个小小的推官!这个姓花的和他什么关系?他到底想干什么?”

    赵义垂目道:“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

第九百二十一章 连番熄火

    开封府尹这个职位非常重要,但要看是谁来任职。

    如果是皇子任职,那就等于宣告此乃储君。

    如果是皇帝的心腹任职,诸如王卜,多半是挂职。

    如果是重臣任职,权力将会非常之大。

    如果仅是个根底不厚的家伙任职,将会十分倒霉。

    毕竟都城之内高官显贵比狗还多,一旦压不住场子,天天受气不说,还很容易被皇帝当成替罪羊宰了给四方解气。

    所以,赵义对风沙大力推举花推官的举动十分疑惑。

    他并不想轻易显山露水,不小心踩进人家的陷阱,让钱瑛先去试试水深水浅正当合适。

    钱瑛果然很好奇,顺着赵义的话道:“这事也简单,我让人去探探那个家伙的底好了。风沙这么力挺,想必是个软肋,可以试着掐一下。”

    赵义心里十分满意,也不乏得意,但也知道钱瑛好哄,善母难骗,他不能当着善母的面太过撺掇,免得让善母瞧出蹊跷,于是再度岔话。

    “另外一件事我也遇上点麻烦,易夕若居然把望东楼主请来坐镇,还放话说谁敢抢她的生意,她便请出望东楼主当面谈心。”

    赵义哼道:“王升实在胆小,愣是被吓住了,居然乖乖地把那单生意从探事司又交回给冰井务,我不方便明着拦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易夕若在那儿得意。”

    王升是江湖人,且是出身蜀地的江湖人。

    宫青雅离开辰流之前,西风山庄在中原无甚名气,但是在风沙的经营之下,早就在蜀地声名大噪,一身招牌风裙在巴蜀之内可以称得上横行无忌,纵横无阻。

    当他得知西风山庄就望东楼在江湖上打起的名号,心里不打怵才真是见鬼了。

    尤其望东楼楼主于高平之战阵斩北汉骁将,给高平之胜奠基,无论在柴兴那里,还是在军方面前,那都是记上一份情,很有面子的。

    王升也好,王升背后的盖万也罢,绝对不敢轻易得罪,更知道自己的武功有几斤几两,反正没办法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绝对不会傻到找死。

    钱瑛听得眉头皱紧,冷声道:“这么说易夕若这一处火头也熄火了?晋国长公主那边呢?”

    赵义叹气道:“她宣称府里闹鬼,从洞真宫请来洞真宫宫主,带着一帮女剑修日夜作法驱鬼。”

    钱瑛脸色一变:“洞真宫!那不是隐谷……”

    “不错,洞真宫的宫主正是青娥仙子的徒弟。”

    赵义苦笑道:“洞真宫宫主亲自入驻长公主府,哪个妖魔鬼怪还敢侵犯?哪怕隔着三条街都恨不能绕着走,什么魑魅魍魉也不敢作妖。”

    钱瑛忍不住道:“洞真宫那不是,那个,她身为公主,怎么敢请洞真宫?还真的请动了?”

    洞真宫建立的目的就是用来囚禁犯了罪的皇室女子,换句话说就是针对晋国长公主这种身份的女人专门建立的。

    按理说,洞真宫不会,也不能跟皇室中人搭上交情,皇室中人尤其是女人,更不会试图亲近洞真宫,这是很犯忌讳的事情。

    然而,虽然柴兴认郭武为父,改姓为郭,毕竟不是真的姓郭。

    郭青娥绝对不会帮柴兴这个外姓皇帝囚禁自己的亲姐姐,因此这个忌讳对两女来说根本没有。

    尤其她们两个乃是唯二存活于世的郭武嫡系血脉,其他兄弟姐妹全部死绝了,可想而知,两姐妹的关系多么地亲密。

    彤管跑去求妹妹帮忙,当然有求必应。

    钱瑛对此关系并不知情,自然百思不得其解。

    赵义则是从佛门那边得知郭青娥乃是晋国长公主郭寿安的亲妹妹。

    郭青娥自幼被父亲送到隐谷,对外宣称早夭,成为隐谷的行走代言之后,隐谷向百家公告过相关的情况,所以百家高层对郭青娥的出身大多了解。

    钱瑛恼火道:“三河帮那边呢?不会也熄火了吧!三河帮帮主已经被王升打伤,三河帮更是颜面扫地,都这样了,难道还烧不起一把火?”

