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兴风之花雨TXT下载兴风之花雨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

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五十六章 合伙欺负弱女子

    赵仪这个小侄女上次被人从夜市上拐走,直接惊动了玄武总主事。
    那叫一个雷霆震怒,差点把整个汴州城都给掀了,恨不能把城地下那些个见不得光的黑市全部亮出来暴晒。
    这件事尚未影响到民间,但是在江湖上搅起的风波实在不小,各方势力无论大小皆看在眼里,也就牢牢记住了这位杜家的小小姐不能招惹。
    知道四灵的人当然不愿得罪玄武总执事,不知道四灵的人也不愿得罪赵仪。
    另外,赵义已经和符家三小姐谈婚论嫁,所以杜家和符家最近走得比较近,尤其是小辈之间,常来常往。
    这些背景彤管十分清楚,所以不仅闭上嘴,连视线都转开了。
    倒是柴兴含笑道:“听你二舅提过谢郭吗?没听过没关系,我就是谢郭,是你二舅的好友。”
    杜小姐拿狐疑的眼神上下扫视,俏脸上好像写了字:“我年纪小,你别骗我。”
    柴兴故作正经地道:“知道肝胆相照什么意思吗?我和你二舅就是肝胆相照。”
    最近他没少坑赵仪,甚至把这小子从汴州坑到了前线,但那是形势需要,更是国势所需,不得不为之。
    其实他跟赵仪的私交好着呢!自然不会跟赵仪的小侄女过不去,反而颇有好感,觉得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居然就知道拉着赵仪作虎皮,还挺有趣的。
    杜小姐见柴兴说得跟真的似的,不免将信将疑,蹙眉道:“认为是我二舅好朋友的人多了,我二舅认不认识又是另一回事。”
    柴兴哑然失笑道:“是个伶俐的小丫头,当真不好骗。”
    风沙忽然冷不丁地问道:“与你同来的那位花衙内不是要找我喝上一杯么?怎么他没来你来了?”
    这话其实是说给柴兴听的,算是一种警告:不管柴兴想利用花推官的儿子达到什么目的,他都认定这是针对他演戏。
    柴兴微微挑眉,没有吭声。
    杜小姐拧眉道:“你还好意思说呢!他是想来着,至于为什么没来,你问他。”凶巴巴地瞪着孟凡。
    孟凡轻咳一声,小声道:“那小子醉醺醺的,我把他赶走了。”
    风沙恍然,他的确吩咐孟凡特别留意这个花衙内,孟凡也的确把人给拦住了,只是没想到这位杜小姐居然会跑来打抱不平。
    他刚才见两人的样子,杜小姐明明很不把花衙内放在眼里的。
    杜小姐冷笑道:“他怎么就醉醺醺了,明明是你狗眼看人低。”
    “就是,狗眼看人低。”柴兴接口笑道:“杜小姐既然来了,那就坐吧!没必要跟一个侍卫置气,不值当。”
    风沙不高兴了,心道孟凡虽然不是我的人,他两个姐姐是啊!何况这小子给我办了不少事,这次也是替我背锅。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却忘了孟凡毕竟在侍卫司挂职,严格来说乃是柴兴的臣属,柴兴也不可能知道彤管身边一个小侍卫的背景。
    杜小姐见柴兴替她说话,顿时高兴起来:“你确实是二舅的朋友么?那我这就坐了。”俏目瞟向孟凡,不乏轻蔑也不乏得意:“还不去给本小姐搬张椅子。”
    风沙皮笑肉不笑地道:“孟侍卫你也留下,陪杜小姐多喝几杯,再聊聊天,如果不小心喝多了、回去晚了,我替你求情。”
    孟凡心领神会,更是大喜过望。这番话别人可能听不懂,他懂。
    这分明是许他泡妞啊!
    要知道风沙一直不爽他浪荡成性,向来横挑鼻子竖挑眼,没少训斥,这还是头回松口呢!赶紧屁颠屁颠地跑去搬椅子。
    杜小姐不悦道:“他凭什么上桌。”
    风沙不搭理,向符后笑道:“听说赵义与符尘修的婚期在即,往后杜家和符家也算攀上亲戚了。”
    符后不动声色地道:“还隔着一层呢!”心里琢磨风沙说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赵义娶了她的三妹,赵家和符家自然是亲家,杜家和赵家也是亲家,但是杜家并不是符家的亲戚,仅能说通过赵义为纽带,两家的关系有些近。
    杜小姐忍不住道:“怎么隔着一层了?我和召文、召铃他们关系好着呢!”
    符后瞄她一眼,微微皱眉。
    召文、召铃都是符家的小辈,其中召文是她三伯符图的儿子,召铃则是她大哥的女儿。
    杜家本是著名的士族,早在汉朝时期已经兴为望族,子弟历朝为官,名人辈出,与其时的皇室宗室、各大门阀多有联姻。
    前唐初年的名相杜如晦便是杜氏子弟,仅前唐一朝便出宰相近十位,高官无数。
    全唐诗载杜甫引俚语:城南韦杜,去天尺五。意思是长安城南的韦家和杜家,高得离天只有一尺五寸。
    后来,世家门阀逐渐走向衰落,前唐覆灭之后,寒门军阀兴起,屹立千年的门阀世家被彻底粉碾成泥,杜家也迅速没落。
    如今,杜家通过与赵家联姻,跟着水涨船高,重新跃升为汴州的豪门新贵,加上赵义与符尘修婚期将近,杜家有意亲近符家。
    两家小辈之间交往频繁,关系迅速亲密。
    符后常年呆在深宫,这些她对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确实不太了解。
    现在则有些醒悟,风沙分明是说给柴兴听的。如果符家和杜家都算亲密的话,符家和赵家岂非更加亲密。后族乃外戚,赵仪掌禁军,柴兴心里肯定犯嘀咕。
    这是暗刀子杀人不见血啊!莫非风沙知道她在里面跟彤管说的那些话了?不会吧!这才多长时间,风沙一直没有离席呢!
    符后思量少许,想到风沙特意提及赵义和三妹的婚事,应该是不爽两人联手对付他。这是拿话敲打她呢!
    符后不禁郁闷,一顿饭还没吃完呢!先被柴兴敲打,又被风沙敲打。这两个大男人没斗起来,反倒合起伙来欺负她一个弱女子。
    简直岂有此理。
    这时,孟凡搬来椅子,笑道:“杜小姐请坐。”
    杜小姐仅是刁蛮任性,毕竟不是笨蛋,如今已经反应过来,桌上这几人明显不是寻常人,言谈之中与她两个舅舅平辈,而且好像很熟的样子。
    她不由自主地谨慎起来,乖巧地坐下,不敢再乱开口说话。
    ……

第九百五十七章 杀猪巷

    一顿饭吃下来,可以看出这位杜小姐不愧出身世家。风范礼仪,无一瑕疵,文静秀气,温婉可人,又不乏恰到好处的羞涩。

    就算跟孟凡也细声细语,没有丝毫轻蔑和不耐烦,身上居然看不出半点刁蛮和傲气,显然已经瞧出这一桌人的身份很不一般,全然一副面对长辈时的脸孔。

    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纯粹是一位懂礼貌、有教养的名门闺秀,加上她年纪不大,童颜貌美,像一尊漂亮的瓷娃娃,确实让人打心眼里瞧着喜欢。

    但是除了孟凡,大家都没怎么搭理她。

    风沙还是跟柴兴在那儿畅谈风花雪月。

    郭青娥还是在那儿遗世而独立。

    彤管还是在那儿装淑女。这点,杜小姐跟她很像。

    唯有符后全程寒脸,滴酒不沾,一言不发。

    说也来怪,几人越是爱答不理,杜小姐反而越见乖巧,悄声向孟凡打听几人的身份。

    孟凡则趁机敬酒,看似玩笑,其实强迫。

    尽管杜小姐很不情愿,还是半推半就地喝了一杯。

    这一杯喝下去,矜持就绷不住了,很快被灌得晕头转向,完全忘了本来的目的,虽然脸面上掩饰的很好,桌下面居然有些放浪形骸。

    孟凡趁机吃了不少豆腐,居然每每得手,心里顿时有数了。这个小妞一开始瞧着高傲刁蛮,现在看着乖巧清纯,其实都是假象,恐怕私下里玩得很开。

    杜小姐显然也发觉孟凡跟她是一挂的,红着脸、低着头装作不胜酒力,然而桌下面居然抓着孟凡的手往自己的双腿探抚。

    孟凡吓了一大跳。如果换个场合,或许他会觉得很刺激,甚至得寸进尺。

    现在绝对不行。

    如果不小心让桌上任何一人发现了,他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杜小姐露出羞涩的浅笑,却以迷离的媚眼白他一眼,像是娇嗔:“没胆鬼。”

    孟凡好生心动,却只能装作没看见,心痒难耐地期盼今晚的艳福。

    很快残阳西垂,天将黄昏。

    柴兴突然停杯道:“饭已饱,似乎酒未足,要不咱俩换个地方继续?”

    风沙不禁纳闷,该谈的都谈完了,其余不过一些细节琐碎,让下面人去争去吵就是了,有必要继续吗?嘴上婉拒道:“抱歉,我不胜酒力,还是改天罢~”

    柴兴也不强迫,点头道:“由此往南数坊,过新郑门大街,临近东教坊的北边有条深巷名为杀猪,虽然新建不久,却是八风汇聚之地,有空你去逛逛。”

    听到“杀猪巷”,本来一副熏醉模样的杜小姐蓦然抬头,神情相当古怪。

    风沙听出柴兴话里有话,不由挑起眉头。

    黄帝内经有九宫八风之说。

    比如风从南方来,名为大弱风,伤心。风从西南方来,名为谋风,伤脾。风从西方来,名为刚风,伤肺之类。

    八风汇聚,人还能活?反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既然是个八风汇聚的邪地,柴兴居然还想让他去一趟,说明这条杀猪巷跟他多少有些关系,柴兴投鼠忌器,有邪风不能驱。

    风沙不解地问道:“外城不过新建,哪里藏得住风,又何谈汇聚?”

    柴兴盯着他道:“你不知道么?”

    风沙反问道:“你知道贵皇室最近新开了哪些产业,又开在哪里吗?”

    柴兴愣了愣,摇头。

    如果连这点事情他都要过问,这辈子忙死也没空睡觉,哪怕不睡觉也忙不完。

    风沙耸肩道:“所以我也不知道什么杀猪巷。”转向彤管道:“你知道吗?”

    彤管略显犹豫,小声道:“倒是听到点风声,听说那里有些乱。”

    她是侍卫司的特使,消息最灵通不过。能让柴兴亲自过问的事情,她绝对不可能仅仅听到点风声,应该相当了解。似乎很有顾虑,不敢明说。

    风沙又转视郭青娥。

    郭青娥道:“你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显然知情,却也不肯明说。

    风沙想了想道:“你们一个个讳莫如深,想来定有缘故。依我说,那就公事公办好了。”

    柴兴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你打算怎么公事公办?”

    风沙冲孟凡努嘴道:“不如让这小子出面,我想他应该合适。”

    孟凡不仅是彤管的侍卫长,还在侍卫司里挂职,风沙也信得过。

    话句话说,由他出马的话,可以公办,也可以私了,甚至公私兼顾,相当灵活。无论事态如何发展,风沙和柴兴都有转寰的余地。

    确实挺合适。

    孟凡立时苦下脸。

    他不仅知道杀猪巷,还知道这条巷子深不见底,打死也不想沾手。

    彤管轻咳一声,道:“恐怕孟凡镇不住场子,我看还是你亲自去一趟为好。”

    听她这么一说,风沙更不想淌这种不知深浅的浑水了,皱眉道:“你们什么都不肯说,我干嘛要去?”

    彤管只能苦笑。

    杜小姐低下头,俏目中流露出讥讽的神情。

    她和一众朋友乃是汴州的弄潮儿,无论有什么新鲜玩意都去尝过。

    最近一段时间,最火的就是杀猪巷。她不仅常去,还是贵宾,对杀猪巷的背景多少有些了解。

    听到桌上几人一副官府稽查的口吻,她不禁感到好笑,心道你们背景再大,还能大过符家吗?何况还远不止呢!

    符家几个兄弟姐妹曾经向她透露过,以符家的权势也仅是占了些份额而已,还有许多或明或暗的权贵也在其中,真正的大头另有其人。

    能压过包括符家在内的一众权贵的背景,让人都不敢去猜想到底有多高。

    她琢磨着是不是应该通个风、报个信,往后再去杀猪巷玩,就不仅是普通的贵宾了,那些朋友也会对她刮目相看。

    郭青娥道:“伤风败俗之事,确实不好明言,让孟凡去一趟也好,仅看仅听的话,料来无碍。届时,听他转述,你就明白了。”

    风沙哦了一声,如果是些伤风败俗的事情,大姑娘家家确实不好出口,柴兴也要讲究皇帝体面嘛!

