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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崇圣门

    因为专修精神异力的关系,风沙总在遭受反噬,整宿整宿地万鬼索命,几乎没有熟睡过。

    然而,昨晚与郭青娥相拥而眠,反噬奇迹般消失。

    郭青娥仿佛化为一方灵氛,令人倍感安宁祥和,前所未有的通体舒畅。

    以往像是身上压着许多块沉重的大石入睡,现在身上大石全部没有了。

    一下子身轻如燕,无比轻松。一觉到天明,无与伦比的香甜。

    睁眼之后,风沙十分惊奇,找郭青娥讨论,结果郭青娥回了句:“难怪我昨晚心神狂涌,原来源头是你。”

    风沙挺不好意思的,赶紧表态:“你要是不喜欢,以后分床好了。”

    没曾想郭青娥一口拒绝,居然说与他同睡对自己的修为大有裨益。

    因为她心神太静,根本生不起波澜。然而,不禁挫磨,何以精进?

    还说寻真台之所以叫寻真台,正是那里有一方怪石,人只要坐上去便心神不宁,不得不时刻平宁心神,于是修为远比别处更易精进,得以寻真。

    现在有他同床双修,岂非每晚都可以面对磨砺?而且远比寻真台更加闹心,修为精进更快,成道可期云云。

    说这话的时候,一向古井不波的郭青娥难得兴奋,看风沙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就像看着一件先天至宝,还是专属于自己的那种。

    风沙差点听晕过去,这也算“同床”?这也算“双修”?

    至于反噬可以精进修为这点,他当然很清楚,因为他的精神修为就是如此精进的,一直增长迅速。

    他等于在帮郭青娥加速修行。从此可以睡好觉了,修为却也从此缓滞。

    关于这点,他默默地认下了,并没有告知郭青娥。

    自从遭难,他彻底伤了元气,精神修为再深,无法弥补体质的缺憾,那还不如成全永宁呢!

    咚咚咚,长短几下,窗格又响,还是马珂润。

    她在隔壁房听见这边有动静,知道主人醒了,想着主人和夫人可能还要缠绵一会儿,于是又等了片刻方才赶过来,服侍主人和夫人梳洗。

    郭青娥修行有成,体质特异,辟谷食丹,少沾五谷荤腥,氤氲似半仙之体,并非一点都不染凡尘俗垢,但是大略梳洗一下足以。

    不过,昨晚和衣而睡,又被风沙抱来摸去,衣裳难免皱皱巴巴。

    于是风沙让马珂润替夫人里里外外焕然一新。

    郭青娥现在确实北周的梁国长公主,不过她自幼进了隐谷,之后便去寻真台修道,生活一向简朴。

    虽然座前亦有道童、力士之流,那都是做些砍柴、搬运之类的粗活,日常起居,衣食住行,多半还是自己动手。

    从来没有人在别人面前袒露身体,更不习惯让人内外更衣,上下其手。

    哪怕是女子也不行。

    倒是风沙被人伺候惯了,要不是发现郭青娥不情不愿,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点,让马珂润草草地替他梳洗一下,便命其离开。

    剩下他自己在那儿手忙脚乱地换衣服。不是他真的连穿衣服都不会,实是他那些衣服的样式看着挺普通不起眼,其实质料无不上乘,更是精工巧制。

    一层叠着一层,一层压着一层,内里合体,外层塑型。轻松轻盈不臃肿,还能兼顾御寒。

    如果是炎炎夏日,采用的质料便薄如蝉翼,层层叠叠数层,甚至十数层,偏偏看着一点都不厚,刚好叠到漏风不露肉。

    总之,绝对不是靠自己两只手就可以穿好的,有时候四只手都不够用,得六只手,八只手。不然养那么婢女干什么?

    现在这一身已经算便服了,没有那么繁琐。

    尽管穿得手忙脚乱,尽管套得歪七八扭,终归还是穿上了。

    至于郭青娥穿得才是真的很简单,大冷的天,也就里外两层,薄里衣加厚外袍,摆明不怕冷,一下就换好了,换好衣服就开始打坐。

    他甚至都来不及偷看。

    房内没有镜子,风沙也不知道自己穿得是否得体,想了想,蹑手蹑脚地出门去隔壁,怎么也得让马珂润帮他整理一下,否则怎么见人嘛?

    出门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院内聚集了七八个人,还有一老一少两名女子,似乎相谈甚欢。

    马珂润也在其中,且处于诸人中心,不知因为什么,正盈盈浅笑。

    引来数道灼热的目光。

    诸人后面还有两个小年轻拿眼偷窥,瞧一眼便躲,脸都红了。

    风沙转目找了找,没看见珂海。

    恰好有个佩刀的蓝衫青年说道:“据说这位儒剑之子不仅家学渊源,更拜入中岳崇圣门,算得上儒道双修,尽管年纪轻轻,内外功俱已登堂入室。”

    诸人哗然,皆赞誉有声。

    有人叹道:“崇圣门拜嵩山之神,乃中岳之魂,嵩山各门各派无不受其管辖,这位黄少侠当真了不得啊!”

    崇圣门始建于秦,本为祭祀太室山山神之场所,汉武帝游嵩山时增其旧制,北魏时正式定名,后来武则天登嵩山封中岳,加封太室山山神为中岳神。

    也就是说,崇圣门的地位乃是历代皇帝正儿八经册封的,当然非同一般。

    风沙听了不禁撇嘴。

    自北魏开始,崇圣门便由道门管理,隐谷早先以此为支点对抗佛门,后来占下当时的嵩阳寺,改建为嵩阳观,便是隐谷,也就是现在的太乙书院。

    从此,崇圣门的重要性迅速降低,变成隐谷的一张皮。

    类似于金陵帮之于南唐皇室,不过更像江城会之于东鸟皇室,与隐谷有些关联,但并非直辖。

    对于隐谷来说,嵩山再是山门也仅是一隅,地位重要,并非最重要。最重要的地方还是都城。原先是长安,是洛阳,现在自然是开封府。

    隐谷通过崇圣门来影响嵩山的各方势力,崇圣门本身亦拥有相当的官方背景,江湖势力自然无不遵从,甚至仰望。

    武林势力多少会给些面子,但是并非言听计从,一旦被崇圣门触犯到利益,该闹照样闹。尤以佛门最不从,柴兴灭佛之前,没事都要闹上几下呢!

    压下还则罢了,如果压不下,崇圣门就会替隐谷背锅,处理几个首脑,以平众怒。

    这种地方,隐谷当然不可能派驻核心。

    要么是间接关系,要么属于边缘人物。

    这时,有人问道:“还不知道这位黄少侠叫什么呢?”

    蓝衫青年笑道:“单字一个期。说来也巧,听说他昨天刚刚出师,下山第一站便来到龙门山庄,还是夏庄主有面子啊!”

    有人笑道:“依我看,是黄小姐面子大。”

    众人皆笑。

    黄期?风沙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转念一想,不会是那个昨天刚被逐出隐谷的黄子期吧?

    子是隐谷儒门学堂的当代字辈,比如何子虚,程子佩。一旦被逐出隐谷,字辈自然取消。

    毕竟是庞公的弟子,就算把人赶出隐谷,总要给庞公留点颜面,挂名到崇圣门也算顺理成章。

    不过,应该没有这么巧吧?

    又有人道:“以这位黄少侠的出身和地位,看来夏庄主的女婿不会是别人了。”

    众人深以为然。

    ……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癞蛤蟆和天鹅肉

    蓝衫青年侃侃而谈的同时,视线不时落到马珂润的俏脸上,留意着一颦一笑。

    还有两个人争相恐后地补充,亦有人不时想插嘴,奈何插不上,又或者说不了两句就被人截话。

    人长得漂亮,有时候确实很占便宜,马珂润甚至都没怎么出声,在场这些人就七嘴八舌地把所知的黄期给抖落个干干净净,包括出身,家世之类。

    风沙只是听到个末尾而已。

    马珂润之所以关注黄期,是因为这人早上来时,惊动甚大。

    一些散客听到消息,纷纷跑去凑热闹,本院也吵吵嚷嚷的。

    那时主人正在睡觉,她不敢离开,于是让珂海跟过去看看。

    珂海回来说不仅夏庄主带着夫人女儿及一众属下迎出庄门,还有一些贵客也一同相迎,甚至连授衣小姐都去了。

    恰好主人不要她留下服侍,她便跑来院中打探消息,珂海则出去备些餐食、茶酒、点心之类。

    不是龙门山庄没有送吃的,而是昨晚给主人和夫人送来的饭菜剩下太多,一坛酒连封口都没开,显然不合主人和夫人的心意。

    珂海做过主人的近侍,自认了解主人的喜好和口味,于是跑去街面上,打算采买。

    其实这种情况并非孤例,本院和隔壁院都有人自己外出就餐,或者找间合口味的酒楼定食送来。

    正所谓穷文富武,没钱练什么武?光是延请医师、治疗内外伤的药物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消费得起的。所以,江湖人大多不会差钱。

    有些人或许江湖地位不算高,来这里只是不起眼的散客,但是并不意味着家境贫寒,不讲究衣食住行。

    不过,吃可以到外面吃,没人愿意到外面住。

    大家接了江湖帖子,大老远地跑过来凑热闹,无非两个目的:见世面和交朋友。当然,最好还能弄点名声。

    那种不愿意出门,不与人搭话的家伙,要么身份有问题,要么性格有问题,或者别有用心,反正非常稀少。

    江湖人对这种人物多半会抱持警惕,至少也是敬而远之。

    所以,风沙在院子里站了半天,居然没人理他,不是没人看见,就是不理。

    马珂润同样不予理会。昨晚和今早她都是偷偷地翻窗户去主人房间呢!进出十分小心,生怕被人发现。

    除非主人遇上危险,或者给她明示、暗示,否则以她目前的身份,她不应该搭理这个极不合群的陈风。

    风沙凑近了些,试着插了几句嘴,想打听一下黄期的情况。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听到人家说夏庄主的女婿八成就是这个家伙,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六条毛茸茸的白狐尾巴在疾驰中柔动的画面。

    结果还是没人鸟他,这让他有些郁闷。

    他一向很受欢迎,通常拼命地躲热闹,还经常躲不开。哪怕不显露什么身份,也能很快地与人打成一片,很少遭到如此明显的冷遇。

    奈何他对江湖情状的确所知不多,仅有的一些体会,还是当年在流城短暂地混过街头。街头与江湖当然不同,辰流和中原也不相同。

    他无法理解当下的环境,虽然还谈不上不知所措,难免有些莫名其妙。

    见主人窘迫,马珂润实在忍不住了,出言解围道:“这位兄台对黄少侠感兴趣?”

    “珂润姑娘怕是误会他了。”

    蓝衫青年含笑插话:“他不是对黄少侠感兴趣,而是对夏小姐感兴趣,呵呵~”仅是从他的笑声,就能够听出“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的嘲讽。

    在场大半人都跟着他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马珂润当然没有笑。心道一个出身江湖的女人,哪怕送上门给主人当暖脚丫鬟,说不定主人都嫌肉硬硌脚,未必情愿要呢!哼!

    尽管被人围着讥笑,风沙毫不在意。不是怼不回去,而是没有必要。

    这些人在他眼中根本无足轻重。

    蓝衫青年显然是想踩风沙以抬高自己,见众人大都附和他,心下不禁得意:“快中午了,小弟在登封最大的嵩阳楼定了间上房,还请诸位赏个脸?”

    他嘴上说诸位,眼睛只盯着马珂润。

    有人讶道:“嵩阳楼!好像夏庄主正在那儿宴请黄少侠吧!王兄居然还能定到上房,了不起!”

    蓝衫青年故作腼腆地道:“鄙家虽然置业于长安,在登封多少还有那么几处产业,跟令君也有些交情。不过一顿饭而已,小事不值一提。”

    嘴上说是小事,语气十分得意。

    诸人纷纷附和。

    “那是,夏庄主面子再大,毕竟在百里君治下,怎么也不会驳县尊的面子。”令君、百里君、县尊,都是对县太爷的尊称。

    “这几天一直吃外送,味道倒是不错,就是没口热乎的。”

    “酒也一般般,嘴都喝淡了。”

    在场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模样还算清秀,起码不算难看。

    她看蓝衫青年的眼神都不对劲了,闪闪发亮。

    她是跟年长的师姐一起过来的,正是她们昨晚跟马珂润换了房间。

    因为与此院中人更相熟的关系,也因为跟马珂润很谈得来,所以今天也就习惯性地过来聊天,真没想到会遇上个金龟婿。

    起码对她来说,算是相当不错的金龟婿了。毕竟她的出身不好,小户之家,还家道中落,要不是机缘巧合被师门收下,她指不定被卖到哪儿去了。

    既然出身小户,自然对一县之尊格外敬畏。

    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县令就是漫不过去的天。

    寻常江湖人亦然,哪怕不怕也不会不敬。因为县令通常会与当地乡绅、豪强结为一体。寻常江湖人可以不惧当差的衙役,不可能无视当地的豪强。

    比如龙门武馆这种。

    至于乡绅,那就隐谷的体系了,四灵也有涉入,其实百家多少都会沾点。

    总之,住到龙门山庄这么偏僻小院的江湖人,多半就是“寻常”的江湖人,一只脚刚刚踏足江湖而已。

    但凡有个正儿八经的师门,稍微见过些世面,都不会把跟一个县令的交情挂在嘴边,还自鸣得意。

    一个人眼界的高低,其实跟混了多久关系不大,跟站得多高关系更大些。

    ……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扮猪

    蓝衫青年和马珂润走在最前面,马珂润身边跟着那一年长一年少两名女子。

    少女一直叽叽喳喳地和马珂润说个没完,眼睛不时越过马珂润偷瞄蓝衫青年。

    蓝衫青年一直含笑看着马珂润,不时插上几嘴,偶尔会看少女一眼。

    少女羞涩地躲避他的视线。

    后面跟着几位年纪稍长者,不时交头接耳,谈论些时事,偶尔也会争论几句,但都很快罢斗。

    还有两个小年轻十分兴奋,一路高谈阔论,恨不能让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嵩阳楼就餐。总之,一股优越感油然心生。

    至于街上的人们到底听没听到,在不在意,是不是正在羡慕嫉妒恨?