    “江湖风传三河帮帮主乃是宫大家的入门弟子,虽然入门最晚,但是最得疼爱。有人跑去启圣院向宫大家求证,确认无误。”

    赵义苦笑道:“有宫大家的面子,保管什么邪火也烧不起来。”

    伏剑在江宁的凰台宴会上正式拜入宫青秀门下,与宴的见证者虽然不少,但都是南唐各方势力的高层。

    江湖离这么高的层次差得好多层,加上升天阁和三河帮刻意低调,并没有大肆宣扬,汴州离江宁又实在太远,所以并非人尽皆知。

    直江湖上突然传起风声,觉得“宫天离”似乎是升天阁的字辈,三河帮又与升天阁同出辰流,是以开始揣测三河帮帮主宫天离的身份。

    赵义知道后倏然一惊,赶紧找佛门查问。

    这才发现不仅宫天离根子很深,三河帮更是同时拥有隐谷和四灵双重背景。

    赵义并非完全惹不起,但是根本得不偿失。

    就好像本打算杀鸡儆猴,想抓来一只鸡,结果抓来一条狗。

    被鸡啄一下没什么,被狗咬一口那就疼了,实在很不划算。

    钱瑛听得脸黑,闷闷地道:“绕着风沙点了一圈火,结果连一个火头都没能烧起来,我还就不信了,他真就刀枪不入,万法不侵?你到底行不行啊?”

    赵义默不吭声。他知道风沙很难缠,但是难缠的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他的预料,就像往深潭里使劲扔火把,火把瞬间熄灭不说,甚至连点水花都没能激起。

    越是这样,越感觉水潭深不可测,好似潜伏着一头鸿蒙巨兽,随时都可能暴怒,出水暴扑,将潭边的他一口吞噬。

    钱瑛怼赵义,令符尘修十分不满:“大多是义哥和我出力,你就跑了一趟瞻云馆而已,还好意思抱怨。”

    钱瑛不悦道:“义兄出力我认,符三小姐又出了什么力,不妨说给我听听?”

    “我当然也出了力。”

    符尘修恼道:“是我拉着三叔和盖将军,还有那位武德使把赵舒家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已经确认赵舒身边有一个南唐密谍,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

第九百二十二章 矾楼歌坊

    符尘修的话令赵义暗暗叹气。

    风沙根本是南唐密谍在大周的最大后台,包庇“一个”南唐密谍算事吗?

    这种对任何人都无往不利的大帽子,对风沙完全不顶用。

    奈何这种高度机密,他不可能透露给符尘修知道,仅是干劝。

    可惜符尘修顽固倔强,根本不听。

    钱瑛倒是眼睛一亮:“据我所知,风沙对那位赵大公子还是很上心的,然后呢?”

    符尘修顿时蔫巴,垂头丧气地道:“风沙没来,来了好几百蛮卒,我搬出大姐都吓不住他们,见人就打。然后,我,我们就散了。”

    这些蛮卒乃是秦国公的亲卫。

    当今天下动乱多年,各地军使亦割据多年,其亲卫牙兵往往与主上休戚与共,哪怕造反都跟着一起,乃是最为忠心的一批人。

    如今主上病重,大公子正日夜服侍,居然有人趁虚而入,围了只剩女眷的大公子府,这还了得!

    一众亲卫哀怒之极,当然往狠里下手。别说搬出符皇后,皇帝当面他们都敢砍了。

    偏偏符尘修骄纵惯了,不信邪,以为搬出大姐,这些蛮兵就会服软,于是硬干蛮上。

    结果密谍没抓成,她自己反倒被那群暴怒不已的亲卫给抓住,差点当街轮了。

    幸好赵义一直躲在附近盯着,及时把人给抢了回来。

    钱瑛不明白具体情况,继续追问细节。

    符尘修又羞又恼,侧头娇哼,理也不理。

    钱瑛皱着眉头,目射冷芒。围着风沙放了一圈火,火把丢尽不说,还累得腰酸背疼,结果人家连半根毫毛都没有伤到。

    他仿佛能看见风沙冲他满脸讥笑的样子,不免恼羞成怒。

    善母忽然启唇道:“兴风不作浪,浪恬波静,必有伏藏。火浪三叠,灼碎岸沙,沙火现莲华。”

