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泰安巡捕【三更!感谢文轩小强的七百赏!】
李避坐在了门槛之上,这般制药,看似轻松,实则着实是费神耗脑。
庄稼汉也是大咧咧地坐在门槛边,脱下脚上的草鞋,翘起二郎腿,一边扣着脚底露出一丝舒适之态,一边叹息道:
“我本是宗周的一名庄稼人,跟着父辈搬迁到了那里,都是凡人而已。
种地之时,我好心救起了一名重伤的女子。
为了报恩,她收起了我父亲打拼一世得来的碎银几两。
她杀了我全家……”
庄稼汉的声音很轻,却是让李避四人浑身一冷,好一个农夫救蛇,这个女子未免太歹毒了一点。
可这就是最真实的江湖。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是图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惆怅。
可让父母安康,可护幼子成长。
但这碎银几两,也断了儿时念想,让少年染上沧桑,压弯了脊梁。
让世人愁断肠,偏是这碎银几两,能保老人晚年安康。
碎银几两,足以让江湖女子,忘恩负义。
“我就用这柄圆锹切下了她的头颅,一锹一锹把她剁碎了种在地里,原来种地的手法,用来杀人也是一样的好用。”
李避等人面面相觑,这家伙的经历未免太不寻常了一些,只是这些和他神智混乱有什么关系呢?
庄稼汉闻了闻扣脚的手指,砸吧着嘴道:
“待我凭着这般武学之术,在江湖上闯出一片名声后,却没想到被人寻仇上了门。”
李避恰到时机地递上了那瓶黄酒:“配药的黄酒,劲不大,聊胜于无。”
没有道谢,微微点头,庄稼汉那被龟裂的皱纹包裹的清眸中,透着一丝清明看向李避。
庄稼汉一口饮尽,裂开干皮炸裂的嘴唇道:
“被我杀了女子的妹妹找到了我。
那女子嫁给我,给我生了孩子……
有一天,她提着刀捏着我的小儿子说,要让我感受一下亲人离世的痛楚……”
说着,庄稼汉扶着旁边的门框,将圆锹插入地面,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我杀了我的老婆,本想带着儿子去一个偏远的地方,静静地生活。
不曾想,刚到这九黎城,就被毛巾会屈辱地夺去了我的儿子。
我救了仇人没了家,杀了老婆丢了儿……”
憨厚老实的人,遇到这般变故,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无怪乎,庄稼汉会神智崩溃。
“所以,支撑你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找到你儿子对么?”
“我叫麦亦。”庄稼汉提起圆锹,在面前的土地上,工工整整地写下:
“麦趣!
我的儿子叫麦趣。”
这般复杂的名字,他却是写出了一股凌厉剑法的感觉,擦去眼角的湿润,庄稼汉笑着说:
“全天下的中原字,我就会这两个,我也只识得这两个,这就是我儿子的名字。”
李避并未放在心上,而是疑惑道:“那你为何会说若羌国的语言呢?”
庄稼汉眯着眼,看向远处道:“我母亲是从若羌被卖到了中原,死了丈夫后,才嫁给我父亲的。
父亲走得早,所以这般语言,便成了我儿时的母语。”
听到这里,李避不禁握紧了双拳,呢喃道:
“或许你母亲,也是因为毛巾会才会被卖到中原!”
李之之忿忿着一拳砸在门框上,不忍破骂道:“这毛巾会未免太可耻了,卖活人、卖尸体、卖毒品,有什么是他们不干的呢?”
庄稼汉感受着门框传来的震力,看不出这小姑娘居然是斗境内力的强者。
突然一阵抽搐,庄稼汉却又是回到了众人初见的那般模样。
双眼无神的麦亦,瞥了眼四人,口中呢喃着贱人贱人,就要起身离去。
李避摇了摇头,制止了戒吹就要发功,这般心魔,终究得他自己过……
“哥,你还没问他收钱呢。”
“救好才能收……”
李之之跟着戒吹去化缘,钰苓自然需要陪同。
空荡荡的包子铺中,只剩下磨药的李避,和被李避点穴后,平躺在桌上昏睡着的麦亦。
鼾声如雷,回荡在这诺大的空房内。
听闻屋顶传来一声轻响,李避抖了抖手中的药尘道:
“既然来了,何必坐在灰尘之中?面对面聊天岂不是更好?”
“有趣。”
靴前勾起,带着一丝诡异的长钉,黑色长袍上刻着道道红色云朵,腰间配有一柄古铜色的剑鞘。剑柄尾端挂有一线粉色细碎的尾絮,此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泰安皇朝设立于各地衙门的特殊组织,泰安巡捕!
黑衣红云飘泰安,
问遍世人心不甘。
粉尾铜剑横心志,
敢问天下不平事。
李避放下手中的药罐,抬起双手抱拳道:“云游僧医戒避……”
走出黑影之人面若磨盘,大而又圆,双眼却如豆,瞪眼好似眯缝。两个鼻孔朝天,似是蔑视似是不屑道:
“宝刹何处?”
李避答:“小庵寻夏城东百里深山。”
面向滑稽之人一手按刀,一手捂鼻问:“上房几众?”
“不足十僧。”
“为何你身上有如此重的尸气?”
“常年替人超度,难免沾得一丝死气。不知贫僧该如何称呼大人?”
负手踱步的捕头静立于麦亦的身侧,一手捏着下巴说:
“泰安巡捕,沈知忆。”
“才高知深,万里挑一,原来是江湖有名的大侠,沈捕头!”
沈知忆凝视着麦亦沉睡的面孔,一手撑住桌边,另一手探了探麦亦的呼吸:
“如此油嘴滑舌倒不像是僧门弟子该做之事,你为何能听懂此人的话语?”
“西域若羌国的小域方言,贫僧凑巧熟知一些。”
滴水不漏的问答,让沈知忆无从下手,他能感受到李避的不俗,却不知该从哪里入手。
他不问,李避也就不出声。
沈知忆知道,越是这样的男子,越容易有问题。
“你在做什么?”
“研药。”
“作甚?”
“救人。”
“谁?”
“他。”
沈知忆顿足按剑:“他得了什么病?”
“心病。”
“心病能治?”
“不能根除,可以压制。”
“为什么救他?”
“救人需要为什么嘛?”
第一百五十三章 正义不会迟到的
沈知忆浑身一震,是啊,救人需要为什么?
当年自诩要为天下人除暴安良的沈捕头,心中竟是生出了一丝顿悟。
“不愧是善于传道的僧人,沈知忆受教了。”
李避摇摇头,向着瓶罐中倒入黄酒、蜂蜜,揉搓着药丸:
“不过是大限将至的寻常人而已,愚昧无知一生,临终方得半丝通透罢了。”
沈知忆冲着李避一抱拳,轻声道:“便是天下多少人,至死也悟不透这般道理。”
李避在心头思忖着:此人能这般轻易地从屋顶摸入,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他是知道麦亦的秘密,还是不知呢?
他不说,李避也就不问。
沈知忆没想到,这僧人对他至此的目的一点也不好奇,除了简单的应和,这僧人便不再开口。
松开手边的长剑,沈知忆待着李避揉搓好药丸,这才开口道:
“戒避大师,可知毛巾会?”
李避深吸一口气,目光清冷,不肯定也不否定。静等着沈知忆的后文,这般铺垫,怕是有话要说。
“愿闻其详。”
沈知忆的小眼睛不知是睁大,还是眯缝,他靠着麦亦躺着的桌边,指着他说:
“两年前,我追捕一个越狱的犯人时,遇到了他。
说来好笑,第一次见他,他满口的贱啊着实让我愤怒。
待我将犯人抓住后,这才想起自己不该和一个傻子计较,一番打听之后,知道他住在这里。
后来在酒楼中进食时,才得知原来这家伙也是个可怜人,丢了孩子弄得他崩溃不已,所以才会站在街头一直询问过往的路人。”
深深吸了口气,沈知忆一脸苦笑道:
“我自诩正义遍身,这两年一直留意着拐卖儿童的消息,当我追查至一个特殊的组织时,却遇到了我上级的制止。”
李避的眼底多出了一丝疑惑,沈知忆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是漏洞也不小。听不懂若羌国的语言,他们怎么知道这个傻子是在寻找自己的孩子呢?
面上无恙,李避反问着:
“毛巾会嘛?”
再听得这个名字,沈知忆无力地点点头,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有限到他的正义梦,被人一触就破。
李避将药丸放入瓶罐中,轻声道:“你的气息虚浮不定,不要强撑了,受了什么伤,告诉我吧?”
沈知忆不回应,自顾自地问道:
“戒避大师,你觉得他是不是庄稼汉?”
“嗯,他满手皆是泡茧,铁定是常年从事农活的农民。”
沈知忆呵呵一笑,呢喃道:“大师这是在装傻么?
我的意思是,您觉得他会不会是皇恩榜第八十一的庄稼汉?”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的伤口耽搁下去,怕是会致命的。”
“戒避大师,我找到了毛巾会的据点,凭我一人的实力却不足以进入。
我的兄弟皆是为了掩护我逃出而死,我恨没有人能帮我解决这般不平之事。
明明有人顶着王法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偏偏我的上级不允许我们继续查下去。
当我的正义,被我的身份局限时,您说您的佛可以渡我么?”
李避来到沈知忆的身边,双手翻转,解开他的红云黑袍,沈知忆并未阻拦,只是脸上的无奈平添了几分。
看着腰间随意包扎已经渗出了血的伤口,李避不禁皱起了眉头:
“若不是遇到了贫僧,沈捕头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倘若正义得不到伸张,便是活着又有何用?”
沈知忆摇摇头,迎着李避的注视道:“烦请大师将这个消息告知他便可,若是他真的是那庄稼汉,倒不是没有可能进入其中。
我之命,救与不救并不重要了……”
连点沈知忆的志室穴和意舍穴,定住他的身形,李避解开沈知忆的纱布道:
“贫僧得罪沈捕头了。
本就不是致命伤,既被贫僧看到,就没有不救的道理。
沈捕头,这般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倒是对自己的身份不负责了。
世人皆说:泰安巡捕义震天,知忆捕头剑灭邪。
如此轻易地放弃自己心头的坚持,可是会让诸多等待你救助的人们失望的。
佛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正义从来不会迟到的……”
沈知忆被限制了身体的行动,听着这般话语,心底多出了一丝愧疚。
微动的双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沈知忆心头默念道:
“这江湖的黑暗,落在谁的头上,都是翻不了身的天啊!这片江湖可不见得有戒避大师所言的那么温暖,只是不知萧君赫这般做的目的。”
沈知忆那一日被围陷在萧府的时候,若不是第九路诸侯萧君赫制止了手下之人的追击,他不可能逃到这里的。
泰安巡捕,面对诸侯这般庞然大物,丝毫没有对抗的实力。
李避看着沈知忆流脓的伤口,微微皱眉,从药箱中的乾坤袋中取出了那套旗念苒赠送的刀具。
用打火石点燃红蜡,将手中的小刀烤制微红,快速地揭开沈知忆小腹边的血痂。
大坨的黄脓倾泻而出,李避将这伤口周围的烂肉和黄脓一并清理干净。
混杂着血水的伤口已经出现了感染的迹象,若是沈知忆再耽搁一天,怕是医仙在世也救不得他。
顾不得沈知忆额头的汗水和紧咬的嘴唇,李避又拿起细细的针线,熟练又快速地缝好这伤口。
将金疮药均匀地洒在缝好的伤口周边,李避又取出一截崭新的棉布,将沈知忆的伤口仔细地包扎好,这才解开对方的穴位。
二人皆是同时舒出一口长气。
虽有虚弱,却再无先前那般生机流逝的痛楚感,沈知忆不顾小腹的伤,朝着李避跪拜道:
“谢戒避大师,再造之恩!”