    谁又知道呢?

    或许正因为忙着说话,两人不知不觉地落到了后面。

    风沙则孤零零地走在最后面,正转着脑袋左顾右盼。

    他对沿街的风貌很感兴趣。

    昨天急着汇合,没有缓步观察,现在有空了,自然要瞧个仔细。

    有人看山是山,有人看山不是山,有人看山还是山。

    其实是在说能不能透过表面看到更深层的东西,最后返璞归真,发现万变不离其宗。

    比如可以从摊铺上贩卖的货物的种类、数量的多寡,看出当地的经济情况,货物的流通范围。

    甚至可以看出隐谷和佛门斗法的痕迹,乃至柴兴灭佛的影响。

    街面上还有一间明显新开不久的书铺,价格非常之亲民。要知道这时候印刷不易,书卷依旧很贵。除非有人大笔资助,否则不可能卖得这么便宜。

    风沙忍不住进门扫了几眼,随手翻了几册,立时确定这是儒门的手笔,而且把道门撇开了单干,否则不会连本道经都没有,甚至连本皇历都没有。

    皇历上那些行事宜忌,多半跟道家密切相关,很容易把人引去道观。

    在风沙看来,儒门这样做一点都不理智,以为人家不去道观就会来读书了?难道不会去寺院吗?

    毕竟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去求神拜佛的可能性远大于埋头苦读。堵了道门,其实等于给佛开门。

    风沙一时分心,在书铺内发了会儿呆,直到被伙计催问买不买才回过神,伸手掏摸了一下,尴尬地发现身无分文。

    他以前一直没有带钱的习惯,这次离开汴州倒是随身带上了一些,然而早上手忙脚乱地换了衣服,别说把钱袋忘了,手弩、佩徽什么全都忘了带。

    结果被书铺的伙计骂骂咧咧地赶出了门。

    人到了街上,风沙会意过来,他不是正打算去嵩阳楼混饭,顺便看看那个黄期吗?这下好了,人家本来就不乐意带上他,这一落后,正好被甩掉。

    没曾想转头一瞧,一行人居然并未走远。

    马珂润似乎对一家街边摊铺挂卖的缎布特别感兴趣,正背着双手,仰着俏脸仔细端详,别提多专注了。

    她看字画看得入神,蓝衫青年瞧她瞧得目不转睛,嘴上跟老板说这揲也要了。

    老板正在打包,手边还摆着好几揲,笑得嘴都合不拢,一个劲地点头哈腰。

    风沙哑然失笑,这丫头故意等他呢!还真是挺机灵的。

    果然,他一过去,马珂润就说走了,都不等老板打包。

    蓝衫青年赶紧数了钱付账,然后把那几揲布一捞在怀,屁颠屁颠地跟上。

    围在旁边谈笑的一行人紧随其后。

    风沙还是走在最后面。

    那个少女和妇人居然没有追上去,也落在后面。

    妇人一直低声安慰少女,少女眼眶略红,并不吭声。

    虽然风沙一直没能进圈子,对这少女为什么心情低落倒是洞若观火。

    这种事,越劝越糟。所以,人不理他,他不理人。

    没曾想那少女似乎被妇人说恼了,伸手拽住他道:“我怎么没人要了,他不是人吗?”

    风沙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他一直转着脑袋观察民风民情,根本没有注意两人说些什么,怎么突然来上这么一出?

    妇人冷眸扫他一眼,向少女道:“你魔怔了,就算吃不着蜂蜜,你也犯不着喝馊水啊!”

    风沙愣了愣,有些哭笑不得,生气倒不至于,毕竟馊水还是比搅屎棍强上那么一点的。

    少女用力挽住风沙的胳臂,哼道:“我就喜欢馊水怎么了,要你管。我们走。”

    她年纪不大,力气不小,风沙体质又弱,别说挣脱,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地被带着走。

    那妇人倏然探手掐住风沙的肩膀,厉声道:“放开她!”

    风沙被掐得生疼,尽管面上不显痛楚,心里已经很不高兴,暗道你搞清楚好不好,到底应该谁放开谁啊?嘴上道:“她乐意,我情愿,你管得着吗?”

    少女笑道:“就是,你管得着吗?还不放手。”

    那妇人看她两眼,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松手。

    少女挽着风沙往前走:“看你文文弱弱,没想到人还挺硬气。”

    风沙拿手揉着肩膀,随口道:“人不可貌相。”

    少女笑了起来:“我叫王艳,那是我师姐叶三娘,她脾气不好,人还是不错的,也是一时心急,你别怪她。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陈风。”

    王艳扭了扭他的胳臂:“看你一点劲都没有,不像练过武,怎么混进山庄的?”

    “有人说这里有饭吃,我就来了,也没人拦着我。”

    王艳估摸他是跟着一群人混进门的。龙门山庄最近接待八方来客,把关不严很正常,松手放开风沙的胳臂:“原来是个跑来混吃混喝的臭小子。”

    尽管在笑,鄙夷之意蔚然鲜明。

    风沙没吭声。

    王艳伸手摸了摸他的袖子,又扯了扯他的衣摆,上下打量少许,惊奇道:“这料子当着上乘,就是穿得实在没个人样,你老实交代,从哪里偷的?”

    风沙顿时苦笑,就知道这身没穿立整。

    王艳看他神情,以为自己猜准了,不禁得意,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左右扫视几下,低声道:“如果不想我揭破你,乖乖跟我过来。”

    扭头冲叶三娘道:“我和他有点事,你先跟上去占好位置。”

    叶三娘迟疑道:“可是……”

    王艳板脸道:“还不快去。”

    叶三娘明明是师姐,偏偏像是很怕她这个师妹,无奈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王艳转回脸,把风沙拉进了旁边的一条无人的小巷,然后围着他转圈,上下巡扫,口中啧啧:“站好了。你有福了,本小姐亲自伺候你更衣。”

    风沙莫名其妙,心道什么鬼?

    王艳伸手解他腰带,嘴上道:“你要是敢胡思乱想,我立马切了你,让你这辈子都做不成男人,你信不信?”

    风沙瞅她两眼,心道我对你会胡思乱想?开什么玩笑。

    此女容貌勉强称得上清秀,加上青春年少,肤白肌嫩,放到民间倒也算得上出众,然而在他眼中就是庸脂俗粉,多看几眼的兴趣都没有。

    王艳继续道:“现在我说你听,敢说半个不字,我就把你偷衣服和混吃混喝的事情揭出去,到时被打断双腿都算你祖上积德了。”

    风沙歪头,倒要看她弄什么幺蛾子。

    王艳一面给他整理衣服,一面笑道:“看你模样还算秀气,瞧着还算斯文,把这一身上好的料子弄齐整了,说是个大户家的公子倒也勉强像样……”

    风沙总算猜到她想干什么了,本来挺不爽的,这会儿倒是忍不住乐了。

    “太近不行,容易露馅,太远不行,人家不在乎。”

    王艳含含糊糊地道:“太高别人不信,太低没用,你又不会武功,世家也不行……”瘪嘴道:“真是个废物,你说能给你安个什么身份?”

    风沙笑了笑:“开封府的衙内多如牛毛,到地方没人敢轻忽,一时也没法查实,过几天人一走,谁知道谁啊!”

    “不愧是小贼,谎话张口就来。”

    王艳迟疑道:“冒充衙内,你扮得来么?要是惊动了衙门,被人揭破了怎么办?”

    “我在开封府混过一段日子,衙内见多了,保证没问题。”

    风沙心中另有算计,所以打算配合一下,含笑道:“最近开封府正流行豢养貌美的江湖女子,夏庄主为女招婿,我过来凑热闹很正常。”

    王艳听得愣住:“豢养江湖女子?还有这种事?”

    风沙撇嘴道:“那些衙内整天吃喝玩乐,女人玩腻味了,豢养男姬都很平常,江湖女人好歹还是女人。”

    扮成衙内最不容易露馅,那些衙内本来就稀奇古怪,什么样的人都有。

    哪怕有人心存怀疑,也要考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面上装也要装起来。

    只要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短时间内,不可能被人揭破,也不敢乱揭。

    何况,他扮衙内,叫纡尊降贵,怎么可能被人揭破?揭破了也不会虚。

    王艳将信将疑:“是吗?”

    风沙耸肩道:“信不信随你。”

    王艳摇头道:“胡说八道,我不才不信。这样,你是陈家的陈公子,家里在开封有些产业,你爹打算在登封也开些铺面,让你先一步过来探路交友。”

    风沙嗤嗤笑道:“就几个铺面的家底,越过郑州,荥阳,偃师来登封开买卖?图啥呀?”

    蓝衫青年说家里在长安有买卖,在登封有铺面。

    于是这小妞就想拿开封压洛阳,让他这个陈风打算在登封开铺面,以为正好压过人家一点,其实相当无知。

    蓝衫青年说他家里跟登封县令有些交情,自然可以就近买就近卖,在本地站得住脚。

    他要说有这种关系,岂非一下就露馅?如果没有,干嘛要跑这么远经营?

    吃饱了撑得嫌钱多?还是喜欢被地头蛇压着玩儿?

    这身份根本压不住人家好不好,远不如扮成衙内。

    王艳根本听不懂风沙到底在说啥,嘲笑之意还听得出来,立时横剑比住风沙的颈子,拧眉道:“就照我说的扮,要是露馅了,本小姐定要你好看。”

    风沙淡淡道:“好吧!”

    ……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财大气粗徐公子

    王艳手脚挺麻利的,居然很快把风沙这一身行头给整立整了。

    起码表面上看着还算立整。

    王艳根本不会弄这么多层的衣服,只好往内里乱塞,仅是把最外层的外袄给扯平了。

    也亏得冬衣厚实,外层勉强压住里面。如果换做单薄的夏衣,像这样乱塞乱掖,保证浑身上下满是山包,甚至有棱有角。

    就算这样,肚子那里还鼓了起来。

    因为王艳把弄不平的地方,一股脑地全往腹部堆。

    如今的风沙,看着倒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虽然还称不上大腹便便,小肚子蔚为明显。

    王艳弄完之后,退开几步,一面转圈,一面打量,眼睛渐渐地亮了起来,笑道:“真没看出来,你这小贼还挺好看的,斯斯文文的,真像那么回事。”

    风沙低头看着自己鼓鼓囊囊的小肚子,挠头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嘛!”

    王艳斜视道:“小贼就是小贼,套上锦缎也是草包。你看你,站没个站相,昂首挺胸收腹抬屁股,站直了。”

    风沙有些无语。因为内衬被乱塞的缘故,他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自在,这感觉类同穿着不合脚的靴子。还能站着不动,没有乱摸乱拍,已经很能忍耐了。

    “记住你现在是开封来的陈公子,知道吗!”

    王艳又看风沙几眼,扯住他的肘衬往巷外走,边走边叮嘱:“待会儿你要千方百计的讨我开心。我呢对你爱理不理。讨好女人你会吗?”

    风沙摇头。一向都是女人变着法讨好他来着。

    王艳鄙视道:“你说怎么做小贼的,难怪沦落到偷人东西,还要混吃混喝,白瞎了一张小白脸。”

    风沙笑了笑:“是不是像那小子讨好马姑娘的样子?”

    王艳脸色瞬变,恨恨地道:“一个色迷心窍,一个假装清高,两人都不是好东西。”

    风沙看她一眼,听出她言不由衷,恐怕对人家并未死心。

    王艳又絮叨几句,风沙全当耳旁风,过耳不过心,唯一记下的讯息:蓝衫青年姓徐。

    两人出巷子没走几步,发现徐公子和马珂润一行人并未走远,正站在街边一间瓦棚外,瓦棚内正在表演悬丝傀儡。

    木偶的两手两足被线绳牵引,人在瓦顶操纵。动作迅捷灵敏,剧斗激烈,加上人偶制作的惟妙惟肖,布景制作精良,更有人配以声效。

    真似武林高手对战,相当引人入胜。

    登封武风甚浓,观看者着实不少,以劲装打扮的江湖人居多,不时喝彩。

    马珂润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徐公子不时掷钱说赏,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引得周遭跟着叫好,十分热闹。

    瓦棚外人越聚越多,徐公子越发扬扬自得。

    叶三娘并没有留心木偶表演,不时扭头张望,看见王艳行来,赶紧迎上,瞧见风沙又不禁一愣,上下瞅了好几眼。

    这人居然大变模样,她有些不太敢认。

    王艳忙道:“原来陈风陈公子乃是开封人士,家里产业不少呢!这次打算借着夏庄主的光,来登封置办些铺面,叶师姐千万不要怠慢了。”

    “是吗?”叶三娘打量风沙,根本不信,只是不知道师妹在搞什么鬼。

    这时,徐公子掷出了一锭银子,引来一片惊羡的呼声和艳羡的目光。

    普通人很难得到真金白银。虽然通宝和金银之间的兑换自有官价,实际上真金白银远比同价值的铜钱更稀少、更值钱。

    马珂润鲜嫩的唇角弧起一抹苦笑。

    连着两次逗留,都是为了等待主人。其实她并不想让人家误会什么,没想到这位徐公子反而越发来劲,弄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抹笑意落在徐公子的眼中,何止怦然心动,更以为佳人动心。

    王艳瞧见这一幕,更是妒火中烧。

    为博马珂润一笑,徐公子居然这般大方。

    王艳忽然拽住风沙,往他手里塞了个绣包,咬牙道:“你过去打赏,把风头抢过来。”

    她当然不会认为从头到尾都是徐公子一厢情愿,更当然不会认为自己不够漂亮,没有魅力。

    一心认定马珂润表面清高,其实是个工于心计的小妖精,否则徐公子怎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风沙看了王艳一眼,摇头道:“没必要。”

    王艳不悦道:“又不是花你的钱。”

    风沙捏着绣包道:“这也不够啊!”王艳的手头明显不宽裕,为了这么点面子,居然连里子都不顾了。这时好意相劝没用,直揭其短才管用。

    王艳果然脸色一变,变得十分难看,转目去瞧叶三娘。

    叶三娘眼疾手快,从风沙的手中抢回绣包,揣到自己的怀里,肃容道:“不行。”

    王艳又急又气,还要再说,马珂润扭身离开。

    徐公子追着笑道:“正精彩呢!怎么不看了?”