    不过,这条杀猪巷显然大有玄机,否则郭青娥和彤管不会讳莫如深,柴兴也不会这么重视,更不会拐弯抹角地跟他提及。

    风沙起了好奇心,转向孟凡道:“你都听到了,待会儿去一趟吧?”

    孟凡倒是轻松起来,赶紧点头。

    只要不是让他去砸场子,仅看仅听的话,的确无妨。

    ……

第九百五十八章 人当猪杀

    天色愈黑,家宴散了,回勾栏客栈的路上,风沙问了随行的绘声和马家姐妹。

    结果三女都不知道什么“杀猪巷”,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回到勾栏客栈之后,风沙第一时间把刚成为情报主事的流火找来询问。

    “这里确实跟主人有关系,就在几天前,还与婢子有过情报及账目往来。”

    流火对杀猪巷有点印象,回忆道:“嗯,没错~是柔公主的人拿着韩先生的手令,好像也是从韩先生那里走账。可能跟三河帮有关,也可能不是。”

    韩晶除了负责三河帮的账目,还是风沙的外务大总管,同时掌理一本公账。

    这本公账主要由风沙和云虚贡献,核心七人全都有权支取。

    比如宫青雅就是从公账走账,所以望东楼从来不缺钱。

    另外,易夕若一向拿得最多。

    目前由云虚掌总,这本公账自然由云虚负责,风沙并不会过问。

    总之,韩晶经手的帐目,与许多人都有牵扯。凡取公账的话,则必须云虚许可,再通过韩晶调拨。风沙想要支取也不例外。

    所以,云虚的人拿着韩晶的手令调拨钱财、过问情报,并不意味着杀猪巷是两女的产业,仅能证明跟核心七人有关。

    风沙想了想,吩咐道:“派人去问问云虚,我想知道杀猪巷是谁开的买卖。”

    他可以直接问韩晶,但是坏规矩,还是经由云虚转一道稳妥些。

    吩咐完之后他就准备睡了,没指望一下子就能问出来,起码今晚休想。

    其实这种事情并不好查,因为必须当事人和云虚一致同意,才会真的告诉他。

    比如他就有些产业不愿让太多人知道,除非真的有必要告知,否则问也不会回。

    没曾想云虚居然深夜登门。

    得到禀报之后,风沙赶紧爬起来披件衣服转过屏风。

    云虚显然是匆匆赶来,一向注重仪表的她居然素面朝天,并未梳妆,发梢领口稍显凌乱,像是匆忙之中随便乱套上裙子就出门了。

    风沙本来迷迷糊糊的,蓦地瞧见云虚这副样子,不禁好笑。

    云虚转眸斜瞟,没好气地道:“你倒真会享福,一次三个小妖精,你吃得消吗?居然还能及时爬起来,我真应该对你刮目相看。”

    绘声和马家姐妹正围着主人系腰带、理披衫,体态无不曼妙,姿态极其诱人。

    因为刚刚才给主人当抱枕的关系,样子确实有些乱。

    风沙老脸一红,难得尴尬。

    李玄音一直管他管得很严,动不动就来个深夜查岗。

    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纵然满目粉脂玉滑,却难得陷个香软。

    李玄音走后,一下子没人管了,枉矫过激,不免放纵一些,但也绝不是云虚想的那样。他今天走路太多,实在很累,加上没少喝酒,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仅是抱着舒服,看着乱。

    风沙冲云虚干笑两声,猛使眼色把三女赶进去。

    云虚伸手把他牵到自己身边坐下,似笑非笑地道:“要不我再送你几头活鹿,每天割碗血喝了?或者给你寻上几贴好药?”

    风沙板起脸道:“有事说事。你不会是因为杀猪巷,特意来找我吧?”

    云虚收敛神情,轻轻颌首道:“正是。”

    风沙皱眉道:“那是谁的产业,干什么的?”

    云虚显然在来的路上想好了,艮都不打地回道:“不是谁,是谁们。至于经营什么,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风沙狐疑道:“你占多少?”

    云虚摇头道:“这个跟我真没关系,你也知道我来汴州不算久,使团那边的事情都还没忙清楚呢!抽不出太多的精力经营在地。”

    风沙将信将疑:“我先当真的听。你跟我说说,谁们是哪们?总有一个领头的人吧?是不是易夕若?”

    易夕若这小妞缺钱缺疯了,为了弄钱,没少折腾事。

    云虚小声道:“易夕若确实有份,但绝非领头之人,这里面还有好些人呢!你都想知道吗?”

    风沙冷冷地道:“别绕弯子。告诉我谁领头?”

    “确实没有领头,顶多算多方合作。不过,这是宫青雅首先提议的。”

    风沙神情僵住,结巴道:“宫青雅?她什么时候对开买卖感兴趣了?我怎么记得她就爱杀人呢?何况她又不缺钱呢?”

    “你问我我问谁?”

    云虚撇嘴道:“她什么性格你还不清楚?想说就说,不想说你敢问吗?”

    风沙就苦笑。

    “我就知道大略情况,你想不想听?”

    风沙赶紧点头。

    “宫青雅先找了我,我没有同意。于是她去找了易夕若,易夕若同意了。”

    风沙心道果然。

    “易夕若借着冰井务的便利,以筹备矾楼歌坊作为掩护,拉了好些人合伙。她也真是能折腾,说出来你都不信……”

    云虚掰着指头道:“易门自不必说,尚有魔门,魔教和任松,包括契丹和南唐在内的多个使团,乃至北周谍司,符家也有掺和,还有一些当朝权贵。”

    风沙愣是听成了大小眼,蓦地回神叫道:“你是说萧思速完和纪国公也参与了?”

    云虚点头。

    风沙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平边策正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北周的对头和敌国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串联起来,还勾连了多股强大的内部势力,换谁当这个皇帝都会紧张。

    另外,韩通负责修筑新城,还管着巡城军,就算没有亲自参与其中,起码也在保驾护航。

    风沙忍不住问道:“到底经营什么?”没有足够的利益,根本不可能聚起这么多人和势力。一个杀猪巷,哪来这么大的吸引力?

    云虚小声道:“角斗,赌盘。据我所知,就这短短时间,每日流水已过万金,而且增长迅速。”

    风沙愣了愣,问道:“角斗和赌盘我都不太懂,有这么赚吗?”

    云虚附耳道:“或斗人或斗兽,或单挑或群殴,无论男女,生死不论,无论胜败,皆会标卖,价高者得。”

    虽然这买卖丧尽天良,但是确实赚钱,要不是担心得罪隐谷,影响她继王位,她也想入伙。

    风沙面现怒意,火从心起,眼冒幽芒。难怪郭青娥也会跳出来,原来这杀猪巷不是杀猪,是把人当猪杀。

    难怪会惊动柴兴,应该是在微服私访的时候发现了杀猪巷的秘密。

    云虚小心翼翼地打量风沙的脸色,补充道:“我警告过易夕若,所以她并没有涉入角斗,仅是负责赌盘。”

    风沙森然地问道:“谁经营角斗?宫青雅?”

    云虚心中突然生出无以言名的大恐怖感,颤声道:“不是,是任松,他让何光负责场面上的事,人也是他弄来的,听说每天都死人,少则七八,多则上十。”

    风沙的神情恢复平静,向云虚道:“你换身男装,陪我去杀猪巷看看,现在。”

    云虚换装的时候,他又向马家姐妹吩咐道:“去丰乐帮,让楚涉去杀猪巷。还有,把白绫给我叫过来。他们俩不是想为白枫报仇么?现在机会来了。”

    ……

第九百五十九章 鲜衣怒马

    虽然白绫一直呆在勾栏客栈,但是很少见到风沙。

    勾栏客栈的东楼和北楼之间像是有一条无形的鸿沟,明明看不见,偏偏不可逾越。说鸿沟都浅了点,更像雷池。

    就像她和风沙的关系一样,看着还算近,她自己知道远。

    风沙还是头一次主动召见她,她竟打心底感到受宠若惊。

    回想当初年少轻狂,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在江城会的江州分堂把风沙给囚禁起来,那时的情形当真恍如隔世。

    现在别说不敢做,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不到山脚,不知山高;不到海边,哪知海阔?

    跳出了井底,她才知道天地之大,自己之小。

    她甚至都不敢向马思思询问风少为什么会大半夜把她召进内室,悲哀的发现,无论因为什么,她都鼓不起勇气反抗,甚至鼓不起勇气拒绝。

    人等在屏风之外,十指交叉拗白,思绪好生混乱,五感却特别的清晰。

    屏风之后,不仅悉悉索索,还有男子低语、女子浅笑,更嗅见腻人的脂粉香息乱飘,让人胡思乱想。

    过了一阵,风沙由屏风后负手行出,剑眉短须,眼光明锐,蓝衣白襟,贴身笔挺,腰有宽带,腕有护环,左腰前斜佩长剑,右腰后横挂扁匣。

    活脱脱一个江湖人。

    白绫知道这个不太起眼的匣子江湖人称百宝箱,匣子里除了装着金银细软和一些治伤解毒的药物之外,还装有最重要的磨刀石和抹血布。

    无论什么神兵利器,撞了几次刃必定翻卷甚至崩裂,所以好的磨刀石必不可缺。

    另外,不砍人不知道血多,事后没有抹血布擦拭,根本不可能清爽。

    至于腰间的宽带,多半是形似腰带的钩索,可以用来攀墙攀岩,也可以用来捆人。

    总之,带上这些物什才是正儿八经地江湖人,随时准备砍人或者被砍那种。如果仅是单穿劲装佩刀剑,顶多算是表明江湖人身份的“礼服”。

    白绫不禁紧张起来,什么情况会轮到风沙亲手砍人?

    风沙歪头道:“白小姐?咳,不对,我现在是江湖人了。白姑娘,你发什么呆呀?”

    白绫回神问道:“风少半夜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风沙反问道:“思思没跟你说吗?”

    白绫摇头。

    风沙横了马思思一眼,向白绫道:“还是边走边说吧!”

    说着往侧让开一步,努嘴道:“我现在是江湖人凌风凌十雨,这位是矩州辰山剑派的江虚云师妹,字傍花。”

    白绫这才留意到风沙身后的云虚,她知道也见过辰流的柔公主,但是仅是远远地瞧过几次,并不熟悉。

    如今自然认不出来,还以为是新来风沙身边的婢女,女扮男装。

    白绫赶紧似模似样地行礼道:“江师姐你好。”

    云虚正低着头扯弄下襟,随手回礼叫了声“白师妹”,然后继续扯弄。

    风沙这里自然没有合适她体型的男装,只换上风沙的衣服,前襟不免窄紧,勒得挺疼,肩袖下摆等处又不免宽长,绘声拿针线改了几下也没强上多少。

    总之,穿着很不合身,有些拖泥带水。

    风沙才不管云虚舒不舒服,当先而走。

    云虚意义不明地嘟哝几下,紧随其后,绘声和马思思赶紧跟上,白绫则等到最后才行。

    流火和授衣带着几名剑侍在勾栏客栈的后门备好了马匹。

    江湖人出行,不是骑马就是骑驴,也有骑牛的。

    越往南边马越少,北周也没有多少养马地,自己的骑兵都不够用,所以民间的马匹几乎都是马贩子从北地贩来,价值不菲。战马更少,多是驮马。

    一般的江湖人连驮马都骑不起,正儿八经的马匹,多半还是豪门贵少骑来耍阔的。

    风沙当然不会缺马用,萧燕没少送他好马,他都用来拉车了,如今装江湖人去一掷千金的地方,当然要弄得阔气点,于是选择骑马。

    为了不让人轻视,他得摆些谱,作为江湖人又不好谱太大,所以仅打算带上绘声、纯狐姐妹和马家姐妹随行。

    云虚毕竟是辰流公主,去某些地方需得兼顾影响,多少要掩饰一下,所以换上男装。其余诸女没有这个必要,仅是换上了劲装。

    其中,马玉怜去丰乐帮找楚涉了,会跟楚涉一起过去。

    云虚会骑马,但是不敢骑,马思思也一样。

    纯狐姐妹倒是敢骑马,但是不敢带人。绘声则根本不会骑。

    于是风沙分配了一下,让白绫骑马带着云虚,他自己则抱着绘声,纯狐姐妹和马思思自便。

    汴州已经不再宵禁,一行七人畅通无阻,一路飞驰。

    说来也巧,由状元楼的正门大街一路笔直往西,出了内城之后只需往南转过一条大街就是杀猪巷。

    虽然解除宵禁,入夜之后城门依旧会关。

    好在风沙用得乃是辰流使团的关牒,得以顺利出内城。

    到了杀猪巷外,已是后半夜。

    入目一大片灯红酒绿,令人目眩神迷,转目所望,无不灯火通明,更是喧嚣热闹,不逊最繁华的夜市。

    然而,少见人影多是人声,显然游客都在各处建筑之中尽享无限欢愉。

    尽管街上无甚行人,往巷内深行却停满马车,尚有一些对开的马厩,不乏金鞍银饰、咴律蹭蹄的宝马。

    杀猪巷附近及本身都是风月场,往南是东西教坊,再往南的外城城角风景甚好,拥有许多新建的权贵府邸。往东是乐园和太学,往北是使馆区。

    总之,不缺豪客。

    街头巷尾其实有不少往来巡逻的劲装武士,各有不同的服饰,说明各有不同的归属,巷口内外同样有卡有哨,说明有些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耍乐的。