李避收起地上的一摊狼藉,擦去鼻间的汗水,面色苍白地靠着门框,这般治疗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消耗。
捋顺自己的呼吸,李避轻声道: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何不愿意活下去了么?”
沈知忆解下腰间的佩剑,连着剑鞘一并插于地面之上,眼中透着一丝追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剑指夔州武安侯【两更求个订阅啊
“当我成为泰安巡捕的时候,我曾许诺,这一生遇见天下不平事,再也不用思考能不能拔刀相助了。
我可以名正言顺地用手中的剑,去衡量是非公断了。
去为天下人讨一个公平的说法。
可是,终究还是我太天真了。
泰安的王法说到底,只不过是对普天之下的平民百姓颁布的,所谓的律法,对富贵官权之人又有何用?
当我手中的剑,不再为了正义而出的时候,我觉得我就已经死了!
成了泰安巡捕,我却是受到更多的不能出手的理由。”
李避能懂沈知忆的心结,但是能懂却不能解。
世间再好的郎中,也解不开人心中的破劫。
闭上眼,仰起头,深吸一口气,沈知忆咬着下嘴唇,继续道:
“我沿着各地居民丢失孩子的路迹,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府门之上。
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每天都会有数以百计的箱子被送入那里,然后再送出。
好奇之下,我打开这些箱子,没想到其中竟然全是活人!
女人和孩童居多,男子也有,但皆是肤白气虚者。”
李避捏住了身边的门框,一字一顿道:
“是何人的府上?”
“夔州武安侯……”
李避一怔,四侯之一的武安侯萧君赫?难不成此人也和毛巾会有着勾连?
沈知忆圆胖的脸上多出了一丝愤恨,他握紧了插在地面的长剑道:
“有那么一瞬间很悔恨自己的身份,我若不入这片江湖该多好,寻一个地方的衙役,安心一世该是多好?
偏偏我成了走遍天下的泰安巡捕,原来这庙堂的黑暗,比之江湖一点不少,有过之而无不及。”
重重地一拳锤在地面之上,沈知忆将心中所有的抱怨一口气说了个通透。
他本不该对着陌生人说出这般心伤的,可面对大师虔诚的模样,却是让沈知忆没有丝毫避讳。
尽管李避的心头对沈知忆的身份保留怀疑,但是他的表情可不似伪装。
人最恨的,不就是活成了自己憎恶的模样么?
“所以,今日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这庄稼汉是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人?
是了又如何呢?一口气杀进去,杀了萧君赫就能从根本上解决所有的问题了么?”
沈知忆双眸震动,他可没说武安侯的名字,看来身旁的戒避大师也对这江湖的势力有不少了解。
“还请戒避大师指教!”
“泰安巡捕本身没错,只是你们履职的能力被人横向隔断了而已。
天子难道不知道他的命令落于地方就会被克扣么?
便是何运鸿亲自上朝去为西域的将士要郎中,皇宫亲派的御医,真正能到雁门关的,连一个都没有!
这些诸侯变成了第二皇、第三皇,再励精图治的圣旨命令也毫无作用。
这便是联军打下的江山弊症所在。”
沈知忆没想到戒避大师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口中做出噤声的手势,李避却不依不饶:
“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可这天下无论兴亡,哭的总都是那些百姓。
现在不打仗了,就有这般毛巾会的势力,开始倒卖人口……
多少个家庭被弄得支离破碎,多少个如麦亦这般男子被生生逼疯呢?
究其根本原因,还不是一个利字?”
李避的话语让沈知忆震惊,这出家人出家的原因,莫非和他一样?看透了世间的黑暗,这才选择清净**?
李避听得桌上的麦亦呼吸变化,缓缓起身道:
“只杀萧君赫,是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局面的。
即便灭了毛巾会,也不过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只要**和利益放在这里,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毛巾会出来铤而走险……”
沈知忆也是站起身,捂着自己的伤口,看着李避的背影久久不能自已。
实在是这个和尚接下来的话,未免有点太惊世骇俗了:
“既然这场规则并不适合整个天下,那我们便毁了规则,重立规则!
你二人可愿追随我?”
说罢,李避转身看向躺着的麦亦道:
“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寻你的儿子,解脱你的心病。
沈捕头既是跟着泰安生出了心结,不若跟着我,让我来为你解开心头的疙瘩。
你们可以认为我这是利诱,不用着急地回答我。
我希望跟着我的人,是切身实地的会为天下人做点什么!”
李避将那药丸之瓶,放在麦亦身侧,轻声道:
“庄稼汉,你的庄稼,还为天下人种嘛?
沈捕头,你的剑,还为天下人而出嘛?”
平躺着的麦亦,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他服下药丸,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麻衣,看向沈知忆道:
“你能确定所有拐卖的人,都进入了那里么?”
沈知忆感受着眼前之人浑然变化的气势,不由得鞠躬道:“晚辈沈知忆,见过圆锹庄稼汉。
据我这两年的观察,所有的失踪人全部被箱子装入了那武安侯的府邸。
他们会在夔州进行拍卖,而后再由毛巾会之人,送往各地。”
李避心中了然,想来毛巾会能辐射这么大的范围,单凭一个孙王绝然是做不到的。
严整的计划一定离不开周密的布置,孙黎枫一个人铁定无法完成这般布局,十五路诸侯中的两个,倒是有这般可能。
庄稼汉和沈知忆对视一眼,眼底各有所思,轻声回应道:
“麦亦只愿救得自己的儿子,恩情定然牢记于胸。但我毕竟是个农民,受不得束缚,但答应戒避大师会出手相助一次!”
“沈知忆亦然如此。”
三人一言敲定,沈知忆和麦亦默契地没有回复李避跟随的要求,总得先让他们完成心中的执念再说吧?
等着李之之三人化缘归来,看到屋中又多了一人,三人虽有惊讶,却也不多问。
“我们今夜赶路,去夔州!”
六人离开这间包子铺后,两道身影刚潜入屋中,便被一剑封喉,身形中款款掉出两条毛巾。
楚二走到李避坐着的门槛处,掀开那道缝隙,拿出嵌在其内的一张白色的纸条:
“查武安侯、沈知忆、麦亦;
留四人假扮我们还在包子铺。”
第一百五十五章 萧家有子萧金银
楚二向着墓陵军五人下出这般任务,看向楚九道:
“你在这里安心养伤,等待我们的信件,再来寻我们。”
楚二看得出楚九眼神中的落寞,压下心头对王婼熙的杀机,他们墓陵军很久没有受过这般重伤了。
楚二追上了等待他的楚大:
“大哥,李避这小子真的是太诡了,我之前在楼中都被他说动心了,谁知道他居然至始至终就没有相信过这两人。”
楚大看着夜色中前行的六人,轻声道:
“我们都不知道他在长景岳到底经历了什么,也幸亏今天放了这只老鼠进来,不然怕是连我们都会被这臭小子的表演给蒙蔽。
告诉兄弟们,接下来,没有他的命令,我们再也不许擅自出手。”
楚大看着夜空中斑斑闪亮的星星,似是在寻找着栗帝的那一颗:李趋啊,你说这小子这趟江湖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怎么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夔州。
神秘的边城,从西北入中原必经的一道天堑之地。
魅力秀山,千年古镇,世外桃源,养生之地。
多少代君王都喜欢在这里避暑,作为中原和西北的一道战略要地,此处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能镇守此城的武安侯,自然也不是凡人。
六朝征战时,萧君赫不过是一个出现在中原落寞的贵族之后,若不出意外,他的一生都不会有什么起起伏伏。
因为一场痛心的意外,这家伙用全部的家财,硬生生砸出了一支军伍。
他的战法便是雁过不留毛。
秋风卷地的作战方式,打扫战场可是给尸体只留遮羞布的家伙。
萧君赫的军队并入泰安后,连吃六场硬仗,仗仗打空麾下所有士卒,幸存者无几。
每战过后,萧君赫给死者双倍抚恤钱财,再招兵时,自然很快就能招满。
众人也就知道了他为何要这样打扫战场,于是,萧家军又被称为貔貅军!
赵邦建国前,萧君赫的貔貅军更是连战西楚龙翔军四次而不败。
凭着这般显赫的战绩,他获封夔州的领地,封号武安侯,视为第九路诸侯。
体态臃肿的胖子,身穿一身宽松的紫色蟒袍,颠着一个圆皮肚子,不时地轻拍几把。
整个人像是陷入进座椅之中一般,加宽的八仙椅被其填了个满满当当。一只手中转着金黄色的圣旨,此人便是萧君赫!
“宗周的凉皮可到了?”
身旁扇风的靓丽女子,轻摇着扇子,小心翼翼道:
“回侯爷,宗周的凉皮到了,益州的醋、广陵的辣椒、处州的面筋,都已经到了。”
“为何凉皮还不上?”
“姑苏的黄瓜被大少爷……给卖了……”
“狗日的,去把他给我叫来!”
一个加胖版的大胖子走入了正厅,左手边提着一个烧鸡,右手掐算着什么,一脸不乐意道:
“叫我干啥?”
“我黄瓜呢?”
“卖了!”
“你胆子不小!”
“挣了二百两白银。”
萧君赫一听,眯着眼要站起来,却被这椅子卡住,在两名下人的帮扶下这才站起身,笑呵呵道:
“金银啊,赚了这么多,咱俩一人一半啊?爹赚得也给你一半!”
萧金银撇了撇嘴,满脸不屑道:“你那卖人的钱财,我可要不起。”
搓着手,萧君赫面上哪里还有一丝怒气,笑着道:
“为父不过是劫富济贫而已,你想啊,多少穷人过不好日子,他们把他们的孩子、老婆卖给我,不就能得到一大笔钱去生活了么?
多少富人需要这些孩子、女人什么的,咱们可以狠狠赚他们一大笔啊……”
萧金银撕了口鸡腿道:“你就是挣了这些不该挣的钱,才会克死我娘的。”
厅堂中瞬间安静下来,萧君赫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起来,捏了捏拳头,却依旧没有生气。
重新坐回长椅,萧君赫低声道:
“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莫要让任何人进入这里!”