    马珂润轻声道:“徐兄实在破费了。”

    徐公子扬眉道:“一点小钱而已,图个乐子罢了。只要珂润姑娘喜欢,多少钱都不过是个数。”

    同来的一行人这时纷纷跟上且围上,称赞徐公子豪气干云之类,亦不乏男才女貌,当真登对等撮合之语。

    徐公子洋洋得意,把那几揲锻布抱紧了些,连步子都变得轻快了些。

    马珂润则目不斜视,全然不予理会。

    徐公子反而越发心痒难耐,腆着脸凑上去没话找话。

    王艳拽着风沙跟上来,见状越发不爽,觉得这女人当真矫情,端着架子假正经,脸上挤出笑容,挤上来翻弄道:“这料子当真不错,徐兄果然大方。”

    虽然她不满徐公子不理她,反而对马珂润大献殷勤,那也只是暗生闷气,并没有当着大家的面怎么怎么样。

    相反,她和师姐昨天跟马珂润聊得很投机,还同意与其换房来着,是以跟马珂润相当熟络。

    也正因为这样,她更无法接受马珂润抢走她心仪的对象,在她看来这分明是挖她墙角,着实令她忿忿不平。

    马珂润过来挽住王艳的胳臂,笑道:“我看的时候就觉得这颜色、这花纹配妹妹最合适,想必徐兄也是这样觉得,当时就买下了呢!连价都没还。”

    转眸向徐公子道:“徐兄你说呢?”同时,偷瞄主人一眼。

    风沙投了个赞许的眼神。

    王艳愣了愣,迟疑道:“这是徐兄买来送我的?”

    徐公子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勉强挤出个笑脸:“当然,当然。”

    ……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不是坏是笨

    王艳本来想拿所谓的陈公子压过徐公子一头,马珂润很机灵地来了个借花献佛。

    王艳真以为那揲锻布乃是徐公子特意买来送给她的,顿时心花怒放,更是喜上眉梢,居然把陈风完全抛诸脑后,甚至都忘了有这么号人。

    又开始追在徐公子的身边,跟马珂润在那儿叽叽喳喳,讨论时下流行什么的服装样式,又该搭配何等妆容配饰之类。

    总之,都是些女人才喜欢讨论的事情。江湖女人也是女人。

    她不时去瞄徐公子怀抱的那几揲锻布,尤其关注要送给她的那揲,脸蛋泛着兴奋的潮红,眼睛闪闪发光,似乎锻布已经做成衣装,正穿在她的身上。

    于是,风沙又落到无人搭理的境地,落在后面,看着前面,不禁摇头。

    人呐~总是一厢情愿,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对不愿意相信的事情视而不见,哪怕事实重重地怼在眼前。

    倒是叶三娘与风沙并肩,冷冷地道:“我师妹到底要你干什么?”

    风沙道:“她让我扮成开封来的富家公子。至于为什么,她没有说。”

    这么个小丫头的心思,稍微有点阅历的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人家确实没有明说。

    旁观者清,叶三娘当然很清楚徐公子的心思全在马珂润的身上,不由叹了口气,问道:“你答应了?”

    风沙摸摸脖子,笑道:“剑都比这儿了,我倒是敢不答应。”

    叶三娘看他一眼,幽幽地道:“你不要怪她。她有苦衷,难免心急。”

    风沙赶紧把嘴闭紧,甚至连头都飞快地转开。

    他对人家有什么苦衷,为什么心急,一点都不想知道。

    奈何叶三娘似乎认为他是个无足轻重,并且八竿子打不着的小人物,所以很有倾诉的冲动:“此趟出门,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的机会……”

    风沙呀道:“你看,那是不是就是嵩阳楼,真大呀!”

    叶三娘蓦地回神,发觉自己好像话多了,立时闭嘴。

    哪怕不富裕的地方,甚至很贫穷的地方,亦有富丽堂皇之所在。

    比如嵩阳楼。

    嵩阳楼一共三层,雕梁画栋,装饰华丽,加上周围都是平房,显得鹤立鸡群。

    或许是想在佳人面前显摆的关系,徐公子一路上没话找话,跟马珂润说不个不停,介绍了一些嵩阳楼的情况。

    比如二层没有包房,仅有四面露台,空间最大,适合摆席,已经被夏庄主包了下来。

    三层则是上房,也被夏庄主包下几间,用以方便贵客休息更衣之类,剩下的上房依然对外营业。

    他显然是钻个了空子,虽然进不去宴会,但是同在三层,应该可以跟参宴的某些客人打上招呼,聊上几句,敬几杯酒。比如与他家有关系的登封县令。

    一行人在路上耽搁了一阵,抵达时晚了些,好在尚未过饭点。

    几个人还是头次来到这么高档的酒楼,看什么都感到新鲜。

    那两个小年轻刚才还在街上高谈阔论,真到了地方,反而不敢作声了。

    上楼的时候,二层有几名龙门武馆的黑衣武师把守,拦着楼梯口,不让人过。

    风沙探头窥望几眼,里面宴会正热闹,人数不算多,也就二十来人。

    他不仅看见了授衣,还看见了佩着六条白狐尾的夏小姐。

    两女不仅很亲密地并肩,居然还手牵着手,对面是一个个头不高的年轻人。

    风沙一眼就确定,此人正是被逐出隐谷的黄子期。

    郭青娥将程子佩和黄子期带来静室的时候,他跟两人打过一次照面,两人肯定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他不确定是否会记住他的样貌。

    毕竟程子佩当时受了刑讯伤,趴在木板上,身上还盖了条渗血的白单。至于黄子期,当时吓得跟什么似的,连站都站不起来,两个人才把人架过来。

    应该没有心思留意他长什么样子。

    他之所以对这个黄期上心,其实是有备无患。

    不管怎么说,柴小姐毕竟死了。

    很难判断柴兴对亲妹妹的死会有什么反应。

    人死在隐谷,也是隐谷中人下得手,所以隐谷一定会尽力掩盖。

    哪天实在瞒不住,隐谷肯定不想背这个锅,不想背锅那就得甩锅,他是最可能被甩锅的人。

    既然运气好碰上了这小子,他最好想个办法把人偷偷地扣在自己的手里,说不定未来有用。

    这件事必须谨慎。

    如果隐谷发现他打黄期的主意,那么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比如灭口。

    他甚至怀疑已经有人打算灭口,不过碍于庞公,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到了三楼房间之后,诸人纷纷入座。

    方桌圆凳,徐公子自然坐首席,对席客位是马珂润。

    其他人等坐于方桌两侧,马珂润的左右手分别是王艳和叶三娘。

    主客两人,加上一边三人,刚好坐满八个人,没有风沙的位置。

    徐公子皮笑肉不笑地道:“没想到兄台也会来,我让他们去取单席摆下……”

    马珂润截话道:“无非加个凳子的事,就摆在我这里,挨着王妹妹坐好了。”

    徐公子愣了愣,干笑道:“也好。”

    入席不久,酒菜流水般上桌,或素或荤,刀功精湛、造型优美,十分精致,确实有点大酒楼的风范,看着不逊于汴州各大酒楼。

    在座多半没见过这么精致的菜肴,在那儿啧啧称奇。

    王艳显然没见过这么精致的食物,忍不住动了筷子尝了一口。

    徐公子明明看见了,装作没看见,单手举杯圈转道:“先上的这些叫做看菜,用来给人看,不是给人吃。待会儿上了细菜,大家再仔细品尝。”

    王艳顿时窘得满脸通红,一只手捏紧筷子,另一只手都不知往哪搁了。

    马珂润插嘴道:“据说前唐皇帝用膳,要先上九盘看食,后来此风渐渐传到民间。不过,九为阳极,乃帝王之数,民间可不敢乱用。”

    诸人皆是一愣,徐公子则脸色一变,因为这桌上就摆了九盘。

    马珂润笑盈盈地道:“各处习俗又有不同,有三四盘,有四五盘,也有摆满九盘,不过其中数盘并非看菜,可尝,可不尝。尝了就是想喝酒的意思。”

    风沙哑然失笑,马珂润前段话是真的,后段话是假的,纯粹给王艳解围呢!

    徐公子的脸色瞬间好看多了,看马珂润的眼神越发放光。

    诸人纷纷称赞珂润姑娘见多识广。

    王艳起身举起杯,勉强笑道:“小妹实在馋酒,先干为敬了。”

    待她一杯饮尽,徐公子笑道:“按规矩,酒过三盏方上正菜,不过在咱们江湖人哪有那么多讲究,一路过来,想必诸位都饿了,不如边吃边喝?”

    大家皆说好,徐公子便吩咐上菜。

    菜肴似乎早就备好了,很快便流水般端了上来。

    诸人显然真的饿了,又吃又喝,风卷残云,大快朵颐。

    风沙尝了几筷子,不禁撇嘴。这是早就做好了,凉菜放过,热菜温过。

    不是说不能吃,也不是说不好吃,但是在这种自诩高档的地方,那就实在有些糊弄人了。当然,大部分人肯定尝不出来,尝出来也未必会说出来。

    这嵩阳楼就是一瓶不响,半瓶晃荡,徒有大酒楼的架子,内里细节差远了。

    王艳抽了个空子,把风沙叫到门外,冷冷地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向大家揭穿你是个骗吃骗喝,还偷东西的小贼。”

    风沙心道我是打算配合你来着,分明是你把我给忘了好不好,嘴上道:“你要我怎么做?”

    王艳小声道:“你给马姐敬酒,把她灌倒为止。”

    风沙的视线在她脸上定凝少许,笑道:“灌她干什么,她刚才还帮你解围来着。”

    王艳哎呀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到底干不干?”

    风沙正色道:“盗亦有道,违背江湖道义的事我可不干,要不你现在一剑杀了我好了。”

    王艳呆了呆,展颜道:“没想到你这小贼还有副侠义心肠。马姐是个好人,我怎会害她,等她喝得差不多,我可以顺理成章地让师姐送她回去嘛!”

    说到后来,脸蛋居然有些红,似乎认为只要马珂润人一走,徐公子就会跟她好似的。

    风沙歪头瞅她几眼,琢磨她到底是笨还是坏,觉得前者可能性好像更大一些,于是摇头道:“我是有名的一杯倒,没看我连酒杯都没动吗?”

    其实刚才根本没人理他,更没人找他敬酒。

    王艳本来满怀期待,结果等来这么一句,跺着脚怒道:“你,你真个废物,居然连酒都不会喝。”

    风沙笑了笑:“这样,我进去找他不自在,把他气得暴跳如雷,你再把我的假身份揭开,他肯定会感激你的。”

    王艳眼睛一亮,使劲点头:“这个办法好。”

    风沙刚要进门,王艳拽住他道:“不行。我答应帮你保守秘密,要是揭开了,你今天就得去大牢里睡觉了。”

    风沙停步转身,微笑道:“那你说怎么办?”

    王艳皱眉想了半天,忽然间好像有些意兴阑珊,展眉道:“算了,我是真傻,明知道不可能还在妄想。你我的约定取消好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风沙看她两眼,也没多问,点头道:“好吧!”言罢,进门。

    此后酒桌上,徐公子一直推波助澜,不仅自己敬酒劝酒,还鼓动大家一起起哄。

    马珂润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知道怎么拒绝,两颊很快浮起酒晕,开始左支右绌。

    王艳好像打开了什么心结,不停地帮着马珂润挡酒,不过更像是想把自己灌醉。

    叶三娘急了,帮王艳挡酒,她酒量相当不错,更是伶牙俐齿,能推就推,甚至不时反怼回去。

    奈何好汉架不住群狼,何况她一个女子,不过一会儿工夫,脸颊涨满酒晕,明显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时,有个神态倨傲的长衫中年人推门进来,徐公子瞧他一眼,豁然起身,跑过去笑道:“二叔,你总算来了,令君他老人家可是有空了?”

    此言一出,在席诸人皆安静下来。

    长衫人转目扫视一圈,视线最后着落在马珂润的脸上,目光闪烁几下,嘴上道:“嗯,有空。就等你带着朋友过去敬酒呢!”

    徐公子扭回头,笑道:“珂润姑娘不如同去?”

    马珂润虽然喝得有些晕乎,还是下意识地拒绝道:“小妹不胜酒力,如果在令君面前失礼的话,反倒不美。”

    徐公子不太高兴,他已经给这女人花了不少钱了,居然连这么点面子都不给,不由皱眉道:“给令君敬酒,机会难得,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王艳的神情一阵阴晴,忽然起身道:“我去。”叶三娘脸色一变,叫道:“师妹!!”

    王艳回眸瞪她一眼,叶三娘叹气闭嘴。

    徐公子转目过来,上下打量王艳,刚要摇头,长衫人笑道:“不错,就是你了。”

    ……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二百两

    登封县令姓贾,自北晋开始就在登封当县令,历经北汉,至当今北周,私下里玩笑之语常以三朝老臣自居,其实一个县令算个p的臣。

    然而,十多年的县令绝对不是白给的,于登封当地根深蒂固,深孚众望。

    龙门武馆虽然算是一方豪强,轻易也请不动这位德高望重的一方土地。

    贾县令之所以纡尊降贵亲自赴宴,纯粹因为黄期乃是崇圣门的副执事。

    如果登封县也分朝野的话,那么县衙是朝,崇圣门就是野,起码是代表朝廷治于野。

    崇圣门的副执事多了,倒是有几位真正管事,其他泰半都是挂名。所以,贾县令也仅是礼貌性的接待,露个面足矣。

    场面话说完,三巡酒一过,他便上楼稍事歇息。

    这个时间是专门留给人拉关系的,有心人会过来单独拜会,该送礼送礼,该求事求事。

    当然不是什么人都够资格私下会晤他,必须要他许可的人引荐。

    他每次接见的人很有限,排到后面的人那就未必有时间接见了。

    时间一长,早就形成了定制。

    徐公子满心欢喜地带着王艳跟着长衫人前去给令君敬酒,琢磨着待会儿该说些什么。

    他在大家面前说他家和登封县令有关系,其实不能算假话,但是吹了牛,实际情况是他的二叔乃是令君的亲随,他是通过他的二叔跟令君搭上的关系。

    他并非第一次来嵩阳楼拜见令君,所以他知道令君在这里有固定的包间,结果到了廊道尽头,长衫人领头往另一边走。

    徐公子凑上去问道:“二叔,是不是走错了?”