    不过,风沙这一行人个个鲜衣怒马,无论男女皆劲装佩剑,一看就知道是一群跑来寻欢的世家子弟。

    非但畅通无阻,还有不少笑脸人于巷口迎至街边,挥着手往巷内招揽。

    但是,做角斗赌盘的地方,肯定不接待外客,有钱也进不去。

    就好像江城的遂古馆,必须要人引荐。

    可以是熟客,也可以是本地吃得开的高级交际花。

    风沙忽然勒缰停马,高高在上地伸鞭戟指:“你,过来。”

    被马鞭点住的青衣小厮堆着笑凑近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风沙从怀中摸出一小锭金子,二话不说直接抛了出去,同时问道:“听朋友说这里有开盘的角斗,领本少过去看看。”

    那小厮手疾,捧个正着,入手沉甸甸,一看金灿灿,牙都快笑掉了。

    然而,听到后面,青衣小厮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旋即又堆笑道:“好嘞!诸位少爷小姐,这边请。”

    风沙没动,仰着下巴拿鼻孔冲人:“如果你带去的地方,本少的好友不在,这一锭金子就当买你的命了。”

    那小厮脸色剧变,立马扭腰转了个方向,赔笑道:“诸位少爷小姐,这边请。”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只能把人带过去,但是过去之后进得进不得,那就跟他无关了。

    ……

第九百六十章 欢迎来到杀猪馆

    风沙掷金在前,又拿性命一吓,那青衣小厮立刻老实了。

    让他把到手的金子再还回去绝无可能,耍滑头的后果又太严重。

    人家根本不用亲自动手,既然可以随手抛出一锭金子当作赏钱,再多掏几锭买他的小命并非难事。

    这条街上,跟他类似活计的家伙多了去了,谁还不知道谁啊!为了几锭金子,别说杀人,保管让干嘛干嘛。恐怕他连这条街都没法活着走出去。

    总之,青衣小厮老老实实地牵着风沙之马的缰绳,快步转入了一条深巷。

    巷口有卡哨数人,看了眼青衣小厮,又扫量了一下风沙等人,并未多言,直接放行。

    又往巷内走上一段,左右各有一敞门开院。

    青衣小厮牵着缰绳往左边带,风沙借着马高往右边窥眺,敞门里面停满马车,随便拿眼一瞧,大约十数辆,没看到的只会更多

    其装饰大多十分豪华,亦有少量装饰简朴。

    一部分装饰更是风情迥异,明显不是中原风格。

    进左敞门之后,是一排有专人照看的马厩。

    一行人在此下马,自有打着灯笼的马夫牵马入厩。

    风沙随手又是一锭金子,让人好生照看,喂最洁净的水、最好的料。

    一个矮个子行出房来,身后跟两个提着灯笼的高个壮汉。

    青衣小厮躬腰咧嘴,赔着笑叫了声黄爷,然后凑上去附耳。

    黄爷一面走近,一面倾听,一面打量,伸手一挥。

    青衣小厮打了一圈躬,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黄爷行礼道:“实在抱歉,这里乃是东家自娱之余招待朋友的地方,并不对外开放。”

    他又抬头瞧瞧天色:“如今已过三更,无论是东家还是东家的朋友都已安歇,实在不好打扰。巷内尚有其他可以通宵娱乐之所,定能让诸位尽兴而归。”

    白绫踏前一步,冷声道:“我们大老远过来,你居然拒之门外,岂有此理。”

    虽然风沙没有明确告知她的杀父仇人是谁,却表示或许可以在杀猪巷见到。

    她知道风沙的话不尽不实,似乎还有点借刀杀人的意味,但是她不在乎,只要能给父亲报仇,怎样都行。

    一路上她的情绪十分激动,仅是勉强压下,如今都到了门外,人家居然不让进,她实在忍不住了。

    黄爷也不生气,再度抱歉道:“不怪小姐生气,怪只怪小人卑贱。如果这个时候打扰东家和东家的朋友休息,小人实在承受不住怒火,还望诸位体谅。”

    风沙轻咳一声。

    白绫的娇躯颤抖一下,低下头退到后面。

    风沙向黄爷笑道:“我姓凌,是晋国长公主府孟侍卫的好友,是他让我们来这儿找他的。如果他不在,我们这就走。”

    之前白厨家宴,他让孟凡今晚过来探探底,相信孟凡不敢不听,一定会想尽办法混进去看看。

    这小子不仅是晋国长公主的亲信侍卫,还在侍卫司挂着职呢!想进这种地方,远比他更方便、更容易。

    除非他直接去找易夕若、任松或者何光。

    那样的话,保管看到的都是人家想让他看到的,可以等同于什么都看不到。

    黄爷摇头道:“抱歉,小人实在做不得主,能够做主的人,又已回城歇息。”

    他见风沙皱眉,赶紧道:“这样,小人虽然地位低微,在本巷左近还算有点脸面,斗胆替几位少爷小姐安排一下,保证让诸位尽兴。”

    如果风沙真是来玩乐的客人,这时候不好再坚持,更不好发火,偏偏他抱有目的而来,当然不肯放弃。

    冷下脸道:“你们周人都是这样吗?认为我们辰流国小,所以瞧不起,觉得好欺负是不是?今日之辱,凌某记下了,定会亲自向贵国的鸿胪寺抗议。”

    黄爷脸色微变,忙道:“等等,少爷不是鄙国人?”

    风沙甩出自己文牒,在他眼前晃荡两下,冷笑道:“怎么,非周人还进不得了?”

    黄爷从晃动的牒面上看到了辰流和北周的官押,显然是使团中人,不禁笑了起来,搓手道:“当然不是,少爷误会了。诸位也都是从辰流来的贵宾吗?”

    风沙斜眼道:“怎么你还想挨个查验不成?”

    “不敢不敢,诸位不是鄙国人就好办了。少爷应该知道咱们这里做什么营生,确实有些不好见光。”

    黄爷左右张望一下,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传闻今天有司衙门会派人过来暗查,小人不得不谨慎一点。”

    风沙脸色不变,心内一跳。有这么巧吗?不会是在说孟凡吧?知道这件事的人,仅有柴兴、郭青娥、彤管、孟凡和他五个人知道,加起来也没过一只手呢!

    不对,还有那个不请自来的杜小姐。

    风沙一转念,又觉得自己多心了。果真是如此的话,孟凡应该会被拦下,根本进去不。

    他却不知道孟凡并非杀猪巷的新客,相反熟得很,杜小姐同样是这里的贵宾,两位常来常往的客人结伴而来,人家直接就放行了。

    黄爷继续道:“东主面子大,查就查罢~没什么好怕的。但是,总归麻烦不是?最起码小人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还望诸位体谅。”

    风沙收敛怒容,作恍然状道:“既然是外国人,那就肯定不是贵国衙门派来的探子对不对?”

    黄爷连连点头:“少爷实在聪明,小人就是这个意思,小心才驶得万年船嘛!”

    他心里再无疑虑,接来盏灯笼,笑道:“小人亲自送诸位进去,还请这边走。”

    出敞门之后右拐,连过两道哨卡,又转过一道曲弯,隐约有一阵接一阵的哄闹声于巷中飘绕回荡。

    声音轻微,却透着种种情绪,似乎有高兴,亦有愤恼。

    随着深巷越走越深,声音越来越大。

    最后在黄爷的引领之下,敲开一扇蒙铁重门。

    重门开缝的那一刻,极其刺激的画面直接映入眼帘,好似鲜艳的精神冲击,再是昏昏欲睡的人也会一瞬间情绪高昂。

    于此同时,喷薄欲出的狂热之声混杂着难以言明的气味透过门缝直接扑脸,不仅强烈刺激着耳朵,也强烈刺激着鼻子。

    这种味道十分复杂,像是血味混着汗味,还充斥着酒香和女人香,明明不好闻,偏又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兴奋。

    重门终于被里面的人重重地拉开。

    黄爷微笑着比手道:“欢迎来到杀猪馆。”

    ……

第九百六十一章 人入兽栏

    所谓杀猪馆,布局像个有顶无井的大天井,高足有三层,长宽约百步,十分宽敞,一楼沿着走廊围出四面高栏,像是兽栏。

    “兽栏”围起“兽栏”,“兽栏”的角落里各架有一口黝黑的大釜锅,大火腾出锅口,火焰熊熊地燃烧,四面的壁沿着亦挂着许多大火灯,更像火球。

    这么多火光四面照下,整个“兽场”算得上明亮,又因为并非气死风灯,火焰扑抖不休,不免时明时暗。

    “兽场”之中,正有两名赤膊短裤的壮汉激烈的角抵,无不势大力沉,拳拳到肉,砰砰有声。

    两具肌肉虬结的体魄不仅被血染得斑驳,更在摇抖的火光之下,仿佛全身浴血,不仅充满野性的美感,更是粗暴得令人窒息,不由自主的血脉膨胀。

    “兽场”的地面、壁沿上血迹斑斑,甚至还有一些凌乱的残肢断体,说明这绝非第一场,亦可想象之前的残酷。

    然而,在这种充斥暴戾的环境之中,人们感受不到恐惧,反而不由自主的感到兴奋和刺激。

    除开两人激斗所产生的风啸,以及受伤野兽般的怒吼,耳边还充满由楼上强压下来的轰然叫嚣。

    声音有男有女,有鼓劲、有咒骂、有尖叫,不一而足。

    仿佛征战沙场的震天擂鼓,随着“兽场”中激烈的剧斗而高低起伏。

    一楼除开当中的“兽场”,四面仅有廊道、楼梯、铁栅栏和守卫,显然这里不是客人待的地方。

    风沙登上二楼之后,发现北面的楼层雕栏画栋十分精致,另外三面用料差了很多,仅能说踩上去还算结实,像是由一间大宅第的后院改建而成。

    二层的栏杆边上围满了嘶声呐喊的人,三层稍显稀松,但也有人三五成群在那儿声嘶力竭的吵嚷。唯有北面三层空荡荡的,应该只有真正的贵宾才能踏足。

    至于那里现在到底有没有人,根本看不见,起码从二楼看不清楚。

    因为火灯都在二层沿壁以下,所以“兽场”相对明亮,往上全是“灯下黑”。

    从上往下看,一览无遗,从下往上看,黑黢黢一片,顶多瞧见攒动的人头和挥舞的手臂,根本看不清人脸。

    楼上也不能说漆黑无光,亦点着许多小灯,足以看清身边的人,但也仅此而已,稍微离远一点,颜面便模糊起来,更没法跨楼层认人。

    设计的相当精巧,既保证了“兽场”一览无余,又保证了自身的私密性。

    相对的黑暗还能滋生冲动,在“兽场”的刺激之下,冲动又会被放到极大,理智很容易被冲动淹没,人性将被兽性盖过,比如赌红眼。

    风沙随便瞄了几眼就知道这种设计一定出自易夕若之手,易门最擅长这个。

    自一行人登上二层楼梯,那个黄爷便已退走,如今是个扎着红腰带的青年接待,他手上一盏灯一托盘,将几人引离栏杆,到了靠里一间不大的屋内。

    屋里仅有榻席和小桌,可以席地而坐。所以,虽然空间不算大,十几个人都挤得下。

    风沙等七人围坐之后还算宽敞,门一关上,也安静起来。

    红腰带把灯和托盘搁到小几上,跟着坐下来,一通介绍,讲解规矩。

    同时间,有侍女陆续端上酒水点心和果品。

    规矩并不算复杂,红腰带说起来很仔细。

    只要进来杀猪馆,那么一应酒水、座席,乃至饭食都可以提供,客人也可以提任何要求,杀猪馆会尽量满足,而且都不要钱。

    仅有三处地方要花钱:一是每一场角斗,每一个人都必须押一方,上不封顶,下限五两银子。押一次就可以呆上一场,时间的长短要看场上胜负的快慢。

    如果押赢了,非但不会花钱,反而有得赚。

    一两银子就足以让普通的五口之家过上一个月。

    但是在权贵眼中,一两算什么,五两、十两都不算个数,掉地上都懒得捡。

    哪怕一场下来就盏茶工夫,一连呆上个十几天也能够面不改色。

    风沙却心知肚明,五两银子一把看似不多,如果押赢的话好像还可以赚点,其实不花钱的才是最费钱的,越便宜的反而越贵。

    人家根本不在乎你押多少钱,只是需要你“押”,一旦开始赌,开始有了输赢,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把持住自己。

    何况,这里的环境和氛围无不在压制人性煽动兽性。

    最关键,其实你是在跟其他的客人对赌,有人赢自然就有人输。

    杀猪馆坐庄抽水,只赚不赔。

    另外,还有一个需要花钱的地方,但是并非必须。

    一场分出胜负之后,价高者可以标买下胜者,如果无人标买,杀猪馆会买下,可能另有安排,也有可能再入“兽场”,起码这次不会死。

    败者也会被标卖,如果无人出价,会被胜者当场处死。

    当然,如果客人有兴致的话,也可以买下败者随意处置。

    风沙心知败者下场堪忧,因为失败难免伤残,谁会买个废物回去?