一阵悉悉索索后,萧金银手中的烧鸡只剩了一只鸡腿,将其抛给萧君赫:
“说吧,支开了所有人,是不是又想给我找个后娘?
还是那句话,找一个我给你杀一窝!”
萧君赫接住鸡腿,扔出那道圣旨的卷轴,笑着撕下一块鸡肉道:
“你帮我算一算,我怎么才能最划算?”
萧金银瞥了眼萧君赫道:“你当初给我起名字的时候,怎么不想着问问别人?”
“你娘说好听。”
萧金银不再说话,摊开手中的圣旨,看着其中的内容,皱起了眉头,微微一掐手指道:
“可以啊,何运鸿的身边看样子是有高人了,黄三千重回西北了么?
孙黎枫也是有天才相助啊!
这两个莽夫居然没有打起来,看样子三年的时间,两人都聪明了不少啊。”
萧君赫嗦着鸡腿道:
“听说八门遁甲出世了,当年上了长景岳的西楚那小子,和选夏的大公主,都出来了。”
萧金银放下圣旨,双手同时掐起:
“栗帝给西楚留下了一口活气,只要活气通体,西楚便能复苏。
当年的西楚,可是一点都没伤着筋骨的,栗帝一手大清洗,倒是将西楚洗了个干净。
选夏更是为他们的公主留了半座江湖的高手,一万江湖高手怕是能杀一百万的大军吧?想想就恐怖。”
萧君赫继续嗦着手指的油,这可是三年来,他儿子第一次给他好吃的。
“所以啊,为父有点弄不懂这笔买卖,才想问问你。”
萧金银瞥了眼萧君赫道:“我说呢,你为什么敢买我娘亲最爱吃的黄瓜,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萧君赫搓着手,一脸谄媚道:
“你可是从不吃亏的性子,快帮老爹算一算这笔买卖怎么弄。”
将那圣旨放在桌上,萧金银眼睛中带着一丝精光,双手不停掐动着,猛然一拍身前的桌子道:
“如果白手起家的话,是不是才能真正体会到赚钱的乐趣?”
“不行!”
萧君赫一声怒喝,他如何能不懂萧金银想要干嘛?被自己宠坏的小子,居然还敢往火坑里跳?
第一百五十六章 萧君赫的夺魂令【四更求订阅啊!!!】
那圣旨上分明是说:
“寡人既知那西楚皇子要入江湖,若是让他盘活了栗帝的遗棋,总归是不好的。
想进中原必过夔州。
爱卿,不妨请你替我杀了他?”
赵邦可是从没有让萧君赫帮他杀人,这可是一道没有选择的圣旨。即便现在的泰安满屋漏雨,也不是造反的时候啊!
这般特殊的时机,任谁被扣上造反的帽子,都是前功尽弃的局面。
自己的儿子,居然还要去西楚白手起家?
萧金银看着气愤的老爹,轻声道:
“孙黎枫都知道不去动这小子,潜龙深渊的气运已成,你这半吊子混来的武安侯撑死不过一只三脚蛟。
何必非要和他对拼呢?”
萧君赫一生睚眦必报,他赚所有的钱,不顾他人的评价,只要有钱的生意他都做。
“你知道天子允诺给我多少么?
一万两黄金!
一万两啊!”
萧金银侧着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嘲讽道:
“怎么,凑够十万两黄金,就能救活我娘了?”
萧君赫蓦然而立,他回想起多年前跟着自己的糟糠之妻,那时的他们没有钱,没有屋,没有佣人。
过着的日子却是格外畅快……
生下这个胖小子后,萧君赫的妻子因为一场风寒倒下了,付不起那三两白银,让萧君赫只能看着自己的妻子死在自己的怀中。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年跪在曾被他家施舍过的郎中面前,答应他只要救好了自己的妻子,他给他整整十万两黄金。
那郎中救了,却是没有救活,萧君赫也就没给郎中给钱,让他安排着后事,准备一并给予。
下葬妻子时,萧君赫多想再看自己的妻子一眼,却没想到打开棺材后,里面装着的不是自己妻子的尸体!
得到了真相的他,杀了那郎中,却是生不起对抗那庞然大物的勇气。
郎中将他妻子的尸体,卖给了如日中天的毛巾会,萧君赫如很能去对抗呢?
拿上郎中平生的积蓄,一头扎进江湖的他,凭借着悍不畏死,拉起了一支强大的军队。
当他功成名就后,萧君赫却发现自己依旧搬不倒那些家伙。
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有钱,比如他若是有黄金十万两,这江湖中定会有人帮他完成这不可能的计划!
缓缓睁开眼睛,萧君赫看着自己的儿子道:
“杀了西楚的皇子,我就能凑够黄金十万两,就可以替你娘报仇了!”
萧金银看着老爹眼角的皱纹和那丝狠辣,轻声一叹道: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杀不成呢?
让我学着血刀门少主胡言歌那样,一刀宰了你嘛?
我想,赵邦怕是给这十五路诸侯都给了同样的命令,他想看看你们怎么回答他吧。
至少现在看来,孙黎枫的答案至少是过关的。”
萧君赫捏紧了双拳,忽而浑身一松,瘫在座椅上,自嘲道:
“你说得没错,即便是我报了仇,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救不活你娘?”
喘出一口粗气,萧君赫无力道:“说说你的想法吧……”
“发悬赏金杀他,九万两黄金,发出九道万金通缉令。
这家伙只要不死,我们就不赔,若是他没死,我们还能赚一波天子的赞赏。
然后派出自己的势力,暗中去救他,我们的目的就是不让他死,又要让赵邦知道我们杀他的心之切。”
萧君赫咧嘴一笑,自己这儿子,为了目的当真是不择手段啊。为了投靠西楚,居然想着让自己花万金帮他造势么?
先前听着萧金银要去投靠西楚,萧君赫的心头还有一丝不甘。
可是细细想来,似乎这个选择也不错。
西楚若要崛起,必然需要这般能挣钱的天才,那他的儿子去了西楚一定会被重用。
若是中原乱战再起,他的这般打法,怕是已经不适应现在的战争的了吧?
十五路诸侯这三年可是没少武装自己的势力,唯有萧君赫不同,自从打下这江山之后,他便不曾再往军队中投入丝毫金银。
他要赚十万两黄金,十万两黄金成了他的执念,尽管他知道这些钱,并不能复活他的糟糠之妻。
这道圣旨,亦是催命符啊!
萧君赫看向萧金银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复杂,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这眼神可真是恶心啊。”
“去了西楚,想我们了,不用来看,只要遥遥对着这里敬一杯酒就可以了。”
萧金银一愣,没想到自己老爹居然真的同意了?
不对!
“你这是……要做什么?”
萧金银意识到了自己的老爹可从不会这么好说话的,莫不是,莫不是……
萧君赫咧嘴一笑,双手抱着肚子道:“老爹当年没钱,可是没少受人白眼。这座庙堂,有钱就能有权,有权就更能有钱。
老爹可不想你走我走过的路,西楚想想倒是挺好的,咱们父子两,这辈子也没什么缘分了。
我倒是希望你能过上,你最希望过的日子……”
萧君赫吹响了无名指上带着的哨子,这个他此生最大的底牌。
“萧大人,想清楚了么?”一个袒露着双臂的男子落入场中,右臂处一朵鲜艳的日轮花娇艳欲滴。
“我这小儿,可就拜托阁下了!”
萧金银看着握手的二人,如何能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原来自己家中一直就有日轮花的潜伏,那么自己的老爹又为何要干那买卖活人的勾当呢?
萧君赫看着日轮花的男子,带走了萧金银,笑着道:
“最快了解敌人的方式,不就是和他们成为朋友么?”
合十双手,萧君赫捧着双手,吹响了嘹亮的一声暗哨。
九道黑影佩戴着不同的武器,飘然落于场中,无一例外,竟全都是十斗内力的武林高手!
“九位供奉,这些年辛苦了。
从今往后,你们也就解脱了,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个任务,劳烦你们务必完成。”
九道红色的书信从萧君赫的手中递出,九人看了眼手中密封的信函,心头一震。
红纸封函加急命,黑边定印夺魂令。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又见女校书【求个订阅啊
萧君赫这是要给江湖上最出名的刺杀组织夺魂门的书信么?
以萧君赫的身价,要杀谁?
居然一口气要杀九个人?
常年的相处,九人也不过多寒暄。得到不该知道的秘密,也就离死不远了。
九人接过萧君赫手中的红信,奔向信上的地址。
做完这一切,萧君赫看向了一直静静地坐在角落,不曾被任何人发现的侍女,笑着道:
“怪我无能了,这么多年过去,却依旧无法给你妹妹报仇。”
那侍女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细语道:
“说吧,想让我干什么?”
掏出怀中的虎符,萧君赫轻声道:“劳烦,您将这东西,放在大皇子的书房中吧!”
侍女模样的女子,轻叹一声道:“我本该在九黎城等候那个孩子的,被你传唤过来,居然是要做这般事。”
“麻烦您了,韩初梧姐姐。”
“妹妹嫁了个好男人,我便出门再帮你阻拦一阵吧,你可别死得太难看了……”
萧君赫双手抱拳,努力地朝下弯着身子,奈何肚子的肥肉,限制了他躬身的曲度。
只剩他一人的庭院,变得如此空空荡荡,像极了当年抱着韩初桐的尸体的他。
除了儿子之外,他一无所有。
萧君赫看向后院,那个毛巾会存放活人货物的地方,咧嘴轻笑道:
“也是时候算算总账了……”
李避六人踏进夔州之时,便被这般热闹的场面给震惊到。
夔州长街虽不比寻夏城的街道宽敞,但是这里胜在人多,相邻的摊位高声地比拼着叫卖声,似乎谁的声音大谁就能获得多大的利润。
“全摊只要三文,每件三文,三文钱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全新的麻布套袜,三双五文,五文三双!”
“龙泉宝剑,劈刀砍棍,江湖必备!”
……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好不热闹。夹杂着人群的砍价声,小摊摊主的拌嘴吵骂声,人挤人的推搡声……
声声道出一片闹市,踏出这条叫卖街,六人走进了夔州有名的美食街,虽说口馋不已,但是眼下众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跟着沈知忆,六人穿过连续的几座小桥,站定于一架白玉雕栏的断桥边。
比起闹市的喧闹,这里的寂静,可是让人宛若走入了另一个世界。
寻常的凡人可没有李避六人这般本事,能避开貔貅军紧密的排查。
细碎精致的水波纹雕刻于这般白玉之上,桥头的一个“萧”字足以说明此桥的不俗。断桥之后,便是这夔州之主,萧君赫的府邸。
足有三人之高的白墙之上,铺满名贵的幽州红琉瓦,一片红琉瓦就足够寻常百姓家一年的开支,这萧府当真是奢侈至极。
这还只是萧府的后门,不知前门又该夸张成什么模样?
