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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七十一章 上好下甚

    自从那个章副馆主离开,风沙把马思思单独牵到一边坐下说话。
    包括云虚在内,大家很知机地不来打扰。
    马思思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口塞塞的十分难受。
    她的出身是个禁忌,她的生父不顾人伦强娶自己的嫡母,导致她既是马玉怜的亲妹妹,也是马玉怜的亲侄女。
    但是,她毕竟是一位公主,母亲生她的时候乃是正儿八经的闽王妃,所以她从小贵不可言,打小身边便内宦宫婢成群,无不献媚讨好。
    早就习以为常,以为理所当然。
    哪怕闽国被南唐灭掉,她和姐姐也被闽地世家藏匿并保护起来,照样奉尊为上,小心侍奉,从没有受过半点怠慢。
    哪怕到了主人身边,闽商会馆也派了好些个奴婢专门伺候她呢!
    虽然她自己也是主人的婢女,但是从来没把侍奉她的奴婢当回事,也没有把寻常的闽人当回事。
    按理说,她不会因为杀猪馆这些闽人奴隶的遭遇而感到难受,偏偏难受的不得了。
    尤其在见过那六名上着重镣的男女奴隶之后,她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幸好主人及时握住她的手,给了她足够的安慰和勇气。
    总算捱到随着主人坐下,她迫不及待地投怀入抱,嘤嘤地哭泣。
    风沙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马思思的粉背。
    过了一会儿,马思思终于收声,扬起泪眼朦胧地俏脸,哀求道:“主人救救他们好不好?”
    风沙伸手指掸拭马思思嫩颊上的泪花,柔声道:“我只能说尽量,你不能报太大的希望。”
    马思思小声道:“婢子知道很多自己人也牵扯其中,但仅是一群奴隶,主人开口讨要,他们谁敢不给面子?柔公主也跟您一边呢!”
    “没有那么简单,有人通过杀猪馆把很多势力拧成了一股,以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任何意图毁掉杀猪馆的行为都会遭至强烈的反击。”
    类似的事情风沙也没少做,比如当初成立三河帮就是为了将辰流几大势力拧成一股,然后与四灵上使绝先生斗法。
    绝先生一败涂地,不得不灰溜溜地离开辰流。
    后来在东鸟、在南唐,甚至在北周,他都有类似的手笔,或许花样百出,其实本质类似,都是以共同的利益纠集不同的势力,达成他想达成的目的。
    风沙苦笑:“我不一定扛得住反击,就算扛住了也是自伤,毕竟青雅和夕若姑娘,乃至韩先生都有牵扯,伤了她们等于伤了我自己。”
    圣门在杀猪馆也有份额,韩晶乃是圣门圣女,圣门一定会请韩晶出马,向他讨个说法。
    为了保证韩晶在圣门的话语权,他不得不考虑不支持韩晶的后果。
    何况墨修与圣门本来就有很深的香火情,仅是面子上就难得抹开。
    马思思颇为失望,低下头不敢再求。
    主人在她心目中一向无所不能,从来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如今居然说难办,自然真的很难了。
    风沙忽然灵光一闪,沉吟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法子,而且跟你有关系。”
    马思思立刻扬起俏脸,满目期冀地瞧着主人。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柴兴丢给我的,他自己不敢捅开这个大马蜂窝,非要扔给我来捅……”
    风沙边想边说:“当然不能这么便宜他。如果把他拉下水,我倒是可以尝试着捅上一下。”
    马思思美眸一亮,娇声道:“正好婢子要跟那个素玉谈判,不如就把这件事抛出来,看看人家怎么接招!”
    风沙赞同道:“不错。这件事越快越好,明晨你就去找钟仪心,让她尽快安排。记得凶点,不要怕吵架,如果能够激得对方先动手那就更好了。”
    白厨家宴上,他和柴兴借着商讨他离开时间一事,建立了一个沟通渠道。
    他这边派马思思出面,柴兴派一个名为素玉的高丽婢,郭青娥派钟仪心做中人,兼为监督。看似商谈时间,其实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就是方便三方沟通。
    好比当初四灵在江宁府举办四灵大会,六位总执事看似商讨大会召开的时间,实则商谈所有重大的决策。
    这一谈就是好几个月,所有人就所有决策全部达成了一致,四灵大会召开的时间自然也就定下了。如今情况类似。
    马思思使劲点头,问道:“主人还有什么要叮嘱婢子吗?”
    风沙思索道:“这件事不解决,柴兴绝不希望我离开汴州,这就是你的筹码。我需要柴兴拿出足够的利益,给所有相关各方弥补失去杀猪馆之后的损失。”
    马思思听着俏眸直愣。
    出门之前主人和柔公主说话,她在屏风后一边穿衣服一边听着呢!据说这个杀猪馆每日的流水已过万金,还在迅速增长之中。
    已经赚了这么多钱,以后还能赚多少钱?恐怕谁算不清楚,柴皇舍得出吗?就算舍得,出得起吗?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也就这样问。
    “一则漫天要价,让人家就地还钱。二则利益并不完全等同于金钱。柴兴乃是个中老手,当初分给矾楼酒坊每日千户酒榷就是明证。”
    后来易门和柴兴谈价到千二百户,其中两百户的获利归于风沙,风沙以获取白矾楼相应份额的方式又给还了回去。大家都赚不亏。
    马思思听得十分用心,牢牢地记住主人说的每一个字,方便之后谈判。
    她刚还泫然带泪,仿佛梨花带雨,如今雨过天晴,好似粉瓣沾露。
    风沙下意识地探出指尖来回轻划马思思的脸蛋。
    马家姐妹随母亲,天生玉肌滑肤,柔滑弹嫩的非同寻常,触感美妙到不可言明,更是指过留香,他十分喜欢。
    其中外露的脸蛋相比其他有所遮挡之处的手感已经差上少许,真正令人**的触感另有不足为外人道处。如果非要暗喻之,那就是上有好者,下必甚焉。
    马思思俏脸微臊,忍不住往纯狐姐妹那边瞄了一眼,见两女正撅着小嘴看过来,不禁得意,故意把自己脸蛋更往主人的掌心里蹭,心道气死你们两个狐媚子。
    “总之,酒户花钱买酒,柴兴连一个子都没出,易夕若还赚了个盆满钵满。”
    指尖传来的触感令风沙露出享受微笑,嘴上道:“加强酒榷管理,兴旺了酒市。更重要一斤酒三斤粮,酒榷加强,可以省出大量军粮,这是多赢。”
    易夕若为了保证她自己每日千二的酒榷利益,疯了一样发动冰井务满城稽查私酒酿造与贩卖,取缔相关商户与黑市。
    所有冰窖都归冰井务管理,有权查察所有的地窖到底是不是冰窖,顺手就把酒窖给查了。
    另外,易夕若还找了很多关系帮忙,甚至找他借过人手,也不乏利用核心七人的情报网。
    仅看易夕若能给杀猪馆拉来这么多势力,就知道她这个小妞确实很能折腾。
    总之,易夕若下手又黑又狠又快,成果斐然。
    短短数月时间,汴州私酒酿贩猖獗之风为之净空。
    这效率,比柴兴自个儿发上一百道圣旨还管用呢!
    ……

第九百七十二章 活着等于死了

    不知瘫坐多久,章副馆主渐渐从呆滞中回神,不禁感到裤裆湿漉漉的,甚是难受。
    他下意识地伸手掏了几把,回手鼻尖嗅了几嗅,顿时被骚涩的气味刺激得瞳孔紧缩,神智彻底清醒过来。
    旁边,杜姣姣以香帕掩着秀挺的鼻子,光洁的眉心皱起了波纹,俏目之中充斥厌恶之色,忍不住干呕了几下,瓮声瓮气地道:“丑男人,真恶心,快滚出去。”
    章副馆主咔咔地扭脸过来,无神的双眼在杜姣姣的俏脸上迅速聚焦,这张曾令他梦寐不忘的如花娇容,现在怎么看怎么令他生恼,甚至生恨。
    杜姣姣本还满脸厌恶,眼见他的神情似欲噬人,心中不由害怕起来,忍不住往后退步,一面退步一面掩护心口,另一只手则使劲扯开缠于腰间的裙角。
    裙摆如雾纱飘落,遮住了雪白无暇的双腿,却挡不住晶莹剔透的双足。
    她忍不住弓足屈趾,双足叠交互踩,看似脚冷摩挲,实则既羞窘又恶心。
    她的确玩得浪、放得开,但并非饥不择食,相反眼光奇高,大家闺秀应有的矜持,她只多不少,对自己看不上的男人,绝对不假辞色。
    有时为了追求刺激,偶尔尝尝鲜。
    尝鲜可以,吃多则腻。
    比如这个章副馆主,她早就看不上眼了,何况还瞧见刚才那一幕,当然不想让这种恶心的家伙看见自己哪怕一根脚趾,更不愿让其碰到自己哪怕一根手指。
    章副馆主直勾勾地盯着杜姣姣的脸蛋,呓语般喃喃道:“是你,没错,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我,是你害我不知道他是谁,对,是你害他!不是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眼光越来越亮,射出渗人的狠厉,脸庞迅速扭曲至狰狞,突然张开双臂,猛地扑了上去。
    房内响起一声充满惊恐地尖叫,旋即戛然而止,少许后变成痛苦地呜咽。
    章副馆主双手死死地掐着杜姣姣细长的纤颈,将她玲珑的娇躯高高地举起。
    杜姣姣美眸圆睁,眼神充斥恐惧,脸蛋上惨白无血色,双足凌空乱踢,随着美瞳的光泽渐渐地散乱,双腿也开始笔直地垂软。
    这时,传来敲门声,有人在外面问道:“副馆主,下一场角斗的时间快到了,开始吗?”
    章副馆主蓦地回神,又睁眼怔了少许,忽然松开双手。
    杜姣姣当空坠落,屈膝跌地,双手捂着脖子,不住地咳嗽与干呕,也不乏惊魂未定地喘息。
    章副馆主同样大口喘息,忽然冲去开门,大声道:“停下,全部停下,你快叫馆主过来,就说出天大的事了,十万火急,让他越快越好。”
    红腰带不明所以,但见副馆主神情扭曲,颈筋暴鼓,一副要活吃人的样子,不敢多问,赶紧领命。
    章副馆主扭回头看了杜姣姣一眼,冲走廊尽处的红腰带咬着牙道:“你们两个过来,把她给我捆了……”
    ……
    风沙眼睁睁地看着章副馆主牵羊一样牵来个五花大绑的少女,脑袋上冒出了一万个问号。
    在他的设想之中,杜姣姣知道孟凡的身份,孟凡的身份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不简单,起码可以跟晋国长公主搭上话。
    加上他故意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足以让人宁可高估不会低估,届时再诈和几下,足以使人家瞻前顾后。
    那么,他就可以脱身了,甚至有可能把白绫给要回来。
    可是,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章副馆主行来途中,让那些红腰带把那些奴隶全部带走,然后哆哆嗦嗦地推着那个五花大绑的少女到了风沙面前,噗通一下就跪下了,且是极力低伏。
    “咳,凌爷,小人有眼无珠,小人罪该该死……”
    章副馆主稍稍抬身侧身,伸手一指:“怪只怪这个贱人挑拨离间,是她指使小人扣人拿人,都是她,全都是她。”声音发颤,人也在颤。
    风沙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认出来,这不是杜小姐嘛!怎么会被章副馆主绑了?
    杜姣姣不仅被绑了个结实,还被死死塞了嘴。
    她本来盯着孟凡看,听章副馆主在哪儿扯她,立时扭转脑袋,鼓着腮帮子冲着章副馆主使劲呜呜,又转头过去瞄孟凡使劲哼哼。
    孟凡同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偷瞄风沙一眼,毕竟不敢乱动,仅是向杜姣姣乱使眼色。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使的眼色是个什么意思,偏偏杜姣姣似乎看懂了,居然安静下来,眼神兴奋,脸还红了。
    风沙很快发现杜姣姣颈上那新鲜的掐痕,眉头顿时扬高,语气莫明地向章副馆主道:“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杜小姐呢?还不快松绑!”
    章副馆主啊了一声,心道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忙抬头道:“小人不敢撒谎,真是她……”
    风沙慢条斯理地道:“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虽然他不明白这个章副馆主为什么突然间这么怕他,但是并不妨碍他立刻端起上位者的架子。
    章副馆主神情慌张,结巴道:“当,当然是您,可是,这个……”
    风沙不理他,冲孟凡努嘴道:“你,去给杜小姐松绑。”
    孟凡大喜过望,一下去冲来过来,先取塞口,再解绳子。
    他擅长幻术,手特别快,又特别巧。
    几乎眨眼之间,本来捆得粗绳像死蛇一般掉落于地。
    杜姣姣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身体还保持被绑缚的姿态。
    风沙歪着头瞟着章副馆主,神情特别古怪,眼神充满怜悯。
    上次杜姣姣被人从夜市上拐走,玄武总执事发了飙,很快把杜姣姣从黑市里给救了回来。
    至于拐人的地痞和黑市奴贩的下场,他并不清楚,但是肯定不得好死。
    换而言之,这个章副馆主把杜姣姣绑起来的那一刻起,已经注定这家伙不可能好死了。虽然现在还活着,其实等于死了。
    不过,章副馆主这出乎预料的举动,结结实实地帮了他一个大忙,令他有种喜从天降的感觉。
    上次杜姣姣被拐走,源于易夕若在黑市挂出悬赏,收购合适的少女充实矾楼歌坊。
    为了给易夕若求情,他被玄武总执事结结实实地骂了整整一个上午,连头都没敢抬。
    任松可没有他头铁,更没有他的面子大,何光的手下这么对待杜小姐,他还想保住何光的话,那就绝不是挨上一顿骂能够了事的了。
    ……