    她很敏锐地发现三人遇上的仅是防守而非反击,如此虚不受力,且绵里藏针,说明人家游刃有余,有能力反击。

    明明有能力反击,偏偏不反击,说明有所顾忌,不能反击。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要趁火打劫,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两次不行,那就三次,反正对方不敢还手,只能干挨打。

    钱瑛心下腹诽,善母什么都好,就是专爱说些模棱两可、似似而非的话让人猜测,从来不给句准话,更不直接说透。好好说话会死啊!

    赵义倒是若有所悟。

    善母前一句分明在说对方的反应,后一句则在告诉他们应该如何反制。

    “必有伏藏”四个字乃是在提醒他们必须万分小心,万不可打顺了手,得意忘形。

    赵义敛容垂首:“善母大智慧,赵义谨受教。”

    ……

    桃花洞,贵宾厅。

    诺大的华厅灯火通明,然而仅有四位客人:风沙、赵仪,绘声、薛伊奴。

    尽管赵仪一口一个红颜知己,在风沙看来分明这小子的小情人。

    薛伊奴紧挨着赵仪坐,仪态万千向风沙举杯,明媚地笑道:“托风少的福,奴奴已经从乐籍除名,从此往后已是自由身,不再受教坊司约束。”

    赵仪通过风沙戳破了教坊司的金刚不坏身,符后不敢得罪风沙,只能让步,勉强保下教坊使,主持东西教坊的两名副使则被罢黜,换成了柴兴和赵仪的人。

    于是,薛伊奴顺理成章地解除贱籍。

    看似很简单,其实难于登天。如果不是她成为赵仪的情人,赵仪又恰好卷入帝后之争,并且借风沙之力助皇帝胜之。

    否则别说这辈子,哪怕下辈子,下下辈子,皆属贱籍,子女后代世代从乐,永不得解脱。

    风沙笑了笑,举杯回敬。

    薛伊奴一口饮尽,持绢轻抹唇角,又斟满一杯,举杯道:“大恩不言谢,奴奴还是想谢。”仰头一口,两颊浮嫣,媚光灿烂,美艳不可方物。

    绘声一面帮主人满酒,一面盯着薛伊奴露出羡慕的神色,跟着主人再威风,也无法改变她是贱奴的事实,好在主人帮孟凡解除了贱籍,孟氏血脉得以延续。

    一念至此,她不由把丰腴柔软的身子更往主人挨紧了些,姐姐不在身边,只有她有机会讨好主人,主人喜欢她,孟凡才会有前途。

    风沙再度举杯饮尽,见薛伊奴还想敬第三杯,阻止道:“实不相瞒,最近应酬有些多,现在也是刚下席不久,差点喝吐,实在不胜酒力,还请伊奴姑娘见谅。”

    大局当然不是想撑就能撑的,需要契机,更要找到切入点,他不得不放下清静,频繁会客。

    然而,他好色的名声实在声名远播,连一些相当正派的百家中人都会特意选几名姿色相当出众的女子陪席,以活跃气氛。

    有正派,当然也有不正派,而且远远多于正派。

    所以,这几天他要么陷在脂粉团里,要么陷在混酒的脂粉团里,无论香风还是酒气都足以让人醉而不醒。

    这并非什么好事,会导致严重的后遗症:

    无论多漂亮的女人,现在落在他眼里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管环肥燕瘦,已经审美疲劳,根本提不起半点兴致,恐怕一时半儿都别想好。

    自打进门入座,赵仪一直没有作声,突然轻笑道:“伊奴姑娘还有事要求你呢!你不喝敬酒,她怎好开口?”

    风沙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苦着脸又仰头灌了杯酒,难受的模样就像捏着鼻子灌了一碗没有加蜜的苦药,砸吧着嘴,哑声道:“什么事,说吧!”