    反正一旦失败,命在人、不再己。

    事实上无论胜败,这些人的命都在人不在己,然而身处其中,根本没得选。

    人皆畏死,能多活上一天都是好的,为此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哪怕去杀别人换自己活命。

    真不怕死的人,不可能来到这里,早在之前就做出了选择:要么拼死而活,要么被杀而死。

    最后一个需要花钱的地方是兵器、护具、杂物,甚至酒水。

    每一场只有一次机会,同样是价高者标得。

    标得乃是扔东西进“兽栏”的权力,你有什么就可以扔什么,想扔给谁就仍给谁,甚至送一罐火油进去都可以,只要你有。

    如果送进去之后却被对方抢走,该你倒霉。

    如果你不守规矩胡乱扔东西,那么只能补标,自然是任人开价。

    如果不想补标,很可能被杀猪馆扣下,让家里拿钱赎人。

    如果无人来赎或者赎不起,那么很可能被扔进“兽场”。

    如果你厉害到杀猪馆招惹不起,那就敬请随意。

    红腰带说这话的时候嘎嘎地笑了两声,显然认为没有什么人是杀猪馆得罪不起的,所以这是个笑话,虽然听得人并不觉得好笑。

    风沙和云虚都笑了起来,倒让红腰带另眼相看。

    这个笑话他说了不少回,还是头回遇到能跟他一起笑出声的客人,而且笑得很真诚,并不像干笑或者假笑。

    ……

第九百六十二章 残酷中的温柔

    红腰带刚讲完规矩,外面轰然大响。

    竟是整齐一致的“杀杀杀”,当真杀意凛然。

    现在一场已经分出胜负,败者正在无力地等待别人决定他的命运。

    风沙转目一扫,除了云虚面不改色,其他几女没有一个脸色不苍白。

    马思思甚至忍不住低头捂嘴,又实在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绘声虽然脸白,神情还算稳定。她自幼便被送到柔公主府,后来成为云虚的剑侍,虽然一直胆小懦弱,那也是相对来说。

    云虚根本是个不把人当人的主,何况对待敌国的俘虏,一群殉奴。

    更残酷的事情,绘声也没少见,就算十分害怕,起码撑得住,否则早就死了。

    纯狐姐妹的小脸也白。

    姐妹俩毕竟出身名门正派,虽说也杀过人,总归是因为仗义行侠,更是奉师门之名,有或是为了自保。心里存有道义,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

    杀得都是些恶贯满盈的强盗、匪徒、淫贼之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禽兽。

    跟无条件顺从与主人的云本真和绘声诸女不同,她们姐妹俩虽然也很听主人的话,总归还有底限的。对于虐杀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并非害怕,而是愤怒。

    白绫那个青衫水罗刹的外号当然不是白来的,一点不害怕死人,只是忧心。

    杀猪馆如此无法无天,可想而知一定势力滔天,如果她的仇人跟这里有关,甚至就是这里的高层,她怎么为父报仇?

    红腰带趁机观察诸人的反应,还算满意,除了这个深恶凌少,和这个一看就知道女扮男装的家伙之外,其余几个少女显然都被吓住了。

    被吓住没关系,反而是件好事。

    越容易被吓住的人,反倒越容易沉溺于此,赌得越发凶狠。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纯粹是这些天看下来的经验。

    风沙问道:“下一场是什么人?”

    “两个妙龄少女。我看过了,论美貌当然比不上诸位小姐,其中一个健康窈窕,据说打小翻山越岭,开得弓、猎得兽,另一个是武师的女儿,多少有点身手。”

    红腰带低笑道:“打起来一定很精彩。”

    他本以为人家会很期待,没曾想在座诸人无论男女,居然都不吭声,让他觉得有些冷场。

    风沙自腰间拎出个沉甸甸的袋子,咄地一响,直接扔到了托盘里,微笑道:“这一袋金子,管我们几个呆上一会儿够吗?”

    红腰带忍不住解开袋口瞄了几眼,又抖了几下,嘴角都恨不能咧到耳后跟了,使劲点头道:“够了够了,呆上十天半月都绰绰有余。”

    如果风沙扔一把金票过来,绝对没有如此效果,沉甸甸的分量和金灿灿的晃眼,远比薄薄一张纸更容易让人发晕。

    何况,真金白银确实比金银票更能压舱,能拿出金银票的人并不一定能拿出等值的真金白银。

    红腰带几乎快被一袋金子给砸晕了,好在回神很快,赶紧把装金袋的托盘往怀里一拢,脸上堆着笑道:“不知少爷这一把想押谁赢?”

    风沙摇头道:“谁都不押,我们纯粹就是过来看看。”

    红腰带转目偷瞄诸女,心里暗笑一个个还在这儿装君子淑女呢!没关系,输赢上几场你们就是另一副面孔了。

    嘴上道:“是是,小人先代诸位做主试着押上几把,如果运气好赢了,一定如数返还。就算少爷不想要,杀猪馆也会记在账上,诸位人人均分,下次再说。”

    他也不待风沙反应,捧着托盘起身躬身,径直走了,又忽然探头进来,笑道:“差点忘了,桌侧有根铃线,有任何要求,仅需稍加用劲一扯,小人马上过来。”

    顺手合上门。

    风沙按膝起身,冷冷地道:“走,咱们出去看看怎么个杀猪法。”

    诸女大多不太情愿,又不敢违逆他,只好跟着起身。

    马思思壮起胆子,小声道:“婢子实在胆小,见不得血,求主人让婢子留下了看房好了,这里毕竟留有食水,不能没人看管。”

    风沙想想也是,转念道:“绘声你也留下。还有你们都记住了,在这里谁都不能落单,无论干什么至少两人结伴。流火你现在跟着江师妹,必须寸步不离。”

    江师妹就是云虚这次的化名。

    云虚嗔道:“这又不是龙潭虎穴,我又不是你,谁能把我怎么样?哪还用人保护?”

    白绫暗暗咂舌,居然有人敢这么毫不留情的揭风少的短,胆子真大。

    她骑马带了这位江师姐一路,怎么没看出来呢!

    风沙果然听得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道:“谁说保护你了,我是怕你在这儿乱跑,不小心打草惊蛇,害我白跑一趟。我大半夜不睡觉,来一趟容易吗?”

    云虚顿时不吭声了,心知风沙还是怀疑她也有份,之所以让流火跟着她,监视显然大于保护。

    风沙说完轻哼一声,带着授衣和白绫直接出面,也不管云虚跟不跟他一起。

    二楼的栏杆旁边挤满了人,他转悠一圈,愣是没找到缝,也没看到孟凡,只好寻了个还算稀疏的地方,透过别人颈子之间的空隙往下张望。

    这时,下一场还未开始,“兽场”内有数名仆役正以大水盆大毛刷之类的东西快速清理。

    手脚粗快,并不仔细,显然仅是把血糊糊的地方冲刷淡一些,另外拖走大半残尸。

    场面着实有些惊悚,授衣毕竟年纪还小,看了几眼,不敢看了,忍不住把有些发颤的身子贴向主人。

    风沙顺手揽腰,把授衣面对面地抱在怀里。

    授衣习惯性地把脸蛋贴上主人的心口,听着主人舒缓的心跳,情绪一下好多了。

    她很喜欢跟主人耳鬓厮磨,尤其旁边都是人,明明应该很害羞,偏偏周遭又很黑,予人一种安全感。她既觉得害羞,又觉得刺激,实在舍不得离开。

    风沙凑嘴在她耳边安慰道:“不怕不怕,主人保护你。”

    白绫在旁边瞧着,不禁有种荒谬绝伦的感觉。

    她怎么记得授衣武功高强,上次在院中练功,愣是用双臂拗断了一颗小树呢?风沙不是柔弱无力,恨不能一阵风就能吹倒吗?

    难道她记错了?

    ……

    ps:杀猪馆这段剧情俺有些后悔了,连着几章写了删删了写,不敢写啊!

第九百六十三章 舍不得白绫摸不着瓜

    随着咔咔咔声响,二三层的人们忽然兴奋起来,不乏鼓掌吹哨,不乏尖声怪叫。

    一层左右两扇铁栅栏沉重地打开,各自走出一高一矮两名少女。

    两女仅着短衣短裤,上露颈下,中露腹脐,赤腿赤足,都在揉着手腕,显然之前带着镣铐,裸露的部位都有明显的伤痕,似鞭抽似火烙,显然之前没少受罪。

    高个少女面貌姣好,最醒目是一对结实笔挺的长腿,身段更是浮凸有致,有些粗犷气质,应该就是红腰带说的猎户女。

    矮个少女也仅是相对稍矮,其实身腿比例相当合适,称得上娇小玲珑,相比对面的高个少女更显秀气,走起路来下盘沉稳,应该就是红腰带说的武师女。

    抖动的火光之下看不太清两女的肤色与肤质,但是绝对称得上漂亮,可惜四对眼睛毫无生气,看彼此的眼神像看木头。

    有个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将两女大肆介绍了一番,言语极富煽动力。除了介绍了两女的出身来历,还有把两女吹得神乎其技。

    什么海东盛国来的山中第一美人,上山可打虎,下水能擒龙,野性难驯,判求调教云云。

    什么八闽之地的江湖侠女,身负海外奇国的瑜伽绝技,身体柔不可言,谁用谁知道云云。

    风沙听得脸色剧变,一瞬间铁青的吓人。

    授衣敏感地发现了主人的变化,赶紧脱出怀抱,小心翼翼地打量。

    这时,两女已经开始在“兽场”之中对峙转圈,试探着接近。

    二层三层则开始有人敲着小锣举着筹盘,转着圈接收赌注,旁边很快凑满了人,空空的筹盘上也很快被一摞摞的筹码堆满。

    同时,耳畔“打死她”“咬死她”“踹死她”之声不绝于耳,更多则是毫无疑义的乱嚷乱叫,像是单纯的发泄着无法发泄的情绪。

    云虚忽然带着流火找过来,凑到风沙身边道:“要不要我丢把剑给那个闽女?或者干脆把场子给扬了。”

    她尚不清楚风沙对渤海国的盘算,但是很清楚风沙在闽地的布局,更清楚风沙因为马玉颜的关系一向不遗余力的庇护闽国遗民。

    没遇上还则罢了,遇上了那肯定是要管的。

    没曾想风沙居然冷冷地丢了句:“不急,再看看。”

    云虚倍感意外,转念一想,更凑近些低声道:“你是不是怀疑这里还有很多闽国奴隶?”

    风沙寒森森地斜她一眼,又把目光重新转回“兽场”。

    “我知道了,不要打草惊蛇,方便顺藤摸瓜嘛!”

    云虚嘴上说一套,实则芳心窃喜,暗道:“任松啊任松,看你这回死不死。”

    她一向小心眼又记仇,才不关心什么贩奴什么角斗,更关心能不能借此事弄死任松,以报当初受辱之仇。

    难得看见风沙露出这种渗人的样子,任松这次悬了。

    风沙当然不知道云虚的小心思,他另有忧心,且是忧心忡忡。

    这个杀猪馆如此赚钱,朱雀肯定不会放过,就算封了汴州这一处,保不齐各地的朱雀有学有样,就算有心想管,累死他也管不过来。

    何况,他仅是北周玄武观风使,头顶上还有一摞总执事呢!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和势力,可以让他随心所欲。

    任松则是北周朱雀观风使,他无权处理,顶多使手段让人难受,人家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上面本来内斗得昏天黑地,他和赵仪、任松正在抱团自保,如今赵仪又不在,这时他再跟任松斗起来,北周四灵就要彻底乱套了。

    所以,云虚说顺藤摸瓜是对的。至于是否需要打草惊蛇,要看时机。

    总之,必须要想个法子从源头杜绝。

    另外,他不光操心闽国遗民,同样也得操心渤海遗民,这件事如果让烈叶知道了,还传了回去,渤海遗民岂不心冷?