第九百七十三章 临机处置

    杜姣姣一恢复自由,一脑袋扎到孟凡的怀里,说什么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之类。
    孟凡不好推开,又不敢紧抱,空着手好生尴尬,拿眼去瞟风沙,满脸无辜之色。
    章副馆主见此一幕,脸色阴晴不定,眼神渐渐阴狠。
    反正都是要死,要不要赌上一把?
    毕竟这里都是他的人,管你是什么神仙皇帝,一刀宰了一了百了,再来个毁尸灭迹,说不定尚有一线生机。
    人在绝望的时候很容易失去理智,眼光狭窄至无法思考后果,更容易走向极端。
    他差点把杜姣姣给掐死,跑来卑躬屈膝,乃至生出鱼死网破的念头,皆源于此。
    正常人或许难以理解,其实每个人遇上类似的情况,恐怕表现都差不多,能够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毕竟是少数。
    云虚近身向风沙附耳,提醒道:“小心狗急跳墙。”
    风沙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向章副馆主道:“还趴着干什么,起来吧!你们馆主呢?”他知道杀猪馆的馆主由何光兼着。
    章副馆主缓缓起身,低着头回道:“小人派人去请了,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语气比之刚才少了起伏,听着没什么感**彩。
    显然从惶然之中恢复过来,发热的脑袋也冷静下来。
    恢复理智,能够思考,也就生出了杀机。
    风沙本想静静地来,悄悄地走,没想到还是惊动了何光,叹气道:“我还约了两个朋友,现在还没有进来,应该是被拦下了。我再不出去,他们该着急了。”
    他的语气很轻柔,说话很谨慎,务求不要刺激到章副馆主,同时也要让人家听清楚他话里的意思。
    章副馆主果然愣住。
    本来他已经萌生杀机,没曾想人家在外面有人接应。
    也就说无法灭口了,起码灭不干净。
    他无法判断风沙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不禁又开始心乱如麻,不知道应不应该放人走。
    如果任凭离开,人家秋后算账怎么办?
    如果决定灭口,有人追查进来怎么办?
    思来想去,他好像怎样都死定了。
    风沙当然不会给章副馆主深思熟虑的机会,岔话道:“我能否见见我那位被贵馆扣下的女伴?”
    章副馆主脑袋乱糟糟的,下意识地答道:“她被我送走了。”
    风沙皱眉问道:“送去哪?”
    章副馆主回道:“麦家园。”
    麦家园在杀猪馆的东边,与杀猪巷一巷相连,与杀猪馆仅隔着一条大街。
    风沙去过麦家园,因为任松就住在那里。
    白绫居然会被送到麦家园,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风沙微怔,继续追问道:“为什么?”
    “这是个极品女人,上着重镣还能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武功高强,人又漂亮,所以不归我管……”
    章副馆主忽然会意到自己话多了,立时住嘴。
    风沙并不肯放过,仍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找他问话。多是探听白绫的处境,冷不丁也问一下麦家园的情况。
    章副馆主不由自主地谨慎起来,回话很小心,风沙一句问话,他恨不能先在脑中转上个三五遍,力求不再多嘴。
    风沙的确什么都没问出来,但是成功让这家伙没空去琢磨别的事了,比如该不该鱼死网破之类。
    他感觉自己像是正在劝说想要自杀的人别自杀,最好的办法就是引开人家的注意力。
    大约过了半顿饭的工夫,何光总算来了,带着两个红衫人由后门行进后院。
    何光刚一走近便看见云虚正冷冷地盯着他,神情霎时僵住,转目一扫,又看见了似笑非笑的风沙。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一个踉跄,差点扑到地上去,幸好他两个手下眼疾手快,左右架住了他。
    潭州的时候,何光差点被云虚给活活玩死,任松花了巨大的代价才给他买了条命,所以他一直相当畏惧云虚,但是更怕风沙,因为玄武观风使有权处置他。
    章副馆主呆了一呆,忽然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直接扑到何光面前,叽叽呱呱,来个恶人先告状。
    何光根本不理,直接抬起一脚把他踹了个跟头,然后快步小跑着过来,战战兢兢地行礼道:“何光拜见风少,您,您怎么会在这儿!”
    他又转向云虚行礼,见云虚一身男装,唤了声:“云少。”
    风沙笑道:“你的手下还真能干,居然敢扣我?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何光脸色剧变,噗通一下趴下了,喊冤道:“误会,一定是误会,给我十个胆子也绝对不敢……”
    这时,章副馆主恰好撑着手爬起身瞧见这一幕,登时如遭雷击,颅内电光狂闪,锣鼓乱响,整个人打起了摆子。
    风沙也不跟何光废话,直接掏出自己佩徽亮给那两名红衫人看。
    两名红衫人本还在奇怪自家老大怎么害怕成这副鬼样子,正有些不知所措,一见佩徽立时恍悟,赶紧肃容行礼,同样变得战战兢兢。
    风沙收起佩徽,下令道:“拿下何光。”
    两名红衫人相视一眼,向何光道了声得罪,分从左右,把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何光也不敢反抗,只是一个劲地喊冤。
    四灵规矩极其深严,其组织结构保证各人的权力皆来自于各自的职位。
    如果换做赵仪,何光尊敬归尊敬,绝对不会这么害怕。
    因为白虎观风使管不到他,要处置他必须通过任松,任松显然不会处置他。
    高阶玄武对所属的低阶朱雀和白虎则拥有临机处置权。
    他的小命正好在风沙的职权范围之内。
    不怕才见鬼了。
    四面突然响起嘈乱的声音,许多红腰带拎着兵器从各处房内冲了出来。
    何光挺身叫道:“都给我滚回去,不得命令,不准出来。”
    一众红腰带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家馆主是不是受到了胁迫。
    一个红衫人喝道:“这位是总舵特使,不得无礼。全部退下,否则帮规严惩。”
    众人犹豫少许,终究有人带头收起兵器撤回。
    有一就有二,大家纷纷退回屋内。
    杀猪馆显然套了帮派的壳,这些红腰带属于汴州朱雀下辖的某个帮派的帮众,何光在其帮中挂职。
    如此,既保证了隐秘性,上面也可以随时插手接管。
    何光真怕风沙下令宰了他,任松都来不及救,赶紧攀交情。
    自潭州开始,他与风沙也算打过不少交道,虽然期间没少龃龉,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情面的,毕竟见面就有三分情嘛!
    风沙失笑道:“我只说押着你,又没说宰了你。我被你的手下扣了这么久,扣你一下不过分吧?”
    何光提着的心顿时一松,苦笑道:“风少赎罪,我确实毫不知情。还请给我一点时间,一定给您一个满意地交代。”
    风沙摇头道:“不必了,我自己来。”伸手一指章副馆主,吩咐道:“拿下。”
    纯狐姐妹立时扑了过去,将早已抖若筛糠地章副馆主给架了起来。
    ……

第九百七十四章 饱汉不知饿汉饥

    何光来了,事情就闹大了。
    风沙失去了静谧图之的机会。
    他既不懊悔也不废话,直接押着何光和章副馆主去麦家园找任松。
    云虚不想见任松,于是带着马思思汇合马玉怜和楚涉。
    本来任松在内城有个各方面条件极佳的驻地,那就是状元楼。
    结果风沙鸠占鹊巢,从任松的手里地把状元楼给抢了过来。
    任松总要找个地方住,又觉得内城其他的地盘都不够好,于是选择住进外城的麦家园。
    毕竟这里新建,各方面的条件和设施都会强上不少。
    麦家园就在杀猪馆的东边,与杀猪巷一巷相连,与杀猪馆仅隔着一条大街。
    听着像是某个麦姓人家的园林府邸,其实是类似江城遂古馆那样的私人会馆。
    待客,但不接待生客。
    不过,倒也并非绝对。
    严格来说,闽商会馆和状元楼都有类似的性质。
    风沙有时会封了状元楼的高层,接待贵宾,商谈事务。
    闽商会馆也有不对外开放的内院。
    这种地方未必以营利为主要目的,更多是用来交际各方人士与接洽重要人物,功用类似各国使馆,仅是以不同的方式经营。
    比如遂古馆是近乎行宫的高级酒馆,闽商会馆主要接待闽商,杀猪馆则是更像兽场的奴隶黑市。
    其实稍微大点的势力都拥有类似的地方。
    更大的势力亦有类似的所在。
    诸如四灵的四圣观,隐谷的启圣院,佛门的独居寺之类。
    这类园馆在外城兴建了很多,多是一些于内城占不够地盘,或者地盘不够大的小势力所建。当然,所谓的“小势力”,仅是相对于四灵和隐谷来说。
    凡是能够拥有私家园馆的势力,肯定不能算小势力了。
    至于麦家园经营什么,风沙并不清楚。
    每次他去麦家园都是走密道去密室,直接找任松谈事,还真没有好好地逛过。
    这次也不例外。
    绘声和纯狐姐妹自然没有资格参与风沙和任松的密谈,三女押着何光和章副馆主候在外间。
    当然,还有一同跟来的孟凡和杜姣姣。
    两人连外间都进不了,被侍从领走安置。
    风沙进到密室没等多久,任松匆匆赶来。
    尽管装束齐整,然而披发,说明刚刚起身。
    前来途中,他听取了手下的汇报,不由好生诧异。
    杀猪馆这门生意并不是他起的头,是易夕若拉他入的伙。
    虽然他并不清楚核心七人的关系,但是风沙没少庇护易门,易门身后站着风沙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换而言之,杀猪馆这个场子归根结底是风沙的场子,他仅是负责经营而已。
    他实在想不通,风沙怎么会砸自己场子?
    想不通归想不通,何光的手下扣了风沙又是事实。
    犯上是四灵的大忌,如果风沙不松口,何光必死无疑。
    所以,任松进门就是一辑到地,张口就替何光求情。
    风沙安坐如山,摆手道:“两件事。其一:你的人把白绫从杀猪馆押来麦家园,你得放人。”
    任松愣了愣,点头道:“如果她真的在。”去到门外,吩咐手下。
    白绫带着一批南唐侍卫司的密谍投向北周,这件事民间无甚风声,其实惊动很大,北周各方没有不知情的,尤以百家最为关注。
    百家很清楚这一支南唐密谍乃是鸿烈宗的势力,意味着一直经营南唐的鸿烈宗开始插手北周,更有两边押宝的意味。
    另外,白绫还是矾楼歌坊的主事。
    矾楼歌坊的背景十分复杂,比杀猪馆有过之而无不及,最近的动作又相当多,作为明面上的主事人,白绫声名鹊起。
    最重要,任松晓得白绫跟何光有杀父之仇,一直没有动作,只可能是风沙压下了。
    对此,他是领情的。
    白绫居然从杀猪馆被押来麦家园,何光又被风沙拿下,不由他不浮想联翩。
    也不知是白绫找何光报仇,还是何光找白绫的麻烦。
    无论哪一种,都说明风沙不打算再帮忙压下这段血海深仇了。
    任松返回之后,风沙继续道:“其二,奴隶死斗的生意,朱雀不可再沾手。”
    任松呆了呆,急声问道:“为什么?”
    风沙道:“因为柴皇不乐意,因为隐谷也不乐意。”
    任松脸色微变,摇头道:“我知道风少跟隐谷的关系很好,但是我们做什么,还轮不到隐谷置喙。”
    其实这是指着鼻子骂风沙:你小子吃里扒外。
    风沙也不恼,淡淡地道:“你想想我们现在的处境,上面无暇他顾,赵仪又不在汴州。你觉得仅凭咱俩,挡得住柴皇和隐谷联手吗?”
    “你还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任松皱眉道:“之前灭佛,玄武白虎爽了,可是人员的抚恤,武械的消耗,物资的补充,全是朱雀出血。你别忙打断,先听我说。”
    风沙闭上嘴。
    “我承认各地获利丰厚,但是那都是田房地契商铺等产业。至于金银缎帛,铜粮盐铁之类,泰半被北周朝廷掠走,我们根本没有得到多少物资和现钱。”
    “手上多出大批急需养活,将来才能获利的产业,你让我拿什么来养?”
    “你知道我最近收到多少份各地朱雀主事的告急信?”
    “你知道到处都在急等着米下锅吗?”
    “你知道北周总执事骂了我几回娘?”
    简而言之,蛇吞大物,很容易撑破肚皮,更需要时间消化。
    风沙歪头道:“听你话里的意思,还想把杀猪馆开遍北周?”
    他就知道会这样。
    任松正色道:“无本万利的买卖,为何不做?现实是大家都找我这个朱雀观风使要钱呢!当然,风少一向智慧,应该会有更好的主意,找到更赚的生意。”
    言外之意,没有比杀猪馆更赚钱的买卖,那就免开尊口。
    风沙笑了起来:“我确实有点想法,柴皇和隐谷既然不想让杀猪馆开遍北周,自然要拿出足够的好处换我们放手。”
    其实柴兴更担心契丹和南唐通过杀猪馆庞大的利益纠集多方势力,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隐谷才是警惕杀猪馆本身所带来的影响。
    契丹和南唐可以这么做,四灵当然也可以,而且更加顺手。
    一旦杀猪馆遍地开花,各地四灵皆用以勾结地方势力,对隐谷来说那叫作烽火四起。自然会强烈反对,一定要掐灭于萌芽。
    风沙想把坏事变成好事,把人家的反对变成自己的筹码,然后扔上桌谈判。
    只要谈起来,那就很难打起来。
    最关键,他是中人,只要开始谈,他就有得赚。
    任松先是一愣,眼睛又是一亮:“风少的意思:拿这件事跟柴皇和隐谷讨价还价?那么咱们跟他们谈些什么呢?”
    “世间获利之丰,莫过于盐铁,煮盐之利,莫过于两淮。”
    风沙含笑道:“可惜两淮运河年久失修,多有堵塞之处,导致漕运不济。无论谁想获取两淮盐利,必先疏浚两淮运河。”
    任松的眼中冒出热光:“风少的意思,由我们来疏浚运河,然后专营淮盐?”
    对于四灵来说,疏浚运河乃是无本万利的买卖,官府出钱出粮,并征发丁夫,四灵仅负责勘探、设计、兴修、监工就行了。
    最关键,运河疏浚必会灌溉出大量良田,负责主持工程的四灵可以在工程尚未完工之前就知道哪里的地最多最好。
    四灵对兼并土地向来不感兴趣,但是可以转手卖地图啊!
    当然,还有更多的利益不好详述,绝对肥的流油就是了。
    好比韩通主持扩建开封府,四灵不仅占尽便宜,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风沙纠正任松的话道:“是柴皇‘诏令’疏浚运河以通盐货,并解民生之疾苦。”
    事可以做,话可不能乱说。
    “是是是~”任松头点得飞快,都快出了残影,过了会儿狐疑道:“等等,淮南还在南唐手里呢!北周怎么疏通‘两淮’运河?”
    风沙忍不住翻个白眼:“所以啊!这事别人做不了,只有咱们能做。”
    任松立时懂了,正因为没四灵不行,所以才可以漫天要价。
    帮北周疏浚两淮运河的报酬就是两淮盐运。
    当然,表面上还是由官府垄断,实际上由四灵独营。
    相关的官员一定出身四灵,起码也要得到四灵的认可。
    任松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大赞道:“风少高明!”
    大运河直通江都,密如蛛网的支流遍通两淮各地。
    不提运河畅通所带来的民生之利,大运河越是通畅,北周岂非越好攻打南唐吗?
    所以,北周动工疏通相关运河,一定会激起南唐的强烈反应。
    这事还真只有四灵做得。
    仅凭这一点,跟柴兴就很有得谈了。
    任松转念道:“如果鱼与熊掌能够兼得,岂不更好?”
    他既想取盐利,也不想放过杀猪馆之利,虽然后者比之前者不可同日而语,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何况北周朱雀现在真的穷疯了,杀猪馆之利也绝非蚊子肉。
    真要漫天下铺开,也是一大群下金蛋的母鸡。
    风沙撇嘴道:“不让隐谷闭嘴,你信不信什么都鸡飞蛋打?”
    任松哦了一声,尽管脸上露出肉疼之色,毕竟没有做声了。
    ……