    长衫人笑道:“没走错。我带你去见贾三公子。”

    徐公子愣了愣,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见他?”

    “三公子乃是令君最疼爱的幼子,由他引荐你,你想想会是个什么分量,比你二叔我管用多了。”

    长衫人缓下步子,正色道:“我好容易才为你争取到机会,待会儿你要好生敬酒,万不可有丝毫忤逆。”

    徐公子喜道:“明白。二叔你尽管放心,”

    长衫人看了眼王艳,又冲他道:“光你知道没用,这位姑娘知道吗?”

    徐公子转向王艳,抱拳道:“还请王姑娘一定相助,在下定有厚报。”

    王艳神情莫名地道:“助你什么?”其实她对徐公子并非抱着少女的幻想,而是现实的指望。

    起因在幼年时家逢大变,师门挽救了她一家,甚至收她入门,教她习武。

    不过,师门是把教人习武当作营生,所以衣食住行都要花钱,习武更是花费不菲。如果家里还得上还好,偏偏从此一蹶不振。

    于是她背负了债务和利息,日积月累,越发增多。

    这次是她成年之后第一次出门闯荡,如果不能还上负债,恐怕就是最后一次,以后再无自主的余地,只能签下卖身契。

    所以她很希望找个金龟婿,帮她还上债务。

    听说龙门武馆招婿,她就赶来了。既然是招婿,想必会有很多家世不错的适婚男子参与,找到金龟婿的机会自然会大些。

    可惜现实是冷酷的,最终她也只找到徐公子这一个富家公子。

    哪怕人家一直追着马珂润,她还是心存指望,直到“看菜”的时候被徐公子当众羞辱,这才醒悟自己好像是一厢情愿。

    幻想彻底破碎,她不得不考虑现实问题。

    长衫人笑道:“这位姑娘何必明知故问?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主动答应?完全可以向那位姑娘一样借口推辞嘛!”

    他自认眼光很准,刚才这个少女主动站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人家已经有了准备,无非是代价大小的问题。

    王艳脸色一变,垂首不语。

    长衫人转向徐公子道:“那个坐客席的姑娘就是你昨天告诉我的江湖绝色吧!确实很出众,我告诉给三公子,三公子这才肯见你。”

    徐公子啊了一声。

    长衫人淡淡地道:“但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我不强迫她,反而同意这位姑娘过来?”

    徐公子叹气道:“宁可不入三公子法眼,也不能恶了三公子。”

    长衫人笑道:“不愧是我徐家人,就是聪明。”转目王艳道:“你若不情愿,现在就可以回去。”

    王艳忍不住以剑鞘护胸,退步问道:“到底要我做什么……”

    长衫人含笑道:“前些日子,三公子接待了几位开封来的朋友,听说最近那边流行追求江湖女侠,三公子也就动了心思,想要寻觅一二……”

    王艳不禁一呆,这话怎么听着好耳熟啊!转念一想,陈风不是说过吗!她当时还不信呢!居然是真的!

    “姑娘的容貌虽然不算特别出众,身份却能给你增色不少。只要能把三公子哄开心了,我这小侄定然不会亏待你。哪怕不成,也不会让你白白付出。”

    王艳脸色一阵变幻,忽然咬牙道:“我需要两百两现银,只要你拿得出来,要我干什么都行。”

    徐公子忍不住道:“去青楼找个不错的姑娘玩上一晚,也不过一两银子,在这里玩个花魁至多十两,二十两顶天。两百两,还现银,你是不是疯了!”

    王艳木然道:“那你现在去找花魁好了。本小姐不奉陪了。”甩手便走。

    “诶~你等等。”

    长衫人叫住她,向徐公子道:“刚夸你聪明,怎么又傻了。三公子想得到花魁还不容易,用得着你么?正是钟意江湖女侠的时候,手快有,手慢无。”

    顿了顿,又道:“你当我给你争取到这个机会很容易吗?”

    徐公子咬牙道:“好,两百就两百。”

    王艳立刻道:“不管他钟不钟意,钱都要给我。”

    徐公子怒道:“你,你岂有此理,得寸进尺。”

    长衫人瞪他一眼,向王艳道:“成功两百两,不成功折半。但是你必须把江湖脾性收起来,如果因为你不听话导致失败,这一百两想也休想。”

    两百两对于徐家在登封的生意来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能够搭上贾三公子,根本是大赚特赚好不好。两百两买个首发的机会,一点都不贵。

    这么点道理,自己这个小侄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二叔发了话,徐公子无奈道:“好吧!就按二叔说得办。”

    王艳将剑抬高,冷冷道:“如果事成之后不付钱,本小姐会用这把剑找你讨回来。”

    徐公子抱拳道:“小弟怎么说也算是江湖中人,江湖规矩还是懂的,没有一诺千金,以后寸步难行,哪怕被人取了脑袋,那也只能自认倒霉。”

    王艳哼道:“你知道就好。”

    徐公子道:“王姑娘也该知道,你这一答应,可就不能反悔了,否则也是坏了江湖规矩,休怪小弟翻脸。”

    王艳软弱地放下剑,垂目道:“那是自然。”

    长衫人微微一笑,将两人领到一间上房门外,最后叮嘱道:“三公子还在招待朋友,一定不能让他在朋友面前丢脸。”这话主要说给王艳听。

    王艳目光黯淡地点头。

    长衫人这才敲门,门开后,领头而入,拜道:“三公子,黄少侠,人我带来了。”又微微侧身行礼道:“夏小姐,纯狐小姐。”

    ……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权贵显要贾少爷

    授衣不喜欢这个贾三公子,人如其名,假模假样,明明眼界不高,偏偏口气不小。

    她的好姐妹夏冬跟她提过此人,就十二字评语:井底之蛙,目不见睫,狂妄放肆。夏冬就是龙门山庄的夏小姐。

    事实证明,夏冬所言不虚,这个贾三公子确实很不讨人喜欢。

    张口风月,闭口女人。

    说话轻浮就算了,行事更见轻佻。居然让人送来一个江湖女子陪侍。

    此女也不庄重,毫无江湖人的骨气,居然任凭摆弄,让喝酒喝酒,让喂食喂食,倒似风月女子一般。

    贾三竟还让其当场舞剑,好似江湖卖艺一般。

    授衣和夏冬不停皱眉,随口应付,懒得搭理。

    或许有贾三衬托的关系,两女对黄期倒是颇感兴趣。

    三人未必谈得来,起码聊得上。

    尤其黄期正好说到北周与南唐之间骤然剑拔弩张的形势,居然说得头头是道,更是分析得条理分明,尽管仅是浮光掠影,大体趋势并没有说错。

    授衣一直跟在主人身边侍奉,亦与掌理情报的姐姐流火对接,对某些机要事务未必知获全貌,但是多多少少了解些内情,不由对此人刮目相看。

    黄期见两女对两国的形势很感兴趣,含笑道:“不知两位小姐可曾知道,近日开封出了件大事,听说大内仓储突然走水,足有三仓四库被烧为白地。”

    授衣收敛笑容,诧异道:“还有这种事?”

    这些天她都在路上,耳目闭塞,确实不知道,然而一听便若有所思。

    当时为了支援渤海,必须短期内弄到大批民生物资,又不能影响到北周的民生,还不能引起契丹的注意。

    主人设法与柴皇达成默契,让大内仓储的战备物资流入黑市。

    渤海定安军的烈叶则用筹募来的金银钱帛等硬通货物购换之。

    大内仓储的战备物资亏空这么多,当然不可能没个交代。

    于是要找几个倒霉的家伙背下这口天大的黑锅。

    这场大火八成就是柴皇的主意,起码也是默许。

    一旦仓库被烧个干净,神仙下凡也不知道到底被烧光了多少物资。

    监守自盗的灭门重罪顿时变成了玩忽职守的小惩轻罪。

    柴皇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时,马玉怜对渤海遗民的处境心生怜悯,一时心急,差点坏事,为此挨了主人一顿教训。

    她们姐妹俩与马家姐妹向来很不对付,私下里没少争宠使绊子来着,自然幸灾乐祸,所以她对这件事记忆深刻,几乎转念之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黄期显然不清楚内情,得出了与事实相反的结论:“据说被烧掉的物资足够百万大军使用月余,攻唐之事恐怕会受到严重影响。”

    夏冬沉吟道:“依黄少侠的意思,不会与南唐开战了?”

    龙门武馆有很大份额的收入是来自南去的商道,当然会受到两国开战的影响,而且影响很大,她关心很正常。

    黄期自信满满地道:“起码开战之期会延后,一月甚至数月都有可能。”

    授衣面上赞同,心下嘻嘻,暗道柴皇正希望大家这么想呢!尤其希望契丹和南唐方面如此判断。

    夏冬展颜,敬酒道:“黄少侠不止武功高强,更是满腹经纶,果然称得上儒道双修,小妹佩服。”

    贾三公子忽然插嘴道:“会武功很了不起么~”招呼正在舞剑的王艳,随手一指墙角摞着的几坛酒:“把这些喝完再给本少爷接着耍。”

    王艳一看,脸都白了。她来此之前已经喝过一轮酒,那也是论杯喝,这要是论坛喝,谁受得了?

    徐公子赔笑道:“三少三少,她要是喝醉了,怎么伺候您不是?”

    贾三将眼一翻:“她不喝,你就喝。”

    徐公子吓了一跳,赶紧向王艳使眼色。他花了二百两银子呢!总不能花他的钱,还让他来受这个罪吧!

    王艳踌躇少许,心道已经把尊严扔到地上,还有什么不能呢?也就受这一回罪,换后半生自由,撑过今次也就过去了。

    于是猛一咬牙,放下剑拍开封口,抱起酒坛对嘴倒酒,喝了小半坛,实在撑不住了,手一抖倒猛了,顿时呛得咳嗽起来,咳得脸红腰弯,使劲捂嘴。

    酒坛则失手落地,咣哗一下,摔得坛碎酒溅。

    贾三冷笑道:“知道这一坛酒多少钱么?五两银子呢!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全给泼地上去了,你赔得起码?”

    王艳喝得晕晕乎乎,整个人摇摇晃晃,勉强止住咳嗽道:“下,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贾三戏谑地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趴在地上给本少舔干净,一滴都不准剩。要么把这些酒全部喝光。”

    王艳颤抖起来,脸蛋被酒意和羞怒涨得血红。

    贾三见她还敢瞪自己,不禁发恼,随手拎来喝剩的半坛酒,瞪着眼招呼徐公子道:“给我掐住她,本少亲自喂她喝酒。”

    他备受冷落夏冬三人冷落,尤其两女还一直跟黄期说话,却不理他,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这也是借题发挥,还有那么点杀鸡儆猴的意思。

    徐公子哆嗦一下,过去架住摇摇欲坠的王艳,掐住她的脸颊,迫使她仰着脸张开嘴。

    王艳已经喝多,加上徐公子武功比她不低,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无力地挣扎,忍不住哭了起来,哀求道:“饶了我吧!我不要喝了……”

    贾三才不管呢!嘿嘿笑道:“给我把她按住了。”捧起酒坛就是倒,却并非往嘴里倒,完全是往脸上倒。

    倒的时候,他还十分得意扫视夏冬三人,心道你们混江湖的了不起啊!这里也有一个,还不是被本少爷随便耍着玩儿。

    黄期不动声色,夏冬双眸发冷。

    前者刚被逐出隐谷,夏家在本地扎根。

    两人再是不爽,也不可能轻易得罪令君的公子,尤其在这种场合,令君还在同层的上房里歇息呢!如果事情闹大了,根本收不了场。

    授衣更是连看都不看。她是有主人的,且身负斥候、保护之责,不可能随便惹事。如果横插一手,她倒是快意了,连累主人怎么办?

    何况,人家明显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随便插手,说不定最后还落个不是。

    半坛酒很快倒完,徐公子总算松手,王艳伏在地上干呕,眼泪鼻涕齐流。

    颜面扫地,尊严全无。

    贾三见三人不敢管,心中越发得意,抬脚踹上王艳的肩侧,把人踹得翻转过来。

    他见王艳襟口松散,脑中转过歪念:“把她衣服扒了,让她光着舞剑给大家看。”

    徐公子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过去扯王艳的腰带。

    王艳醉得迷离,甩手都无力。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

    贾三理也不理:“继续脱她。”

    敲门声又急促地响了几下,砰地一响,被人踹开。

    叶三娘握着剑鞘冲了进来,见此一幕,勃然大怒,呛地拔剑出鞘

    徐公子一个激灵,退步叫道:“这是令君的公子,叶三娘你敢乱来!”

    叶三娘呆了呆,剑尖微微下落。

    徐公子胆气一壮,又道:“是她自己愿意的,我出了两百两现银呢!”