算着守卫巡逻的时间,众人正要翻墙而入之时,一粒石子突然落在了众人脚下。
这不可能是什么意外,整洁光净的路面上,怎么可能有碎石呢?
众人愣神之际,一个身穿棕红色略显腼腆的女子静步走来,仿佛此女一直就在墙边,只是众人没有发现而已。
“公子莫不是为了不对小女子负责?那夜问柳楼将奴家整散架了,竟是直接选择了剃度出家么?”
女子抬起头来,含情脉脉的双眼直视着李避,面容姣好的女子,倒是让沈知忆和麦亦同时皱起了眉头。
以他们的实力,不应该感知不到这个距离的女子,这么说来,只有一个可能。
高手!
李之之推了下戒吹,看着他一脸邪笑,轻声解释道:“问柳楼的女校书,我给你说过的。”
李避对着女子抱拳,苦笑道:“当日多有得罪,那般酸困无力感,不过是给姑娘的穴位放松,我两其实并未……”
“男人都是提了裤子就不认人嘛?听闻公子你给他人治病,还会收钱,莫不是忘了那夜还未给奴家钱款?”
李之之摆了摆衣袖,学着戒吹的模样,合十双手道:“不知姑娘,想要多少银两呢?”
女校书韩初梧迎着众人的注视,轻声道:
“一寸光阴一寸金,公子可愿陪我两个时辰?”
钰苓微微皱眉,这小姑娘看起来人畜无害,可若真是在这里耽搁了两个时辰,指不定九黎城的假扮之人就会暴露,极有可能陷入他人的埋伏。
一步踏出,钰苓对着韩初桐说:“公子昨夜劳累过度,不若让我来陪陪你?”
“大仙女说笑了,您的价格,我这女校书可比不上。”
此言一出,钰苓的面色顿时出现一丝不安,自己的伪装可从来没有识破过。
便是强如君芷茵都不曾看穿,这女子为何会识得自己?
“西楚的皇子,选夏的公主,塔尔寺的布道者,庄稼汉和沈捕头。这般阵容绕过九黎城,直达夔州的萧府。
真以为没有人发现你们的踪迹么?”
想着院中的那个可怜男子,韩初桐再次抱拳道:
“这般拦着你等,倒不是不让你们戳穿毛巾会的行为,只是现在萧府中的毛巾会,强者皆在。
你们这样进入,只是找死。”
韩初梧自然明白这般言谈,容易引起对方的误会,但是时间紧迫,萧君赫的计划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若是夺魂令发不出去,惊不走萧府中的毛巾会,怕是这些人会被一网打尽。
毛巾会杀了这些人,一定会就地赖账,告诉天下:西楚的皇子被萧府所杀,到时候,萧金银想靠着西楚起家的可能近乎于零。
李避看向沈知忆道:“沈捕头,怎么说?”
沈知忆捂着腰间的伤口,点点头道:“我当初可是带着五名高手一同进入这里的,若是那些人还在的话,或许只有庄稼汉可以抵挡。”
“你能确定我的儿子在这里么?”庄稼汉的手中已经抽出了那柄圆锹,锋利的锹锋,似有透骨的寒冷。
庄稼汉可不管这其中有多少高手,有什么计划。他心头的执念,可是已经持续了八年!
算来下一波守卫巡逻的时间应该已经到了,却不见街头巷尾有任何人出现。
第一百五十八章 九万两黄金的悬赏【两更求订阅啊
韩初梧拉着两个食指,呢喃着:“还请各位,再给萧侯爷一点点时间,周围的守卫我已经全部支开了。”
信?
还是不信?
李之之等人皆是看向了李避,李避摸着李之之的后脑勺道:
“信!
这世界上的女人,是不会骗我的。
咱们的确当初没给她钱,只当是了却了这般因果。”
李之之翻了个白眼,二指转着李避腰间的赘肉,拧声道:
“对喔,这天下的美女都不会骗你的!”
李之之再次看向韩初梧,双眼透着一丝淡淡的微光,不禁心头暗惊道:又是合之内力的高手!这般高手应该也没必要骗自己。
“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对于萧君赫的发家史,李避在长景岳上就已经了解过,为了一个女人而血刃仇家的重情汉子,怎么可能去买卖人口呢?
这也是李避怀疑沈知忆的地方!
……
夺魂令出,江湖震动!
有人花一万两黄金买李避的人头;
有人花一万两黄金买萧金银的人头;
有人花七万两黄金买三皇子的人头;
……
九万金,九个人头,唯独没有悬赏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人头。
众人皆知二皇子的位置此刻还空着,赵涛被逐出了皇室之门。也就是说,唯独没有悬赏的是大皇子的人头。
这是巧合,还是拙劣的演技?
莫不是大皇子自己开始了悬赏?
专职刺杀的夺魂门,堪比曾经消失的刺门一般,门中只接暗杀任务,价格皆是一两黄金起步。
但凡是夺魂令发出,便是说有至少人字科的杀手接了这般任务。
天地人,三科杀手,各有其名。
不死不休,直到完成任务,或是夺魂门放弃任务。
是谁有这么大的魄力,如此挥金如土?
一口气悬赏七位皇子!
是谁能一口气豪掷九万两黄金?
还是说,这是一场互相撕斗?
双方拉不开脸面,只能通过这般手段来对付对手?
萧金银是萧侯爷的儿子,李避又是谁?
一时间,江湖动荡不已……
静候在萧府后院外的众人,此刻还不知这般消息。
突然,一道黑箭直直射于韩初梧的脚下,箭尾处插着一封信件,握住这封信,韩初梧的眼角舒展开来,娇声道:
“现在公子的人头可是值万金了,不如让我这问柳楼的女校书,试试有没有拿这万金的机会啊?”
腾身而动的韩初梧,脚下生风,步步生莲,速度之快却是要比君芷茵更甚。
娇小的身躯竟是迸发出崩雷之势,六人只觉得一道暖风铺面,下一秒,韩初梧已经站在众人中间。
两根纤细的指头戳在了钰苓的胸口。
韩初梧动身的瞬间,李之之便挡在了李避的身前,钰苓则是牢牢挡住了李之之的后背。
扑哧一声轻笑,韩初梧腰如水波,微微左摇,便轻易躲过了沈知忆和庄稼汉的合击。
“第一击失败。”
伸出秀手轻轻一推沈知忆的手腕,韩初梧侧移身体直逼死角的李避,李之之的双眼泛出一丝青绿色的光茫,下一刻她竟是以惊人的速度,再次挡住了身后的李避。
这股气势让众人心中一悸,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竟然能有这种秘术?还有这恐怖的速度,场中的三个女子都不简单啊……
韩初梧势在必得的攻击,这次没有落下,她的右手竟是被那最不起眼的和尚一拳挣开。
侧身而退,韩初梧轻笑道:
“李避,你这小子的气运真的是好,我这柔骨身法最怕的两种功法居然你这里都有。
能挡住我夺魂门的功夫可是世间稀有的……
既然前两道攻击没有碰到你,事不过三,这便是最后的一击了。
你若躲过,我便放你生路。”
韩初梧虽看着李避,余光却是全部放在李之之的身上,刚刚那个恐怖的气息,似乎有一丝熟悉……
李避摸着李之之的头,轻声笑道:“该哥装了,让一让!”
众人不解地看着步伐虚浮的李避,分明受了重伤的家伙,此刻在逞什么强?
只见得李避拉开夸张的马步,臀部一沉,如坐青山。
李之之和戒吹相视一眼,皆是不知李避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反手伸出右手,左手横卧自己的右肘,握拳伸出独一根的食指,朗声道:
“学自江湖女侠李之之的独门绝技!
你来啊!”
一声洞穿这片静谧的街道,李之之和戒吹噗嗤大笑起来,丝毫不顾及韩初梧的尴尬。
庄稼汉一直冰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
本以为是什么大威力的招数,韩初梧满脸黑线,当即就要调动起内力给这李避一点颜色瞧瞧。
嗯?
韩初梧面色难看地抬起头,看着李避:“你什么时候下得毒?”
李避依旧保持着那般动作,眯着眼笑道:
“夺魂门的威名可不是一般的大,你不是想要万两赏金么?
你来啊!”
韩初梧挑着眉毛,重新恢复了那侍女般的模样,娇声道:
“奴家本身也没想对公子出手,公子又何必再次用这药祸害人家呢?”
不知李避过去之事的沈知忆和麦亦,皆是斜着眼睛看向李避,这小子想必是真的没干什么好事呢。
李避摆摆手,不理会撒娇的韩初梧道:
“这药没毒,一个时辰内不要调动内力也就无事了。
我们还有要事要办,再阻拦的话,你明天可要又起不了床了。”
说着,李避还瞟了一眼这女子的胸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没了此女的阻拦,众人轻而易举地进入了萧府的后院。
韩初梧眨着眼睛,消失在墙角之处,这般试探不过是为了给萧君赫足够的时间准备,将毛巾会所有的面纱都揭开。
……
萧府之中。
好家伙,雄伟壮观的枫景苑当真是让李避众人大开眼界,富人的庭院果真不是穷人能想象的。
大片的绿色植被布满院中,徽州的莲瓣兰,楚庭的睡火莲,还有产自幽州十五年才能开花的神山兰……
种种稀奇古怪的植被,怕是价格没有以白银能买来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萧府内院的人笼
一整条琥珀路面更是夸张,平日里的琥珀可是名贵的药材,有着安神的作用。
寻常人家若不是侥幸捡来,怕是一辈子也买不起一枚琥珀。
就像当初李避给麦亦的那枚琥珀,也是李避所有药材中唯一的一枚。
现在倒好,这里竟是有一整条琥珀路。
若不是时间有限,李避恨不得现在就挖几块琥珀。
站在这条路上的麦亦双眼中生出一丝清明,他晃了晃脑袋,看向李避道:
“大夫,我怎么觉得站在这里,心里格外通透?”
李避剁了下地面,观察了一番,悄声道:
“这是石灰英浇在琥珀上,形成的琥珀路面。
琥珀对于你的伤病有很好的压制功能。
只不过这石灰英太坚固了,不然挖几块琥珀带在身上,你就可以一直保持清醒了。”
“要几块?”
李避也没多想,随口说了句:“多多益善。”
下一秒,麦亦竟是低喝一声:“犁地!”
圆锹骤然而出,深深插入了坚硬的地面,插入之处,不说石灰英,便是坚硬的琥珀都被一斩为二。
戒吹和李之之瞠目结舌,能将坚硬的琥珀都切割开来,怕是没有上千斗的内力,根本不可能完成。
此刻众人再也不怀疑这个上了皇恩榜男子的实力,若不是精神略有失常,这家伙怕是江湖中人人畏惧的一流高手。
将身上的口袋全部揣满了琥珀,麦亦喃喃着:
“儿子,等着老爹,老爹来救你了!”