第九百七十五章 双倍暴击

    风沙费了好一阵口舌,总算摆平了任松。
    起码同意授权他去跟柴兴和隐谷谈判。
    风沙并无半点喜悦,因为他掰着指头算了算,还有好多人等着他摆平呢!
    好在不用他挨个找上门,坏在人家会挨个打上他的门。
    因为任松同意暂时关闭杀猪馆,就从今晚开始。
    这个大马蜂窝算是一棍子捅上去了,接下来定是群蜂乱舞。
    一不留神,会蛰死人。
    两人正事谈完,任松继续为何光求情,甚至还想保下那个章副馆主。
    风沙冷笑两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略过了自己,主要说杜姣姣的遭遇。
    任松沉默下来,过了少许道:“看来章刚是保不住了,他还是很能干的,他的妹妹也很漂亮,尤其听话,可惜了。”显然章刚就是章副馆主的姓名。
    风沙听出他话里的杀意,不禁斜眼。
    任松立时斜了回来:“好像你没有手下是靠枕边风幸进似的,如果实在救不得,你能怎么办?”
    风沙淡淡地道:“不存在救不得的问题,是你舍不得拿子换他,或者说你认为他和他的妹妹加起来也不值得你弃子换之。对何光那小子你就大方多了。”
    朱雀观风使位高权重,不可能拿不出足够的筹码给人赎命,尤其杜姣姣毕竟没有死,仅受了点惊吓和瘀伤,并不像何光和白绫那样结下不共戴天的血仇。
    只要任松舍得割肉,绝对能够保下,仅看他舍不舍得。
    “我弃他也是为了保阿光。”
    任松苦笑道:“他死了,玄武总执事会直接找我,他不死,阿光就完了。我的脖子好歹比阿光硬上那么一点,总不至于为这点事宰了我吧!”
    “那倒不至于。”
    风沙不怀好意地笑道:“上次杜小姐被人拐走,我也就是被他老人家叫去骂了整整一上午,而已。”
    任松脸上的苦笑顿时变得比哭还难看。
    他当然没有风沙面子大,风沙仅是挨骂,恐怕他就要挨打了。
    尤其玄武总执事和北周总执事斗得正厉害呢!肯定会借题发挥,趁机打击北周总执事,所以北周总执事也不会饶过他。
    这是他的顶头上司,麻烦更大。
    风沙幸灾乐祸地道:“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式双份,五内俱崩,嘿嘿~”
    任松没好气地瞪眼道:“你给我句瓷实话,何光和白绫的梁子怎么解?你开个价,我先听着。想来不会比上次从云虚手里买命更贵吧?”
    风沙敛容道:“我不会帮白绫报仇。你别忙着高兴,我也不准你帮何光。把我们两个抛开,由他们自己解决。你同意的话,我可以不追究何光犯上之责。”
    任松皱眉道:“何上侍归我所辖,没有可能抛开我。”
    风沙道:“何必装傻,只要白绫和楚涉不死于不可抗力,我不会干涉。”
    任松思索良久,缓缓地道:“只要何光不死于不可抗力,我不会干涉。”
    他心想何光怎么也是四灵上侍,实在不可能输给白绫和楚涉,哪怕白绫是鸿烈宗人。
    如此放对,换得风沙不追究何光犯上,终归还是划算的。
    否则何光马上就会死于“不可抗力”了。
    风沙起身道:“既已说定,那便告辞。”
    任松跟着起身道:“天快亮了,不如在我这里休息。”
    风沙想了想,同意。
    出门后,白绫也在外间,看模样并没有受什么罪。
    风沙直接指着何光道:“他就是你的杀父仇人。”
    何光脸色大变。他当然不怕白绫,仅以为任松终究没能扛住风沙。
    白绫瞪住何光,粉脸霎时漫血,目光如矛直戳,恨意迅速弥漫。
    风沙使了个眼色。
    纯狐姐妹分由左右将白绫牢牢地按在椅子里,任凭扭摆,无法挣脱。
    任松轻咳一声,吩咐道:“你们好生招待风少,一应要求无不遵从,胆敢违逆者,死。何光,你给我滚进来。”
    风沙则向白绫道:“我许你报仇,但是必须跟楚涉联手。白枫不仅是你的父亲,也是楚涉的师傅,师徒如父子,你没有资格剥夺他为师报仇的权力。”
    何光正在进门,闻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仅听到“我许你报仇”五个字,脑袋就像烧开的沸水扑腾起来,后面的话全然没听见。
    白绫怒急攻心,意欲反驳。
    风沙眸光冷下:“你敢说半个不字,我将剥夺你为父报仇的权力。”
    白绫仰着俏脸瞪着风沙,使劲咬住下唇,都快咬破出血。
    流火赶紧附耳道:“白姐你不要倔了,主人一向说到做到。”
    白绫眸光闪烁起来,少许后低下头,微不可查地点了点。
    风沙哼了一声,扭头走人。
    绘声赶紧跟上,纯狐姐妹总算松开手,并去搀扶白绫。
    自有侍从安排入住,言说附近有园舍,类同行宫,仅是规模稍小,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不仅雕栏画栋,更有亭台楼阁,不乏小桥流水,还有花园假山云云。
    风沙懒得听,更懒得走,要求就近安排,能沐浴、能睡觉就行。
    任松下了严令,侍从当然不敢违逆,引领诸人行去附近的一排房舍,路过的时候介绍说与他们同来的一男一女两位客人刚才要了这间房。
    风沙瞟了眼窗户,顿时火冒三丈。
    房内烛火明照,窗框双影叠摇,显然没干好事。
    风沙终于忍不住发飙了,让绘声再次把孟凡从房里拖出来。
    要流火看着白绫,要授衣看着杜姣姣,四个女人两间房。
    至于孟凡,直接带回自己的房间。
    叫绘声取布蒙住孟凡的眼睛,并取来绳子把他捆成粽子,一坨扔到地上。
    待浴桶热气腾腾,绘声麻溜地给自己宽衣解带,然后披了层薄薄地浴袍,单层素纱,不沾水都透那种,又赶紧并膝跪下,替主人解带宽衣。
    风沙翻进浴桶的时候想了想,让绘声把孟凡从外面拖到浴桶跟前。
    “你也进来。”
    风沙冲绘声勾勾手指,歪头道:“待会儿声音大点。你这好弟弟让我听了两次墙角,我要还他双倍暴击,哼!”
    ……