    叶三娘脸色剧变,剑尖颤抖几下,缓缓落下。

    师妹和徐公子久不回来,她不免心急,跑去找令君,令君门外有人守着,她当然进不去,倒也问清楚两人没有来,这下她更着急了,深怕师妹出事。

    于是找候在廊道的小厮打听,花了点小钱,总算找来这里,岂知见到这样不堪的一幕,本还怒气勃发,然而听到“两百两现银”,怒气顿消。

    因为王艳的欠债大约二百两,为了一次还清债务,确实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风沙从叶三娘的身后探出脑袋,笑道:“现在她又不愿意了,两百两银子我给。”

    ……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冷若冰霜纯狐授衣

    ps:大内仓储走水的日期从“近日”变更为“大约半月前”。事关主线剧情,特此注明。

    ……

    风沙此来嵩阳楼,本是顺着王艳的主意顺水推舟,过来远远地确认黄期是否就是刚被逐出隐谷的黄子期。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想把这小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扣住,并且不让隐谷往他的身上联想。

    对王艳个人的事情则是事不关己,根本没有插手的意思。

    在酒桌上的时候没有人搭理他,全跑去向马珂润献殷勤,他很快被人从马珂润旁边挤开,只好坐上了王艳空下的位置

    倒是坐在对面的叶三娘三不五时地找他搭话,主要是心急王艳怎么还不回来,想问问他王艳刚在街上跟他说了些什么。

    当着大家的面,他不好明说,仅是顺嘴把话岔开,加上叶三娘又喝了点酒,不知不觉地挨过来坐下,说了点别的事。

    原来两女皆是许州人士。

    许州就是古之颍川,东汉末都许昌,自古人杰地灵,学风浓郁,曹操在此拥立献帝,挟天子以令诸侯。

    当今北周忠武军置所于许州。忠武军乃是北周征伐南唐的主力之一,据风沙估计,恐怕还是首攻之军。

    因为兵临长江的前提是攻破淮水防线,攻破淮水防线的前提是攻下寿州,然后顺着淮水顺流向东,攻下濠州,泗州和楚州。

    四州在手,淮南在手。四州失手,淮南易手。

    只要能够攻下楚州,立时可以顺着大运河,往南直扑江都。

    一旦江都城破,南唐顿时失去长江天险,江宁府危在旦夕。

    所以,北周南征第一仗必定攻打寿州。

    也只有驻于许州的忠武军和驻于陈州的镇安军可以顺着颖水直达之。

    陈州镇安军的军使乃是四灵汴州白虎主事,此前率镇安军西征巴蜀。

    目前还在西征前线。

    换句话说,北周现在可以攻打寿州的军队只剩下许州忠武军,可见许州在当今的形势中举足轻重。

    风沙下一个目的地就是许州,难免上心,也就跟叶三娘多聊了几句。

    两女皆是许州振武武堂的弟子。

    武堂和武馆不一样,武堂类似于学堂,讲究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简而言之,武堂从官,武馆从商。

    武馆弟子几乎都是穷苦出身,多半跟着自家武馆做些看家护院,押运护卫之类的事情。

    武堂弟子多半是自费习武,自谋前程,要么从军从官,要么去府衙做个捕头捕快之类。

    两者都沾着江湖的边,又都不那么江湖,处于半黑半百之间。

    武馆沾点白,偏向黑。武堂沾点黑,偏向白。

    总体来说,两者都是灰,只是灰深灰浅而已。

    无论出身武堂还是武馆,除了少许佼佼者之外,大部分人还是处于江湖的最底层,武堂当然比武馆稍微强点。

    王艳本是许州的小户人家,守着祖辈留下的两间铺面过活,倒也称得上小富,奈何被大户联合黑吏谋夺家产。

    就为了这两处位置上佳的铺面,父母及其长兄长嫂皆被下狱,她带着幼弟幼妹上天无路,告状无门。

    母亲和长嫂不堪其辱,入狱不久便自杀而死,兄长从此不明下落,唯有父亲留下了半口气、一身疾。

    也是她师傅当年好心,出手救下她及弟弟妹妹,可惜祖产最终也没能保住。后来弟弟妹妹留下照顾老父,她则跟随师傅入武堂学武。

    奈何武堂耗费不小,衣食住行都要花钱,给父亲治病和习武更是花费不菲,哪怕王艳省吃俭用,哪怕弟弟妹妹皆打短工,也只够勉强糊口。

    几年下来,欠武堂的钱越欠越多,利滚利至今,已成巨款。

    所以,她非常指望奔个好前程,嫁个好夫婿,让自己及家人脱离苦海。

    风沙一直不动声色地听着,突然问道:“她师傅为什么要救她?”

    叶三娘愣了愣,反问道:“行侠仗义,我辈风范,哪有为什么?”

    风沙笑了笑,不做声了。

    人家武堂当然不可能白白养着你,还一养好几年,收钱合情合理,算利息也在情理之中,不能算错。

    不过,既然是行侠仗义,何不好人好事做到底?

    救了人又收留入门,偏偏留了个尾巴,要收钱。

    总之,这事听着哪里都对,偏又感觉哪里不对。

    细细思量少许,颇有些杨朱风范。

    孟子有云: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

    前者是杨朱思想,后者是墨子思想,两种思想完全对立。

    前者自私自利之极,如果拔我一根毛有利于天下,那也不拔,因为那是我的毛,天下关我p事。

    后者则无私无我之极,只要有利于天下,哪怕把我从头到脚磨成粉都可以。

    孟子又云: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

    起码在孟子看来,两种思想都不好,仅比禽兽不如强上那么一点。

    但亦可得知,当时天下之学,非杨即墨,可见两种思想曾经兴盛。

    至如今,儒家的中庸之道大为奉行,墨家思想备受打压。

    杨朱思想更是早就溃不成体系,大多归于杂家和不入九流十家的商家,比如奇货可居的大商人吕不韦主持编撰的吕氏春秋就有“重己”“贵生”等篇。

    所以,风沙突然闻到点杨朱的味道,不由大为惊奇,杨朱可没有正儿八经的遗脉流传下来,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但是对许州的兴趣确实更添几分。

    既然此举有杨朱风范,那么一定存有目的,杨朱视付出为割肉,那是定要连本带利加倍赚回来的,少赚就是亏。

    正是因为抱持着兴趣,所以他才会随叶三娘跑来替王艳架梁子。

    贾三公子显然不买账,冷冷地道:“你算老几,这里有你说话的资格吗?莫说两百两银子,就算你拿出两百两金子,她也要先给本少爷脱光了舞剑。”

    授衣冷然道:“今天你话已够多,闭嘴滚蛋。”

    她只是不敢给主人惹事而已,如今主人都出面了,她当然不会在乎区区一个县令之子。

    贾三呆了呆,旋即笑道:“小娘子胡吹大气,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授衣看也不看他,一掌拍上面前的酒壶。

    酒壶乃是铜制,居然被她白嫩的小手一拍到底,待柔胰抬起之后,酒壶已经不复存在,变成一个触目惊心的扁饼。

    酒壶被她拍扁的时候,飚出一股水剑,直冲对面的徐公子。

    徐公子根本来不及反应,闷不吭声地仰头而倒,噗通一响。

    贾三转目一瞧,徐公子的鼻子已经没了鼻头,血水正混着酒水汩汩而冒,瞧得煞是可怖。

    他何曾见过如此武功,简直神乎其技,更没想到刚还跟夏小姐有说有笑的绝色佳人,居然转瞬之间冷若冰霜,举手投足凛然生威。

    当场便看傻了,手足俱凉,不敢直视。

    授衣慢里斯条地抽出一方香帕,专注地擦拭葱花般的嫩指:“我取你性命,不过一巴掌的事,无非怕脏手。”

    一方沾湿的香帕被她轻飘飘地扔到贾三的脸上:“带上你的死狗,滚。”

    贾三好似被人重重地殴了一记耳光,脸色阵青阵白。

    ……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满脸浆糊,一脸懵逼

    贾三被授衣的武功吓寒了胆,只能硬着头皮把徐公子弄走。

    奈何他显然酒色过渡,愣是抱不起、背不上。

    随着授衣的眼神越来越冷,他也越来越慌,一头大汗迅速化为满头冷汗,最后硬是拽着徐公子的胳臂,拖死狗般拖了出去。

    “你怎么还不走,别以为教训他就是在帮你。”

    夏冬转视风沙道:“难道你也想被人拖出去?”

    在她看来,此人和贾三根本是一路货色。为了争个女人,硬是打上门来,挥手就是两百两。这不是纨绔,什么是纨绔?

    风沙不以为忤,道了声“不想”。

    倒是授衣吓了一跳,她们姐妹俩和夏冬当真要好,自然不希望好姐妹触怒主人,赶紧向主人投以哀求的目光。

    本来寒霜之容瞬间春风化冻,前后反差之剧烈,实在撩人。

    风沙瞧她一眼,回想她刚还凛然的俏模样,竟是有些心痒。

    授衣熟悉主人,看见主人的眼神,身子有些发热,双腿有些发软,忍不住并紧,两颊浮上些许烫晕,更添明艳之感,尤以樱唇微分微颤,更红更诱人。

    主人非常喜欢她和姐姐的唇型,她和姐姐自然也很会扬长讨好。主人的眼神足以拨开她身上的某处机关,令她习惯性地露出最讨主人喜欢的样子。

    风沙同样熟悉授衣,见状眼神又灼热了些。

    说来话长,其实也就一瞬间事,夏冬继续道:“既然不想,你还愣着干什么?”

    风沙心想也是,现在当然不是胡思乱想的好时候,笑道:“我这就走。”转身出门。

    “等等。”叶三娘叫住他,抱拳道:“这是我的师妹,不慎醉酒失态,实在抱歉。”

    她还能怎么说?她只能这么说,又指了指风沙:“这位陈公子也不是坏人,师妹一去不返,他好心帮忙来着。”

    风沙心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夏冬根本不在意风沙,淡淡道:“江湖女人算不上大家闺秀,但也不该自轻自贱自堕风尘,自己吃亏不说,我辈中人也面上无光,更会辱没贵师门。”

    叶三娘红着脸道:“这位姑娘教训的是,回去后我定会好好管教。”

    其实她远远见过夏冬几面,自然认识这位龙门武馆的大小姐,这时当然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免得人家反问来历,然后把她们赶出龙门山庄。

    夏冬见叶三娘还算有礼,点头道:“你带你师妹暂且去隔壁歇下,酒醒之前不要乱走了。”

    叶三娘应声行礼,把瘫软晕乎的王艳横抱了起来。风沙看了授衣一眼,跟着出门。

    到隔壁也就七八步的距离,叶三娘变动了一下姿势,空出一只手去推门。

    王艳顺势趴上了师姐的肩头,醉眼迷离地瞧着风沙,尼声尼气地道:“陈公子,我马上就是你的人了,你答应的二百两银子,千万别忘了……”

    她刚才被灌了那么多酒,加上哭又闹,不仅衣服散了、头发乱了,更是涕泪满脸,这会儿正半干未干,一张嘴满口酒气,形象全无,像个疯婆子。

    叶三娘推门的手顿时一顿,把怀抱的王艳耸动几下,恼道:“别说了。还嫌丢人不够是不是。”

    风沙干笑一声,正要说话,看见王艳的眼睛肉眼可见地睁圆,嘴也猛张,喉咙中热流哗哗喷涌。

    风沙这辈子都没遇上过这种事,根本反应不过来,待他反应过来,已经被王艳呕了个劈头盖脸。

    当真满脸浆糊,一脸懵逼。

    叶三娘扭头看了一眼,不禁手忙脚乱,转身伸去帮风沙抹脸。

    其实她今天也没少喝酒,本就有些摇摇晃晃,这一下子转猛了,连着自己加王艳,一起栽向风沙。

    风沙这小体格哪里撑得住,立时被两女噗通一下扑倒。

    王艳被两人夹在中间这么一挤,顿时呕吐得更加厉害。

    风沙压在最底下,双眼发黑,手舞足蹈地连撑好几下,皆被地板上的呕吐物打滑,别说爬不起来,差点一口气都没能喘上来

    好在最上面的叶三娘,反应还算快,一骨碌跳了起来,伸手把王艳拽开,又赶紧扯袖子往风沙的脸上抹了几把,扶起肩膀问道:“你没事吧?”

    风沙也在自己的脸上乱抹,没好气地道:“没事?没事才见鬼了。先把我扶起来。”

    叶三娘赶紧搀扶,附近的小厮也跑来帮忙。

    正在这时,廊道那边咚咚咚地跑来五六个人,马珂润打头。

    她见状一惊,一下子纵身跃来,迅疾无比地把主人抢到怀里。

    主人跟着叶三娘离开之前,向她打了眼色,要她不要跟来,她也就乖乖地留下了。

    结果刚才有小厮来说徐公子有事回不了了,她赶紧向其询问主人和叶三娘的情况。

    岂知一问三不知,她自然心急如焚,出来寻找。她一出来,大家都跟着一起出来,刚到廊道口,发现主人一身污秽,像是受了欺负,这还了得。

    要不是转眸看清叶三娘和王艳的情况差不多,她差点拔剑把人全给砍了。

    诸人七嘴八舌地围着问:出什么事了。

    叶三娘当然不肯说实话,只说师妹喝多了失态云云,又说陈公子遭受连累,她心里过意不去,让他留下清洗打理,让诸人离开。

    马珂润略一思索,言说:“我留下来帮忙好了。”

    她如此一说,本来不吭声的诸人都吵着要留下来帮忙,说什么陈兄身为男子,女子照顾毕竟不方便,他们留下来更方便之类。

    “你们瞎起什么哄。”

    叶三娘有些不耐烦了:“他是男子没错,我师妹可是女儿身,你们留下来想干什么?人家帮忙在先,受罪在后,我照顾是应该的,你们安得什么心?”

    大家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他们当然是因为马珂润,所以才想留下来。

    马珂润转念道:“还请诸位先回去。叶大姐,你一个人也难得照顾两个人,我留下来帮你打打下手好了。”

    叶三娘看她一眼,点头道:“你把陈公子扶进来。其他人可以走了。”

    诸人看着一身污秽的风沙好生羡慕,心道这小子还真是因祸得福。

    一个个满目羡慕,恨不能以身替之。

    待诸人一走,马珂润就向叶三娘道:“其实大家说得也有道理,陈兄毕竟是男子,留下确实不方便。这样,我出钱找间房,找个小厮照顾他好了。”

    叶三娘不疑有她,感激道:“我和师妹囊中羞涩,倒要珂润妹子破费了。”

    其实她也想过,陈公子留下确实很不方便。

    虽然陈公子人还不错,谅不至于乱来,何况明显不会武功,乱来也不怕。

    但是,她毕竟要帮师妹沐浴梳洗之类,留个男人同房终归不好。

    奈何嵩阳楼这种地方,她显然消费不起,也就只能将就一下了。

    马珂润之言,正和她意。

    于是,马珂润顺理成章地把主人带到另一间房。

    也没有找什么小厮,反而找了几名侍女准备两桶汤浴,一桶专门清理污秽,另一桶才是真正的沐浴净身。

    ……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温柔和顺马珂润

    “你不觉得那个人很有趣么?”

    夏冬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授衣不动声色地道:“哪个人?”

    夏冬投给她一个“你明知道我在说谁”的眼神。

    授衣装傻,倒是黄期插嘴问道:“哪里有趣了?”