李避咽了下口水,这家伙真的是用圆锹的嘛?为何会爆发出如此浓郁的剑气?
钰苓看着光滑的切割处,心头回忆着这个男人当初闯出名号的事件。
犁黄土之重地,
割山川之稻苗。
曾经的传说,庄稼汉一怒之下将一条河流改道,现在看来,也不完全是夸张啊。
众人跟着沈知忆走入了院中深处。
萧府后院麦亦引起的震动若是平时,定会引得高手齐出。
但是今日,萧府所有的高手都被派出,其余人则都在内院之中,自然这般震动也没有惊动萧府中人。
萧君赫擦着额头的虚汗,指挥着众人将一个个牢笼整整齐齐地摆放好,口中不停道:
“麻利点,给我按价格高低摆好!”
往日里侯爷做这般事都是小心翼翼的,人口的买卖从不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为何今日会这么大胆?
众人不解,手中的动作可丝毫不慢,硕大的庭院摆满了泰安各地运来的人笼。
上百个笼子在诺大的内院中依次放置:
那度了层金的牢笼叫金丝雀,这是皇宫中的皇子们订下的玩物。不论男女,皆是人间一流之美色。
刷着黑油的牢笼叫狱魔,这些也是得罪了某些大势力的人,被发配给毛巾会处理。一切手段都能用来折磨这些人,只要让他们生不如死就可。
印着朱红色边的牢笼叫红嘴雁,这是专门贩卖孩童,对于有特殊需求的江湖人士专门提供,也是销量最好的。
……
看着终于摆好的这般豪华场面,萧君赫吩咐下人们给各个牢笼盖上黑色的围布,仰天大笑着众人不懂的话语:
“韩初桐,你可终于可以瞑目啦!”
场中毛巾会之人,自然知道韩初桐是萧君赫的妻子,只是不知今日萧侯爷发什么疯。只负责联络买家的他们,并不在乎萧君赫的这般反常。
只要能挣来金银,谁会管你的脾气如何?
……
李避看着麦亦一脸的兴奋,心头却不忍打击他:八年过去了,他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在这里找到呢?
六人这一路上可是将天下名贵之物给欣赏了个遍,从祥符的名贵之物,到江湖中传言的植被,这些在萧府的院落中是应有尽有。
“到了。”
沈知忆的声音很轻,他指着面前,明显和一路上的装饰不同的黑砖墙面。向下压了压手,众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李之之取出李避那柄锋利的短剑,将其放在李避的医药箱中,担忧地看了李避一眼。
“没事的,只要不太调动内力,不会有人伤到我的。我还有墓陵军呢。”
听着李避的保证,想了想楚大等人实力的强大,李之之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钰苓。”
“公主,我在。”
“如果李避出事了,我也就不活了。”
钰苓没好气地点了点头,这小家伙深怕自己不救李避,不直说让自己保护这臭小子,居然用这方法威胁她。
“钰苓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少主!”
“吹吹哥……”
戒吹柔柔地看着李之之,双目宛如清波荡漾,纯净的眼底倒映着全是李之之。
“贫僧不会让李避出事的。”
李避看着含情脉脉的戒吹,冲着戒吹摊了摊手,用口型比着:“你没戏了。”
戒吹在李避身后道:“多活几年,不然孩子可得跟我姓了。”
李避被气笑了,这和尚可真是敢说。
探风回来的沈知忆,一脸惊喜道:“他们好像在清点货物,咱们来得可正是时候!”
麦亦起身就要冲入其中,李避的右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头,正要发怒的麦亦看着李避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咱们直接冲进去,万一他们有埋伏岂不是糟了?”
“哼!”
李避也知道,麦亦此刻的激动是难以克制的,快速说道:
“沈捕头、钰苓、小吹子,你们在这里留着接应我们;我们三个人直接进去。”
钰苓刚想说自己可不能离开公主,转念一想,那墓陵军的强大可不是她能比拟的。
戒吹没有多说,直接盘腿坐于原地。
待着李避等人进入院中,早看出三人之间特殊关系的沈知忆,坐在戒吹身边,笑着道:
“吹大师,难道就甘心看着他们甜甜蜜蜜么?”
戒吹没有多说,自顾自地念经,心头笑道:还不知道为什么李避要分开你们两嘛?
钰苓趴在墙缝观察着进入三人的情况,不自觉间,二人就将这沈知忆夹在了中间。
但凡他有异变,众人也能瞬间就抓住他。
翻过高墙的李避和李之之刚刚蹲地俯身,便看到了让他们吃惊的一幕。
第一百六十章 叶色毛巾
密密麻麻的黑布包裹着一个个牢笼,貔貅军团团围在外侧,内圈的人群皆是用白毛巾包着额头。
众星拱月之处,一个膘肥体壮的胖子似是在等待着众人的到来,面上没有丝毫紧张。
而庄稼汉麦亦根本没有落地,一脚踩在高墙上,整个人如陨石一般,直接砸在了场中。
开门见山。
粗衣麻布,草鞋圆锹,一身黝黑的皮肤,无不在说着此人农民的身份。
就是这么个普通的男人,竟是无声无息地进入了萧府?
周围戴着白毛巾的众人,瞬间包围了这个要以一己之力,图谋不轨的男人。
萧君赫这些年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此人这般不拘小节的气势,若是放在战场,铁定是骁勇善战的悍将。
全身没有一丝多余的武器,单凭手中的一个圆锹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若不是这地面的石头,取自徽州黄山的金刚岩,怕是这麦亦落地震动的一下,整片地面都会破碎。
“阁下好身手,不知来我萧府有何指教?”萧君赫不愧是从血海中杀戮而出的人物,面对这般强敌没有丝毫胆怯。
众人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麦亦身上,自然没人注意到还有一男一女翻墙而落,趴伏于墙边的名贵的灌丛后。
暗中的李避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抽出武器的应当是毛巾会的众人,那些原地纹丝不动的应该就是貔貅军了。
两股势力,一动一静,泾渭分明。
麦亦并未理会萧君赫的问候,而是走向了院中最左边的牢笼,掀开盖在其上的黑布叫喊道:“麦趣!麦趣!”
接连掀开两块黑布,其中金色的牢笼中只有被手绢捂着嘴,**着身子的女子。
皆是被捆住了手脚,无助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光明。
笼边挂着一个金灿灿的黄金一百两标牌,这般天价的金额甚至可以维持一座小城十年的开支。
麦亦看着这些笼中的可人儿,没有丝毫反应,这般美色在他眼中还不如田中的稻苗,他只是不停地呼唤着自己儿子的名字。
一旁的貔貅军依旧是挺拔如松地站立着,没有侯爷的命令,没有伤害到侯爷,他们便不会随意乱动。
但是毛巾会抽刀的众人可不会这般听话,尤其是看到麦亦折断了挂在牢笼上的价牌,其中一人愤然出手。
寒光一闪,站在麦亦身旁的举刀男子,瞬间静立不动。
一道血线出现在他的脖颈之间,还没有说出什么狠话,他已然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丝丝血滴顺着萧君赫的圆锹滴落地面,发出哒哒的声响。
看清麦亦的出手,萧君赫抱拳道:
“萧某不曾想,江湖消失已久的庄稼汉竟然出现在我夔州!
倒是我萧某无礼了,不知这位英雄在找什么,可愿告诉我等,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
一旁腰间挂着一条黑色毛巾的男子,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手中转着一柄佩剑,靠着萧府的立柱道:
“萧侯爷,这般做生意,未免太不把我毛巾会放在眼里了吧?
我们的王,可是信得过萧侯爷才会选择这里为交易中心的!
您就这样,看着我毛巾会之人,如此轻易被杀,而无动于衷么?”
萧君赫从一旁用右手拖着托盘的侍女手中,拿起刚刚出炉的核桃酥,一口吃下一个道:
“毛巾会越来越嚣张了,一个黑毛巾都敢这般和我说话,便是替你家主子管管你又如何?”
“你……”
“聒噪!杀了!”
萧君赫的声音刚刚落下,斗笠之人的胸口便多出了一枚圆形方标,扩散的瞳孔诉说着消散的生机。
场中的毛巾会众人瞬间一怔,就在刚刚,毛巾会的长老还在的时候,这萧君赫的恭敬可不是假装的啊。
怎么这么一会,前后变化就这么大?
黑毛巾可是毛巾会出了名的打手,这些人不仅实力高深,更是拥有着一定的管杀权啊。
萧君赫擦了擦嘴角的残留物,看向身旁端着食物的侍女,笑着道:
“叶色大人,替您杀了这般愚蠢的手下,您不会怪罪我吧?”
侍女面色一顿,眉中出现一丝褶皱,她的身份怎么会被识破呢?
萧君赫冷声一笑,继续道:“我萧府的侍女,从来都是用左撇子。
我也没想到,寻夏城的知县叶慕波的夫人,居然会是寻夏城毛巾会的头头。
若不是我那待在寻夏问柳楼的妹妹,一路跟着您来了这里,我也不会想到您还有这个身份啊。”
“哼!”
那侍女冷哼一声,袖中出现一条绣有叶子纹路的绿色毛巾,场中所有手持长刀的毛巾会之众,瞬间跪拜道:
“见过叶色毛巾!”
以名命名的特殊毛巾,可是毛巾会的高层之人。
一十六名毛巾会之众,皆是明白,即便他们身死,都不能让这个女子出事。
条条长刀直指身边的肥胖的男子。
萧君赫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片灰旧的手绢擦了擦嘴唇边的残屑,朗声道:
“貔貅军,围!”
让萧君赫面色微寒的是,除了瞬间来到自己身旁,发出那枚圆形方标之人,其余貔貅军之众竟是丝毫没有反应。
侍女模样的女子,从袖中捏出一朵兰花,夹于二指之间,抿嘴一笑,陡然射出手中的兰花。
轻飘芳香的兰花,竟是宛如一道利剑,直接射在了趴伏着的李避身下。
李避和李之之为了躲避这般攻击,不得不暴露出了身形。
让叶夫人奇怪的是,萧君赫看到躲藏的二人没有丝毫惊讶,那般运筹帷幄的神情,着实让她不爽。
“毛巾会办事,居然还有人敢偷听,当真是不知我毛巾会的威名么?”
叶夫人的声音刚落,场中始终纹丝不动的貔貅军竟是纷纷倒下。
原来这些惟命是从的貔貅军,早已被毛巾会掌控,生死不过在他们的一线之间罢了。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相信过萧君赫。
正因为他是第九路诸侯,武安侯。
孙黎枫又怎么全然放心将自己的势力放在此人手下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送你金银三百斤
叶夫人抿着嘴笑道:“如此一来,客人都到齐了,萧侯爷,也该上点主菜给我们了吧?