    不仅有碍他对渤海国的布局,更有碍中原大局。

    恐怕柴兴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来了看了又走了,却把事情丢给他,其实正是想借他之手顺藤摸瓜,然后连根拔除。

    毕竟柴兴的手还伸不进四灵,四灵又跟在朝在野的势力结合太深,本身就是北周权力核心的一部分。

    想要切掉肚子里的瘤子,起码先要找把肚子里的刀,如果柴兴自己拿把刀从外面捅进去,那叫剖腹。

    风沙心里想着事,眼睁睁地看着高个少女和矮个少女扑斗在一起。

    矮个少女的确会些粗浅的武功,手足并用,连拳带踢,不过力气不大,也明显没有正儿八经地跟人动过手,更不像见过血的样子,下手精准,但不狠。

    高个少女好像确实是猎户出身,明显不会什么武功,不过动作非常敏捷,闪躲起来游刃有余,一直没怎么还手,仅是仗着手长腿长把对方挡开推开。

    矮个少女像是很怕输掉,已经拼上吃奶的劲,脸都憋红了,就是没见打伤人,倒是把人家的短衣短裤扯烂大半。

    高个少女同样脸蛋涨红,不免缩手缩脚,总是忍不住拢胸提裤,遮挡外露的春光。

    这种场景使楼上火热起来,不仅有人怪笑怪叫,还有人以极为不堪地言语调笑。

    能到这里来的人多少有些身份,在外面保证个个人模狗样,在这里却完全不像个人,无论男女,像一头头发情嘶吼的野兽。

    满耳尽是污言秽语,高个少女羞极发恼,终于豁了出去开始还手。

    少女的喘息和痛呼陡然而起,很快又伴随尖叫和哭嚎。

    偏又使得楼上楼下更加热火朝天,“兽场”之中则开始见血。

    白绫忍不住冲风沙道:“再不停下,她的胳臂就要断了。”

    风沙歪头道:“那好,你去让她们停下。”

    白绫愣了愣,心道我要是有办法,用得着求你吗?

    风沙道:“刚才不是说了规矩吗?只要有钱,扔什么进去都可以,没说不能扔人吧?你可以把自己给扔进去嘛!”

    白绫啊了一声,心道还能这样?转念一想,胆气又壮了,有风沙给她撑腰,她有什么好怕的。

    结果风沙补了句:“结果你没有带钱,又坏了人家的规矩,所以理应被人扣下。”

    白绫眼睁溜圆,一脸懵逼。

    云虚好意提醒道:“这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你摸不着瓜。”

    白绫听得脸都白了。

    风沙淡淡的道:“你不是想为父亲报仇吗?不先摸着瓜,怎么拿刀砍?”

    白绫的脸色一阵阴晴,忽然猛一咬牙,纵身跃出栏杆。

    ……

第九百六十四章 肉眼可见的绿

    随着白绫跃入“兽场”,整个杀猪馆迅速安静下来。

    众人尚未来得及回神,白绫裙下飞起蛮足踢到高个女肩侧。

    高个女本来用力反扭着矮个女的胳臂,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吃痛侧翻,从矮个女的身上跌落。

    白绫下意识地仰头上望,想要看看风沙,结果入目火光刺眼,忍不住眯起眼睛,这才发现上面漆黑一片,居然什么都瞧不清楚。

    一个冷峻的声音从高处响起:“小姐这是何意?”

    白绫立时寻准方向,转身凝视道:“你们这里不是定了规矩吗?只要有钱,扔什么进来都可以,没有说不能扔人吧?我把自己扔进来不行嘛!”

    半晌过去,那人愣是没有吭声。

    白绫忍不住再度瞄向风沙的方向。拿风沙的话怼人果然很好使,刚才她就听了个一脸懵逼,心道还能这样!!拿来怼人,果然怼蒙。

    直到客人们都开始起哄叫好了,那人才以朗声压下杂声,冷冷地道:“小姐的话或许有些道理,然而不标先下,总归坏了规矩,按规矩就得任凭本馆开价。”

    有了经验的白绫立马遵循风沙的意思,干耍无赖道:“随便你怎么开,反正我没带钱。”

    那人明显又蒙了一下,咬着牙道:“不知与小姐同来的朋友是否愿意为小姐出价。”

    白绫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尽管找我就是了。”

    那人冷笑起来:“原来小姐是存心过来砸场子的。”

    白绫道:“我又没说不给钱,只是现在没带钱。”

    那人深吸口气,强压下脾气,笑道:“不知小姐是哪家的小姐,不妨留个名号称呼,方便本馆登门收账。”

    白绫道:“那也用不着在这里说,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那人沉默一阵,拍了拍手。

    “兽栏”地铁栅咔咔地打开一侧。

    那人道:“小姐,请吧!”

    白绫身子不动,指了指高个女和矮个女,问道:“她们怎么办?”

    那人回道:“事发突然,本场暂且终止。待小姐对本馆有个结果,本馆自会考虑她们的下场。”

    白绫点头道:“很公平。”她也不胆怯,快步行往铁栅。

    二楼,云虚神情古怪地问道:“投靠北周的南唐密谍以她为首?”

    风沙不动声色地点头。

    云虚失笑道:“这些人迟早完蛋。”杀猪馆发声的主事人明显给白绫挖了个大坑,白绫居然蠢到没有意识到这点,实在不像个能够撑起局面的人。

    风沙淡淡地道:“有我在,不会的。”他当然知道娥皇一脉真正的主事人是周宪,甚至是初云,绝对不是这个脑袋有点二的白绫。不过这个没有必要告诉云虚。

    云虚微怔,旋即笑道:“也对,大不了这次的赌筹全部由你出嘛!反正你有的是钱。”

    众人果然因此吵嚷起来,本场中止,他们压下的赌筹怎么算输赢?

    能够来到杀猪馆的客人大多不会在乎这点小钱,然而正值情绪高涨的时候,突然戛然而止,换谁谁都不爽。

    那人道:“请诸位暂且安静,听我一言。”

    没人理他,该吵继续吵,该嚷继续嚷。

    那人大声道:“好了好了,本场无人输,凡押筹的客人全部算赢。”

    这一下,二层三层立时安静下来。

    有人冷不丁地问道:“大家全都算赢,你们来赔吗?”

    那人道:“那位小姐既然敢出面抢标,必有所恃。些许身外之物,想必不会放在眼里。”

    三楼另一侧的另一人问道:“也就是说你们杀猪馆不愿保底。那好,我问你:如果她就是赔不起呢?你还能把她拆成几十上百份,分给咱们每个人不成?”

    那人笑了笑道:“如果真如阁下所言,那么她会被扔进杀猪场,届时各位已经押下的赌筹不变,仅需重新选择押哪一边而已。”

    众人嗡嗡地商讨起来,觉得这主意确实不错。

    那人又道:“说实话,这位小姐的容貌、身段、气质俱佳,绝对称得上绝色,想必家世也不俗,而且明显武功高强,以一绝色佳丽换两个庸脂俗粉,诸位不亏。”

    附和之声此起彼伏,显然大多数人被他给说服了。

    那人话风一转,警告道:“规矩有空子让人钻,是鄙馆的责任。但有一不可有二,如果再有第二次,鄙馆不会这么客气了。人入杀猪场就是猪,谁也不例外。”

    虽然这人的语气非常冲,满场的少爷小姐竟无一人敢回嘴,甚至连不满的声音都没有。

    那人转圈抱歉道:“事有突发,还望见谅。这场不作数,还请诸位稍事歇息,下一场将会更加精彩。”

    云虚向风沙道:“任松手下有能人啊!这事办的,比那个白绫老道多了。两人根本没得比。”

    风沙纠正道:“是朱雀人才济济。”

    云虚赞同,忽然把俏脸凑近,微笑道:“她就这么被人带走,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她确实还算漂亮。性格嘛!也算你喜欢的那一类,跟你住得又近。”

    风沙没好气地道:“你又胡思乱想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她是霜儿的情敌吗?和我差着辈呢!”

    云虚笑嘻嘻地道:“这种时候居然还不忘帮你的霜儿出气,真有你的。”

    风沙翻个白眼,岔话道:“还是先把孟凡找到,他认识白绫,别胡乱出手,闹个节外生枝。”

    云虚道:“你想找人,人也想找你呢!白绫是跟我们一起来的,人家总会过来探探咱们的底。我看你只想顺藤摸瓜,没想打草惊蛇吧?”

    风沙无所谓地耸肩道:“除了何光,其他人又不认识我。如果何光亲自来,那更好,我正好有很多事想要问问他。”心道我动不了任松,还动不了何光吗!

    虽然何光跟任松的关系很铁,但是在四灵中的地位并不高,仅是个上侍,尚不到执事阶,顶多算是四灵底层中的高层,连中层都算不上。

    玄武专门负责内卫与查奸,以风沙的职权,可以合情合理地把任何一个上侍阶给活活玩死,只看值不值得、有没有必要。

    事实上,执事阶以下的朱雀和白虎,风沙很少打交道。包括何光在内,他有印象的上侍不超过一只手。实是地位差距太大,又并非玄武直辖,不值得他关注。

    风沙正和云虚说着话,余光看见一个人影从旁边错身而过,忽一转念,斜里截住,含笑道:“这不是花衙内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衙内垂头丧气,像个蔫吧的茄子,似乎正准备由楼梯下楼,被风沙这一叫住,不免一呆,抬起头使劲瞅了几眼,脸色剧变,扭头就走。

    风沙赶紧伸手拽住,笑道:“别忙走啊!你还没答我话呢!”

    花衙内的脸色阵青阵白,怒道:“答你什么话,你让我找你喝酒,却让人把我赶走,那个贱人说去帮我出头,却跟那个把我赶走的家伙搞到一起去了。”

    风沙立时会悟,这是在说孟凡。

    却听那花衙内续道:“我以为她冰清玉洁,连根手指头都不敢碰,岂知她,她居然居然,哼!什么名门闺秀,贱货一个,不如婊子!”

    也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风沙觉得他的脑袋肉眼可见地绿了起来。

    ……

第九百六十五章 人比人气死人

    花衙内在那儿自顾自地发飙,嘴中蹦出一连串脏词,不乏下流的字眼,把那个杜小姐形容得极为不堪。

    云虚听得直皱眉头,要不是风沙一直没有作声,她很想让人把这小子的嘴当场撕了。

    风沙安静地听了一阵,抓住人家喘气的空隙插话道:“一个侍卫,怎么敢得罪花衙内?”

    花衙内愣了愣,忽然清醒过来,人家一个侍卫都敢赶他,主人的身份可想而知,目光不由闪躲起来,小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风沙道:“反正不是朝廷官员,他也不是我的侍卫。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管得多严么?哪个当官的敢来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耍乐?”

    柴兴已经颁布诏书,宣告朝廷官员不得与娼妓逾滥。

    虽然杀猪馆并非风月场,比之风月场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周围一圈还全是风月场。如果被有心人告上一状,根本百口莫辩,不死也要脱层皮。

    花衙内心想不错。

    他爹最近特别谨慎,连一些不必要的饭局都给推了。毕竟大酒楼都有驻妓,如今又在升任开封府尹的档口,自然很怕沾骚上身。

    花衙内定定神,上下打量道:“你是商人?看着不像啊!”

    他这才有空发现人家换了身打扮。

    风沙含笑道:“商人需要求人办事,江湖人也需要啊!”

    花衙内恍然,腰杆忽然挺了起来,矜持地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不是你赶我了?那个赶我的混蛋又是谁的侍卫?”

    风沙答道:“他姓孟,乃是晋国长公主的侍卫首领。”

    花衙内哆嗦一下,本来挺直的腰杆重新弯了下去。

    “听说令尊花推官乃是晋国长公主的肱骨心腹,一个小小的侍卫首领居然敢不给花衙内面子,简直岂有此理。”

    风沙话风一转,故意道:“不过依我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毕竟人家也算是长公主的亲信,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花衙内应该大度点,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花衙内听得脸肌直抽,都快哭了出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长公主派了一名宦官一名宫婢到他家府上住,其实就是监视的意思,他爹恨不能把人家当成祖宗给供起来。

    无论府内府外,大事小事,无不言听计从,乖得跟孙子一样。

    何况那是长公主的侍卫首领!

    他刚才甩手离开之前,居然对人家撂下了几句狠话,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这要是让他爹知道,能活活扒了他的皮。

    风沙笑眯眯地道:“我跟长公主呢!多少能说上点话,不如代孟侍卫向花衙内讨个情面。这件事就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哪里没有白莲花。你说是不是?”