    赵仪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毕竟两人现在难兄难弟,加上任松那小子,三个人必须抱团才能取暖。

    薛伊奴赶紧让自己补敬了一杯,好似辣喉般吐了吐舌头,露出俏皮的歉然模样,笑道:“听说白矾楼东主成立矾楼歌坊,欲练歌舞伎驻演全城。”

    易夕若以白矾楼为基础,准备扩建成一座超大规模的酒楼,打算取名为矾楼,由白绫负责矾楼歌坊。

    矾楼现在远没有建成,所以矾楼歌坊先从状元楼开始入驻,再于玄武和朱雀旗下的酒楼开始巡回驻演,渐渐推广至全城。

    风沙笑了起来:“伊奴姑娘乃是教坊司舞旋色的班首,艳靓汴梁城,若有意来矾楼做舞教头,我相信矾楼歌坊的坊主一定会倒履相迎。”

    薛伊奴小声道:“听说矾楼歌坊欲择适当女子捧红,不知奴奴有没有机会。啊!奴奴不仅会跳舞,也会唱曲,现在就可以唱给您听。”

    风沙恍然。

    开封府成立大典将至,上至权贵富豪,下至普通百姓,乃至皇室贵胄、满朝公卿,包括柴兴本人都会参加。

    想要打响矾楼歌坊的名声,当然需要捧红一两位名角,没有比这次大典更合适的机会了。易夕若和白绫正在物色合适的人物。

    矾楼歌坊乃是侍卫司、武德司与娥皇一脉共同合建,赵仪当然深悉内情,也知道谁才是能够真正拍板的人。

    风沙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舍得让自己的小情人抛头露面,以色艺娱人。

    ……

第九百二十三章 托三献四

    薛伊奴的确会唱歌,唱得还挺好听,哪怕不配曲清唱,仍然称得上娇声撩人,勾魂荡魄。

    “髻鬟狼籍黛眉长,出兰房,别檀郎,角声呜咽,星斗渐微茫。露冷月残人未起,留不住,泪千行。”

    歌喉柔绵婉约,娇颜眉目传情,纤手挥转似舞,唱得乃是风月场上最流行的花间集选词。

    这首词其实是在描写男女欢好之后依依不舍的离别情形。

    不由得风沙不斜眼看赵仪。

    赵仪倒是听得相当入神,余光瞅见风沙的眼神,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向薛伊奴柔声道:“你领着绘声小姐出去转转,我有点事要跟风少谈谈。”

    薛伊奴乖巧地嗯了一声,盈盈起身去牵绘声的手。

    绘声看了看主人的眼色,笑着伸出手让薛伊奴牵走。

    待两女出门之后,赵仪敛容道:“想必风少正在疑惑我怎会把伊奴姑娘托付给你。”

    风沙坏笑道:“我知道有所谓托妻献子的交情,还真没听过托情人献私生子的交情。”

    赵仪不接话,岔话道:“王景率军攻蜀,战事陷入焦灼,军需供应不继,有全军覆没之虞。陛下派我去前线监军,没有给我充足的反应时间,今晚就要离城。”

    风沙悚然一惊,沉吟不语。脑中极速推演赵仪此行将会导致何种局面,过了少许,也叹了口气。

    “柴皇布了好大个局,大局之中还套着许多小局,不仅你我尽在其中,四灵也已入瓮。最关键,此乃平边策施行的起手式。”

    赵仪沉声道:“不错,正是‘佯装攻蜀,反手攻唐’之策。”

    风沙思索道:“你这一去,你爹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被拖下水。护圣营怕是要为柴皇攻略蜀地,并看守其门户,还是自备干粮,不拿工钱那种。”

    “那也未必。”

    赵仪正色道:“就算我父亲和岳丈一齐点头也没用,朱雀总执事不会同意。你应该很清楚,除了反击入侵和自保,护圣营能不动绝不动。”

    赵仪的父亲是玄武总上执事,护圣营左军使;他的岳父是贺贞的父亲,白虎总执事,护圣营右军使;朱雀总执事负责后勤军需的供应和调度。

    想要调动护圣营,必须三位总堂总执事一起点头,缺一不可。

    通常只有针对不义之战,三位总堂总执事才有达成一致的可能性。

    “原来是原来,现在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风沙撇嘴道:“青龙无首,你爹完全可以绕过朱雀总执事直接向青龙索取军需物资,加上又无副手制约,如果他要强行调兵,谁拦得住?谁又敢拦?”