第九百七十六章 净化仪式

    午时已到,阳光明媚。现下虽已近秋,午时还是有些暑气。
    风沙自房内步出,神清气爽地伸了个大大地懒腰。
    绘声娇滴滴地跟在主人的身后,细嫩的脸蛋白里透红,娇羞的模样分外可人。
    再后面是孟凡,他的脸本来就有些黑,这会儿更是黑中透紫,连眼眶也不例外,垂头丧气的没个精神,像是一宿没睡好,又像是晒得干蔫的茄子。
    授衣刚才帮主人梳洗,这时擦干了手,跟着行出门来。
    跟她同屋的杜姣姣一大早被任松带走了。她向主人汇报之后便留了下来。
    她一看孟凡的情况和绘声的样子就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自然难抑羞意,心中又不乏解气。
    当初在迎銮镇,孟凡喝醉酒调戏她和姐姐,所以她们姐妹俩一直看孟凡很不顺眼,心道你这色胚也有今天,活该。
    至于白绫,正在院中练剑。
    剑风飒飒,高跃重削,不似游龙惊鸿,更似狂蛇乱舞。好在体态曼妙,身姿轻盈,哪怕仅是挥剑乱砍也称得上好看。
    地上到处都是被她砍乱的断枝和碎石,显然发泄情绪远大过练剑。
    流火倒拎着把出鞘的长剑站在旁边,见主人出门,赶紧过来行礼。
    风沙随意摆摆手,饶有兴致地观白绫舞剑。
    一名侍从行来道:“两位客人因故求见任少,任少出门前吩咐交由风少处理。小人担心打搅风少安歇,没敢唤醒。客人已经等了半个时辰,风少见是不见?”
    风沙心道好嘛!就知道任松鸡贼的很,一大早把杜姣姣带走,恐怕不仅是找玄武总执事负荆请罪,更是想要避避风头。
    如今这一去,恐怕一时半儿是回不来了。
    尽管他昨晚跟任松谈的不错,那也仅是意向,没有落实之前尚有很多变数。
    毕竟杀猪馆涉及多方,他能够说服任松,不一定能够说服所有人。
    起码任松心里没底,所以八成会捱到他将所有人摆平之后才会现身。
    这小子,滑的跟泥鳅似的。
    风沙问道:“客人是谁?”
    侍从回道:“冰井务的易公事,另一位并未言明身份。两位似乎来意不善。”
    风沙哦了一声。易公事就是易夕若,公事是职务,官阶是中郎将。
    这是冰井务主事对外的官身,对内自然是武德司的易副使。
    杀猪馆的日常经营由任松负责,出了问题当然首先找任松。
    风沙没想到来易夕若的动作这么快。
    要知道杀猪馆昨晚下半夜才关呢!结果她今天没过中午就找来了。
    显然武德使副使没有白做,冰井务也没有白开,耳通当真目明,情报果然迅速。
    风沙想了想,吩咐道:“领我过去。”
    麦家园占地很大,拥有数座形似行宫的殿宇,仅是规模上小了很多。
    行宫该有的布设样样不缺,亭台楼阁自不必说,同样拥有殿堂,内部空间足以摆宴款待十数客人觥筹交错,也可以排开十数舞伎翩翩起舞。
    如今殿内仅有两人坐于客席,分别是女扮男装的易夕若和明教少主钱瑛。
    两人虽是并席,坐的很开。
    钱瑛正在说话,脸上带笑,眼中讥笑。
    “……虽然他早就被废了,不会连这点面子也没有吧?看来人家似乎不怎么买他的账嘛!咱们还要等上多久啊?”
    自打来后,他一直絮叨个没完,随着等候越久,语气愈发阴阳怪气,多有贬低风沙之语。
    易夕若恍若未闻,不仅木无表情,更是一言不发。
    “你倒是说句话呀!”
    钱瑛道:“善母信任你,连着借给你几笔巨款。担心你还不上,还好意换成杀猪馆的份额,以红利抵还,帮你分担风险,结果你不肯。现在好了,鸡飞蛋打。”
    易夕若确实挺后悔,然而越是后悔,心内越是羞恼,冷冷地道:“那也是善母借我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现在随便你说。”
    钱瑛笑了起来:“反正第二笔欠账眼看就要到期,我看你拿什么还,如果还不上,白矾楼可就归我明教了。这是你自己押上的,当时可没人逼你。”
    易夕若怒意僵住,声音也小了:“杀猪馆就算关了,之前的帐也还在,该我的分利,人家又没说赖掉,你着什么急?”
    江宁的不恨坊尚未回本,她又开始在汴州兴建白矾楼,白矾楼这个无底洞还没填上,她又撑起矾楼歌坊,同时私自扩张冰井务,以期在尽数北周扎根。
    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花钱直如流水,仅凭那千户酒榷的获利根本撑不住。
    七人核心归她的份额,每次她都拿个干净,还不够就去借,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风沙。
    没曾想风沙居然说她是只喂不熟的猫,根本不愿给予更多的支持。
    找韩晶,韩晶婉拒。
    找伏剑,伏剑说要风少同意。
    至于云本真,她不用问就知道结果。
    找云虚,云虚倒是答应的很痛快,言说要借多少都行,不过开出了一整张单子的条件作为借钱的前提。当然,也少不了高昂的利息。
    最后她连宫青雅都找了,宫青雅倒是不在乎钱,说要多少直接开口,但是望东楼本身也要维持,相对于花费,收入寥寥,根本被风沙白白养着。
    宫青雅再大方,那也是杯水车薪。
    于是她想到了明教,找上了善母。
    善母很大方,说借就借,连利息都不要。
    一次不够借两次,两次不够借三次,借到最后她不得不押上白矾楼。
    钱瑛嗤嗤笑道:“人家是没有说赖,只是不见你而已。何况就算帐齐了,也仅有半截,恐怕还是抵不了你的欠债。这仅是第二笔,之后几笔又该怎么办?”
    易夕若美眸一冷:“我自有办法还上,不劳你操心。”
    钱瑛扬眉道:“何必这么辛苦,善母说的话你又不是没听见,只要你把净风圣女之名坐实,那就是真正的自己人,自然什么都好说,实在还不上也没什么。”
    易夕若抿紧唇瓣,垂眸不语。
    本来她指望杀猪馆丰厚的获利能够帮她清一下前债,起码让她撑过最困难的这段时间,没想到杀猪馆会突然停业,害得她如此被动,居然被钱瑛给拿住了。
    钱瑛把身体向易夕若挪近了些,微笑道:“你仅需履行一个仪式而已,你我迟早是夫妻,何必那么矜持?”
    易夕若立时抬眸冷视,纠正道:“是精神上的夫妻。”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无非想与本教结合,又不愿真的付出代价。不过你也不好好想想,如果本教圣女靠哄靠蒙就能当上,未免也太小瞧本教了吧?”
    钱瑛正色道:“仪式的种种,善母应该跟你讲清楚了。你必须完全遵从,彻底敞开自己,接受我的净化,否则净风圣女将永远名不副实,更不可能成为善母。”
    易夕若两颊浮上几抹嫣红,心道:“早知道你们的仪式那么不要脸,我根本不会同意当什么净风圣女。”
    明教所谓的净化仪式,在她看来根本淫邪之极。
    不过,这事关人家的教义,她心里可以这么想,嘴上不能这么说。
    毕竟你认为淫邪之极,人家认为圣洁之极。
    这要争辩起来,马上就会撕破脸。
    就像百家之间的思想之争,如果非要分出对错善恶,最后一定是动手。
    又因为她是明教的净风圣女,胆敢质疑明教教义的后果将会更为严重。
    几乎等同于叛教,易门和明教直接就不死不休了。
    易夕若垂眸道:“你别心急,我会认真考虑。”
    她心里其实挺后悔的,当时真不应该贪图明教的势力而成为人家的圣女,只能用拖字诀拖下去,反正打死她也不要参加那个什么净化仪式。
    “我可以等,但你的时间和我的耐心都很有限,如果拖到我离开汴州还没完成净化,下一次再见不知何期,我倒是巴不得少个人跟我分权,就怕你不情愿。”
    ……

第九百七十七章 我来挖坑你来跳

    风沙看见钱瑛也在十分意外。
    易夕若和钱瑛更加意外。
    尤其钱瑛脸都白了。
    一直以来,他没少和赵义合伙暗算风沙,最近几天更有阴谋快要得逞。
    风沙出乎预料地突然当面,令他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当然,两人明面上并没有撕破脸。
    就筹募物资支援渤海一事,风沙还想利用钱瑛。
    是以风沙微怔之后立刻换上笑脸,快步行近行礼道:“三公子好久不见,夕若姑娘依然风姿绰约。风某因故拖延,实在怠慢二位,让二位久等了,抱歉。”
    两人神情各异,各自起身回礼。
    风沙施施然地入座上首,自有侍女蓄上热茶,换上新点。
    易夕若忍不住问道:“怎么是,是你?任松他呢?”
    风沙不答反问道:“两位前来,莫非为了杀猪坊?”
    钱瑛抢先道:“夕若正是为此事而来,我仅是担心她的安全,特意陪她过来。”
    他这是故意掩饰身份,也隐约有点向风沙宣示对易夕若所有权的意味。
    钱瑛并不清楚风沙和易夕若的真实关系,但是两人过往的经历他还是很清楚的。
    毕竟自潭州开始,风沙没少帮衬易夕若,仅是表现于外的关系已然算得上亲密。
    他当然询问过易夕若,易夕若要么讳莫如深,要么顾左右而言他,他心中自然免不了疙瘩。
    之所以一直躲在幕后跟风沙过不去,除了风沙灭了打瓦尼寺之外,恐怕吃风沙的飞醋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另外,他尚以为自己明教少主的身份对风沙还是个秘密,却不知易夕若早已把他的底漏给了风沙。
    风沙笑道:“三公子竟是甘作护花使者,看来似有凤求凰之意啊!”
    易夕若娇躯颤抖一下,紧紧抿唇,不敢作声。
    钱瑛微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易夕若偷偷去瞄风沙的脸色。
    她一直担心风沙吃醋,所以没少明示暗示她和钱瑛的关系并不和睦,甚至塑造成钱瑛总是针对她的样子。
    其实她和钱瑛的关系没有好到哪里去,但也没有坏到哪里去,起码没有她极力表现的那么争锋相对。
    钱瑛这一副热切追求者的样子,她听了心里直打哆嗦,担心风沙秋后算账。
    风沙似乎蛮不在乎地微微一笑,转入正题:“不瞒两位,杀猪馆是我要关的。”
    易夕若俏脸色变,美眸立时一眨不眨地盯住了风沙。她很怕风沙不假,但是并不意味着她会容忍风沙坏她的好事,尤其这会严重损害易门的利益。
    钱瑛皱眉道:“风少能否把话说清楚点,你凭什么越过任少关他的杀猪馆?”
    这就是故意装傻了,好像他不知道风沙是四灵的少主一样。
    人家装傻的时候,风沙多半也会装傻,直接把话岔开。
    “我与贵兄相交甚笃,二公子的为人风范令人心折。三公子甫到汴州便登门造访,想必是受了贵兄的托嘱,奈何我当时没能帮上忙,实在很抱歉。”
    钱瑛皮笑肉不笑地道:“怪我唐突登门,不怪风少不帮。”
    倒是易夕若耳朵一动,听出风沙话里有话。
    “当时我没有答应三公子,实乃事出有因。”
    风沙果然话风一转:“昨天我偶遇渤海定安军的烈叶烈兄,方知他不仅与三公子有所联系,似乎还颇为信赖。”
    钱瑛总算听出他话风有变,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风沙敛容,正色道:“我这人一向谨小慎微,更难听点就是胆小如鼠,当日三公子突然登门,我确实免不了想东想西,如今总算茅塞顿开,想通了……”
    易夕若美眸斜瞟,心道:“你胆小如鼠?好不要脸是真的。”
    钱瑛忍不住挺直身体,追问道:“莫非风少又愿意帮助渤海筹募物资了?”
    风沙含笑点头。
    钱瑛面露喜色,抱拳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不知风少有何好对策?”颇为不屑地想道:“哼,就知道你扛不住了,现在知道后悔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以为风沙之所以改变态度,乃是受到他和赵义联手多方施压的结果,心里好生得意,往易夕若瞧了一眼,心道:“他也不过如此嘛!还以为多厉害呢!”
    易夕若不仅没理他,甚至连眼皮都垂了下来。
    但凡了解风沙的人都知道,只要风沙摆出这种一本正经的样子,那就是要坑人了。装得越正经,挖的坑越深。
    如今挖坑之前居然还破天荒地自贬了一通!!
    恐怕这个坑不是坑,是个无底深渊。
    风沙果然一本正经地继续道:“好对策谈不上,仅是助三公子一臂之力而已,不知三公子有什么想法吗?”
    “宫大家在鄙国演舞三场,场场轰动,堪称万人空巷,小弟有幸遍赏三场,场场不落,亲眼耳闻目睹,方知二哥为何对宫大家念念不忘,更满怀崇敬与憧憬。”
    钱瑛笑道:“宫大家首献剑舞名为‘秋景’,父王赋诗赞云:三秋才到退炎光,二曜分晖照四方。解使金风催物象,能教素节运清凉。”
    “能得海龙王称赞,实乃宫大家的无上荣耀。”
    风沙心知钱瑛这是想让宫青秀出面筹募物资,婉拒道:“宫大家志在演舞天下,以剑会友,或许将来还会往北地一行,遍览大漠风情,领略草原鹰飞。”
    往北自然去契丹,想去契丹演舞的前提自然是不能得罪契丹,所以不可能明着支持渤海对抗契丹。
    钱瑛愣了愣,不禁皱眉。
    他之所以不遗余力的针对风沙,正是因为风沙不点头,宫青秀不可能答应帮忙筹募这么敏感的物资,本以为风沙同意相助,就是帮忙说服宫青秀的意思。
    居然不是!
    钱瑛心道宫大家不出面,你这相助岂非有等于无,莫不是耍我玩吧?
    风沙看他脸色微变,心知他心里正犯嘀咕,于是言说矾楼歌坊将推出一位花魁做为宫大家的伴舞参与开封府成立大典,可以由此女出面替渤海筹募物资云云。
    钱瑛听完,立时转目易夕若。
    侍卫司和武德司对矾楼歌坊涉入很深,矾楼歌坊等于拥有北周的官方背景,又因为两司特殊的使命和地位,矾楼歌坊最大的后台其实是柴兴。
    另外,白矾楼拥有一明一暗两个主事人,明的是白绫,暗的是易夕若。
    所以这件事易夕若一定知情。
    易夕若点头道:“的确如此,此女情况有机会再跟你详说。我和白主事都觉得她色艺双绝,十分合适,宫大家也愿意帮衬一二。开封府宴后,此女必红。”
    钱瑛心知以矾楼歌坊的背景,加上宫大家愿意帮衬,想捧红一个女人实在太简单,号召力不会小,心下释然,笑道:“如此也行,我对烈兄也算有个交代了。”
    易夕若心下冷笑。
    仅看风沙安排的这么丝丝入扣,好似什么都顺理成章,让你不答应都不行,就知道钱瑛的一只脚已经悬在坑上。
    就差风沙不知什么时候轻轻地推上那么一下,届时钱瑛将直接滚落深渊,说不定到死都来不及回头看看推他的人是谁。
    ……