    花衙内顿时一个激灵,像是溺水之人发现了挨在手边的一根稻草,双手一下子紧紧地抓住风沙的胳臂,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个劲地点头。

    “是是是,还望大哥帮小弟向孟侍卫讨个情面,干脆现在就去……”

    花衙内一把抓住风沙的胳臂,使劲扯着走。

    风沙顺势动身,笑道:“花衙内真是个趣人,怪爱说反话,不过也足见大度。”

    花衙内的脑袋都吓木了,耳朵嗡嗡乱响,根本没有听清风沙在说什么。

    云虚瘪瘪嘴跟上,心道你不就是想让他带你去见孟凡吗?直说不就行了,有必要把吓人吗?看这小纨绔腿软的样子,显然都快吓尿了。

    授衣紧随其后,手一直握在剑柄上,眼光时不时的扫过花衙内抓主人的手和他的后颈。

    花衙内根本没注意,急惶惶地扯着风沙直奔三楼。

    一层到二层的楼梯和二层到三层的楼梯并不在一起,反而互在对面,二层想要去三层,必须沿着走廊绕个半圈。

    这时角斗休场,走廊上的人相比刚才稀松许多,大都各自回房去了,仅有零零散散的人还在那儿高谈阔论,多是谈论刚才发生的变故。

    总之,十分通畅,毫无阻隔。花衙内很快拽着风沙到了楼梯口。

    楼梯口站有几名护卫,清一色扎着红腰带,楼梯转折处还有关合的铁栅,显然三层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

    领头的护卫仔细瞧了花衙内几眼,又看了看他紧抓风沙的胳臂,略微犹豫,还是放了行。

    杀猪馆的规矩是熟客带熟客,进来如此,升楼也是如此。

    这些少爷小姐大多有自己的圈子,轻易不会接受不够资格的人,免得跌份子。这种关系比什么监管的手段都管用,根本用不着杀猪馆太费心。

    如果花衙内出了门,下次独自过来,那么他并没资格上三楼,更没有资格带人上去,因为有资格的人是杜小姐。

    如今他则刚从三楼下来,又带过来几个人,这些护卫以为他特意下楼接朋友,所以没有做阻拦。

    三楼和二楼的布局很像,唯独房门少了很多,显然这一层房间会大上很多。

    走廊沿栏也多了许多座椅与小几,显然方便贵客坐着观看“兽场”,而不像二楼那样必须站着。尽管如此,还是显得十分简陋。

    在风沙看来,汴州有关娱乐的场所,包括风月场在内,虽然数量不少,然而无论装设、布置,乃至服务,相比江宁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比之流城都差远了。

    这是因为汴州近二十年屡经战乱,还曾被契丹大军攻破的关系。相比于数十年远离战火的江宁和流城,并没有形成醉生梦死的氛围,也没有那个环境。

    起码目前没有形成足够的规模。

    柴兴严禁官员逾滥,除了是丢给隐谷的投名状,恐怕也有想要遏制这种氛围蔓延的心思,免得妨碍他将来连番用兵。

    南唐就是最好的反例,几十年醉生梦死下来,那些贵胄子弟连血勇都没了,面对北周军多次袭扰淮水流域,南唐军连吃败仗,毫无还手之力。

    北周不费吹灰之力地占下了淮北所有的城池,占据了大势的主动。

    可以想西征就西征,想南征就南征。

    进而才有了“声西击南,再声南击北”的平边策。

    南唐则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这种处境不是任何个人能够扭转的。

    大势不成,什么都好说。一旦大势已成,那就大势所趋。

    风沙还记得当初赵仪在江宁的绣山坊发出“南唐无男,可灭”之语,以赵仪和柴兴的关系,这种想法应该会影响到柴兴,进而影响北周的国策定策。

    花衙内当然不知道风沙正在那儿见微知著,思绪已经飘出了十万八千里,扯着风沙小跑到一间房门外,不禁胆怯起来,手抬又缩,缩又抬起,愣是不敢推门。

    房内传来毫不掩饰的古怪声响,风沙听了几下,神情甚是古怪。

    之前他确实暗示孟凡给这位杜小姐耍点手段,算是顺手布下一招闲棋冷子。

    以这位杜小姐的身份,将来或许有用。

    只是没想到孟凡能干过了头,连一晚上都没过去呢!居然就把人家小姑娘给勾上手了。想他和郭青娥约会次数也不算少了,到现在连手都没牵过呢!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

第九百六十六章 胡来的孟凡

    白厨家宴上,人人都瞧得出这位杜小姐尽管年幼又装得乖巧,但是绝不单纯。除了孟凡,大家都没怎么搭理她。
    瞧在赵仪的面上,自然也不会刁难,仅是无视罢了。
    所以,风沙才会授意孟凡耍些手段,否则不至于此。
    现在则倍感后悔,实在没想到孟凡得手这么快。
    人家再不单纯,毕竟也是个小姑娘,这不是害人吗!
    风沙重重敲了几下门,心里琢磨应该如何收场善后。
    岂知房内的动静非但没有消停,反而愈演愈烈。
    云虚冷哼一声,去栏杆边寻空座。
    以纯狐姐妹的武功,当然听到了房内的动静,而且清晰无比,如观现景。
    两张肖似的俏颜交相映红,仿佛盛绽的桃花一支两朵。
    本来是流火跟着云虚,这会儿使劲向授衣使眼色,把妹妹给支过去。心里大骂孟凡荒唐,有机会一定要这个混账小子好看。
    授衣三步并作两步,羞不可抑地跟上云虚。
    花衙内的脸色则红得发紫,想也知道他的心里绝不会好受,又没有胆子冲进去打断。
    风沙皱着眉头等了少许,结果越听越不对劲,怎么不像两个人啊?伸手把发木的花衙内拽到一边,问道:“里面都有谁?”
    花衙内摇头道:“除了杜小姐和那个混,咳,和孟侍卫,其他人我都不认识,杜小姐并没有介绍我,她们也不搭理我。”
    “他们?”风沙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还有三个女人,其中一个好像是胜奴,我们到的时候,她们正在戏弄她。”
    花衙内的脸色远比风沙更难看,低声道:“没曾想杜小姐也加了进去,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结果她们越来越过分,居然当着我的面就,唉~”
    其实最让他无法忍受的事情,绝非幻想中的杜小姐破灭,而是包括杜小姐在内的三位既高贵又漂亮的少女居然都缠着那个姓孟的调笑,根本不搭理他。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更坐不住。
    花衙内越说越苦涩,风沙的脸色反而正常起来。
    他仅是担心孟凡坏了人家小姑娘,没想到这位杜小姐玩得这么开。那么谁占谁的便宜还说不定呢!自然无所谓了。
    花衙内哀求道:“大哥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还是不进去了,你帮小弟跟孟侍卫道个歉、求个情。”
    风沙难得觉得一个人挺可怜的,正色道:“现在也不好打扰,你也别干等着了,先回家吧!睡上一觉别多想,明天一定会更好。”
    花衙内犹豫少许,咬咬牙行礼道:“一切拜托大哥了。”
    其实他不想走,然而内心深处又实在抗拒的受不了,更不想直接面对,宁愿相信眼前这个人真的会帮他处理好,虽然他连这个人姓什么叫什么都还不知道。
    就像一具人偶一样任人操弄,非但觉不出任何不对劲,甚至打心眼里觉得这位大哥人真好。
    风沙微笑着看着花衙内一步三回头地下楼,直到瞧不见人影,转脸向流火道:“去把那个混账小子给我揪出来,记得让他把自己给收拾利索了。”
    心道我在外面站着,你在里面乱着,简直岂有此理。
    至于孟凡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外面,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内,反正就是不爽。
    流火红着脸小声道:“婢子去叫绘声姐来吧?”
    绘声和孟凡是亲姐弟,总比她闯进去强,光想想就够羞死人了。
    风沙心里不爽,所以没有想那么多,流火一说,他才会意过来,叮嘱道:“你和授衣一起快去快回,千万小心,把思思也叫来。这里水挺深,最好别落单。”
    流火赶紧点头。
    风沙又道:“下去之后扯铃找那个红腰带,问问他给白绫赎身要多少钱,不管他要多少钱,你拿三成塞给他,不准多也不准少。”
    三成足以保证白绫的安全和一定的自由,但是并不足以把白绫给赎回来,一切还是要看她自己,能查到什么最好,查不到再说。
    其实这事有些破绽,毕竟风沙仅是临时起意,顺着白绫的话接了一句而已。
    所以,他对白绫并没有过多的指望。
    最好的情况是白绫既没有暴露,还能查个底掉。
    那么,他可以抓着一大把筹码去打任松一个猝不及防。
    这件事上,白绫的能力尚在其次,主要还是看运气。
    反正有枣没枣打三竿子,不试试怎么知道运气好不好?
    流火接过主人递来的青囊,和妹妹并肩去了。
    风沙瞪了房门一眼,转去到的云虚身边坐下。
    云虚冷不丁地道:“依我看,马玉怜和那位楚少侠今晚怕是进不来了。”
    她心知风沙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情,让马思思找楚涉过来,一定有找楚涉的目的。她认为风沙是想借白绫和楚涉之手对付何光。
    这样的话,风沙可以抽身事外,以调解的姿态介入此事,转寰的余地就大了。
    进来之前,马厩的黄爷透露杀猪馆嗅得有司衙门派人暗查的风声,所以管的特别严,如今白绫又闹这么一出,杀猪馆一定会更加警惕。
    马思思和楚涉恐怕很难混进来。
    既然情况有变,风沙不会想不到变化。
    这顺嘴的提醒,顺水的人情,不卖白不卖。
    风沙果然道:“我也这么觉得。本来我有些事情要问楚涉,现在倒也算合适。”
    云虚好奇道:“什么事情还要问他?”
    风沙把连山诀从张德手中丢失一事说了,他怀疑白绫为了给父亲报仇,撺掇楚涉让丰乐帮出手刺杀张德,并偷走了连山诀。
    他并没提及任何有关于周宪的情况,也没有说白厨家宴,更没提郭青娥,仅是说隐谷把事情丢给了他。
    这件事情看似简单,其实不可等闲视之。
    做好了,隐谷那边不仅记人情,他也再度获得了连山诀的主导权。
    如果出了岔子,损失将会大到无法估量,对他对隐谷都是。
    所以风沙十分谨慎,打算先从楚涉那里探点风,再去跟周宪谈。
    这不是信不信得过周宪的问题,而是“他可以装瞎子,但是不能真瞎了。”
    如何装瞎不真瞎,是门大学问。
    云虚似笑非笑地道:“我说你怎么毫不犹豫地把白绫往火坑里推,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现在多好,楚涉为了救他的未婚妻,定然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心道真有你的,把这一对小情侣给卖了,人家还感激涕零地帮你数钱。
    “她自己选择跳下去,我又没有逼她!想为父亲报仇,总不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吧?何况我又不是看着她跳下去就撒手不管了。”
    风沙不悦道:“别人不了解,你还不清楚?任松好惹吗?我帮她挡下任松,她帮我清查,这是互利。”
    云虚嫣然道:“你这样说也行。”
    这时,纯狐姐妹带着绘声和马思思匆匆上楼。
    绘声哭丧着小脸,紧张兮兮的,一上楼就小跑过来,双腿直打哆嗦,眼看就要跪下了。
    孟凡在里面胡天胡地,居然让主人在外面等着,听流火如此一说,她差点当场晕过去。一路上心乱如麻,就想着怎么求主人饶弟弟一命。
    ……