    赵仪沉默少许,摇头道:“我已经见过父亲,他仅是让我小心安全,并没有调动护圣营的意思。”可以坏规矩,不代表敢坏规矩,否则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我把话丢在这里,护圣营一日不动,你的麻烦将会与日俱增。一开始或许微不足道,仅是警告,到后来一定会危及到你的性命。哼~虎崽遇险,虎父能忍?”

    风沙冷笑道:“你跟我说过,王景乃是郭皇的心腹。所以,柴皇仅需拿晋国长公主威胁,不,暗示他一下,哪怕前线万千兵卒,你也如同孤身夜行。”

    赵仪脸色微变。也就说,如果护圣营始终不动,他一定横死,而且一定是找不到凶手那种。

    “如果你死了,柴兴一定拿王景顶罪,于是牵连到彤管,进而把我也给拖下水。总之,这个局不管正绕反绕,你我都逃不掉。”

    风沙苦笑道:“哪怕你爹不救你,我都得救你,所以护圣营最终一定会动,那还不如痛快点,免得让你一路上担惊受怕。”

    赵仪同样苦笑不已:“我的柴王爷,不带这么坑人的。”

    “当初柴皇派王景领军的时候,恐怕这个局就已经布好。一头拴着你,一头拴着我,一头拴着你爹,加上王景,四头联动,拖住了四灵,也拖住了郭皇余脉。”

    风沙顿了顿,又道:“当然,通过平边策,也拴着南唐,往远了看,还勾连着契丹。毕竟反手攻唐之后,就是转攻契丹嘛!”

    赵仪目光闪烁,缓缓地点头。

    “好心奉劝你一句。”

    风沙睨视赵仪道:“只要柴皇还活在世上,你最好别动旁的心思。就凭这么深谋远虑且环环相扣的一手,哪怕他无皇权在手,你的胜算也超不过五成。”

    赵仪双手举杯,肃容道:“酒可以乱喝,话不能乱讲。”

    风沙嘿嘿一笑,低头喝酒。

    赵仪并没有喝酒,把酒杯放下道:“一旦我离开汴州,怕是管不住钱三。你说钱玑多好的人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风沙哼道:“还好意思说二公子?你那弟弟同样不让人省心。”

    赵仪立刻闭嘴。

    “我跟你讲,最近我正在追查一些事情,隐约寻摸到点苗头,好像看见点他的影子。”

    赵仪皱眉道:“你追查什么事情跟他有关?”

    “好像都跟他有关。咱们定计示弱,打算引出潜在的敌人,结果还真是出乎预料。你知道引蛇出洞,我接着会干些什么,别怪我事前没有警告过你。”

    风沙冷笑道:“看在玄武总执事的面上,我的确不好动他,但是可以动他的未婚妻。如果他舍不得,赶紧扫清首尾,如果他舍得,我更舍得。”

    赵仪一脸无奈,如果他拿赵义有办法,早就有办法了,就是没有嘛!谁让他娘死疼三弟呢!闷闷地道:“我知道了,离城之前我会找他谈谈。”

    风沙把话题转了回来:“只要你那不安分的弟弟不跟着乱折腾,仅凭钱三还翻不起浪,我会摆平。至于伊奴姑娘,我来照顾。”

    赵仪再度举杯邀敬,这次一口饮尽。

    他特意把薛伊奴托给风沙照顾,其实是担心贺贞。

    他并不确定贺贞到底知不知道薛伊奴和他的关系。

    不知道当然最好,如果知道,连他都猜不透贺贞会有何种反应。

    如果心生哀念,由风沙出面安慰,起码贺贞不会寻死觅活。

    如果心生愤怒,贺贞身为玄武观风副使,青龙中执事,想要弄死薛伊奴实在太简单了,一般二般的人根本护不住,也就风沙出面最合适。

    ……

第九百二十四章 以外逼内

    深夜,皇宫,晨晖门上东角楼。

    角楼之角对着白矾楼,于此俯瞰城东,大大小小的夜市形成一条条灯火通明的小河,大多汇入惠和坊夜市,正是原来的鬼市由暗转明。

    灯火川流,宛如银河,更似星空倒映,美不胜收。

    柴兴背手面观,眼光闪烁,默然无语。

    最近的侍卫离他也有十余步远,倒是微凉之秋风亲密地动发抚须,甚至开衫入怀,宽阔的城墙之上长身孤立,显得异常寂寥。

    不远处墙阶转角,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柴兴神情依旧,仅是敛目。

    王卜故意踩着重重地步子走近,手中捧着一沓案卷,在提灯侍卫的引领之下,拜过皇帝。

    柴兴头也不回的沉声道:“多少?”