    夏冬沉吟道:“我本以为他和贾三一样是个纨绔,现在看来不像,似乎挺冷静的。”

    黄期失笑道:“他那不是冷静,是害怕。授衣小姐一掌定乾坤,他倒是敢不老实。”

    说实话,纯狐授衣一出手,连他都吓了一跳,起码他自忖没有这种阴柔到极致的掌力,剑法则另说。

    那一手逼酒成剑的内功,毫无疑问是玄门正宗,不仅精纯,而且火候颇深,比他也逊色不了多少,武阳龙尾派果然名不虚传,引导术

    要知道他出身隐谷,乃是真正的儒道双修,所学所练皆是世间最上乘的武学,加上他资质颇高,对自己的武功一向自傲。

    实在没想到这么个娇俏明艳的小美人居然拥有如此功力,显然也是出身名门,令他惊奇之余,心内陡生渴望。

    夏冬余光瞟见黄期望向授衣的眼神,蛾眉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又复舒展:“我还是觉得他太冷静了,根本风淡云轻,你们见过这样的纨绔么?”

    授衣心道那是,主人还能被我一巴掌吓到?如果主人抬起巴掌,那才真是吓人呢!面上嫣然道:“不说他了,今天好生扫兴,咱们回吧!”

    夏冬思索道:“我看这人不简单,还是查查他的来历好了。”

    授衣想了想,小声道:“他是我姐的朋友,不过我跟他实在不熟,你看他都没好意思招呼我呢!”

    主人进龙门武馆,还是她留的名单呢!根本经不起夏冬查,那还不如坦白,起码可以掌握主动。

    夏冬微怔,旋即笑道:“我说他怎么一点不害怕,原来你们认识啊!”

    黄期也如是想。

    夏冬往授衣凑近了些,以暧昧地语气道:“流火的朋友?莫不是心上人吧?”

    授衣觉得这个身份不错,故意道:“你想哪去了。”

    夏冬娇笑道:“你老实交代,他到底喜欢你姐,还是喜欢你?不然他干嘛追来登封?”

    授衣没想到她会这么想,愣了愣嗔道:“夏姐~”

    夏冬含笑道:“你和你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我都很难分辨,你说他到底喜欢谁呢?还是都喜欢?”

    授衣心道当然是都喜欢了,娇嗔不依道:“你再乱说,人家不理你了。”

    黄期往授衣的身上灼热地扫了一眼,又赶紧转开视线,继续一本正经。

    之前宴会介绍的时候,他知道纯狐姐妹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当时就有些遐想连篇,现在更为心热。

    要知道龙尾派以柔体术名闻天下,凡练此功的女子皆是私房尤物,个中妙处,知晓者无不心领神会。

    黄期以为自己偷窥得很隐蔽,其实夏冬一直留意着他,虽然面上不显,心中万分失望。

    黄期的家世出身对她来说无可挑剔,以她家的条件,她算是高攀。

    她的父母对黄期十分心仪,如果黄期也同意的话,她恐怕嫁定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失望。她宁可黄期光明正大地打量授衣,哪怕色眯眯的都比假正经强多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道貌岸然则是伪君子。谁会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个表里不一的好色之徒呢?

    ……

    汤浴备好之后,马珂润把侍女赶走,自己留下来服侍主人,很快褪得仅剩一件单薄轻透的贴身里衣,帮主人解衣入水,洗刷污秽之后,换另一盆汤浴。

    同时还端来了茶酒瓜果甜品之类,放到旁边的架子上,方便随时取用。

    风沙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泡下了,背靠桶沿,长长地吐了口气,笑道:“今天多亏有你,否则我还在那边晾着呢!”

    马珂润正在给主人搓胳臂,脸蛋早就被香腾腾地热气蒸得又嫩又红,闻言羞涩地道:“主人不怪婢子照顾不周就好。”

    其实她心里挺乱的,宛如小鹿乱撞。以往哪里轮得到她来服侍主人沐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步就可以登天。

    一旦被主人收做贴身侍婢,地位顿时大不相同。

    任谁都会买她面子,兄长和妹妹会得到玉颜公主看重,家里的处境也会有质地飞跃,父亲的日子更会好过很多。

    可是,珂海大哥……

    她很清楚,如果主人想要她,她非但没有拒绝的勇气,恐怕还会兴奋地逢迎,但是以后必须疏远珂海大哥,两人再也不能来往了。

    她正胡思乱想呢!风沙问道:“怎么一天没看见珂海那小子?”

    马珂润愣了愣,垂首道:“主人和夫人似乎昨天胃口不佳,珂海大哥今天特意上街采买,这会儿应该回去了。”

    风沙笑道:“他有心了。”

    马珂润不敢作声,低着头按揉撩水,说不出的温柔乖巧。

    风门训练的时候,她学过怎么讨好主人,从床下到床上都学过,也是她们这些剑侍学得最用心,练得最刻苦的一门技艺。

    主人甚至都不用做声,只需要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该怎么做,同样也知道该做到什么程度。

    别看云首领悉心教授她们如何讨好主人,但也严厉强调,主动勾引主人乃是大忌。不仅自己会没命,家里也会遭到牵累。

    主人目前并没有给予反应,所以她一直掌握着分寸,严守奴婢分际,不敢逾越。

    马珂润服侍用心,风沙泡得暖暖,不知不觉地眯上了眼睛,突然听得砰地一响,似乎门被砸开。

    风沙蓦地惊醒,双目一睁,眼神森然。

    马珂润第一时间扯来外袍,随手往身上一裹,掩住象牙春色,同时抓住靠于桶边的剑柄,呛地抽剑出鞘,足尖往桶沿上一点,天鹅展翅般高跃出屏风。

    只听得咻咻几下,又是噗噗几响,最后是关门之声。

    马珂润抓着一个男子的头发,从头到脚拖到浴桶旁边,然后揪着发顶,把脸硬生生地扭来展示给主人看。

    男子的下颌明显脱臼,吐着舌头嗬嗬作响,胡须上有血沫,双眼瞪大,其内布满痛楚、恐惧和血丝,四肢皆软绵绵地垂落,不自然地扭曲,铁定断了。

    马珂润垂首道:“来了三人,死了两个。”

    剑刃尚在滴血,她的身上亦有血溅,雪白的脸上也有几滴,与红唇竞相争艳,神貌相当冷艳。

    风沙嗯了一声,抬了抬下巴。

    马珂润伸手捏住男子下颌,一掰一松,合上下巴。

    男子开始大口喘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风沙问道:“谁派你来的?”

    男子舔舔嘴唇,喘匀了气息,把头扭开。

    马珂润倏然探手,把他的侧脸啪地按上旁边的案几,强迫他趴着一动不动,另一只手嘶啦几下,把他的裤子瞬间撕烂扯光。

    “知道什么叫谷裂吗?就是谷道破裂。”

    马珂润放下手中的剑,木无表情地道:“这个凳子脚就不错。”咔嚓一响,掰了根凳腿在手。

    男子顿时哆嗦起来,光溜溜、毛茸茸的双腿跟着身体一起抖。

    风沙问道:“谁派你来的?”

    男子道:“我说我说,你让她把这,这玩意儿拿开……啊!”

    马润珂寒声道:“没问你说不说,问是谁派你来的?再敢说错半个字,那就是半寸。”

    男子杀猪般叫道:“三公子,贾三公子。”

    风沙又问道:“还有什么是我应该知道的事。”

    男子抖着嘴唇道:“有,有,有三个兄弟去抓那两个女人。”

    风沙眼神冷下,向马珂润使了个眼色。

    马珂润那只按着人家后颈的玉手咔嚓一扭。

    男子剧烈抽搐几下,从案几上滑到案几下。

    风沙哗哗地带水起身。

    马珂润赶紧挨过来扶主人出浴桶,同时抓来浴巾擦拭。

    风沙阻止道:“我自己来,你先去救人。”

    马珂润小声劝道:“主人的安全更要紧。”

    风沙横她一眼。

    马珂润慌忙应声,抓起剑快奔出门。

    ……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逃跑

    在嵩阳楼里杀了人,还不止杀了一个,且是虐杀。

    风沙知道,这里肯定不能呆了。

    刚换下的衣袍染了酒秽正在泡水,还没来得及清洗,好在房间里尚备有几套男女简装,本就是方便醉酒的客人临时所用,风沙取来一套男装换上。

    换好之后,他立刻出房,发现廊道上空无一人,本来待候的几名小厮和侍女全然不见踪影,八成被马珂润顺手处理了。

    路过叶三娘和王艳的房间,门内隐约传出少许怪声,风沙耳动脚不停,直接错过,径直去找授衣,先是敲门,无人应声,推开进去之后发现房内无人。

    那些凌乱的痕迹还在,打碎的酒坛,满地的酒液,扁平的酒壶,还有些将干未干的血迹。

    风沙毫不犹豫地出门关门,返回叶三娘的房间外,也不敲门,直接推开。

    入目触目惊心,腥味刺鼻难闻,三具男尸头顶向内、脚尖冲门,并排躺于地上,三人脑歪脸斜,颈边血迹未干,死得不能再透了。

    内间有女声脆喝道:“谁!”

    话音未落,马珂润持剑跃出,见着主人,跃步瞬变碎步,垂首凑近,低声附耳:“小厮侍女都被打晕扔在里间,叶三娘受点轻伤,王艳醉酒不醒。”

    风沙刚一点头,叶三娘持剑出来,见着是他,神情微怔,旋即收剑道:“你也来了,来得正好,快过来帮忙。”

    马珂润跟叶三娘说她正在照顾陈公子的时候有人闯门,她杀光之后担心这边也出事,于是赶过来看看。

    叶三娘本来对付这三个人游刃有余,只是不敢轻易下杀手,所以一时僵持住了,岂知人家忽然向醉酒不醒的王艳下黑手,甚至抓来茶碗板凳等物投掷。

    她不得不抢身维护,以致左支右绌,难以兼顾,这才受了伤。

    也亏得马珂润赶来及时,否则她险些阴沟里翻船。

    风沙快步往里走,同时问道:“帮什么忙?”

    叶三娘神情焦急地道:“师妹她醉得不行,一碰就乱蹬乱动,我一个人搬不了她,你快来帮忙抬抬。”

    风沙心道你一个学武的都抬不了,我这弱鸡体格能抬才真是活见鬼了,要是王艳撒酒疯踹他一脚,他不得当场完蛋?

    于是挑眉道:“事急从权,先打晕再说。此地确实不宜久留。”

    死了这么多人,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叶三娘脸色变幻少许,咬牙过去,斜起一掌,切上王艳的颈侧。

    王艳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叶三娘将她从床上抱起,背在自己的背上,紧了紧佩剑,冲马珂润道:“劳烦珂润妹子开路。”

    马珂润轻声道:“三楼人不常来,也不会轻易打搅房内客人,你只要放轻松点,出去不成问题。”

    叶三娘想想也是,深吸口气,背着王艳出门。

    马珂润抢先领头,风沙跟在叶三娘身后,顺手关门。

    嵩阳楼醉酒的客人不少,一天总有个几回,男人背女人都不在少数,何况是女人背女人。虽然楼上到楼下十分瞩目,确实没人拦阻。

    如今天色已黑,二楼的宴会还没有完全散场,把守楼梯口的黑衣汉子仅是盯着王艳的屁股多看了两眼,发出几声意义不明地笑声,并没有查问。

    这些龙门武馆武师的责任仅是保护宴会,楼上的情况跟他们无关。

    倒是出门后遇上点小麻烦,附近街边停有一些揽客的马车和轿舆,见有醉酒的客人出门,还是女客,当然一哄而上。

    一群人围着叶三娘,叽叽喳喳地吵个没完。

    叶三娘心道我哪有那么多钱包车包轿,又不敢大声呵斥,免得引来注意,只能闭着嘴一声不吭,背着王艳埋头走路。

    风沙在后面看着直摇头,人家这般围追堵截,岂非更惹人注意?

    马珂润拉住叶三娘,随手往路边一点:“这是谁的马车?就这辆了。”

    叶三娘呆了呆,心道你怎么回事,不提包马车多贵,单说咱们现在可是杀了人逃跑,还让人全程相送,这不是暴露行踪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马珂润拽到了马车旁边,心慌意乱地背着王艳钻进车帘。

    风沙随之而入,马珂润留在帘外,向车夫道:“东郊庄园。”

    车夫眼珠一转,笑着跳上车架,挥鞭道:“好嘞,小姐坐稳了。”

    车轱辘辘,华灯远去,周遭安静下来,车内的叶三娘稍稍松了口气。

    车夫笑道:“这位小姐,夜半宵禁,出城可不容易。”

    叶三娘的心又提了起来,心道对呀!我怎么忘了宵禁。

    马润珂淡淡地道:“你在嵩阳楼揽客,居然跟本小姐说你的车出不去城?不就是要加钱吗?直说无妨。”

    车夫赔笑道:“小姐是个明白人,小人就这么点心思……”

    马珂润道:“闭嘴,赶你的车。本小姐不差你这点车钱。”

    车夫道:“那是,那是,一看小姐就是大家闺秀……”

    正好路过一条小巷,马珂润嫣然一笑。

    月光照脸,肌肤光华,车夫看得呆了。

    马珂润蓦地探手,切上车夫的颈子,另一只手夺过他手中的马鞭。

    车夫一声不吭,翻着白眼从车上栽到车下,咕溜溜地滚进了巷子里面。

    叶三娘一直在后面拉着车帘看着呢!见状一惊:“珂润妹子,你这是……”

    马珂润扯着缰绳转向,嘴上道:“我先送你们回龙门山庄,再去趟东城门。”

    叶三娘顿时恍然,原来这是虚晃一枪,转念又忍不住道:“这能行吗?”

    “拖得一时是一时吧!这个障眼法虽然简单,迷惑个一两天,拖到龙门山庄散场不成问题。就算拖不到……”

    风沙随口解释道:“如今江湖人物齐聚龙门山庄,哪怕衙门知道我们回了龙门山庄,哪怕夏庄主同意,衙门的人也不敢进去搜人拿人啊!”

    叶三娘迟疑道:“大家迟早要散的,到时咱们怎么离开?”