第九百六十七章 怕姐姐的孟少

    绘声一副摇摇欲坠,马上要跪的样子,风沙失笑道:“晃什么晃,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快去把人带出来,动静不要闹大。”
    他之所以过来找孟凡,是担心孟凡出手救白绫,把事情弄糟,谁曾想这小子胡天胡地连门都没出,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都来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孟凡乱搞而不管,当然要把人给带走。
    绘声一下子冲到门边,先是贴耳上去听了少许,然后一掌拍上门边。
    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上锁,反正房门开了。
    绘声迅速闪身进去,又飞快地把门给关上。
    房间的隔音似乎挺好,传出几声尖叫并不算大声。
    刚才风沙也是到了门外才听到里面的动静。
    三楼的走廊上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人,这几声尖叫并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走廊尽头两个护卫明显听到了,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事实上,三楼不少房内都有类似的声响,有些大些,有些小些,有些甚至是惨嚎和求饶,有男声也有女声。
    这些护卫早就习以为常,只要房内的铃线没有被扯响,他们就是睁眼瞎。
    无论胜奴和败奴都是三楼的贵客标买最多,人家花了大价钱,当然怎么开心怎么玩。
    过了一阵,绘声揪着孟凡的耳朵出门,扯驴耳朵一样把弟弟给扯到主人的身边。
    孟凡歪着脑袋哎哟哟地乱叫唤,一个劲地喊疼。
    风沙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姐姐的孟少吗?”
    孟凡被绘声硬生生地揪歪了脑袋,看不见正人,以余光瞟视,咧着嘴赔笑道:“风,风少,您怎么来了。”
    风沙道:“让他站直了说话。”
    绘声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就这么揪着孟凡的耳朵往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冷喝道:“站直了。”
    孟凡疼得脸都白了,睁大眼睛倒抽凉气,眼底顿时充满血丝。
    其实这一脚踹得一点都不重,更谈不上疼,但是踹上之后,姐姐的手居然还没松开他的耳朵,那就不止是“疼”字可以形容的疼了。
    孟凡感到自己耳朵都快被扯掉了,偏偏连躲都不敢躲,只是一个劲向姐姐求饶,心道好你个二姐,要主人不要弟弟,我可是你的亲弟弟。
    风沙一直觉得绘声是个蠢丫头,绘声当然一点都不蠢,她不下手狠点,让弟弟看上去惨点,主人怎么消气?主人不消气,弟弟只会更惨。
    风沙果然笑了起来,圆场道:“行了行了,孟女侠松手吧!在外面总要给孟少留点面子。”
    绘声这才松开手,寒着俏脸恶狠狠地瞪着孟凡,示意他说话小心点。
    孟凡使劲捂着耳朵,被姐姐瞪得不敢抬头。
    其实绘声生了一对桃花眼,怎么瞪人都不够凶,更像抛媚眼。
    唯独孟凡绝对感受不到半点妩媚,寒得直打哆嗦。
    风沙扭回头张望一眼,伸指点道:“里面没事吧?”
    孟凡哭着个脸干笑道:“没,没事,她们一开始以为抓奸,我,我赶紧说了这是我姐,她们就是笑我,没说别的。”
    风沙听到“她们”两个字,眉头就挑了起来。
    云虚的目光没有转过来,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纯狐姐妹脸晕又起,微晃着脑袋轻啐一口,含羞的模样像是被同一阵风轻摇的摆荷,相当整齐一致。
    马思思则直接投以鄙视的眼神,却忘了今晚出门前她还和姐姐与绘声一起光溜溜地给主人当抱枕呢!
    绘声一直留心着主人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响,暗骂弟弟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弟弟到底说错了什么话,反正主人像是不高兴了,那就是弟弟说错话了。于是伸手去拽孟凡另一只没有被捂住的耳朵。
    奈何孟凡个头比她高,另一边耳朵她够不到。
    孟凡见姐姐伸手,吓了一个哆嗦,一下子矮了半个头,乖乖地扭过脑袋把另一只耳朵递到姐姐的手里,递进去之后才知道后悔,偏又不敢躲了。
    风沙轻咳一声,起身道:“走了。”
    绘声这才放过孟凡,手放过了,眼睛没放过,瞪着媚眼凶了他好几下。
    吓得孟凡直往风沙的身后躲。
    几人正在离开的时候,后方那房门开了条缝,凑来三对各有风致的月牙眼,摆明凑来窥热闹,其中就有杜小姐。
    杜小姐正笑嘻嘻呢!蓦地看清了风沙的侧脸,不禁一愣,心道他怎么来了?
    不是已经叮嘱杀猪馆小心有司衙门的暗查吗?怎么还是把这个人给放进来了?眼光闪烁一阵,退回去扯铃线。
    风沙并没有打算继续留下来,边走边向孟凡询问那个杜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孟凡被姐姐给揪怕了,缩着颈子谨慎地道:“她叫杜姣姣,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姣,反正她要我唤她姣姣。别看她年纪不大,玩得很疯,为人倒也不能说坏……”
    绘声顿时拧起蛾眉,凶巴巴地道:“怎么不坏了。”
    风沙斜眼道:“你闭嘴,听他说。”
    这下轮到绘声缩颈子了,还不忘向主人挤出个讨好的笑脸。
    孟凡羡慕地瞄着风沙,心道我二姐要是对我也这么温柔就好了。
    嘴上道:“她跟许多名门闺秀一样,太受宠爱,想要什么都很容易,来得太容易,自然更容易腻味,加上极少约束,于是开始过分追求新鲜和刺激。”
    风沙顿步,冲着孟凡上下打量。这小子有这份见识,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孟凡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干笑道:“这是韩先生教我的。”
    风沙噢了一声,心道难怪,继续走路,道了声“继续”。
    “别管她们面上怎么装模作样,只要能满足这两点,很容易跟她们勾搭上,她们甚至会主动勾搭你,风月场的姑娘都未必比她们放得更开……”
    孟凡越说胆子越大,眼睛都发出光来:“当然,她们也仅是视你为玩物,一旦觉得腻味了,踩死你都不会眨下眼睛,所以必须……”
    风沙没好气地打断道:“我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勾搭女人吗?我是觉得这位杜小姐哪里不对劲,偏又说不上来,你想想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绘声伸手推了孟凡一把,凶道:“快想。”
    孟凡只能绞尽脑汁,少许后迟疑道:“有件事,不知道算不算重要……”
    绘声抢在主人前面道:“你说呀!”
    “她是这里的常客,还是贵宾,我……”
    风沙脑中打过一道明亮的闪电,孟凡后面的话便没在意听,心道:“我就说她怎么会在这里,那就是她告的密了?”
    流火忽然踏前一步,发出一声轻叱。
    风沙蓦地回神,眼见一群红腰带从楼梯下涌上来,堵住了整个楼梯口,一个个手按腰间,虎视眈眈。
    授衣手按剑柄,与姐姐并肩拦上前去,把主人和柔公主护到身后。
    马思思则突然背转身体,呛地一声拔剑出鞘,显然后面也有人围过来,她一人应付不了,只能拔剑。
    绘声一直留意着主人的神情,反应最慢,但是说话最快,跳出来娇喝道:“大胆,你们想干什么!”
    ……

第九百六十八章 引狼入室

    绘声突然跳出来娇喝,不仅脸带薄怒,更是叉腰挺胸。
    她本就体态丰腴,加上素色劲装收束腰肢,尤其突显身段,当真一个波涛汹涌,半晌未曾平息。
    因为灯火设计与她站位的关系,波涛之中居然还翻着红浪,炫目之极。
    挤在楼梯上的一众红腰带抬头仰视,无不瞧得眼花缭乱,一道道视线随波起伏,半晌没人吭声。
    绘声本来还挺得意,结果顺着众人的视线低头一看,顿时羞愤交集,脸蛋涨得通红,拔剑怒道:“狗胆,给我砍了他们。”
    纯狐姐妹略微犹豫,心有灵犀一般双双拔剑出鞘,抬起剑尖往下斜指。
    动手砍人并非小事,主人不在,她们当然听绘声的,主人在这里,当然听主人的。绘声发话又不好不搭理,于是拔剑做个样子。
    一众红腰带吓了一跳,纷纷拔出武器。
    领头的红腰带蓦地回神,张臂虚按,大声道:“慢着,不要动手。”抬头冲绘声笑道:“这位女侠别误会,我等并无恶意,仅是鄙馆馆主有请诸位。”
    绘声羞怒未消,冷冷地道:“你们馆主算老几,他请我们就要去吗?就不去,你们快给本姑娘滚开。”
    她说话腻声腻气的,冷声反而听着挺脆。自以为很凶蛮,其实妩媚中透着可爱,予人一种“恶”猫咆哮的感觉。
    那红腰带直勾勾地盯着她娇艳的俏颜,心脏愣是漏了半拍,忍不住轻咳一声,笑道:“既然诸位贵客不情愿,鄙馆也不好强求。你们都退下去,让客人下楼。”
    绘声得意地娇哼一声,收剑入鞘。
    风沙和云虚相视一眼,心知人家大张旗鼓地来堵人,不可能就这么顺顺利利地放你走。这明显是个陷阱,不应该轻易下楼。
    不过,两人都未吭声,任凭绘声主事。
    一行人很快下到一层走廊,一众红腰带排于走廊两侧,留出仅能勉强过一人的小道,看着像夹道欢送,其实更像夹刀欢迎。
    纯狐姐妹十分犹豫,停在楼梯上,不敢往里走。
    一旦走进去,人会被迫排成一条线,她们无法护住左右,怎么保证主人和柔公主的安全?奈何人家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她们并不好直接动手。
    这时,楼上几个身材魁梧的红腰带肩并着肩挡住了二层的楼梯口。
    风沙一行人被堵在楼梯上,立时进退不得。
    绘声这才晓得上当了,小脸唰地煞白,忐忑不安地偷瞄主人。
    风沙笑了笑,越过她和纯狐姐妹,负着手昂首先行。
    云虚瞪了绘声一眼,紧随其后。
    别说,两人还真有点江湖人物的风范,甚至都有点江湖高人的气派了。
    一众红腰带仅是从头瞪到尾,一副随时要出手的样子,但是未曾真个动手。
    一个身着褐袍的青年带着两名红腰带候在门口,拿眼神示意手下开门,自己则拱手道:“鄙人姓章,杀猪馆副馆主。”
    风沙回礼道:“在下姓凌,江湖散人。”
    章副馆主道:“与凌少侠同来的女伴目前正在鄙馆做客,鄙馆好生招待,奈何那位姑娘似有误会,极不配合,还望凌少侠指条明道,否则鄙馆实在为难。”
    说得挺客气,其实是把白绫拿出来进行威胁。
    风沙道:“贵馆不必寻道,道自会寻你。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至于是好生招待还是好生虐待,贵馆自便。”
    章副馆主眼光闪烁少许,闪身让开大门,比手道:“诸位慢走。”
    风沙瞧他一眼,反而一动不动,含笑问道:“外面巷里会不会埋伏了一群刀斧手?只待我们踏出门外,马上被围砍成肉泥?”
    杀猪馆上下这么多客人看着呢!一众红腰带摆出的架势再吓人,他也毫不担心,除非这买卖以后不想做了,否则没人会傻到在自己的场子里杀客人。
    如果这个章副馆主仅是跟他撂下几句狠话,他怼回去也就可以走了。
    结果人家不再废话,直接放他们出门,这才是危险的讯号,表明人家打算动手,甚至灭口。跟几个马上被捉或者马上要死的人,当然没什么好扯的。
    章副馆主脸色微变,垂目掩饰道:“阁下真会说笑。杀猪馆只杀猪不宰客。”
    风沙笑道:“到底是杀人还是杀猪,最后还不是由你们说了算。”
    章副馆主敛容道:“凌少侠是个聪明人,咱们何不换个地方谈?”
    风沙点头道:“可以,去马厩。”
    章副馆主面露犹豫神色,心道这人好生难缠。要知道马厩离大街太近,如果把人带过去,最后又谈崩的话,人家想逃他很难拦下,起码很难全部拦下。
    他得到的讯息是这几人是有司衙门的派员,哪怕漏出去一个都会十分棘手。
    杀害官府中人绝非小事,哪怕杀猪馆背景深厚强行压下,并不代表他个人不会受到上面的责难,不死也要掉层皮。
    章副馆主想了想,盯上了躲在后面的孟凡。
    “这位也算是鄙馆的熟客,鄙馆知道他的身份,并给予了很大的礼遇,但是尊敬不代表畏惧。在下此言,绝无威胁之意,仅是希望几位仔细掂量。”
    他嘴上说着不是威胁,其实抛出孟凡就是威胁,表明杀猪馆连晋国长公主都不怕,你们自己掂掂分量。
    同时也在暗示我不仅知道你们的身份和此来的目的,你们当中的重要人物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
    另外,多少也有些挑拨的意思,把告密之事往孟凡身上推,用以保护杜小姐。
    晋国长公主的侍卫长当然是很重要的人物,别看孟凡在风沙面前没什么地位,在外面威风可大了。
    否则杜小姐玩得再疯,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被孟凡弄上手,她那两个好姐妹也不会那么放得开。
    当时也只有花衙内才是真正的懵懂不知,真以为孟凡仅是小侍卫。
    风沙转头瞟了孟凡一眼,心道你居然是这里的熟客。
    孟凡这回不敢往风沙的身后躲了,缩着脖子往姐姐的身后躲。
    绘声扭转俏脸狠狠瞪了弟弟一眼,心里一个劲地琢磨怎么给弟弟求情。
    风沙转回脸笑道:“原来如此,章副馆主早说嘛!既然孟侍卫与贵馆熟识,那就好办了,不过前提是我们回去要能交差。”
    章副馆主大喜过望,凑近道:“凌兄尽管放心,鄙馆一力承担,保证不让诸位为难。还请诸位随我去后院享受一番,鄙人保证天亮之前,一切安排妥当。”
    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风沙。
    风沙心知所谓“享受”又叫“投名状”,“享受”过了,你就被人家给拖下水了,自然什么都好说。一旦推三阻四,人家会毫不犹豫地下杀手。
    云虚的脸色特别古怪,心道你还真是会找死。
    如果风沙真是所谓“有司衙门”的派员,这时自然两头为难。
    然而,风沙来此的目的就是想把杀猪馆给扬个彻底,奈何两眼一抹黑,根本抓不住任何头绪,只能把白绫丢进去顺藤摸瓜。
    风沙也只能回去等消息、碰运气,看白绫能不能打下个三瓜两枣。
    章副馆主的主意无疑是把老猫丢进了老鼠窝,又或者叫引狼入室。
    ……