    王卜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翻动案卷,提灯侍卫赶紧照明。

    过了少许,王卜小声道:“轻伤两千六百四十五人,重伤一千两百一十六人,死者九人,共计三千八百七十人。”

    柴兴冷笑道:“李重这是故意给朕难堪啊!”

    李重是郭武的亲侄子,晋国长公主郭寿安的表兄,前任殿前司指挥使,曾在赵重光的支持下欲与柴兴争皇位。

    柴兴登基之后,李重接替赵重光成为归德军军使,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凡军使兼同平章事,定是虚衔,不过归德军军使乃是实实在在地握着兵权。

    王卜轻声道:“陛下求贤若渴,发下举贤连坐令,李使相此举,确实让陛下陷入两难。”

    郭武代汉,柴兴代郭,朝堂上下备受清洗,方方面面极度缺人,哪怕大开科举,远水也难救近火。

    于是,今年正月,柴兴令朝中群臣各举荐一人,允许不避亲嫌,但是被举荐者如果贪赃无能,举荐者连坐之。是为举贤连坐令。

    柴兴认为这样可以让群臣有所顾忌,不至于乱来,更会主动约束。

    李重也因此举荐了一个人,并于宋州任官,结果此人实乃酷吏,在宋州征收残租,竟致使州民数千人受刑,更有不胜其刑而死者。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舆论滔滔。

    李重还做了一件更绝的事:他居然把此酷吏作为催缴的典范,公开上表朝廷,上书皇帝,要为此人请功。

    王卜刚刚地报数,正是由李重报来,因所谓拒不缴残租而获刑受伤甚至死亡的人数,加起来足有数千人之巨。

    柴兴背负的双手已经捏拳,冷冷地道:“他这是笃定我不能动他!”

    王卜朝柴兴的拳头轻扫一眼,垂目道:“大局为重,的确不好动。”

    攻打南唐,宋州必为主力屯兵之地和发兵之地,大军开拔之后,更是后勤保障的要枢,李重身为归德军军使,军权在握治于宋州,绝不是想动就能动的。

    尤其宋州离汴州实在太近,水路一日可至。

    一旦动之,必起兵戈,一起兵戈,还怎么攻南唐?

    所谓佯装攻蜀,反手攻唐的战略,不过起头,便已终结。

    平边策的明暗两策彻底废了,之前所有的投入和布局同样作废,没有之后。

    好不容易才获得隐谷的支持,好不容易才使包括四灵在内的各方势力自顾不暇,使得阻碍降到最低。

    柴兴最清楚自己到底耗费了多少心血和精力,付出了多少代价,才致如此。

    这次能成,还是卡住了灭佛之后的空窗期,所有势力已经吃饱,加之佛门毕竟尚存,是以各方无不低调,给了他施展的空间。

    再来一次,谈何容易,时间不允许,局势更不允许。

    柴兴忍不住怒道:“如果不动他,举贤连坐令岂不是废了?开了这个先例,以后朕拿什么约束其他举贤之朝臣?难道让朕唾面自干不成!”

    最关键,皇威将严重受损。李重这一招实在太阴损,恨得他心火爆炸。

    王卜道:“陛下莫恼,常言道一物降一物,解铃还须系铃人。”

    柴兴当然知道谁能压住李重,咬着牙道:“秦国公病重,如何约束他?”

    王卜立刻道:“正因为秦国公病重,或许令李使相倍感根松,唯恐大厦将倾,是以反应过激,实在情理之中。”

    柴兴立时冷静下来,目光闪烁,轻声道:“继续。”

    王卜道:“越恐惧的人越易怒,越绝望的人越危险,由此入手,或可缓解。”

    柴兴沉默少许,忽然道:“寿安向我举荐开封府尹之人选,是否与李重有相互应和之意。”

    王卜赞道:“陛下敏捷。不管是或不是,答应晋国长公主之举荐,定可安李使相不安之心。”

    柴兴皱眉道:“如果他不识好歹呢?”