    风沙不耐烦地道:“庄内足有三四百号人,招婿结束,四面一散,又都是各方好汉?谁盯得过来,谁敢随意盘查,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叶三娘闭上嘴,仍旧忍不住心慌。

    她没少闯荡江湖,自认经历不少,见过些世面,但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大麻烦。好几条人命,还是在登封最大的酒楼,更惹上了令君的公子。

    想也知道,这事休想善了。

    马珂润还算熟悉道路,很快把马车赶到龙门武馆附近,寻了个小巷停下,扭头道:“武馆门外一直有人盯着,马车不方便过去,你们就在这儿下车。”

    风沙先跳下来,叶三娘背着王艳随之而下,冲马珂润道:“珂润妹子你快去快回,千万小心。”

    马珂润点点头,看了主人一眼,扯动缰绳,扬鞭而去。

    ……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送钱上门

    日山三竿,冬阳初暖。

    王艳感到头疼欲裂,张张嘴微声道:“水,水……”

    耳边听到叶师姐如释重负的声音:“你总算醒了。”少许后,又道:“水来了,小心烫,慢点喝。”

    水分滋养嘴唇,热度暖化颅腔,裂痛稍稍缓解,记忆如潮回涌。

    王艳的瞳孔蓦地缩紧,脸色起了变化,血潮覆蔓苍白。

    一幕幕凌乱的画面,让她也跟着凌乱起来,情何以堪。恨不能挖个地洞,立马跳进去。

    “师,师姐……”王艳颤声道:“昨,昨天我……”

    叶三娘柔声道:“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新的一天,千万别多想。”

    昨天,今天?王艳蓦地回神,赶紧感受自己的身体,同时伸手探摸之。

    除了头疼颈酸之外,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虽然穿着睡衣,好像没乱。

    王艳总算定下心神,转目扫视周遭环境,嘴上道“这是在哪?我昨天没,没怎么样吧!”

    叶三娘道:“龙门山庄,我们的房间。昨天发生了很多事,后面的事你喝多了,应该都不记得了。”

    王艳凝视她,颤声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叶三娘将事情大略讲了。

    王艳听了一半松了口气,虽然颜面无存,好歹没有铸成大错,贞洁还在。

    然而听了后半段,本来羞愧而涨红的脸色又白了,颤声道:“都杀了!”

    叶三娘叹气道:“以往我自认见过些世面,处事不慌。昨天才知道,什么叫果决狠辣,杀人跟杀鸡似的,连眼皮都不带眨。”

    王艳喃喃道:“马姐她……”要不是师姐说得活灵活现,她实在不敢相信一直跟她们有说有笑,看着脾气甚好的马姐居然有此霹雳手段。

    叶三娘沉吟道:“还有那个陈公子……”

    “那个小贼?”王艳忍不住道:“他怎么了?”

    叶三娘缓缓地道:“回来后我冷静下来回想,这人绝不简单。我当时慌得六神无主,他居然跟没事人似的。你说一个小贼有这种胆量吗?”

    王艳想了想自己那小贼的交往,摇头道:“他就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家伙,剑架上脖子都不知道怕。”

    叶三娘心中始终有片阴影无法释怀,偏又想不清楚为什么,叹道:“你说是就是吧!”

    王艳啊了一声,问道:“马姐和小贼呢?他们在哪?”

    “昨晚陈公子直接回房了,珂润妹子后来过来报了声平安,应该也回房了。”

    叶三娘肃容道:“从现在开始,你我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也不要跟他们照面,撑过明天招婿大会就好了。到时大家一散,咱们跟着混出去。”

    王艳只好点头,少许后幽幽地道:“罪也受了,二百两银子也没了,还背上了血案。叶师姐,我的命真苦。”

    叶三娘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女人的命哪有不苦的,学会忍着,忍到习以为常就好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

    两女顿时警觉起来。王艳挺身掀被,叶三娘去摸剑柄。

    门外有人敲门道:“两位起来了吗?是我。”

    王艳诧异道:“是小贼!他怎么来了?”

    叶三娘也愣了愣,扬声道:“稍等。”转向王艳道:“你再躺会儿,我去应付他。”不待王艳回答,顺手抓剑,径直起身过去。

    她把门开了条小缝,往外看了几眼,又把小缝开大了点,闪身出去,扫量周遭,见院内无人,低声道:“你是不是疯了,干嘛过来找我们!”

    风沙笑眯眯地道:“我来送钱呀!”

    送钱?叶三娘有些发愣:“送什么钱?”

    “昨天我不是说了,徐公子答应给王姑娘的二百两银子我来给吗?怎么,忘了?”

    叶三娘拿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觉得这小子是不是有病,那顶多是解围的话,她根本没有当真,这小子居然当真了。

    那可是二百两银子!绝对不是小数目,怎么看这小子都不像有这种身家。

    风沙扬眉道:“干嘛这样看着我?难道不想要?不想要我走了啊!”

    “要要要,谁说不要了!”房门嘎吱一响,王艳一下子冒出头来。

    她光着脚跑下了地,连身上仅穿着贴身的里衣都没顾上。

    “慢着!”叶三娘伸手拦阻,满目狐疑地道:“别是用什么假票子糊弄人吧?”

    风沙伸手入怀,掏出四块巴掌大的银锭,捧在掌心摞成一叠:“五十两一锭……”

    王艳瞧得满目放光,根本不等他说完,劈手夺了过来,揭起一块,张嘴就咬。

    银子上立时出现清晰的牙印,十足真银。

    叶三娘瞟了一眼,冷然道:“师妹,还回去。”

    王艳呆了呆,迅速把银压在怀中,更是扭腰侧身,一副怕抢的样子,不依道:“为什么要还?昨天他确实答应了。别以为我喝醉了就什么都记不得。”

    叶三娘心道真是个笨丫头,天下间哪有这般好心人凭白给你这么多银子,前面明显有坑呢!

    她转目盯住风沙,冷冷地道:“妾身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陈公子竟有如此财力,还如此大方。”

    王艳嗤嗤讥笑:“他一个小贼,偷来的银子,当然大方。”

    “偷的?”叶三娘皱眉道:“知道是偷的,你还拿!”

    王艳把银子攥得紧紧,喜滋滋地道:“是他偷,又不是我偷,为什么不拿,不拿白不拿。”

    风沙有些哭笑不得,他什么话都还没说呢!怎么就成偷的了。

    “喂~”王艳唤风沙道:“小贼,你是不是真的看上我了?不过,二百两银子就想娶我过门,是不是少了点?”

    风沙嗯了一声:“确实少了点,看来是娶不成。既然不成,就当交给朋友。”

    “这可是你说的,千万别后悔。”王艳娇憨地道:“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叶三娘警惕地盯着风沙:“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咱们也算同患难过,没有必要这么敌视我吧!”

    风沙正色道:“危机还未过去,正该同心协力。你们方便,我也方便,你们落难,我跟着倒霉。”

    王艳拽着叶三娘的袖口左右摆道:“师姐,他说的有道理呢!”

    叶三娘无奈道:“二百两银子,你就向着他了?”

    王艳撒娇道:“他都给了二百两银子呢!人家为什么不向着他?”

    叶三娘板着脸冲风沙道:“鄙师妹单纯,不知人心险恶,阁下有事,还请明说。否则妾身丑话说在前面,哪天翻脸不认人,别怨怪没有提前提醒。”

    “叶大姐快人快语,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风沙轻声道:“我与内人要去趟许州,担心路遇匪徒,想要聘请识途的护卫……”

    叶三娘截话道:“这二百两银子算保费?是不是太多了点?”

    “女护卫本就稀少,武功高强的更少,两位正好是女子,途中方便照拂内人,咱们也算有些交情,我信得过。就这几点,怎么不值二百两?”

    风沙一本正经的样子,倒真像那么回事。

    王艳突然出声道:“你,你成婚了!”

    风沙含笑点头。

    郭青娥一来就没出过门,加上道法自然,根本不惹人注意,来得时候,院中诸人又都出门去了。

    到了晚间,马珂润和两女换了院、换了房,因为长得漂亮、长袖善舞,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所以两女当真不知道郭青娥的存在。

    王艳哼了一声,寒着脸扭身进门。

    ……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后山

    风沙“聘请”叶三娘和王艳护卫他和郭青娥去许州,当然另有目的。

    无非是想顺便探探振武武堂的虚实。

    至于王艳的情绪,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内,有这二百两银子做酬劳,王艳不可能不同意。

    送完银子,他便返回小院。

    因为昨晚在嵩阳楼的聚会气氛不对,算得上不欢而散,徐公子也没了下落。

    所以,院内的住客一大早以各种名义外出,并不像昨天那样呆在院里围着马珂润打转。

    风沙刚才出门的时候,唯有马珂润和珂海坐在院内聊天,回来的时候,石桌旁多了一个容貌清秀的翠衫少女。

    翠衫少女见风沙进院,起身行礼道:“婢子含琴,大小姐的侍女,敢问尊驾便是从开封来的陈风陈公子么?”

    风沙看了看珂海和马珂润,向含琴点头道:“我确实姓陈,也确实是从开封过来,不知含琴小姐找我何事?”

    含琴道:“大小姐昨天才知道陈公子是授衣小姐的朋友,倍感怠慢,于是想请陈公子同去后山赏景,聊表歉意。”

    风沙婉拒道:“想必陪伴夏小姐游玩的都是江湖上的青年俊杰,在下区区一介散人,又已成婚,怕是不太合适。”

    含琴脸色微变,迟疑道:“陈公子已经成婚?”

    风沙笑道:“内人喜欢清净,一直呆在室内不曾走动。”

    含琴敛容道:“陈公子若不去,婢子无法向大小姐交代。”

    风沙继续婉拒:“在下此来贵山庄仅是凑凑热闹,见见世面,远观即可,不敢叨扰夏小姐。”

    含琴心里颇为不悦。

    获得大小姐邀请的人物,哪个不是兴高采烈,欣然赴约?多少人千方百计,却始终不得获邀呢!

    这人也太不给大小姐面子了。

    退万步,来者是客,客随主便。连主人的面子都不给,那你还来干什么?

    混吃混喝吗?

    风沙还真是来混吃混喝的,尤其昨晚搅进嵩阳楼那几条人命,这时应该小心为妙,最好别到处乱跑。自然一口回绝。

    “昨晚嵩阳楼发生了血案,六个人死于非命。”

    含琴盯住风沙的眼睛,缓缓地道:“今晨县衙派人向鄙庄询问,昨天有没有山庄的客人在嵩阳楼就餐,如果有,都是谁。好像陈公子也去了呢!”

    暗道大小姐果然没有猜错,昨晚嵩阳楼的血案肯定跟这个陈风有关,否则为什么拒绝邀请?摆明疑神疑鬼,害怕大小姐的邀请是衙门设下的陷阱。

    马珂润插话道:“昨天我也去了呢!夏小姐邀请他,为什么不邀请我?”

    含琴微怔,旋即解释道:“我只是告诉三位,昨天嵩阳楼出事了而已,与大小姐邀请陈公子是两件事。”

    马珂润笑道:“如果陈公子不受邀请,莫非贵庄就会告诉县衙,他昨天就在嵩阳楼?甚至嵩阳楼的血案跟他有关?”

    含琴用力瞪了马珂润几眼,垂首道:“珂润小姐误会了,婢子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她就是这个意思,被人挑明说出来,那就很难堪了。当然不会承认。

    心里好生后悔,应该把这个姓陈的小子拉到旁边单独说的,现在被人一搭腔,威胁的力道大减。

    也怪她实在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这么不给主人家面子,明明白吃白住白喝,偏偏连请都请不动。

    简直太不上道了吧!

    马珂润长身而起,挨到主人身侧,含笑道:“陈兄去哪,我就去哪。”

    含琴蹙眉道:“珂润小姐不会就是陈夫人吧?”她等陈风的时候和这珂海珂润兄妹聊了一会儿,知道不是。这是故意发问,且语带讥讽。

    马珂润摇头道:“我与陈兄意气相投,更想沾沾陈兄的光,见见贵家大小姐。”

    含琴暗哼一声,心道这里不方便,待会儿再收拾你,面上点头道:“好吧!”

    她又转目珂海:“珂少侠想一起来吗?”

    珂海要留下守护夫人,自然摇头。

    含琴心道算你识相,向风沙道:“有珂润小姐相陪,陈公子总该放心,可以走了吗?”

    风沙想了想,比手道:“还请引路。”

    昨天马珂润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都看在眼里,称得上聪明精干,尤其行事利落,不拖泥带水,柔得起来,狠得起来,武功也算不错。

    有这丫头陪在身边保护,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看这侍女的架势,夏小姐铁了心邀请他见面,硬是赖着不去的话,未免太不给主人家面子了。

    整座龙门山庄都是依山而建,所谓后山就是后方山顶。

    山势并不算太高,庄内有数条长阶梯迤逦而上。

    冬日草无木枯,伴山的一栋栋建筑看得清楚分明,端得华丽。

    想来若是春夏之际,这道阶梯定是曲径通幽,华丽的建筑在郁郁葱葱或者繁花似锦之间隐隐约约,别有柳暗花明的风情。

    登梯途中,风沙向含琴问道:“夏小姐到底因何邀请在下?”

    含琴木无表情地道:“陈公子去了便知。”

    风沙问道:“不会就邀请我一个人吧?”

    含琴嘴角溢出些许讥笑,旋即收敛,轻声道:“当然不会。”

    心道你还真敢想,你算个什么东西,大小姐怎会单独约你?

    风沙又问道:“授衣小姐在吗?”

    含琴已经有些不耐烦:“陈公子去了便知。”

    风沙不再做声。

    眼看山顶凉亭在望,阶梯一转,一男一女两个黑衫人当前拦路。

    男子立斧,女子佩剑。

    含琴停步道:“大小姐就等在上面,还请珂润小姐稍后,陈公子跟婢子这边来。”

    马珂润根本不理,跟在主人身后。

    拦路的男女放过含琴和风沙,突然剑斧一架,拦住马珂润。

    马珂润刚要动手,风沙扭头扫来一眼,她立即停步。

    阶梯盘绕过一道山壁,眼前豁然开朗。崖顶矗立一座样式古朴的凉亭,凉亭中两名锦衣男女相对而坐,女子夏冬,男子黄期。

    两人之间摆着茶具,显然正在品茗。

    夏冬目光转来,人却没动,倒是黄期起身迎道:“陈兄是吧?咱们又见面了。”

    风沙不动声色地回礼,虽然隐隐约约,他还是感到黄期对他拥有敌意,不禁莫名其妙。如果黄期不认得他,何来敌意?如果认得他,何敢敌意?