妾身可不相信,您这么多年真的是为了赚钱才会进行这皮肉的买卖啊。”
萧君赫拍着手,面色无恙,口中称奇道:
“不愧是毛巾会啊,果不其然能垄断整个江湖的一切。
孙黎枫怕是没这么大的本事,你们的王是谁呢?大皇子赵海么?
当真是让人佩服呀,弄出这般大势力。”
即便是身边只剩一人,萧君赫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慌乱,继续道:
“寻夏城毛巾会的崩塌,重归何运鸿的寻夏,怕是叶安然叶夫人回去也不好给赵海交待吧?”
叶夫人面色一惊,毛巾会的后台被如此轻易地道出,她可不能让这般秘密被泄露。
他人都以为孙黎枫是毛巾会的掌控人,而九皇子才是天子钦赐和孙王的势力对接的皇子。
但实际上,孙黎枫很多年前就已经投靠了大皇子,这般秘密若不是因为她是叶色毛巾,她也不会知道的。
一旦大皇子和毛巾会有勾连的秘密被泄露,怕是会影响其他所有人对于大皇子的看法。
赵海就是叶夫人口中毛巾会的王,她们的王肯定会成为新一任的皇帝!
而她们,就是辅佐皇帝的新朝臣子。
六枚兰花,出现在叶夫人的手中,她的笑中虽有妩媚,却更多出了一丝恶毒: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今天十五路诸侯可要少一路了。”
旋转的六枚兰花,被萧君赫身边最后一名军士舍命当下,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萧君赫面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即便场中他的貔貅军已经死绝了,即便他似乎已经站在了死亡的边缘。
远处的李避和李之之自然也听到了叶夫人的话语,神秘的毛巾会居然和大皇子有关?
一点点地揭开这毛巾会不为人知的面纱,李避没有直接相信这二人的话语,谁也不知道这冰山一角下究竟藏着些什么。
“李避,你可还认得我?”
突然的搭讪,让叶夫人一惊,莫不是这一男一女才是萧君赫的后手?
萧君赫以悍不畏死出名,带兵作战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全力冲锋。
但,更让萧君赫在十五名诸侯中显得不同的,还是他从不吃亏的性格。
叶夫人眉头微动,不由得向着暗中的角落挥了挥手。
一道笛鸣声传出,早就埋伏在内院之外的毛巾会九九八十一人,径自沿着后院直奔内院而来。
李避看着还在不停地寻找自己儿子的庄稼汉,这才微微点头,应和着萧君赫道:
“萧叔叔,好久不见了。”
这个唯一用正当的手段让栗帝吃了亏的男人,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商人,便是当年李避只有七岁,又如何会忘记呢?
他将一批二手泡湿的,没了一大半药性的药材,以一半的价格卖给了西楚。
换来西楚的名玉,足足赚了四倍。
尽管这些药材没了原来强大的药用,但是终究还是缓解了西楚多年的伤病之痛。
他是泰安唯一一个敢给栗帝卖药的男人,却是让栗帝又喜又恨。
萧君赫兜着面上的赘肉,这一瞬间,却没有丝毫武安侯的气势,更像是一名市井商贩。搓着手指头,轻声道:
“当年你爹给我卖了名玉,我占了一个大便宜。
我这人虽然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但却最懂得礼尚往来的道理。
现在,我还你一块名玉,你敢不敢要?”
李避不知萧君赫是何意,心灵通透的他,只当是萧君赫在这般死局中,其言也善。
“萧侯爷,您看我现在这清贫的模样,就算有天下第一的名玉又如何呢?
倒不如换成金银给我好了。”
“哈哈哈……”萧君赫仰天大笑,笑声中似是有难言的苦涩:
“那我送你金银三百斤,你可敢收?”
“有何不敢?”
“好小子!这般脾气,倒是让我喜欢。”
正说着的萧君赫猛然前扑、滚翻、立身、起式,一气呵成。
刚刚萧侯爷站立的地方,多了三只袖箭,箭头没地,只留洞眼于外,若不是他反应灵敏,这一招就足以让他重伤。
叶夫人再次扬出手中的兰花,直逼还没站稳的萧君赫。
“武安侯胆子倒是不小,勾连西楚的遗子,意图谋反。
今日,便由我毛巾会替天行道了。”
这般肥胖的身躯,灵活一次,如何能灵活第二次呢?
萧君赫终究只是个武将,而不是武夫,面对江湖高手,一样是毫无招架之力。
两道血痕出现在萧君赫的外臂处,咬着牙,萧君赫一番闪躲来到了李避的身边。
李避可不会傻到帮萧君赫去挡暗器,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毛巾会。
不管现在萧君赫是因为什么和毛巾会闹翻了,至少这几年,萧君赫也没少贩卖人口。
帮凶就不是杀人犯了么?
一丘之貉罢了。
下一秒,翩飞于空中的兰花,被一柄圆锹悍然割裂,飘然落于地面之上。
一只老茧的手,狠狠捏住了萧君赫的脖颈,正是那将所有的牢笼查询了一番,依旧没有找到自己儿子的麦亦。
“告诉我,你们把我儿子弄去哪里了?”
萧君赫眼中的惊讶倒不是畏惧,而是刚刚圆锹上爆发出的剑气,让他感到一丝熟悉。
叶夫人面上虽有不悦,可是这柄圆锹让她想到了皇恩榜上消失的那个人,放下了手中的兰花,叶夫人盯紧了场中的那对男女。
可不能让他们趁乱跑了。
李避脚滑鸳鸯步,轻轻握住了麦亦右手的支沟穴,刺痛感让麦亦不禁松开了手,满脸愤怒的他回头瞪向身旁的李避。
“为什么要拦我?”
手边的圆锹横立而动,麦亦的眼底又出现了一丝疯狂。
李避双指轻转,取出一枚定神丸,塞入麦亦的口中,这家伙眼中才重新清醒过来。
放下手中的圆锹,麦亦看着憋红了脸的萧君赫,冷声道:
“我儿子,在哪里?”
“阁下至少先将你儿子的名字告诉我吧?”
“麦趣!麦山稻海,童趣横生,这是他唯一会说的中原话。”
第一百六十二章 麦亦的愤怒【四更求个订阅啊
萧君赫摇了摇头,知道了名字又有什么用呢?贩卖人口又怎么会记得孩子的原名呢?
“他丢的时候十二岁!手中有一柄小铁剑,”
麦亦刚说完,萧君赫还没什么反应,叶夫人身旁的男子猛然一顿,轻声道:
“叶色大人,属下恳请出手。”
“为何?”
“八年前,我在这里的亲弟弟,便是被一名十二岁的孩童一剑封了喉。”
“嗯?”
“刚刚我还以为是巧合,此人圆锹之上的剑气,和那小鬼一模一样。
现在看来,这家伙,就是那小子的父亲的。”
叶夫人嘴角一咧,笑着道:“既然有仇,自然是当场就报了。”
二人的对话声音虽很轻,但在场的武者皆不是凡人,便是吃下了定神丸的麦亦,眼底竟又生出了怒火。
“铲土坪沟!”
麦亦一步便来到了毛巾会之众的身前,不待对方的长刀有所反应,锋利的圆锹直接插入了挡在麦亦前方之人的胸膛中。
宛若铲土一般,麦亦的圆锹直接掀起了那人的胸骨,连带着直接挖出了一团血肉。
扬起这般血花,麦亦径直冲入了毛巾会众人之中,直逼那名说曾见过他儿子的男子。
“砰!”
长刀与圆锹交错而过,常年杀人的毛巾会之人,在二人的武器相触之时,才发现这家伙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
握刀之人,刀不离手是基本功。
这照面的一击,毛巾会之人的右手,竟是被麦亦这一圆锹直接将握刀的手给带脱臼了。
弓步上前,麦亦左脚绕至此人身后,轻折圆锹直接斩去此人的手臂,横肘一压,那人便被麦亦的左脚勾拉,横倒在了地上。
从话音落下,到毛巾会之人被降服,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罢了。
叶夫人轻点的额头还未抬起,自己的身上便被浇了一身鲜血。
“找死!”
十枚兰花直指麦亦,麦亦此刻只想从跪地之人的口中,打听到自己儿子的下落,哪里顾得上他人的偷袭?
“砰砰砰!”
麦亦的身前出现了一个少女,双手拎着和她身体极不相符的长刀,李之之冷眼看着叶夫人道:
“人说话,猪打岔!
一点教养都没有。”
此番之事铁定不能善了,叶夫人双手一挥,众人便酣战在了一起。
李之之护住了不顾一切,要问出自己儿子下落的麦亦。
李避则是护住了身后,那还有诸多疑问没有回答他的萧君赫。
能留在萧府这般核心之地的毛巾会之人,自然不是寻常货色,加之占着人数优势,一时间和李避兄妹打了个你来我往。
这般乱象之中,那贼眉鼠眼的叶夫人悄然来到一处箱子后,似在寻找着什么。
“砰!”
麦亦狠狠地抓住身下之人的额头,用力撞击着地面,口中不住道:
“告诉我,我儿子呢?”
神智不清的毛巾会之人,想到自己惨死的弟弟,想到自己无法亲手血刃仇人的遗憾,狞笑着咬着牙道:
“死了!中了毛巾会的绝学,天残五毒掌,他不可能活过一个月的……
更何况八年了。
哈哈哈哈,感受我的痛苦吧,是你儿子杀了我弟弟,既然我报不了仇,你也不要想好过。
我绑住了你儿子的四肢,活生生地让他菊绽成灿烂的夏荷……”
此人后面的话语,分明是故意编造,深深刺痛着麦亦的心伤。
麦亦的眼中带着愤怒将此人狠狠地拍入了地面,看着那以不可思议的弯折模样,此人显然是活不了了。
一丝狂躁从麦亦的心头爆发。
八年的自责蔓延上他的心房,带着心底的怒火,瞬间浇灭了所有的理智。
腾身而起的麦亦,不论身边是何人,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杀戮。
“贱啊!
贱啊!”
李之之感受到身后的变化,也不恋战,双脚蹬地,猛然冲锋,借着和三人的撞击之力,弹飞跃起,翩然落于院中的牢笼一旁。
空出手的李之之,这才看到李避竟然也在被围攻,本就不能调动内力的李避,面对这般强者,岂不是凶多吉少?
不待李之之出手,麦亦已然杀穿了这些毛巾会之众。
圆锹在他手中简直就是世间的神剑,锹锋所至,必有一死。
比起众人有模有样的招式,麦亦的动作太简单了。
朴实无华,宛若耕地的动作,生生刨开了众人的胸膛。
这般杀人速度,就像喝水一般简单而又快速。
另一边的李避则是慌乱了不少,不能调动内力的他,只能凭着夺来的大刀径自挥舞。
萧君赫擅长冲锋骑战,充其量也就是一般的武者,面对毛巾会的高手也是捉襟见肘。
一柄圆锹插入身前咄咄逼人的男子胸膛。
李避刚刚感觉手边一松,乱舞着大刀的萧君赫压力也是骤然一减,二人身上皆是带伤,长长地出了口气。
下一刻,目光泛红的麦亦,脚踩尸体抽出圆锹,酣然击向面前站着的二人。
“躲开!敢利用老子?等等我再问你。”李避踹开萧君赫,虚步定势,仍开手中的长刀,双手一前一后呈番掌。
倒不是李避不想跑,只是面对皇恩榜上的高手,留给他背身,岂不是在找死?