    王卜不答反岔话:“听说为了推举这位花推官,风沙出了大力。”

    柴兴扬眉道:“说下去。”

    王卜道:“风沙陷入弱势,而后晋国长公主举荐开封府尹,再后李使相闹出这么棘手的事情,使陛下陷入两难困境。陛下觉得世上有这么凑巧的事吗?”

    柴兴默不吭声,唯有眸光闪烁。

    “就算这一切都是巧合好了。”

    王卜含笑道:“反正就把事情如此串联起来,然后告之风沙,问他愿不愿意为陛下排解分忧。”

    柴兴笑了起来:“朕若心顺,他自然也会体畅,大家心照,是吧?”

    王卜赞道:“陛下智慧。”

    柴兴敛容道:“这个时候,赵仪应该已经出城,让谁去合适呢?”

    嘴上疑问,眼睛盯上王卜。

    王卜干笑不答,爱谁去谁去,反正他不去。柴兴这一番布局,他涉足太深,没少暗坑风沙,不免有些做贼心虚。

    柴兴目光转向城楼之下,不远处乃是东华门外的热闹街。

    自从解了宵禁,夜市兴起,惠和坊夜市便是城中最大的夜市,正好与热闹相通,逛夜市的游人一条街走到底,逛累了正好在热闹街吃顿宵夜。

    尽管半夜,这里仍旧食客满大街,灯火照腾烟。

    柴兴淡淡地道:“上次谢郭与凌风凌十雨于热闹街同桌吃饭,可惜未能尽善。正好肚子有些饿了,王先生不如陪我出宫夜游,重温民间美食,结交奇人异士。”

    王卜当然知道柴兴的意思,不免错愕,愣了愣才躬身道:“臣去安排。”

    ……

第九百二十五章 倍感刺激

    风沙告别赵仪,带着薛伊奴离开桃花洞,请她再度入驻陵光阁,以保护起来。

    回到勾栏客栈之后,风沙发现异常冷清,问才知道,白绫不在,李玄音也不在,谁也不知道她们去哪了。

    风沙有点心虚,娥皇一脉的南唐密谍投往北周,坏了南唐和契丹联合的大事,他不仅是中人,并且给予娥皇一脉庇护。

    其实在实质上背叛了南唐。

    但是,他并非南唐人,跟南唐唯一的联系就是亡妻李佳音,对南唐无所谓忠诚或者不忠诚。

    他看在亡妻的面上,一直庇护李泽及于北周的密谍体系,已经仁至义尽。

    起码他认为仁至义尽,同时相信李泽,乃至南唐方面绝对不会这么想。

    立场不同,考虑的角度自然不同。

    李玄音对此一切尚不清楚,李泽好像也没有告之。

    一旦哪天李泽告诉了,李玄音将会怎样发飙,他想想头都疼,只能拖一天是一天。他一点都不怕李泽,然而真心头疼自己这个小姨子。

    令他头疼的人,还有宫天霜。

    宫天霜早就回到宫青秀的身边,陪师傅呆在启圣院。有宫青秀看着,近期好像消停多了,并未惹是生非。

    因为最近一直被针对的关系,风沙没有与宫青秀见面,生怕把麻烦给带过去,尤其他跟隐谷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不方便去启圣院,更不方便跟郭青娥打照面。

    宫青秀已经通过宫天霜向他多次抱怨,他只能致歉,并婉拒宫青秀过来找他。

    虽然涟漪看着很小,那是因为七人核心齐心合力给压下了,稍微一个不留神没能压住,任何一处微不足道的涟漪都很有可能迅速卷成滔天巨浪。

    难得李玄音不在,风沙又感到心疲体乏,于是想趁着没人管着的空当,去东楼密室找周宪幽会,结果几乎足不出户的周宪和初云居然也不在。

    唯有楚涉留在东楼闷闷不乐地练功。

    风沙找楚涉仔细询问,才知道钟仪心今天来过,然后李玄音跟她一起走了,紧接着白绫也走了。

    楚涉当然不知道周宪和初云还活着,且就住在东楼密室里。

    周宪和初云离开,也只会走密道,进出谁也不知道,楚涉更不知情。

    楚涉倒是问过白绫去哪,白绫答说去忙活矾楼歌坊的事,楚涉将信将疑,但也不好过问。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从无话不谈到如今几乎无话可说。