第九百七十八章 那,那什么

    风沙与钱瑛谈妥,两人都很满意,相视一笑,互敬饮酒。
    两人爽了,易夕若不爽了。
    她此来是质问杀猪坊的事,结果风沙直接岔了个十万八千里,居然把钱瑛头疼的事给解决了。
    当然在她看来,这更像是解决钱瑛的起手式。
    如果真能干掉钱瑛也行,起码善母没有必要急着逼她还钱了。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很清楚善母借钱给她的目的就是帮钱瑛征服她。
    所以,宰了钱瑛就是像截断爆竹的引线,起码一时半儿不愁炸开。
    但是,宰钱瑛显然不是一时半儿的事,远水毕竟救不了近火。
    杀猪坊关了对她来说才是火烧眉毛的事,毕竟她一屁股欠债正急等着还呢!
    真要是还不上的话,恐怕她不得不把自己再卖一遍,参加明教那个劳什子净化仪式。
    相比于易门的利益和那么一大笔欠债,她的尊严和身体根本不值一提。
    何况这两个玩意儿她又不是第一次卖,再卖一次也没什么。
    心里甚至不乏有些小得意:像我这么值钱的女人,漫天下能有几个?
    多少女人哭着求着拼了命想卖,也卖不到她的九牛一毛呢!
    甚至都找不到合适的买家。
    易夕若一念闪过,又迅即回神,故意寒起俏脸问道:“风少能否告诉我,为何要关掉杀猪馆?我在里面的份额和分利又该怎么算?”
    私下里,风沙很不爽喂不熟的易夕若,没少甩脸子,甚至直接甩耳光,然而对外的时候他一向给足面子。这次也不例外,很郑重的解释原因。
    同样是跟任松说的话:柴皇和隐谷不乐意,杀猪馆没有以后,非关不可。
    易夕若当然不敢跟柴兴唱反调,寒满俏脸,仅不吭声。
    风沙心里很清楚,关闭杀猪坊的原因其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参与者的利益受到了损失。不解决这个根本问题,任凭你口灿莲花也于事无补。
    要么弥补人家的损失,要么强势压下。
    这两个当然都不是好选择。
    前者,从哪找来那么多利益还给人家?
    仅是定义“多少损失”本身就是本扯不完的烂账。
    后者,代价更大,而且流毒无穷。
    比如易夕若肯定会记仇,不仅会记他的仇,也会记柴兴的仇。
    这次吃的亏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在将来某个要紧的时候找补回来。
    最关键,强压很容易惹起众怒。
    总之,这两个都是下策。
    否则柴兴身为北周的皇帝,本就威福恣意,可以自己就做了,用不着绕上一圈,让他来捅这个大马蜂窝。
    中策是恩威并施。
    弥补以利,压之以威。
    尽管损失也大,起码尚能容忍。
    上策则是另辟新地,开辟新利。把敌视变成友谊,把对抗变成共赢。
    就好像风沙拿柴兴做不到的疏通两淮水运勾引柴兴,拿任松很眼馋的两淮盐利说服任松。
    以甲之长弥补乙之短,反之亦然。甲乙互补,可以共襄盛举。
    作为中人,他则居中取利,两边占便宜。
    倒也不是没有损失,南唐损失惨重。
    当着钱瑛的面,风沙有些事情不好说的太明白,沉默了一阵,捡了件可以说的事:“杀猪馆毕竟不是正当生意,多少会有风险。卖酒是正经生意,未来可期。”
    易夕若寒若冰霜的神情立时春风化冻,脸色瞬间好看多了,追问道:“风少是否在说酒榷?”
    风沙点头道:“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三只四只,哪怕外面的羊,总归要吃草,哪片草场不是放。群羊肥壮,牧羊人没少赚,人、羊两得,谁也不亏。”
    这是暗示他可以找柴兴替易门讨要更多的酒榷。一千户是卖,两千户也是卖,三千户、四千户,哪怕是汴州之外的酒榷,总之,谈嘛!
    反正是要求酒户必须从白矾楼买酒回去贩卖,柴兴只收税,不出钱。
    只要白矾楼不乱来、不兑水,保证酒的品质,不搅乱市场就行。
    大家谁都不会亏。
    易夕若听得容光焕发,精致无暇的脸庞都似放出光辉:“风少说的是。不过还请尽快给个准信。”
    风沙含笑道:“这是当然。”
    风沙和易夕若谈妥了,高兴了,钱瑛的脸色变难看了。
    他好不容易才把易夕若给逼到墙角,眼看就要走投无路,马上就会向他屈服,怎么转眼之间又逃出生天了?心道好你个风沙,胆敢坏我的好事。
    本来跟风沙谈好之后,他打算停下那个马上就要发动的陷阱,如今心内暗火腾腾,又不愿意停了。
    事成之后,稍稍透点风出去,一定让风沙记住血的教训,知道自己因为什么得罪了什么人,看这小子以后还敢不敢坏他的好事。
    易夕若心头的重担忽然挪开,心情大好,早已装习惯的冷漠貌居然都装不出来,巧笑嫣然地告辞。
    钱瑛只好跟着告辞。
    风沙倒是一动不动,仅是把绘声叫进来服侍他喝酒。
    过了好一阵,易夕若又折返回来,宛如摆荷般婀娜多姿地行到下首站定。
    风沙也不奇怪,仅是吩咐绘声下去准备两人的午饭。
    绘声出门的时候很乖觉地合上了殿门,并让授衣在门外好好把守,不许外人靠近。
    殿门咔嚓合拢,殿内略微暗了一些,易夕若的胆子似乎也随之小了些,紧着双肩低着头,携着一阵香风亲昵地挨到风沙的身边坐下,拾起酒壶斟酒。
    风沙左手端起酒杯,右手探往她的臀后,歪头道:“那条山狸尾巴带了没?”
    嘴上是问句,实际上手已经摸了过去,果然摸到了。
    哪怕隔着比女装略厚的男装,毛茸茸地手感依稀透出。
    他初来汴州的时候举步维艰,易夕若却一直躲着不见人影,没帮上办点忙不说,还打着他的旗帜跑去混成了圣门的圣女。
    后来他以断易门各处的扎根相胁,逼着易夕若戴上猫尾,用以惩戒和羞辱。
    那时,还不是当下戴,而是要易夕若争着戴、求着戴,不给她戴她还不同意。
    之后,易夕若果然乖巧多了,拼命示好,更不乏讨好,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得偿所愿”,成功戴上了猫尾。
    易夕若戴上猫尾之后,风沙倒没有再过分了,起码不像对待绘声她们那样天天把玩,突然又提起这一茬,还伸手乱摸,显然是在表示不满。
    易夕若赶紧将自己的处境说了,说的好生委屈,好像卖身葬父的小媳妇似的,被恶霸欺凌威逼,她则如何奋力反抗,更是据理力争,勉强得保清白云云。
    风沙听得似笑非笑,就这故事下酒喝。
    易夕若倒是越发忐忑,不知道自己这样能不能混过关,想了想凑唇到风沙耳边低语。
    “……总之,好生淫邪,居然还要我当着他的面自泄元阴,更过分的是……”
    风沙忽然顿杯。
    易夕若见他皱眉,忙道:“我当然宁死也不会同意。就算那,那什么,也只让您一个人看……”
    说着说着眸转羞晕,脸颊绯红,低着头不敢抬起,红透的耳尖煞是可人。
    再怎么样她也是黄花处子,羞涩难免。
    ……

第九百七十九章 回返

    在麦家园和易夕若吃过午饭,风沙返回勾栏客栈。
    流火现在是七人核心的情报主事,昨晚一夜未归,现在午后才回,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所以直接去状元楼找云本真,连勾栏客栈的大门都没进。
    马玉怜陪着楚涉坐在大堂的角落里,似乎正在闲聊。
    楚涉明显神情不属,不停地往门处张望,然后一眼看见了风沙身后的白绫。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跑来向白绫问长问短,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马玉怜则过来唤主人,附耳说柔公主已经回了,还说马思思通过守一道人约素玉午后谈判。对方午饭前回话同意,马思思刚走不久。
    风沙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悄声让马玉怜立刻赶去告知妹妹,在谈判之中加入新的事项。也就是和任松谈的两淮运河和盐利,以及为易夕若争取更多的酒榷。
    双方首次谈判,主要目的还是在于彼此熟悉,应该谈不了这么深,但是马思思作为负责谈判的人,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
    这时,白绫偷偷地瞧了风沙一眼,向楚涉低声道:“我没什么事,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楚涉觉得白绫的神态不对劲,不免忧心,忍不住去瞧风沙,目光透出询问之色。
    风沙轻声道:“杀害白大侠的凶手找到了。”
    楚涉脸色剧变,追问道:“真的吗?是谁?”
    风沙摆摆手:“此人与我有旧,囿于身份,我顶多两不相帮,又担心白姑娘冲动之下独力难支,所以希望她能够暂时压下冲动,先回来和你商量一下。”
    白绫低着头不吭声,心道分明是你压着我不准报仇,怎么在你嘴里还是为了我好?哼!
    终究没有胆子敢说出来。
    楚涉敛容道:“明白了。我和绫儿还有事商量,告辞。”
    风沙叫住道:“我找你有点事,你随我来。”
    他带着楚涉回了东楼,进门前转头道:“孟凡你别急着溜,我找你也有事。这两天你先跟着我,长公主那边我帮你请假。”
    孟凡的黑脸瞬间青了,肩膀也垮了下来,整个人垂头丧气好像霜打的茄子,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是。
    他以为风沙还没消气,还想来个梅开二度,继续当着他的面折腾他二姐。
    昨晚的情形真是让他情何以堪。
    虽然他被布蒙了眼,耳朵可是听得真真的,全程不间断。
    又羞又恼偏又倍感无力,连生气都不知道应该冲谁生气。
    毕竟是他姐动手绑了他,也是他姐在那儿毫无廉耻地讨好主人。
    这一晚上下来,他人都快木了,风沙的话让他不禁打哆嗦,心里更是不禁哀嚎:“不是吧!还来!”
    绘声显然跟弟弟一个想法,羞得脸晕耳烫,下巴死死抵着胸口,连头都不敢抬起。授衣连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赶紧进屋侍奉茶水。
    风沙请楚涉坐下,径直道:“杀害白枫白大侠的凶手已经证实并非张德,所以丰乐帮涉入张德被刺一事,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说法。”
    楚涉苦笑起来。
    “刚才风少说杀害我师傅的凶手找到了,我就觉得之前可能弄错了,没想到当真不是他。没想到风少居然会对我这个小小的丰乐帮这么关注。”
    “我不关注。并非小瞧楚少侠和丰乐帮,实在是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其实是有人找我告状,毕竟丰乐帮有三河帮的背景,人家一查就查到我的头上了。”
    风沙凝视楚涉道:“无论楚少侠心里怎么想、嘴上怎么说,然而在某些人看来,这件事就是我主使的。不是我想找你讨个说法,是人家找我讨个说法。”
    楚涉愣了愣,红着脸抱歉道:“楚涉给您添麻烦了。”
    风沙摆手道:“我相信楚少侠的为人。你把前因后果告诉我,起码让我心里有点数。”他故意没提连山诀从张德手里丢失一事,就是先想听听楚涉怎么说。
    “我确实有安排人监视张德,但是并没有下令暗杀。他们应该是从我言行中猜到我可能与张德有仇,于是自作主张。”
    楚涉叹了口气:“唉,都是些新进帮的地头蛇,或许立功心切,要怪只能怪我不够稳重,话说太多了。”
    风沙扬眉道:“张德是晋国长公主的继子,殿前司都点检张永的长子,哪个地头蛇活得不耐烦了敢刺杀张德?这是想为帮立功,还是想为帮招祸?”
    楚涉脸色大变。他毕竟是江湖人,而且还是很底层那种,顶破天也就是江城会江州分堂的一个小头目,既没有管理一帮的经验,更没有想那么多。
    风沙知道楚涉还是个侠心未泯的少年,愿意信任朋友,把义气看得很重,某些方面确实很幼稚。
    这件事怕是被人给利用了,有人套着丰乐帮的壳谋夺连山诀,刺杀张德仅是用来搅混水的棍子。
    这潭水果然被搅浑了,连郭青娥都认为是他干的。
    风沙正琢磨着,授衣轻手轻脚地过来附耳,言说娥皇想见他。
    他的心里立时有数了,恐怕这事就是周宪做的手脚。
    于是请楚涉离开,他则随后去了北楼的密室。
    周宪听风沙将事情讲完,叹气道:“照你这样说,我应该是做错事了。本想一箭双雕,杀杀隐谷的威风,为你出口恶气,顺便帮白绫报父仇。”
    风沙问道:“连山诀在你的手上?”
    周宪微微偏头。
    初云从枕边取来,递给风沙。
    周宪同时解释道:“张德遇刺时候,初云来了个顺手牵羊。”
    风沙接过连山诀展开翻了几下,点头道:“是这本。”
    连山诀一度在他手里放了好久,是以能够轻易辨明真假。
    周宪继续道:“我本打算让连山诀在开封府大典上经某人之手当众交予宫青秀。隐谷不可能强逼宫青秀,只能重新找你。我实在没想到郭青娥会与你和解。”
    最后一句,醋意明显。
    “你哪里做错事了?当时我就觉得可能是你想帮我出气。”
    风沙笑了起来:“隐谷把我给踢出了局,还想把我拉进来,不付出代价怎么行?你这主意真不错,不是隐谷施舍,而是没我不行。两者相比,不啻天渊。”
    ……

第九百八十章 杀猪余波上

    风沙很赞同周宪的主意,决定把连山诀在自己的手里压上一下,压到宫青秀于开封府大典演舞为止,以此向隐谷证明连山诀所牵扯的“天命之局”没他不行。

    当然,他还是让授衣过去跟郭青娥透个风,以免让隐谷产生误判,导致双方生出误会。

    关于连山诀一事,郭青娥获得了隐谷的全权授权,所以她无需跟人商量,当即向授衣表示同意。

    对她来说,只要连山诀不在她的眼中“消失”,那么势态尚超出掌控。

    何况风沙本来就是最核心的关键人物,理论上同隐谷一样对连山诀拥有最终处置权。

    这是墨修和王尘代表的隐谷经过激烈的谈判最终谈妥的结果,风沙想不想处置是一码事,能不能处置是另一码事。在这点上,隐谷明显背信弃义。

    对此,郭青娥一直明确地持反对态度,甚至还当面讥讽王尘,毫无掩饰地表达不满。

    王尘则表示她是迫于隐谷内部的强烈反对,不得不把风沙踢出局。

    郭青娥这才作罢。对于风沙重新介入连山诀一事,她乐见其成。

    尤其风沙是借助柴兴之力硬逼着隐谷让步,并且抛开隐谷重新介入。

    完全证明他可以成事亦可以败事,不是隐谷说不行就不行的。

    往后隐谷再想在某些事上抛开风沙,一定会再三权衡,绝不敢再轻举妄动。

    郭青娥对此十分开心。

    有这样一位能干的道侣,能给她省很多事。

    如果有可能,她恨不能将所有的事务全部丢给风沙去处理,她至多进行最后的决策,以保证隐谷的利益。

    如此,省下多少心思和时间?