知道自己儿子已死的麦亦,此刻绝然没有再活下去的信念。
八年的支撑,一语崩塌。
这般心病,又岂是一枚小小的定神丸可以治愈的?
麦亦的眼中,只要是活人,皆是偷盗他儿子的凶手。
“杀!”
侧身横立,卯足了全身的劲,麦亦立起圆锹,蹬地而出。
破空的厉风,骤然发出一震空鸣,麦亦的攻击竟是带动着一丝天地雄浑之势。
此刻的麦亦分明就是一个出鞘的长剑,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这一击,麦亦分明是利用插秧的手法,只是手中的秧,变成了锋利的圆锹。
扭胯而动,李避下潜闪身躲开这致命的一击,右手立掌轻轻拍在了麦亦的肩头。
好家伙,麦亦的身上的肉块,结实的宛如铜块。
李避不痛不痒的攻击,反而更加激起了麦亦的血性。
“拔苗助长!”
第一百六十三章 剑不能丢,父不能辱!【五更求订阅啊
麦亦一声怒吼,锹锹直逼李避的下盘,一道道攻击掀起漫天的尘土。
远处的李之之看不清场中的打斗,就要上前之时,却发现远处正准备离去的叶安然已经到了墙边。
李避侧滑躲开麦亦的攻击,朗声大喊道:
“之之,不用管我,这里一个人都不能逃走!”
跃过墙边的李之之听到院外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当下也不再犹豫,双腿冲地,如那鲤鱼跃龙门,直逼叶安然的后背。
“叶夫人,手中的宝贝给我看看可好?”
“哼!”
叶安然看到李之之这般轻巧的身法,不由得眉头一皱,心里的衡量已经出现,她的身法比不上这个小姑娘。
若是两人一逃一追,她的速度肯定不如这个小姑娘。
“给你!”
张手甩出一片兰花,顺势将手中的东西原地放下,叶安然借墙反蹬而出,迎击而上。
唯一没有战斗的萧君赫怔怔地看着场中争斗的双方,喘着粗气,索性瘫坐在一旁,看向那湛蓝的天空:
“金银啊,你这辈子是不是一点都不开心啊?”
远处的萧金银看着身旁的蒙面之人,分不清男女,声音微颤道:“你这么强,为什么不去帮帮他们三个?
你再不去,萧府外那三人可是活不下。”
蒙面之人摇摇头,尖尖的声音依旧辨别不出是男是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自己的战斗没结束前,帮不了别人的,只会给别人惹麻烦。”
萧金银握紧了肥肥的双拳,恨恨道:“赔大了,这次赔大了。”
萧府的内院之外。
八十一人收到叶安然的信号,当即就要来支援,却是被这里埋伏着的三人死死拦在了这里。
黑衣红云泰安巡捕的身份虽然高贵,可是在毛巾会之众的眼中,却比不得毛巾会高层的命令更让人畏惧。
不畏生死地一次次冲锋,长刀割开这三人的衣物。
便是浑身浴血,那手持长刀的女子,丝毫没有人让众人靠近院墙一步。
以命换命,钰苓的身边已然倒下二十人。
沈知忆本就有伤在身,拼死换去十人,便是靠墙,丝毫提不起手中的长剑。
花费一半人的代价,眼看着就要将这三人斩杀。
那光头模样的和尚,竟是瞬间变了浑身的正义之气。
灭佛成陀!
萧金银看着这惨烈的战斗,深深吸了口气,双手合十的和尚身遭,再也没有活人。
一时间场中站着的,只有那和尚一人。
……
“割谷收麦!”
漫天的尘土影响了视力,麦亦索性换了直来直去的招数,改为大开大合的横扫之术。
借着李避闪躲的声音,麦亦挥舞着手中的圆锹。
圆锹带风,风声割裂了这般灰尘,却是没有丝毫碰到那狡猾如泥鳅的臭小子。
面色苍白的李避不由得苦笑道:“抗药性这么强嘛,我撒了这么多的药粉,便是钰苓也会被迷晕啊……
看来只能用巧劲了么?”
尘土落尽,阳光像是一束束利剑,直射进了这般尘土,照亮了所有的尘埃。
借着这般阳光之照,李避瞬间从药箱中,取出了李之之放下的那柄好友赠送的利剑,反射阳光直刺麦亦的双眼。
得让这家伙没了武器,才好对付!
“推浪!”
借着八震门学来的震动之术,李避模仿海浪,打出一招叠浪。
眯着眼的麦亦,混然不觉这般危险,感受到一丝剑气,他心底的混乱出现了一丝清晰,他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铛!”
如同被三头巨牛撞麻了手臂,此刻麦亦的感觉,和之前被自己撞脱臼的毛巾会之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锋利的圆锹顿然离手。
灰尘落尽,感受着眉心之处的清凉,麦亦没有丝毫惧怕,而是轻喃道:
“趣儿,是你嘛?”
李避见麦亦倒地,空出的右手连点麦亦的曲池穴,以防万一,又再点百汇穴、章门穴。
趁着麦亦失神,李避封住了这家伙浑身二十四条经脉。
皇恩榜的强者竟是强至如此,若不是这次手中的小剑,李避怕是要凶多吉少。
倒地的麦亦愣愣地看着李避手中的短剑,一丝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下:
“趣儿……趣儿……”
“轰!”
气浪瞬间从麦亦的身躯中爆发而出,震散了周围刚刚落下的尘埃,震退了李避。
合境!
这一刻的麦亦像是出鞘的神剑,被封住的经脉瞬间被冲破,速度竟是让李避几乎捕捉不到他的动作。
“咔!”
麦亦的双手如铁钳一般,夹住李避的左手道:
“把它给我!”
“不可能。”
这是李避最大的依仗,之前钰苓夺过一次,感受到李避变化的钰苓没有再挑逗。
这一次,非亲非故的麦亦居然要抢他的这柄剑,李避腾空的右手中,出现了药箱中掏出的一个酒壶:
“命可以丢,剑不能丢!”
这句话,不正是麦亦常给自己儿子教导的话语嘛?
自己家的臭小子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从小就跟着自己学习功夫,这便是他教给他的第一句话。
“儿子?”
听着麦亦没头脑的话,李避也来了脾气:
“儿你大爷!老子是栗帝的儿子!”
右指一弹,酒壶的盖子砰然弹开,李避眼底出现一丝狠辣。
剑不能丢,父不能辱!
有些东西,是要比命精贵的。
“栗帝……李趋么?”
紧握着李避左手的麦亦,突然放开了李避的左手,双眼如波似是没了先前的疯癫,凝视着李避:
“这柄剑,你哪里来得?”
“我兄弟借的!”
“借?”
“他说等他天下第一后,再来取。”
“他叫什么名字?”麦亦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波动,希望在他的心头重新点燃。
“瞿麦!”
李避刚说完这名字,不由得一愣:
瞿麦,麦趣?
巧合?不可能,怎么可能巧合成这般模样。
李避蓦然想起,当初瞿麦不就是带着一身的毒伤上的长景岳么?这般时间,正好吻合他丢失的时间。
“你……你是瞿麦的父亲?”
麦亦双眼流出粗壮的泪水,声音哽咽道:“告诉我,他在哪里?”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李之之VS叶安然
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李避握住手中的短剑,摇头道:
“他说,天下第一了,就会回来。”
“他没死?”
“长景岳救活的!”
麦亦长舒了一口气,一头砸在地上,抱头痛哭……
“戒避大师,庄稼汉愿意跟随您,报您大恩。”
李避此时可顾不上欢喜,握紧了手中的短剑,看着李之之和叶安然的战斗,一时间为插不上手而着急。
自那日受伤后,李避的体力已经不允许他在进行这般高强度的争斗。
李之之自问柳楼的变故之后,便踏入了斗之内力的强者之境。
这般力量虽强,但毕竟不是一点一滴积累而来的,这也就导致了李之之不熟悉自己的力量。
看着她的攻击大开大合,似在压着叶安然攻击。
但李避一眼就看出,这叶安然进行着无懈可击地防守,调动着李之之不断地消耗她的内力。
就像是一个精通钓鱼的老者,懂得放长线,让鱼儿尽力地挣扎。
一旦露出疲软之象,等待李之之的,必然是绝杀一击。
“之之,三分力攻其左路,五分力冲撞其下盘。”
正焦头烂额的李之之听到李避的声音,如闻天籁,攻击的节奏猛然放慢了下来。
掌极崩带动风势,轻巧地拍在叶安然的右肩,不大不小的力度刚好使得她降低重心来应对。
正是叶安然这下压身体的一瞬,被李之之逮到了空隙。李之之的右腿带动着五分之力,一脚朝天阙!
突然变化的进攻方式,让叶安然吃了一记暗亏。
身形倒退之时,李避的声音再次传来:
“一分推龙,二分牵扯,三分鼎天柱!”
李之之跟随着跃起的叶安然同时冲向空中,叶安然见李之之跃起的瞬间,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在空中没了借力之物,自己居高临下的攻击,对方如何能挡?
双手四指间夹着六片兰花,宛如拳刺,鱼翔浅底!
叶安然借着俯击之力,断然挥出双拳,拳风如出水鱼跃,破风冲面。
本该被她借力压下的李之之,竟是浑然不觉其拳的锋芒,兀自逆迎而上。
似要针尖对麦芒!
叶安然嘴角露出一丝狠毒:“不知天高地厚!”
下一秒,叶安然的双眼中流露出了一丝震惊,李之之的双手如同水蛇,好一招魅蛇缠柱,山羊抱树!
李之之一左一右的双手,面对叶安然的双拳时,砰然变掌。
旋转而上,控住了叶安然的手腕。
卸去对方强势的攻击的同时,李之之的双手牢牢控制住了叶安然双手的经脉。
一分推龙力,恰到好处地化解了叶安然的欺压之力。
二分牵扯,李之之的攻击围而不散,将叶安然的身子定在空中。
三分鼎天柱,李之之好似举着叶安然一般,猛然挥开她的双手,卸力之时,咬牙聚力于头顶。
光头撞击在叶安然的颅脑之上。
一丝五荤六素的感觉让叶安然失去了重心,她突然想到,李之之的这些招式不正是李避口中所念么?
李避一脸黑线,别人的鼎天柱都是用脚,李之之倒好,省时省力地用光头就完成了这般攻击。
看着李之之捂着光头嗷嗷叫唤,李避没好气道:
“赶紧结束战斗!”