    楚涉总觉得白绫心中藏着很多秘密,奈何问也不说,逼问就吵架,令他十分苦恼。

    风沙一听钟仪心带走了李玄音,头皮都麻了,嘴上安慰道:“矾楼歌坊耗资巨大,白小姐乃是坊主,肩上担子太重,难免心事重重,你多担待一下。”

    楚涉忍不住道:“我打听过,矾楼歌坊好像跟永嘉公主没有什么关系,到底是谁的生意?怎么会请她当坊主?”

    风沙有些心神不定,随口道:“你别胡思乱想。这是夕若姑娘的生意,她远道而来,找不到合适的主事,于是托柳艳和花娘子帮忙,她们推荐了白小姐。”

    楚涉跟柳艳和花娘子的交情十分不错,顿时放下心来,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傻笑,过一会儿,小声道:“不知风少有没有差事,我,我可以去做。”

    风沙回过神,上下打量几眼,笑道:“未婚妻太能耐,感觉没面子?”

    楚涉红着脸,微不可查地地嗯了一声,又赶紧加了句:“什么差事我都做,不挑的。总不能老是白吃白住。”

    风沙失笑道:“初云,咳,初云掌柜去世之前已经将勾栏客栈交给白小姐,你俩什么关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楚涉还是坚持。

    风沙沉吟道:“这样,你去找伏剑,让她帮你在城内寻个地方立足立帮,往后矾楼歌坊巡演,少不了麻烦,更少不了护卫,正好需要信得过的人帮助。”

    楚涉先是一喜,又不禁迟疑:“伏帮主她,她帮我这么大的忙,这个,这个……”

    “仅凭你和柳仙子的交情,就值得三河帮大力相助。”

    风沙正色道:“再者说你和花娘子关系也很好,还有孟凡。孟凡这小子和伏剑的交情可不一般,何况还有霜儿的面子呢!大家都是朋友,什么事都好说。”

    听到风沙提起宫天霜,楚涉不免有些尴尬。

    风沙好心劝道:“往后白小姐难免许多应酬,更是往来无白丁,你跟她在一起,总不能没个身份罢!”

    楚涉咬着牙道:“好,我去找伏帮主试试。”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风沙明显心不在焉。

    这时,马玉怜匆匆找来,一边向主人附耳,一边递上一份手书轻轻地展开。

    风沙盯着手书使劲瞧了几眼,嘴角绽出一抹笑意:“这倒出乎预料,实在有点意思。”

    ……

    风沙扮成了江湖人凌风,迎着夜风走在大街上,腰畔挂把长剑,剑柄上的蓝宝石映着蒙洒银辉的月光,简直闪瞎狗眼。

    纯狐姐妹还留在伏剑身边,之前负责联络,伏剑受伤之后,负责保护。

    这次也没有带上绘声,主要是风沙嫌她武功不好。

    至于马家姐妹,上次他吃了一回亏,心里不爽的很,正好想要热络闽商会馆,于是又把两女给派了过去,一驻会馆内,一驻外围。

    总之,云本真高兴坏了,好久没有陪主人单独出门,路上看见新奇的小食便买回来喂给主人吃,殷勤地过了头,显得太过于亲昵,一点都不在乎旁人的侧目。

    快活的像撒欢的小犬,一路上绕着主人转来转去,就差伸出尾巴使劲地摇。

    风沙也挺高兴,不时反喂以示奖励,无人注意的时候还会偷偷地捏她一把。

    云本真又快活又害羞,黑宝石般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一旦发现无人看过来,马上把身子往主人的身上贴,尤其爱把掩藏于裙下的尾巴往主人的手上蹭。

    摆明求爱抚。

    云本真容貌姝美,身材姣好,又一身劲装,突显纤长体态,尽管蒙面,只要街上有路人,引来的目光就没曾断过,偏偏眼疾身快,总能抓住一闪而逝地断隙。

    越玩越兴奋,倍感刺激。

    面纱之下,俏脸晕潮。面纱之上,美眸滴蜜。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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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