    她可以安心修道,岂不美哉?

    郭青娥是如此想,也就如此做。

    与授衣一同回来的还有三名洞真宫的女剑修,为首的中年女道士容貌上佳,风沙觉得她有些眼熟,不免多看了几眼。

    授衣介绍道:“这是洞真宫女冠鸿飞道长,青娥仙子让她随同婢子面见主人。”

    女道士揖礼道:“贫道余鸿飞,奉守一道人之命,前来护持矾楼歌坊的薛伊奴薛姑娘。”

    仅看她称呼风沙为飞尘道兄,就知道她在道门之中拥有一定的地位,不仅仅是钟仪心的属下那么简单。

    守一道人钟仪心在隐谷的地位有些特殊,能够成为郭青娥的徒弟,乃至洞真宫的宫主,跟风沙拥有密切的关系。

    实际上,她是何子虚的分身,或者说替代。

    当时还在南唐,王尘因故不能亲来汴州,何子虚需要随同。

    隐谷在汴州这边的事务由郭青娥主持,需要有一个人帮助郭青娥和风沙建立关系。何子虚选中了钟仪心,安排她来汴州并加入道门。

    余鸿飞乃是道门安排给钟仪心的副手,情况有些类同于贺贞之于风沙这个玄武观风使,职责是帮助钟仪心掌管洞真宫。

    两人或许在洞真宫的道职上有高下,但是在道门中的地位则恰恰相反。

    总之,有点老带新的意味。

    风沙想了起来,灭佛之前曾他被佛门的金刚护法李天王给堵在街上,正是余鸿飞带人前来护持,起身回礼道:“鸿飞道长好久不见。”

    余鸿飞与他寒暄两句,很快进入正题。

    “飞尘道兄的意思,青娥仙子知道了。她希望由她来提议交还连山诀的人选。目前暂定柳艳,并非确定,或许会有变化。望飞尘道兄暂且保密,心里有数就行。”

    余鸿飞原先称呼风沙为“飞尘道友”,如今称呼为“飞尘道兄”,显然知道风沙和郭青娥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并且认可,最起码嘴上认可。

    侧面说明她跟郭青娥的关系相当亲密,至少称得上紧密。

    风沙唔了一声,问道:“她是否正在考虑薛伊奴?”如果是这样,余鸿飞就是考察之人。

    余鸿飞谨慎地回道:“有可能。还望飞尘道兄行个方便。”

    “伊奴姑娘的身份和她面临的处境,鸿飞道长应该清楚。”

    风沙沉吟道:“我把她禁足陵光阁也是担心她的安全,如今鸿飞道长亲自出马保护,我当然是放心的。只要她不在外留宿,我想不成问题。”

    他知道隐谷八成会给薛伊奴安排一些考验,如果觉得合适的话,恐怕还会安排一些帮助和“奇遇”,用以掌控和造势。

    一个深受隐谷影响的小情人一定会成为赵仪的麻烦,风沙对此乐见其成,当然一口答应。

    余鸿飞表示感谢,跟着告辞,随授衣前往陵光阁。

    之后几天,风沙足不出户。

    不是不想出门逛逛,实在出不去。

    各方面人士连番拜访,大都有百家高层引荐,风沙碍于情面至少也得见上一面。大多是为杀猪馆而来,少数转了个几个弯才找上门的人,也是为此旁敲侧击。

    风沙不可能弥补所有人的损失,基本上都是客气几句,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把人给糊弄走。

    萧思速完也好办,仅是过来问了问关闭杀猪馆是不是他的意思,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便不再多说。

    风沙则反问契丹使馆介入此事报着什么目的。

    萧思速完立马摆出“认打认罚主人随意”的架势,旁的话连一句都不肯多说。

    风沙立时明白,恐怕契丹人真的想利用杀猪馆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事关契丹利益,哪怕萧燕在这里,也休想问出什么,只好作罢。

    对他来说,真正棘手的人乃是纪国公夫妇和韩晶,以及最棘手的宫青雅。

    纪国公夫妇三天混了他四顿饭,好像南唐使馆已经穷得断顿似的,来后也不说正事,就是摆着苦兮兮地脸,一口一个姐夫地唤着,瞧着别提多可怜了。

    风沙心知李善肯定不是在乎杀猪馆丰厚的获利,而是同契丹使馆一样,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很可能与契丹人的目的相同。

    单纯在钱上弥补,根本于事无补。他又绝不可能帮着南唐与契丹苟合。

    虽然十分好奇两方到底想搞什么鬼,但是人家不说破,他也乐得装傻。

    反正几顿饭他还请得起,顿顿来吃也吃不穷他。

    ……

第九百八十一章 杀猪余波中

    韩晶那边,单纯用钱可以解决。

    为了保证韩晶这个圣女在圣门的话语权,风沙必须弥补圣门的损失,而且只能多不能少。

    这确实是一笔很难扯清的烂账。

    圣门也像任松一样,本想把“杀猪馆”开得遍地都是。最终能不能成是一码事,现在连做都不能做,心中当然很窝火。

    尤其圣门内部相当松散,更是众口难调。

    要不是墨修和圣门的香火情实在够深,或者说畏惧够深,加上风沙在水运上给圣门让渡了巨大的利益,圣门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

    毕竟人家说是圣门,其实是魔门,从来利字当头,更是睚眦必报。

    于是韩晶总是大半夜来,一来就往风沙的床上倾身一倒,开怀开裙,屈腿并蹭,娇滴滴一副任君采撷的妩媚样。

    这个床真不好上,如果风沙上了,那才是任凭圣门随便开价了。

    偏偏韩晶乃是花魁出身,自有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脸孔和荡魂散魄令人垂涎的身段,更不乏勾人入胜的手段,光是看看就足以人欲生欲死。

    搞得风沙好生头疼。

    最终还真让他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他曾和柴兴密约,北周佯攻巴蜀之后,由亲近彤管的王景负责北周西面的边防部署。

    王景可以配合辰流由南北两面威逼巴蜀。

    辰流可以直接将手伸进巴蜀,起码数年之内不受任何掣肘。

    目前巴蜀由江湖势力把持,一边是属于正道的帮派联盟川盟,另一边是魔门和魔教在巴蜀形成与之对抗的圣明联盟,被正道斥之为魔联。

    风沙决定在巴蜀让利给圣门,于是辰流进入巴蜀有了地头蛇配合,圣门也可以获得满意的补偿,这是双赢。

    韩晶听得俏目明闪,一下子从床上飘了起来,凑唇往他嘴角吻了一下。

    风沙尚未来得及回神,韩晶咯咯一笑,飘然而走,空留余香缭绕鼻尖,就像轻羽轻划心尖,实在痒死个人。

    风沙心道好嘛!你就顾着点火,不负责灭火,当真可恶。他憋了好几天的邪火愣是没地方发,转眼就盯上了绘声,眼中冒着恶狠狠地绿光,想是要吃人的狼。

    绘声被主人盯得瑟瑟发抖,异常麻利地把自己剥了个干干净净,乖乖地来了个羊入虎口。

    风沙还没来得及真个吃她呢!忽然感到背脊发寒,上至顶门下至尾椎,好似冻成了一条冰棍。

    他吓得咔咔扭脖,挤出个很勉强地笑脸道:“青,青雅,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神出鬼没,真会吓死人的。”

    宫青雅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道轻烟,像一抹冰雾,反正不像个人,很认真地盯着风沙问道:“你为什么要关我的杀猪馆?”

    其实杀猪馆是易夕若拉伙,任松主持日常,但是不可否认,最开始确实宫青雅提议的。

    这也正是风沙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宫青雅不缺钱啊!对这种生意上的事情也从不感兴趣,干嘛要弄这个杀猪馆?

    他如此想,也就是如此问。

    宫青雅不悦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说在益花楼给我培养一个杀手主事,现在人呢?”

    风沙愣了愣,结巴道:“你想通过杀猪馆培养杀手主事?”

    mmp~绕了一圈,原来根子在他这里。宫青雅显然是从益花楼得到了启发,想以生死斗选出合适做杀手主事的人选。

    这个想法其实很幼稚,但是风沙也就在心里笑笑,嘴上是不敢说的。

    宫青雅寒声道:“我问你话你从来不答,总是反问我。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傻?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问什么我就要答什么?”

    风沙闻言不禁皱眉,歪头瞧着宫青雅看,瞳孔幽芒作闪,毫无畏惧。

    他的确一直很怕宫青雅,打不过人家尚在其次,更多还是因为内疚。

    真要不高兴了,墨修不惧任何人。

    宫青雅道:“你怎么不说话?”

    风沙反问道:“你早就知道沙乘双是宫天霜?”

    宫青雅沉默少许,启唇道:“是。”

    风沙冷笑起来:“所以说打一开始你就故意的,你要把她培养成杀手主事?”

    宫青雅也冷笑起来,美眸之中渗出危险的寒芒:“是又怎样?”

    风沙叹气道:“咱们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晚辈了。你就当我求你了,好不好?”

    宫青雅无暇的美颜上抹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嫣红,怒道:“你再用这种哄小女孩的口吻跟我说话,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风沙柔声道:“好好,我都听你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以后重新开始……”

    宫青雅冷冷地打断道:“闭嘴,谁要跟你重新开始。”

    “你不就是想要培养杀手主事吗?”

    风沙哎呀道:“我在辰流和君山岛都设有秘营,里面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好苗子,比那些饱经挫磨的奴隶好多了,随你喜欢随你挑,你看这样好不好?”

    宫青雅哼道:“你的人我才不要。”

    风沙自顾自道:“要不要当然由你,我还是会吩咐下去。总之,你想怎样就怎样,爱怎样都可以,一切随你的心意。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他早就把宫青雅的脾性给摸透了,知道怎样让宫青雅拿他无可奈何。

    当然,也是因为他在宫青雅的心中多少有些刻印,而且很深。

    换做别人,这个疯女人动手杀人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动嘴说话。

    宫青雅盯着风沙好半天,眸中射出的神情非常复杂,一时好似冰天雪地,一时仿佛熔岩喷浆,终究归于冷漠,忽然将袖一拂,霎时无影。

    风沙使劲揉揉额心,最难摆平的一个总算摆平了。接下来还要看马思思和那个高丽婢素玉谈判的情况。

    据马思思说,素玉为人冷漠,十分谨慎,甚至算得上刻板。

    三天谈下来,这女人一句废话都不说,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从来不发火,怎么激她都没用。

    风沙让人查过素玉的底细。

    郭武代汉之后,高丽王得到消息,立刻派出一支庞大的使团朝贡北周,并向郭武求取册封,素玉就是高丽王当初敬献的贡女之一。

    按规矩,至少是高丽贵族的女子,甚至拥有王室血脉。

    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唯有一点可以确定:能够参与这么机密的谈判,此女显然深得柴兴的信任。

    ……

第九百八十二章 杀猪余波下

    ps:上章略有删改,特此备注。

    应郭青娥之邀,风沙于傍晚时分前去洞真观见符尘心。

    还是由钟仪心引领上山。

    山顶崖边,郭青娥面对着悬崖席地盘坐。

    如同钟天地灵秀的曼妙身姿一动不动,然而衣袂随着山风飒飒而抖,更有琳琅佩玉清脆轻响,仿佛饱含一种玄妙的韵律,悦耳动听。

    使得郭青娥予人一种轻飘飘地空灵感,仿佛下一刻就会乘风而去。

    也怪山矮,如果周遭云海翻腾,那就更似神仙中人。

    符尘心则安安静静地于一旁席地,同样衣袂飘飘,无论哪方面她都毫不逊色于郭青娥,尤其日头斜照,脸彩辉光,显得异常圣洁,好似仙子下凡。

    两女挨坐很近,面却各对一边,明明都是一动不动,并且不发一言,神情也都十分恬静,偏偏有一种当面吵架的感觉,气氛很不和谐。

    风沙善观气,上来一眼就看见两女周遭气势弥漫,明显正在争锋相对。

    两股无形的气势正在水银泻般地对撞,几乎显形,竟是搅得山风起卷,就差风云色变了。

    钟仪心担忧地望着师傅,向风沙小声道:“符仙子一早就到了,说是跟师傅论道,两人一直坐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

    她看不见气势,却能感觉到气机不对劲,她甚至都近不得身,稍一离近便心生大恐怖,双腿打颤,双手直抖,连茶水都没法端上。

    她当然担忧师傅受伤,尤其两人都坐在悬崖边上,一个没留神,身形不稳跌落下去,神仙都救不得,实指望风少能够劝劝两人罢斗。

    风沙点点头,在钟仪心惊诧莫名的眼神之中,行至两女当中。

    钟仪心心肝剧跳,差点吓得叫出声来,赶紧双手掩嘴。

    她知道风少一向孱弱无力,刚才上个山都要她搀扶呢!就这么大咧咧地切入交锋的中心,怕不是被山风给卷下悬崖。

    岂知风沙不仅走得稳稳当当,似乎还有定风之效,所行之处,山风破分,旋即凝滞,待他于两女当中就座,山顶崖边已然风淡云轻。

    风沙向郭青娥问了声好,转头冲符尘心道:“听青娥说符仙子想要见我,我本不想见,奈何青娥说情,我只得来了,此乃实话实说,还望符仙子见谅。”

    符尘心微微蹙眉,风沙维护郭青娥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令她颇感不安,轻声道:“听说风少与青娥仙子琴瑟友之,今日一见,竟似已在友上。”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本意是说男子弹奏琴瑟取悦心仪的女子,如今则是在疑惑风沙你干嘛这么讨好郭青娥呢?