    含琴快步近身,冲夏冬耳朵一阵低语。

    夏冬目露诧异之色,盯着风沙道:“你成婚了?”

    黄期随之讶然,那点若有似无的敌意顿时烟消云散,拿怪异的目光罩着风沙上下扫量。

    风沙心道我结婚很奇怪吗?你们有什么好惊讶的。

    ……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云在青天水在瓶

    风沙对夏小姐的邀请感到莫名其妙,一面琢磨,一面入座,视线不由自主地凝视人家身后的白狐尾。

    以他的角度,只看个若隐若现,随腰而扭,随臀而摆,白毛蓬松,亮泽顺滑,裙边轻晃,诱人想摸。

    这六条毛茸茸的白狐尾巴确实非常引人瞩目,特别吸引眼球,这些天下来,夏冬习以为常。

    不过,大家都是偷偷摸摸地看,她还是头回遇上这般光明正大,毫不掩饰自己目光的家伙!

    无礼之极。

    夏冬不动声色地撩起后摆,席地而座,白狐尾当空柔飘,而后落地铺开,好似展开的扇面。

    仿佛一位化成少女的六尾狐妖,风情十分撩人。

    黄期喉结动了一下,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见夏冬目光扫来,赶紧转目掩饰。

    倒是风沙瞧得出神,连眼皮都不带眨下。

    自从萧思速完送给他几条精制的兽尾,从此他对尾巴很感兴趣。

    贴身侍婢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在裙下戴着呢!方便他随时把玩,他也确实爱不释手。

    然而,与这六条毛绒光鲜的白狐尾相比,那些个兽尾根本就是俗物,他难免怦然心动,非常想要弄到几条。

    可惜这些白狐尾乃是涂山门世代相传的身份证物,绝对不可能送人,所以他也就想想罢了。

    越是得不到的,往往越是渴望得到。

    他难免多了些关注,目光灼灼那种。

    夏冬心下暗恼,暗忖纯狐姐妹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正因为昨晚授衣提及了这个陈风,听口气还挺暧昧的,她自然倍感兴趣,故意瞒着授衣,把人找过来看看。

    结果一见之下,大失所望。这小子不仅无礼,居然还是个有妇之夫,纯狐姐妹俩知道吗?莫不是个骗子吧?

    夏冬心中生出芥蒂,语气也就冷漠下来,说话更是不太客气。

    “昨天鄙庄正在嵩阳楼宴客,结果发生血案,令君公子的几名随从死于非命,令君亦受到惊扰。”

    夏冬盯上风沙的眼睛:“鄙馆身为此场宴会的东道主,亦是登封负有名望的武馆,自然责无旁贷,必须找出凶手,抓住凶手,严惩不贷。”

    风沙总算把视线从白狐尾上挪开,与之对视,故作疑惑地道:“夏小姐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夏冬淡淡地道:“昨天陈公子也去了嵩阳楼,没错吧!”

    风沙点头道:“还和夏小姐,以及这位兄台打了照面。”

    “你承认就好。”

    黄期抢话道:“你离开不久,三楼两间上房内发现了六具尸体,甚至有人死得惨不忍睹。经查证,你住在其中一间。”

    自从见到授衣,他便惊为天人。

    如此人间绝色,他在隐谷都没见到过几个,没想到在江湖上遇见了。

    之后听说纯狐姐妹乃是双胞胎姐妹花,顿时生出莫大的渴望和企图。

    这要是来个齐人之福,何止双倍的快乐?

    奈何他被赶出隐谷,必须赶紧找个地方立足,夏家对他来说确实很合适。

    他知道夏冬出身涂山门,迟早会知道他的处境,所以他必须尽快把生米煮成熟饭,那点花花肠子只能暂时压在心底,现在获取夏小姐的好感最重要。

    然而在心里已经把纯狐姐妹视为禁脔,昨天听说纯狐姐妹好像对陈风有点意思,自然生出敌意,刚才得知陈风是有妇之夫之后敌意又消。

    不过,没有敌意并不意味着他不想在夏冬的面前踩低此人,抬高自己。

    风沙瞟了黄期一眼,嗯道:“兄台说得不错。”

    黄期露出一抹笑容:“你承认人是你杀的了?”

    “本人体质孱弱,不会武功,别说杀人,连鸡都未必杀得死,不过……”

    风沙话风一转:“我确实是知情人,把我拿了,绝对不算冤枉好人。”

    夏冬本以为他狡辩推脱,听到后面不禁意外:“你倒是快人快语。”

    风沙淡然自若地道:“我向来坦诚。”语气十分诚恳,居然没有脸红。

    黄期哼道:“你承认有罪就好,老实交代前因后果,还有同伙。我和夏小姐定会帮你向令君求情,让你免受三木之辱,至少可以死个痛快。”

    夏冬不满黄期连番抢话,甚至代她做主,面色却是不显,仅是低头喝茶。

    “夏庄主大发江湖帖为夏小姐招婿,各方好汉纷纷赶来见证捧场。”

    风沙无所谓地道:“如果龙门武馆把所谓的凶手交出去,江湖上会怎样看待?衙门若不追究到底,如何平息民间物议,官面上又如何交代过去?”

    黄期脸色一变,没想到他这么难缠,又不得不承认人家说的确实有道理。

    本来消泯的敌意再度升起。

    之前是因为嫉妒,这次同样是因为嫉妒。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怎么能被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子压过一头?

    夏冬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个陈风没有说错,甚至算得上一针见血。

    龙门武馆必须压下此事,对外绝对不能承认犯下血案之人乃是武馆的客人,尤其不能向衙门承认。

    否则龙门武馆不仅在江湖上无法立足,衙门也不得不追究武馆的责任。

    “夏小姐是雅人,当知品茗不见叶,见叶叫喝茶。叶在壶,茶在盏,云在青天水在瓶。”

    风沙执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置于鼻尖,轻嗅茶香:“江湖是江湖,官府是官府,壶内或许混为一味,倒出来只有水没有叶。”

    夏冬拿崭新的目光打量风沙,能说出这番话的人绝对不简单。

    黄期冷笑道:“好个巧言令色的家伙。照你这么说,我们非但捉你不得,还得保护你了?”

    夏冬脸现不豫之色,心道谁跟你“我们”。

    “有些事不揭破不算个事,一旦被揭破那就不止是事了。”

    风沙好整以暇地道:“目前最好的对策是明面上故作不知,私下里向衙门通风,待到夏小姐招婿之后,宾客一散,捕快于城外等候密捕。”

    夏冬嫣然一笑:“你可真是个怪人,居然帮别人谋划抓自己。”

    她现在知道纯狐姐妹为什么对此人有意思了,确实有点意思。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风沙正色道:“在下并不想给贵庄惹事,奈何人不惹事,事来惹人。这位兄台刚才说了,人是死在我的房间里,不是我杀去人家的房间吧?”

    夏冬顿时敛容,颌首道:“有道理。”

    对于江湖人来说,杀人不算事。不敢杀人混什么江湖?

    被人闯到房里,换成她,她也杀。说不定下手更狠呢!

    ……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美?

    后山山顶,凉亭茶席。

    茶炉依旧烫,茶香依旧飘,风沙已不在。

    夏冬望着下山的转角,默默地抿了口茶。

    “无名小卒,巧言令色。”

    黄期迫不及待地倾身道:“为了给自己开脱,他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手无缚鸡之力,还敢单刀赴会,不仅侃侃而谈,还能鞭辟入里。”

    夏冬心里对黄期越发厌恶,木无表情地道:“这份胆气,这份智慧,这份口才,这份风度,黄兄真认为他是无名小卒?是巧言令色?是为自己开脱?”

    “就是这样才可怕。他来得不声不响,一闹石破天惊,还能波澜不惊。”

    黄期眼内闪过几缕嫉妒之色,沉声道:“夏小姐你好好想想,这种人物会无风起浪吗?他到底因何而来?因何而去?因何杀人?难道全是巧合吗?”

    夏冬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迟疑道:“黄兄觉得他的目的并不单纯?”

    “难道你不觉得他身上好像笼罩着一层迷雾,太多事情解释不清楚吗?”

    黄期脑筋急转,追问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人,授衣小姐跟你说了吗?”

    夏冬沉默少许,摇头道:“说得不多。”

    黄期心下一定,含笑道:“是不是那种说了好像没说,没说又好像说了,听着好像是那么回事,最终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夏冬不吭声。

    对于陈风的身份,授衣从头大尾只是暗示。

    因为牵扯进了纯狐姐妹俩之间的情事,她不好追问,每次都让授衣语焉不详糊弄过去。直到现在,确实是是而非。

    “夏小姐与授衣小姐情同姐妹,我本不该妄加揣测。不过,人是会变的,毕竟也数年未见。”

    黄期摆出忧心忡忡的样子,语重心长地道:“她此来真是恰逢其会?到底有何企图?夏小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纯狐姐妹系出名门,乃是大彭正宗,纯狐家更是巴蜀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当年我曾有幸登门拜会,确实琴剑传家,不失名门风范。”

    夏冬寒下俏脸,冷电般扫过黄期,语气不善地道:“与她们结为好姐妹,是我夏冬高攀。何来企图?为何害我?”

    黄期呆了一瞬,转念道:“说是恰逢其会,她却随随便便招来近百号朋友,天南地北哪里都有,偏偏差不多时候一齐到了。夏小姐不曾奇怪吗?”

    夏冬垂眸,红唇接盏,沾而不饮。

    黄期察言观色,趁热打铁道:“我也觉得授衣小姐单纯善良,不似坏人。但也正因为单纯善良,所以易受欺骗。夏小姐还觉得那个陈风目的单纯吗?”

    夏冬倏然闭目,少许后又复睁眼,放下手中茶盏,明眸望山空闪,轻声道:“黄兄觉得授衣被人利用了?”

    “这个我说不准,想利用她干什么,目前也无从判断。”

    黄期往山下山庄比划道:“唯有一点可以肯定:近百号人身手不凡,还聚于山庄之内,确实是个隐患,可以干的事情太多了,想干什么干不成?”

    夏冬脸色变幻,垂首道:“伏牛山诸多匪众一直袭扰嵩山,登封外围乡村早就饱受匪患之苦。近来听父亲说,似乎还打上登封县的主意……”

    黄期心下大喜,立刻接话道:“正因为事态愈发紧急,崇圣门才特意派我下山了解情况,甚至主持局面,啊!对了……”

    他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猛拍大腿:“咱们大胆设想一下,假设令君遇刺身亡,登封必定陷入混乱,再有贼匪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

    夏冬倏然抬头,美眸发怔,喃喃道:“不会吧!不可能!”

    她回神凝视黄期道:“昨晚确实是贾三公子的随从死在他们的房间,他们并没有主动袭击令君。贾三公子气量狭窄,确实有可能派手下找回面子。”

    “尸体在房里,不代表人死在房里。退万步,这事也可能出乎他们的预料,所以打乱了行刺计划。”

    黄期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他们敢在嵩阳楼里杀令君的人,杀完人后还不慌不忙地离开,更没事人似的返回山庄,说明他们根本不把令君放在眼里。”

    他顿了顿,故作疑惑道:“什么样的人才敢不把令君放在眼里?难道不怕令君发飙,来个全城大索,甚至调兵追凶?”

    夏冬脑海中打过一道闪电,掌拍茶几,豁然起身,负手娇哼道:“当然是无法无天的人。”

    黄期看着桌上壶翻盏洒,心下嘿嘿,跟着起身补充道:“或者认为令君命不久矣!登封即将大乱,匪贼趁虚而入,百姓遭受劫掠,陷入水深火热。”

    夏冬面向黄期,敛目福身,恭敬行礼:“这时方知黄兄人品贵重,多智善谋。小妹之前心存轻视,在此郑重道歉,还望黄兄谅解小妹年少无知。”

    黄期心花怒放,探出双手握扶夏冬的臂肘,感受着那充满弹性的柔软和透袍而出的温热,嗅着缭绕鼻尖的女儿体香,心儿荡漾:“对我何必多礼。”

    极近的距离,灼热的目光,令夏冬脸颊微晕,羞态可掬地螓首,细弱虫鸣地道:“黄兄,小妹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黄期轻咳一声,松手道:“对内,监视授衣小姐招呼来的那些人,包括陈风,若有异动,及早防范。对外,沟通令君,早做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夏冬面露担忧之色:“可是,授衣她……”

    “我相信夏小姐的眼光,授衣小姐恐怕真是遭人利用。为了她好,咱们更要谨慎,让她不受胁迫,不被裹挟,不会无意漏风。”

    黄期郑重道:“只有如此,她才能撇清嫌疑,至少减轻罪责。到时咱俩一起向令君求情,应该能够开脱。”

    夏冬勉强笑道:“小妹先代授衣谢过。”

    黄期微笑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夏冬脸蛋更红,低头嗯了一声。

    黄期十分得意,得意自己智慧过人。

    他根本不担心有没有匪贼里应外合。

    挑拨这些江湖人动手还不容易?

    只要动手,见血还不容易?

    安排一下,要命也非难事。

    一旦动了手、见了血、死了人,不是贼匪也是贼匪。

    至于事后认定更加简单。

    他完全可以亮出崇圣门的身份,直接找令君谈。

    及时察觉贼匪阴谋,并且成功剿灭。这可是大功一件!

    只要崇圣门如此认定,令君没有把功劳往外推的道理。

    一旦崇圣门和令君皆如此认定,那么这事就板上钉钉。

    他则一石多鸟。

    获取剿匪功劳,博得江湖美名。

    俘获夏冬之心,继承夏家产业。

    拿捏授衣在手,进而挟妹迫姐,最终姐妹俱得。

    心想事成,美!

    他不认为自己会失败,怎么说他也出身隐谷,很清楚什么叫不可抗力。

    那是煌煌天威对地上蝼蚁的无情碾压和粉碎。

    身为崇圣门的副执事,面对区区江湖人物,举目皆蝼蚁,劈错也是对。

    就算那个陈风有什么来头,难道还能大过他?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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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