第九百六十九章 一个头两个大

    云虚确实了解风沙,风沙确实正在暗喜。
    当然,他面上自然要百般踌躇,半晌之后才猛一咬牙,转向云虚道:“江师妹,你怎么说?”
    云虚配合着露出好生为难的样子,犹豫少许,小声道:“我,我听你的。”
    风沙又冲孟凡冷笑道:“孟侍卫,你这次可把我们给害惨了。”
    孟凡不用装都一副战战兢兢地样子,红着脸嗫嚅不语。
    章副馆主哈哈一笑,赶紧趁热打铁地圆场道:“好了好了,诸位请随我来吧!待会儿你们非但不会记恨孟侍卫,反而会感谢他。”一面打哈哈,一面引路。
    风沙像是很不情愿地跟着他挪步,皱眉道:“总不过是些风花雪月,拿来对付我还则罢了,江师妹眼里可是见不得坏东西,你别拿几个小白脸来侮辱她。”
    这番话反过听就是“江师妹眼里只容得下好东西”,以及“快拿大美人来侮辱我”。
    章副馆主嘿嘿一笑,低声道:“放心,兄弟心里有数,一定包君满意。”
    一行人返回一层走廊,客人都是左转上楼,章副馆主则沿着廊道往右走了一小段。
    这一段灯火相对较暗,要不是章副馆主引领,很难发现右墙上那个很不起眼的铁门。
    铁门后是两个很小的院子,当中由铁栅分割,形成“日”字,除了位于角落的几座火灯,再无任何物什,也无人把守。
    任何人踏进空旷的小院都会被灯火照亮,立刻凸显出来。
    附近一定设有岗哨,将两座小院一览无遗。
    只要不会隐身、不会飞,没可能越过这两座小院潜入后面那座建筑。
    正因为完全无人把守,身处其间又被灯火照得通明,导致四周看起来一片漆黑,予人一种暗藏杀机的感觉,令人心里发毛。
    章副馆主带着钥匙,连开数道拴住铁栅的门锁,领着几人穿越小院,进到那座好似主厅的建筑之中。
    建筑内的装设布置确实就是个大宅门的主厅,有主座有客座。
    风沙一眼就看出这个看似普通的主厅绝对不普通。
    其中暗藏机关,阻人乱闯。
    主座之后左右各有一道小门,穿过小门便是后院。
    后院同样火光通明,坐着两排人,左男右女,一边三个。
    无论男女,皆上重镣,还有细铁链从颈箍一直连到脚镣。
    这是专门用来押死刑犯上刑场的玩意,戴上之后还能站起来走路都算狠人。
    六人全部瘫坐在地上,大多连头都抬不起来,被垂发遮住脸庞。
    除此之外,不着寸缕。
    身上瞧着还算干净,除开一些伤痕,男子健壮,女子洁白,明显清洗过。
    附近有几名红腰带拎着棍子来回巡视。
    人被死死箍成一个姿势,时间稍长便会受不了,难免挪动。
    这时,巡视的红腰带会立刻冲上去,或拿脚踹,或拿棍抽。
    一棍下去,一道淤痕。
    六人手上的镣铐同样被细铁链拴住,加上本身沉重,所以抬起艰难,根本无法抵挡。有人疼得闷哼,有人拼命求饶。
    这些人皆裸身,其中不乏身材容貌似乎不错的男女。
    绘声几女无不眼神发直,缓缓地扫视,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反正绝不是害羞。连一向好色的孟凡都没什么兴致乱看乱瞟。
    风沙心知这叫物伤其类。无论人兽,见到同类受难,难免代入自己。
    章副馆主笑吟吟地介绍道:“这就是下一场上场角斗的奴隶,三对三,男对女。为了公平起见,男子空手,女子有刀,阉人那种,相信一定会很精彩。”
    风沙不动声色地道:“这些奴隶你们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章副馆主微笑起来:“看来凌兄时刻不忘自己的职责啊!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们这里的奴隶几乎都是从渤海和闽地贩来,没人会管他们,也没人管得了。”
    道理很简单,两国亡了。
    风沙顿了顿步子,伸手牵起马思思的手,入手虽然柔软,但是微颤,并且很凉。他稍稍握紧了几下,并没有说话。
    “就算把这些奴隶当场放了,他们也求救无门,甚至无处可去。对有司衙门来说,这更是一堆烫手的山芋,捡也不是扔也不是。”
    章副馆主笑道:“你想啊!真要把他们都放出去,风声传到民间,官府的名声好听吗?哪个衙门又愿意接手安置?最后八成会落到黑市的奴贩手里……”
    他顿了顿,伸手指着这些男女道:“黑市那些家伙心黑手更黑,他们下场未必比现在更好。”
    这是敲打人呢!警告他们别自找麻烦了,真要为一群亡国的奴隶强行出头,恐怕连官府内部都会有不少人怨怪他们狗拿耗子。
    碍于道德风尚,明面上的确没人敢指责,实际上会引起众怒。
    风沙作思索状,少许后正色道:“章副馆主说的不错。”
    这个姓章的一番话虽然冷血,让人听着相当不爽,但是不可否认,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比如他现在真的开始踌躇了。
    把人救出来没问题,哪怕让他出钱白养着都没问题。
    但是让闽商会馆,尤其让烈叶知道了,很容易闹出大问题。
    他和柴兴都指望着渤海遗民拖住契丹,两人的分歧仅在于短期和长期、火上加柴还是雪中送炭。总之,希望让人家感到心暖,怎么也不能让人家感到心寒。
    不怪柴兴不肯明着淌,非要绕着走。
    哪怕把四灵抛开,这件事也非常棘手。
    想也知道,渤海的奴隶一定来自契丹,闽地的奴隶八成来自南唐。
    两国使馆又与多个外国使团一起掺和杀猪馆,明显包藏祸心。
    另外,除开任松,还有符家,圣门,明教,易夕若,乃至宫青雅全都有所涉入,甚至不能排除佛门暗中涉入的可能。
    风沙仿佛看到了一张乱糟糟的蛛网紧紧包裹着杀猪馆,其中绝大部分蛛丝跟他关系密切,甚至就是他布下的蛛丝。
    一旦乱扯,等于自伤。想要不断而解,又谈何容易。
    仅是想想,一个头便两个大!
    ……

第九百七十章 有趣的误会

    章副馆主将几人领到附近一间偏房之外,作势请进。
    绘声刚想迈步,风沙一把抓住她的胳臂,向章副馆主道:“还是章副馆主先请。”一直都是这个姓章的先行,人家进了他才会跟着进。
    章副馆主愣了愣,冷下脸道:“怎么,凌兄信不过我?”
    “章兄言重了。其实我是在想如何让章兄信任我们。难道你就不担心我们吃干抹净,明天又翻脸不认人吗?”
    “凌兄说的有道理。”
    章副馆主神色缓下,笑道:“不过鄙馆还真不怕。金银财宝,俊男美女,诸位想什么就有什么,要多少就有多少,保证心想事成。我想没人会跟自己过不去。”
    风沙歪头道:“章兄这是拿凌某当傻子了。你痛快说吧!到底想要什么投名状?”
    章副馆主微怔,没想到自己被人一眼看穿了心思,不由谨慎起来,思索道:“不如咱们进去详谈。”
    风沙嘿嘿一笑,跟着比手:“还是章兄先请。”
    章副馆主不悦道:“你们毕竟跟着我进来了,还这么绷着,是否有些太不识趣了,犟下去似乎对你们没有好处。”
    “章兄说的不错。我们都进来了,如果反悔的话,肯定无法活着走出去。”
    风沙赞同之后话风一转:“所以还请章兄直言,投名状到底是什么。我说直白点,章兄当面,我们还有点讨价还价的余地;章兄不在,恐怕只能任凭鱼肉。”
    章副馆主森然道:“你什么意思?拿我做人质么?”
    “我仅是想问问投名状是什么,章兄一句话便可说完,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这令我有了很不好的预感,未免被灭口,只好出此下策。”
    风沙正色道:“多有得罪,章兄勿怪。”
    章副馆主见他不是想反口,而是担心被灭口,神情微松,沉吟道:“诸位已经松口,我绝对没有灭口的想法,一来合则两利,二来少些麻烦,只是……”
    他转目扫了几人一眼,露出犹豫之色。
    风沙笑道:“看来章兄确实有难言之隐啊!莫非不方便当着姑娘的面说?要不咱俩到一旁单独谈谈?”
    章副馆主眼睛一亮,展颜道:“正是正是,确实怕污了几位姑娘的耳朵。凌兄,这边请。”
    两人先后行到角落。
    章副馆主低声道:“凌兄真是个聪明人,那我直说了。两份投名状任选其一:你和孟侍卫把那四位姑娘,嘿嘿~或者你和那四位姑娘把孟侍卫给宰了。”
    风沙笑了起来,眼中殊无半点笑意,努嘴道:“就在这间房里?”
    章副馆主忙道:“所以我当真是为了你们好,你想这能当众说吗?如果刚才进屋之后受我强迫,无论你们选择哪个投名状,对彼此都有交代,你说是不是?”
    风沙点头道:“也对,奸污也罢,杀人也好,都是被迫。根由在你身上,把柄在你手上,我们无论如何逃不脱。”
    “我劝你选第一个。”
    章副馆主凑近坏笑道:“那四位姑娘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估计你已经想了很久,只是一直不敢,起码不敢享齐人之福对不对?我这是帮你呢!”
    风沙笑了笑:“杜小姐没有告诉你我是什么人吗?”
    章副馆主脸色微变,皱眉道:“谁跟你说是杜小姐,你怎么知道不是孟侍卫?”
    风沙嗤嗤笑道:“果真如此,你舍得杀他?”
    章副馆主有些傻眼,脸色垮下,冷冷地道:“没错,我连他都敢杀,还有谁不敢杀?说实话,仅是我个人想少些麻烦,所以愿意才跟你谈……”
    他忽然会意到自己话多了,轻咳道:“总之,别说你了,就算派你来的人,鄙馆照样不惧。”
    风沙淡淡地道:“我劝你去问问杜小姐,让她告诉你我是什么人。”
    章副馆主心道杜小姐如果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瞒着我不说?
    但见人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心里又不禁发虚,定了定神沉声道:“还请凌兄与诸位在此稍等,千万不要乱走,否则后果自负,章某去去就来。”
    风沙微笑道:“请便。”
    ……
    此时,杜姣姣房内仅剩她一人,穿得松松垮垮,裙角高高地卷起围系在腰上,不仅光着脚,而且光着腿。
    裙上裙下皆有春光外露,象牙凝脂,美不胜收。
    杜姣姣毫不在意,蹲在那儿轻一下重一下地晃着一根短鞭,羞怯咬唇,面泛红潮,模样十分娇俏。
    不像持鞭,倒似一位思春的少女摇着一束毛茸茸地狗尾巴草。
    然而,她的身前确实有一位遍体鳞伤的少女,身上拴着重镣,颈上缠着一根细链,蜷在地上一动不动。
    咵啦一响,杜姣姣被开门声吓得跳了起来,看清是章副馆主,顿时扔下短鞭,急忙凑上来道:“孟凡呢?其他人我不管,你把孟凡还给我,我和他还没完呢!”
    章副馆主眼中透出贪婪的灼热,忍不住上下扫视,嘴上道:“先别提他,我有事问你。”
    杜姣姣旋身一转,把自己的娇躯重重地扔上一旁的软垫,不仅斜眼而且斜腿,满脸不悦。
    “我今天对你没兴趣,我就想孟凡,你快把他还给我,不然本小姐跟你没完。”
    章副馆主好生嫉妒,垂目道:“我的杜大小姐,别闹了,是正事,你快跟我讲讲那个姓凌的到底是什么人?”
    杜姣姣根本不搭理,就是讨要孟凡。
    章副馆主满口许诺,除了还回孟凡,还加了一大堆好处,好不容易才把这位大小姐给哄好。
    杜姣姣心满意足,将白厨饭局的事说了,主要说认识孟凡的经过,其他情况仅是一语带过。
    她一开始以为孟凡只是个小侍卫,觉得好像同道中人,又奉命来杀猪馆暗查,于是一起跟来。
    虽然她把有司衙门派人暗查的风声透给了杀猪馆,但是并没有透露来人是孟凡。只要孟凡今晚能够让她满意,什么都好说,不满意自然另说。
    没曾想上了三楼之后,有侍从认识孟凡,叫了声孟少。
    她私下向那侍从打听,这才知道孟凡不仅是杀猪馆的常客,还是晋国长公主的侍卫长。
    她本来对孟凡很感兴趣,这下更是彻底放开,拉上相熟的姐妹和孟凡来了个昏天暗地。
    章副馆主不知从何时开始听失了神,猛然间回神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杜姣姣吓了一跳,拍着心口恼道:“你敢吼我!”
    章副馆主更大声地吼道:“你知道晋国长公主的侍卫长亲自伺候的饭局意味着什么吗?”
    杜姣姣被他吼蒙了,好一会儿才怯生生地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桌上那几人起码和晋国长公主平起平坐,起码!起码知道吗!”
    章副馆恨恨地声音从牙根深处一字字地嘶吼出来,声嘶力竭,就像濒死的野兽:“你知道孟凡是长公主的侍卫长之后,难道没有想到吗!!!”
    杜姣姣缩着脖子结巴道:“没,没……”
    她只顾着往深里爽,哪曾往深里想。
    章副馆主重重地喘息着,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跌坐于地。
    以他的眼界,能与晋国长公主并肩甚至之上的人物,整个汴州摆着指头就能数完。
    他在脑中数完之后,肉眼可见地尿了裤子。
    因为那个姓凌的青年,无论年纪还是气度,可能姓柴,同时姓郭。
    身边那几个美若天仙的少女,可能是皇后,也可能是宠妃。
    他刚才好像撺掇人家干什么来着?他实在不想记得了。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369/ 第一时间欣赏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作者:萧风落木所写的《兴风之花雨》为转载作品,兴风之花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兴风之花雨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兴风之花雨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兴风之花雨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