    百家都知道墨修和郭青娥相亲,但是其中存有很多碍难,并没有几个人真的看好他们俩。

    毕竟隐谷和四灵一向水火不容,风沙这个四灵少主也被废了。两人想要真正结合,难上加难。恐怕两人到死也仅止于相亲而已。

    风沙毫不避讳地牵过郭青娥的手,就这么亮在符尘心的眼前,含笑道:“我希望与青娥结成双修道侣,青娥已经同意了。”

    其实是郭青娥落落大方地主动提议,但是面对外人,他当然要当仁不让的担起。

    郭青娥美眸晕光,两颊浮红,丽若朝霞,与天边晚霞竟是相互辉映,似乎正在比谁更艳,当真美不胜收。

    她转头以作遮掩,手倒是没有挣脱,任凭风沙牵起并握紧。

    符尘心神情微变,垂眸道:“那真是要恭喜两位了。”

    风沙含笑道谢,又道:“符仙子的来意我大概明了,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将随同青娥启程西行,如果有可能,可以陪同符王同行,至少半途。”

    虽然仅是一句话,其实包含了好几个意思,含义很深。

    符尘心当然听得明白,美眸剧闪,脸色又变。

    风沙随郭青娥西行,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去隐谷。

    四灵的少主,哪怕是被废的少主,也实在难以想象会被隐谷邀请至隐谷。

    这说明风沙和郭青娥的关系确实更近了一步,而且得到了隐谷的认可。

    起码是一定程度的认可,否则风沙绝对不可能成行。

    这是否意味着四灵和隐谷的关系将会发生质的改变?

    当今影响力最大的两股势力的关系发生改变,将会给这个尚在纷扰的乱世带来怎样的影响?

    一时间实在无法估量。仅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定会带来巨大且深远的影响。

    毫不夸张的说,上至皇帝,下至庶民,每个人都会受到影响。

    尤其佛门与墨修已经订立盟约,一十四年之内为墨修马首是瞻,将会连带导致佛门和隐谷的关系发生改变。

    至于陪她父亲同行,无疑是保证她父亲安全的意思。有风沙和郭青娥陪同,保管什么妖魔鬼怪全部退散,任何阴谋诡计全都无效,等同于万法不侵。

    至于半途,就是保证一半路途的安全,很明显就是保到洛阳。

    这说明四灵仍旧不满意她的父亲接任凤翔军使一职,只要敢去就职,那就是个死。

    符尘心沉思良久,启唇道:“尘心感谢风少和青娥仙子愿意护持家父。”

    风沙摆手笑道:“应该的。”

    符尘心道:“另有一事,家姐得知陛下打算明打巴蜀,实攻南唐,并且想要御驾亲征。家姐认为此举徒增世间浩劫,也有碍陛下安危,不知两位怎么看?”

    这明显是佛门的看法,符尘心假借她的大姐符尘念之口说出来,留有转寰的余地。

    郭青娥还是连脸都没转过来,似乎一切但凭风沙决定。

    这件事对风沙来说十分难办,就算佛门愿意以墨修马首是瞻,他也不可能牛不喝水强按头,逼着佛门强行违背自己的核心利益。

    简而言之,一位灭过佛的皇帝做任何扩张都将严重损害佛门的核心利益。

    何况佛门在南唐势力并不算小,如果柴兴攻下南唐之后再来灭上一次佛,那才叫欲哭无泪。

    风沙思索少许,极其谨慎地斟酌道:“此事系于柴皇一念,我个人没有态度。”

    换句话说,只要佛门能够扭转柴兴的想法,他未必支持,但是绝不反对。

    符尘心谈不上满意,倒也松了口气。如果风沙真的端起墨修的身份,硬逼着佛门袖手不管,那还真的难办了。

    只要墨修不反对就行,佛门可以自己想办法让柴兴改变念头。

    郭青娥总算发声道:“风少之言,正合我意,我对此也没有态度。”

    符尘心露出微笑,颌首道:“尘心感谢青娥仙子。”

    隐谷也不涉入的话,那就绝对不会产生赶尽杀绝的思想之争,也就是事态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风沙敛容道:“最近明教有人不安分,我希望他们安分一点,奈何人微言轻,说话没用,还望符仙子居中调和。虽然我是个老实人,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

    这是特指钱瑛,隐含赵义和符尘修。

    符尘心听他恬不知耻地自称老实人,一时间真有些懵,很快回神,正色道:“风少放心,尘心记着了。”

    风沙叮嘱道:“要快。有些不好的风声已经传到了我的耳朵里,真要把老实人惹火了,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因为核心七人情报共享的关系,为了绕开易夕若,他让两个出身闽地世家的小剑侍张星雨和夏芒监视钱瑛,最近发现了一些很不好的端倪,好像针对花推官。

    负责暗中保护花推官的花三,云本真派人盯得很紧,发现她更加频繁的联络符家。这本是风沙故意放出的饵,他敏锐的感觉到,好像有人也在用这个饵钓他。

    似乎想引开他的注意力,让他忽视其他注意不到的地方。比如钱瑛。

    开封府尹这个位置十分重要,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从柴兴手里换过来。

    如果佛门不把这个苗头尽快按下去,那么他就要下狠手了。

    丑话说在前面,到时不要怪他。

    ……

第九百八十三章 捉奸?

    就在风沙跑去洞真宫的时候,孟凡来到了外城东。

    之前,孟凡本以为风沙把他留下是因为还没有消气,想拿他继续撒气,没想到居然是让他以晋国长公主侍卫长的身份去结交海龙王的三子钱瑛

    风沙叮嘱他自己找准时机透露他拥有侍卫司的职务,并且让钱瑛拉下水。

    尤其强调他不能主动找钱瑛交朋友,要被钱瑛交朋友,尤其要“被钱瑛拉下水”,更要欲拒还迎,最后才“不得不从”。

    孟凡十分为难,完全不明白风少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尚有自知之明,知道就凭自己这三脚猫的能耐,根本做不到。

    风沙丢了句他不是一个人,然后挥挥手赶人走。

    好在绘声向他使了个安心的眼色,令他稍稍心安,他二姐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风少应该已经安排好了,他只需过去露个脸、亮明身份,自然会有人帮他顺理成章。

    孟凡按照风沙交代的时间和地址跑去外城东一家新建不久的酒馆喝酒。

    这家酒馆的西边是紧挨内城墙的崇夏尼寺,东边则是东御苑迎春苑。

    或许是想沾沾皇家的龙气,附近这一片拥有很多园馆,往来者非富即贵。

    总之,这里的地段相当不错,尤其园馆各有景致,林木缝隙间,华丽的飞檐透墙而出,隐约可见无数屋宇鳞次栉比。

    这一片的道路既宽阔又干净,哪怕不时有车马迅速掠过,依然点尘不扬。

    不过,孟凡来的这家酒馆并非园馆,不够奢华,亦不算大,也就一个大堂,十几张桌子,目前不到半满,男多女少。

    孟凡初来的时候十分奇怪。钱三公子的身份非同一般,绝对称得上大人物,要去也是去这附近的园馆耍乐,怎么会跑来这种一眼望尽的小酒馆?

    一连来上三天之后,他混成了这里的熟客,与好些客人搭上了话,甚至混上了一些小圈子的酒桌,大概的底子也算探清楚了。

    原来,来此吃喝都是附近园馆的护卫仆役之流,也不乏侍女婢女。

    都是伺候人的人,休息的时间自然很不固定,所以这家小酒馆自开业伊始便全天营业,几乎从不打烊。

    别看都是些身份低微的人,穿着打扮一点都不低微,无不绫罗绛纱,质地上佳,绣工精细,或素或艳,裁剪尤其得体,衬得男子英挺,女子浮凸。

    这样一身,寻常富贵人家都未必穿得起,就算穿得起,多半也不会作为常服。

    这些男男女女的言谈举止乃至气质做派同样非同一般,更称得上男俊女俏,说是一群少爷小姐没人会不信。

    孟凡眼界高,人又精明,一眼就看出这些男女明显是刻意拿着腔调和做派,瞧起来甚至比真正的少爷小姐还像少爷小姐。

    可惜只具其形,无有其神,再华丽的衣裳和故作的姿态,掩不住眉目间的谨小慎微和打骨子里透出来的奴颜婢膝。

    哄哄没见过世面的人还可以,落在孟凡的眼里,就是一个矫揉造作。

    不管他心里怎样腹诽,面上跟大家聊得十分热络,还没过去一天,甚至跟两个园馆的侍女超脱了桌上的友谊,成为了床上的益友。

    每次跑来遇上都和人家眉来眼去,桌下不乏有掐有拿。

    今天也不例外,恰好一个床友也在,他正撩得火热的时候,钱瑛忽然独自进门,寻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让伙计备酒,但是暂且不上,似乎等人。

    孟凡看过钱瑛的画像,是以一眼认出,心下不禁凛然。

    他本来还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如今看来这位钱三公子的身边肯定有风少的眼线,否则风少不可能对人家的行踪了如指掌。说会来,真来了。

    另外,堂堂海龙王的三公子居然孤身跑来这个不起眼的酒馆,想必是要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或者见些见不得人的人。

    正琢磨着,门口进来一位脸带蒙纱的素衣少女。

    尽管不见容颜,曼妙的身段和恰如其分地优美仪姿无不证明此女绝色。

    尤其打骨子里透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又不乏让人心怜的柔弱。

    给人的印象是一种纯粹的干净和炫目的明艳。

    两种极端的气质属于同一个人,偏偏一点都不违和。

    就好像冰晶雕琢的美丽花朵。寒气之中,洁净剔透;阳光照下,流光溢彩。

    让人只敢小心翼翼地观赏,不敢亵渎,触碰怕碎。

    孟凡一见之下,眼睛瞪得老大,嘴也合不拢了,第一反应便是缩头缩脑,速度之快,几乎咬住自己的舌头。

    他看不透脸纱,却瞧得见眼睛,那对像猫一样迷人的异瞳,只要见过一次,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尤其他还曾经被这对美丽的异瞳讥讽的盯着,往他的脸上倾泼烫热的茶水。

    正是易夕若!

    易夕若似乎对别人的注视相当敏感,立时转目回视。

    这时直勾勾盯着她看的人绝对不止孟凡,几乎就是全酒馆的男人,女子亦然。

    孟凡缩头够快,反倒最为明显,一下子被凸显出来

    易夕若的眼神马上扫了过来。

    孟凡被她瞧得一个哆嗦,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易夕若跑来见男人,风沙让他恰到好处地跑来露脸。

    他知道风少和夕若姑娘的关系并不单纯,这不是让他来抓奸吧?

    他高度怀疑自己被风少当成警告易夕若的工具了。

    人家风少可以把这个冷漠高傲的女人当成宠物一样玩弄,但是这个女人弄死他似乎比玩弄一只宠物更加容易。

    反正哪一个他都惹不起。

    孟凡正在那儿心惊胆颤,没曾想易夕若像是不认识他一样,视线迅速从他脸上掠过,不带停顿地行往钱瑛那桌。

    孟凡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心道风少安排在钱三公子身边的内应,莫非就是夕若姑娘?这个,不至于罢!夕若姑娘是何等身份?用得着亲自出马做谍探?

    他总算想起此行的任务,磨蹭少许之后,硬着头皮向他这些新交的“朋友”表明自己晋国长公主侍卫长的身份。

    话音刚落,酒馆内顿时安静下来。

    刚才还跟他称兄道弟,不乏拍着肩膀吹牛的兄弟们一下子变得战战兢兢。

    刚才还跟他眉来眼去的那位少女的眼睛更加妩媚动人,竟像是滴出蜜来。

    还有个一直看他不顺眼,甚至没少出言讥讽的少女显得十分窘迫,满脸悔恼之色,更不乏胆怯,拿眼偷瞄孟凡,显得患得患失,有心赔罪,偏又不敢。

    ……

第九百八十四章 鲜花赠仇人

    自从赵义的妻子“因病去世”,他便搬离了原先的自宅,住进了他母亲娘家的杜家大宅。

    可能是担心妻子化为厉鬼索命,也可能觉得那里太晦气,更可能是不想符尘修心生不悦。

    赵义与杜家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加上身居要职,又比赵仪更受母亲的疼爱,所以他与杜家人的关系十分亲密。

    他与杜家的小辈虽然差着辈分,实际上年岁相差不大,根本是同龄人。符尘修又十分爱玩,更爱热闹,因为他的关系常来常往,还喜欢带着符家的小辈一起。

    可想而知,符杜两家的小辈之间的关系迅速热络,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

    虽然赵义和符尘修因为诸多缘故一直没能正式成婚,但是这场将成未成的联姻的确在实际上帮住佛门稳住了四灵。

    风沙最终决定收回砍佛门的刀,当然于各方面都有所权衡与考量,玄武总执事的态度绝对是重中之重,他允许儿子与符尘修成婚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表态。

    这种表态其实尚不足以让风沙直接收刀,但是在他渐渐感到继续灭佛很可能弊大于利的时候,这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换句话说,符尘修确实对佛门立有大功。

    这一点在佛门内部及外围势力之中乃是共识,自免不了给予更多地关注和优待。

    所以,符尘修比以往更加肆无忌惮一些、更加飞扬跋扈一点,似乎也可以理解。

    她在杀猪馆也有份额,当初本以为稳赚不赔,结果突然被关,自然气得火冒三丈,找赵义大闹了一场,非逼着赵义把幕后黑手找出来,她要将其碎尸万段。

    赵义心里苦,赵义不能说。

    这事归根结底就怪符尘修不听他的劝告,非要跟易夕若搅到一起。

    易夕若什么人?

    精擅赌术的头牌,武德司的副使,易门的掌教,明教的圣女,魔教的前任圣女,尤其跟风沙关系密切。

    准确说这个女人好像跟所有有权有势的人的关系都很密切。

    这种永远探不到池底的女人,他斗起来都十分吃力,没少吃闷亏。

    就凭符尘修那点心机和小聪明,还不被人家连皮带骨给吞了?

    应该躲都来不及,能招惹吗?

    偏偏符尘修不信邪,更自以为灵光,一猛头往池里死扎,拽都拽不住,你拽她还跟你撒泼跟你闹,怪你耽误她挣钱。

    现在好了,一头撞上了池底岩,撞了个头破血流,不怪自己鲁莽蠢笨,居然又转回头怪他,怪他不够上心,害她的钱和获利全都打了水漂。

    赵义被符尘修闹得灰头土脸,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去找易夕若讨个说法,结果易夕若来了个一推二五六,直接推到了风沙的头上。

    她也是被恶霸欺辱,奈何无力反抗,当真有苦难言。

    那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比符尘修心疼损失的样子还要可怜。

    赵义觉得最可怜的人是他自己。

    正郁闷的时候,符尘心飘然临门。

    这可是难得的稀客,更是自己未来的妻姐。

    赵义赶紧迎上来寒暄,显得十分殷勤。

    符尘心微笑道:“咱们迟早是一家人,护法不必多礼。”

    赵义故作不悦道:“既然迟早是一家人,心姐你干嘛那么见外?叫什么护法,应该叫我阿义。”

    符尘心不置可否,含笑道:“尘心此来拜会护法,实有正事。”

    赵义微怔,正色道:“符仙子请讲。”

    符尘心美目凝视着他,轻声道:“仇怨如心坷,破土应种花,花开心结解,赠花予对方。”

    赵义脸色剧变。

    他知道佛门高层与风沙达成了和解,但是仅限于佛门本身,非但不约束其外围势力有针对风沙的举动,甚至多有暗助与庇护之举。

    这很正常,毕竟风沙是操刀灭佛之人,虽然佛门高层损失不大,底层及外围势力无不被人家砍得惨兮兮,几乎十不存一。

    劫后余生的信众无不苟延残喘,更是怨气满满。

    这股怨气绝不是佛门高层想没有就能够没有的。

    佛门自然不会全然不理,否则时间一长,人心涣散,于是暗中助力,于各处都发起了一些报复行为,用以发泄怨气,平息怨意。

    当然,大多数底层和外围势力并不知道风沙的存在,更多是就目力所及。

    符尘心突然跑来一番表态,是否说明佛门的态度发生转变?

    赵义皱眉道:“仇怨确实如心坷,最终开出鲜花还是毒花实在不好说,鲜花赠仇人,恐怕毒花留自身。”

    如果佛门高层非要把这股满满的怨气强行压下,那就一定会结出毒花,毒害自身,且是从根基处毒害,将会流毒无穷。

    他知道符尘心说的话代表佛门高层的意志,还是忍不住想要警示:这件事非同小可,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

    “这是两码事。仅是墨修向我发出了有针对性地警告,我无法忽视。”

    简而言之,风沙才不管佛门会不会向别人发泄怨怒,反正不能对他。

    符尘心深深地凝视赵义道:“这算是给我打过招呼,先礼后兵。若他因此向你动手,我不能施以援手。为了护法好,也为了义兄好,更为了修儿好,罢手罢!”

    也就是说,佛门不能阻止来自风沙的反击和报复。

    当然,如果赵义就此收手,风沙也不准追击报复。

    这算是一种默契,彼此心照。

    赵义冷哼道:“他想动我,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可以理解佛门现在不敢得罪风沙,但是他又不怕风沙,为什么要罢手?

    他的父亲和兄长是他坚实的后盾,某些事情别人做不得,他不仅做的,而且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所以佛门对他的行为一直默许,甚至不乏鼓励。

    符尘心的态度忽然发生转变,令他十分不解。

    “之前风沙纵想反击,亦太多顾忌,所以他不会因此找我,更不会因此张嘴,因为他做不到说到做到。”

    符尘心听出赵仪语气中饱含的不满,柔声道:“现在情况不同了。就算他做不到,隐谷会帮他做到。”

    赵义脸色大变。

    ……

第九百八十五章 三人行必有作孽

    赵义一点都不担心风沙杀他,甚至笃定风沙都不敢直接针对他。

    最近以来,他没少绕着风沙到处点火,风沙一直见招拆招,顶多来个绵里藏针,还没有正儿八经地还过手。说明风沙确实投鼠忌器,拿他毫无办法。

    谁让他有个好爹和一个好哥哥呢!

    隐谷则不然,仅需在朝堂层面稍微使把劲,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这个武德司副使的职务顺理成章地撸掉。

    如果他无权亦无势,顶破天也就是个仗着父兄余荫的纨绔子弟,跟赵舒这个大纨绔没有任何区别。

    届时,风沙有一万种办法可以玩得他欲哭无泪。

    何况,凡是尝过权力滋味的人,大多宁可死也不愿意失掉手中的权力。

    那样会让人感到生不如死。

    赵义色变之后,忍不住问道:“隐谷怎么会帮风沙?”

    符尘心避而不答,岔话道:“修儿年幼顽劣,少不了义兄耳提命面,适当教训也无不可,让她别再胡闹。”

    赵义暗自腹诽,你自己的小妹你不去教,反而推给我,她要是肯听话早就听了,还能等到现在?她不教训我就是好的,我哪里敢教训她。

    符尘心似乎瞧出赵义的心思,正色道:“不管你们打算对风沙做些什么,立刻收手。他真的很恼火,一旦还手,恐怕不会像以前那样点到为止了。”

    “心姐你可能来晚了,修儿因为杀猪馆被关,真的很恼火,非吵着要我揪出幕后黑手……”

    赵义苦着脸道:“这不,我刚刚查出点端倪,没有多想,给她传过信了。所以她,她。唉,你知道她的性子,恐怕连一刻都多等不了……”

    符尘心语音转寒,冷然道:“你们到底打算对风沙做什么?”

    赵义小心翼翼地道:“倒也不是直接针对风沙。他不是对汴州府衙的花推官特别上心吗?还派了专人保护,恰好那个负责暗中保护的人是修儿的侍女……”

    符尘心的秀眸蓦地爆射出能够洞穿别人肺腑的锐利光芒。

    赵义瞧得心颤不已,不由自主地住嘴。

    符尘心在他脸上扫视几下之后又重新垂目,以过分冷静的语调道:“你继续说。”

    赵义心内生出不安的感觉,但也没有深想,继续说道:“其实风沙知道她有符家的背景,想以此为饵,诱人上钩,我则将计就计,以此为饵,引开他的注意。”

    符尘心问道:“既然是声东击西,那么西在哪儿?”

    赵义略一犹豫,斟酌地答道:“花推官的长子最近与符杜两家的小辈走的很近,似乎很想融入其中,所以表现的相当积极,非常听话。”

    换而言之,可以很轻易地利用他做些事情,比如通过他给他的父亲送点足以要命“礼物”。

    符尘心沉默少许,道:“这是最后一次,往后哪怕仅是旁敲侧击也不允许。”

    赵义见她不反对,起码没反对这一次,心下松了口气,笑道:“我记下了。修儿那边怎么办?”

    符尘心轻轻地道:“她在哪儿?我现在去找她,如果能够阻止更好,希望还来得及。”

    赵义忙道:“今天她约了人,应该去了迎春苑附近的崇夏会馆,就是原先的崇夏尼寺,虽然颇具规模,但是尚未改建完成,门不好找。这样,我跟你一起去。”

    符尘心淡淡地道:“以你我的身份,似乎并不方便。”

    赵义干笑两声。

    符尘心旋身一转,飘然而去。

    转头过去的那一刹那,她恬静如常的明眸之中流露出一抹浅浅却又深深的哀伤,以及更加微不可查地叹息。

    如果小妹尚未动手,她这就是去拦阻。如果已经得手,她这就是去拿下。

    说她大义灭亲也好,六亲不认也罢,现实是佛门现在无法承受风沙的愤怒。

    而不久的将来,父亲还需要风沙的庇护,这又联动到整个符家的兴衰荣辱。

    以上三点,哪一点都值得她牺牲自己,她妹妹亦然。

    赵义则暗松了口气。

    其实他有所保留,并未对符尘心全盘托出,想要多争取一点时间,来个木已成舟,先把花推官给弄死再说。

    毕竟他又不是直接针对风沙动手,弄死一个小小的推官有什么大不了的,风沙还能因此把他怎样不成?哼!

    ……

    崇夏尼寺紧挨着内城东墙,内墙之内就是车辂院。

    当初易夕若就是通过崇夏尼寺的过墙密道帮助钱瑛救走了萧思,并安排萧思登上三河帮的货船逃离汴州。

    那时也只有三河帮的船才能够波澜不惊地逃出风沙的封锁。

    崇夏尼寺于灭佛之中遭受清查封禁,寺产被查抄,归属几经转卖,最终落到一家拥有帮会背景的商行手中。

    易夕若能够通过这里放走萧思,其实已经说明收购崇夏尼寺的商行跟她的关系相当密切。这家商行背后的帮会,正是三河帮。

    很多势力都在外城兴建了私家园馆,三河帮也不例外,而且不止一个。

    除了尚未完全建成的崇夏会馆之外,外城东水门外尚有“快活林”在建。

    崇夏会馆乃是韩晶替三河帮主持汴州事务的时候决定兴建的。

    这里与皇室的东御苑迎春苑仅隔一坊,占地又大,地理环境可谓上佳,方便招待各方高层。

    正因为崇夏会馆有三河帮的背景,更因为易夕若知道崇夏会馆的背景,所以钱瑛约她去崇夏会馆,她连想都没想直接否决。

    倒要钱瑛好生失望,毕竟他跟易夕若在这里联过手、救过人,尤其那天正好七夕,多少有那么一点回忆,现在故地重游,自然别有风情。

    但是人家不同意,他也没有坚持。

    易夕若为了隐瞒自己不去崇夏会馆的原因,又接连否定了好几个别的园馆。

    于是最终约到这一间不起眼的小酒馆。

    她实在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见孟凡。

    当时她面不改色,其实心都快吓炸了。

    她跟孟凡的想法类似,认为风沙“抓奸”。

    找了一圈没看见风沙,这才稍稍松气。

    结果孟凡在那儿似乎忌惮地显示他那晋国长公主侍卫长的身份。

    还没等易夕若想明白怎么回事,钱瑛突然对这小子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不仅主动上前攀谈,还很快热络起来,甚至把这小子带过来同桌。

    这下易夕若不仅心儿炸毛,身体都快吓酥了,好不容易才按下惊慌,冷静下来想了想,向钱瑛提议:这里太闹,不如去崇夏会馆。

    她根本不信孟凡碰巧过来,尤其这小子明显很有针对性,就是针对钱瑛。

    什么人安排与指使,根本不问可知。

    这种时候,她越是藏着掖着避着躲着,越是欲盖弥彰。

    还不如躺平任推,乖乖地把自己亮在风沙的眼皮底下,免得让风沙无限遐想,也就免得她无限倒霉。

    钱瑛和符尘修有约,就约在崇夏会馆,目的在于引荐易夕若。

    他本还在琢磨怎么劝易夕若过去,没想到易夕若居然主动提议,顿时大喜过望,把孟凡叫上一起。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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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