嘴上这般说着,李避瞅着李之之通红的头顶,心头也是泛起了一丝心痛。
李之之咬着牙,忍着痛,起势而定。
长弓步,立左肘,肘极崩直指叶安然。
感受到被锁定的感觉,叶安然不怒反喜,双手双脚同时拍地,落地的身形轰然而动。
迎着李之之的攻击,叶安然似要同归于尽一般相迎而上。
李避一惊,赶忙挥出手中锋利的短剑,怒喊一声:
“之之,退!”
换命的打法,李避可赌不起。
落在空中的叶安然似乎料到了这一幕,双手挥出片片兰花,击飞李避挥来的这柄锋利的短剑。
李避舒了一口气,脚下划出游鱼步,不顾身体疲软,相向而来。
叶安然看着李之之后退收力的模样,轻笑道:“杀了那家伙,想必你就好对付了吧?”
落于李之之刚刚的位置的叶安然,瞬间蹬地,改变方向的她,十指直逼李避。
武者的感应不会有错,李避虽然拦下爆发巨力的庄稼汉让她震惊,但是此刻的李避,显然也是强弩之末了。
“落红不是无情物!”
兰花的飘香顺着叶安然的身躯散开,连着这般毒素,一同攻向李避。
这一击,势在必得!
没了短剑的李避,如何能抵挡这般漫天的兰花?
赤手双拳就想阻拦这锋利的兰花,未免有点异想天开。
叶安然带着一丝狞笑,又撒出一片兰花雨。
秋风兰蕙化为茅,
南国凄凉气已消。
只有所南心不改,
泪泉和墨写离骚。
李避皱起了眉头,这般攻击当真是循着他的契机而来,刚刚蹬地而动的他,如何能在空中改变身形?
只能减少受伤的面积了。
就要将身体滚缩成球的李避,突然听到一声力喝:
“大师,接锹!”
跪地的麦亦砰然挥出插在一旁的圆锹,李避双眼一亮,回想着刚刚麦亦的动作,双手抓住圆锹的末端,借力打力道:
“割秧!”
顺着圆锹飞来的力,李避腰身一转,瞬间在场中划出了一道半圆的扇面。
像是一柄木伞,挡住了这般兰花雨。
力有所减,却无所殆。
借着留下的力,李避双手握着锹柄,挥洒而出,砰然击退落下的叶安然。
以一敌三,当真是寡不敌众。
叶安然看到庄稼汉出手的瞬间,她的心头已经生出了退意,借着李避的这道攻击,她就要顺势而走。
可还在空中的她,突然听到一丝清冷的声音:
“胆子可不小,居然有心杀我哥,那我如何能留你呢?”
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叶安然当即止住后退的身形,瞬间撒出一道道兰花直逼身后。
顺势转身的她,却没有看到刚刚出声的李之之。
远处的庄稼汉眼中迸发出一丝精光,早年他闯荡江湖之时,曾和一名僧人切磋,那僧人稀奇古怪的身法让他记忆犹新……
第一百六十五章 父爱【两更,今天怎么也得五更!】
无论他怎么动弹,对方总是站在自己身后。
佛门绝学:如影随形!
这不正是这个小丫头使出的身法么?
连续环绕一圈的叶安然始终没有发现在她身后的李之之,不知何时,李之之的手中出现了李避挥出的那柄短剑。
西楚承影,承风之影!
下一秒,李之之的气息更是让庄稼汉大惊,这是剑势?
只是这攻击的动作,怎么和自己这么像?是刚看着自己的动作学会的嘛?
这是天生的剑术天才?
庄稼汉麦亦的眼中出现了一丝不可思议,承影剑中爆发出的气势,竟是连带着那片沙尘都吹散开来。
“你要我哥死,那我就不能让你活!”
蹬地而起,旋身翻转,如同鹰击长空,纵身跃起。
锋利的短剑瞬间插入叶安然的后背,受力的瞬间,叶安然毫不犹豫地挥出双手直逼身后。
却不想李之之竟是速度更快,沿着叶安然的身体快速旋转一圈。
“刨地!”
横起短剑,李之之双手向上一翻,轻声一喝,大块的血肉砰然落于地面。
这番动作,和麦亦之前的锄地翻土的动作一模一样。
叶安然的眼中露着一丝难以置信,至死她都没明白,这个小姑娘怎么会爆发出如此威能的攻击?
她还有很多遗憾,她还有很多任务未完成啊!
不瞑目的双眼,就这般撑着,像是要看清这江湖,却又看不清这片江湖了。
场中的战斗结束,李避和李之之可顾不得心头的疲软,李避走向了萧君赫,李之之走向了叶安然放在原地的东西。
“想不到戒避大师竟然如此厉害?”
轻轻坐在萧君赫的身边,李避看着场中的牢笼呢喃着:
“跟我讲讲这么做的目的吧?”
“还请大师明示。”
“何必装糊涂,浪费时间呢?日轮花本就是我的组织,不然你又为何打发沈知忆专门来找我呢?”
萧君赫拍着肥肥的肚子,淡笑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一眼就被看透了所有的底牌。”
咳咳,正笑着的萧君赫突然咳出一地鲜血,刚刚的混战,莫非他受了伤?
李避当即捏起了他的手腕,这般嘈杂的乱象,分明是体内的经脉、器官,早就被剧毒侵蚀了!
看着李避眼中生出的不可思议,萧君赫借着那名贵的丝绸之袍,擦去嘴角的鲜血道:
“早年征战,以为别人好心相救,没想到是救好了我的病,同时也拴住了我的命。”
坐直身体,萧君赫整了整衣服,双手抱着后脑勺,缓缓讲述道:
“狡兔死,走狗烹,世间最难入的便是帝王门啊!
我本只是为了过上好日子,才会拉起山头打拼天下。
这人的**啊,总是不满足的,一旦尝到了一丝甜头,就会迫不及待地想着更远的**。
自古人生最忌满,
半聋半哑半糊涂。
半善半恶半随心,
半智半愚半圣贤。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由来只有新人笑,
哪还听到旧人哭。”
李避看着眼前五十出头的男子,突然觉得很陌生,这般衰老的模样,可和日轮花给他的情报不一样啊。
从来征战不留退路,从来都是死战。
战前不留粮,战后只骂娘。
号称泰安貔貅,吃进去的绝不会吐出来的武安侯,居然会说出这般无力的话语?
一声苦笑,似要告别春秋。
“我最爱的女人,身死后被毛巾会换了尸体,便是我能坐拥夔州这般心腹之地又如何?
你知道双手握不住心爱之人的痛感么?
她要我们的孩子不再吃苦,她说想过上富裕的日子,我拥有了一切,却是永远也看不到她的笑脸。
便是再有钱,又有何用?”
萧君赫指着院中的牢笼,继续道:
“我不顾一切手段地挣钱,终于来到了毛巾会的内部,但我始终得不到他们的信任。
充其量我不过是他们的一个保护伞罢了,替他们继续进行着这般人肉的交易。
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吸引更多的天灾**而来,吸引足以能搬动毛巾会的大气运者而来。
破开我的保护伞,一举歼灭所有的毛巾会,让他们彻彻底底的暴露于朗朗乾坤之下……”
“这就是你让我来的目的么?”
李避冷眼看着萧君赫,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怒火,被人这般利用,任谁也不会好受。
“你和你父亲简直长得一模一样,戒避不就是李避么?
我会让天下人知道是你戒避大师……西楚的皇子毁了这毛巾会。
所以我会花万金悬赏你的项上额头。”
“你倒是好算计啊。”
这一刻,李避终于明白了,为何萧君赫会让日轮花带走他的儿子萧金银。
借着场中之事,大肆宣扬李避毁了萧府,毁了毛巾会。然后他才有足够的理由去悬赏李避的人头,向着泰安效忠。
就是他死,赵邦也会给他一个好的谥号。
这样被日轮花夺去的萧金银,也就有了两条生路可以选择。不愿待在西楚的他,还能名正言顺地接管萧府的势力。
在世人眼中,李避得到了萧府的财产,富可敌国,才会悬赏萧金银,甚至悬赏另外的七名皇子。趁着这般势力,复国西楚,向泰安宣战。
世人却不知,这全是萧君赫生前的布置。
萧君赫以己一死,落得所有的好名声,还能为泰安培养一个强大的对手。
他就是在赌,赌李避一定不会死,赌栗帝留下的后手,足以让李避抵挡所有的重压。
他也是在逼迫这李避,不得不站在毛巾会的对里面,不得不提前去面对强大的泰安。
萧君赫眼底露出一丝残忍,他看着李避道:
“我不祈求你的原谅,我就是一个从不吃亏的商人。
但我更是一个父亲!
让我的儿子去西楚,就好比是出嫁女儿,我死了以后,万一我的儿子在西楚被欺负怎么办?
所以我必须让你看到他父亲的决心!”
李避不禁鼓了鼓掌,既为自己心头叹服的技巧,又为一个爱子如此的老父亲。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以为的以为,什么时候对过?【求个订阅呀
萧君赫一直注视着李避的表情变化,看着他眼中逐渐消失的愤怒,不由得微微一愣,皱眉道:
“你为何不恨我?”
李避无言,该恨么?
肯定是恨的。
萧君赫的做法如果让泰安知道,等待西楚的铁定是十四路诸侯的合围,他们会失去所有发展的时间。
即便他能将流落在各地的西楚先人召回,也难以抵挡现在的泰安。
反而是可以帮赵邦练兵,本就岌岌可危的泰安皇朝,现在最期待的就是一场暴动。
这样,泰安散开的势力,就会逼不得已凝成铁板一块,赵邦正好可以利用这般机会收回散落各地的兵权。
众人都不傻,都知道时机未到,所以谁都不会做这出头鸟。
可西楚的出现就不一样了,旧朝遗子,本就该灭。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一旦萧君赫的计划完成,西楚接下来的处境一定会很危险,耗费多年的一切布置都会显得被动。
李避叹了口气,悄然说道:“你和我爹真的好像,都是甘心用生命去搅动天下啊,虽说被你利用很不爽,但看着老爹的影子却又让我心头一静。
你说,我爹死得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坦然?
不用承受年老之人的病痛,他就站在巅峰,甚至不愿让别人看到他老去的模样。”
李避的双眼泛红,喃喃道:
“你们怎么就这么残忍,一点都不想想活着的孩子还剩什么么?”
萧君赫指着这里的一个个牢笼,反问道:
“难道他们就没有疼爱他们的父母了么?
李避啊,我告诉你,坏的不是这些买卖,而是这个时代。
你以为这些人都是我们抢来的么?
不是的,是他们的父母过不下去了,不得不用自己的孩子来换银子。
一旦他们尝到了这种买卖的甜头,就会想法设法地去再弄新的孩子来。
可能自己生,可能去抢,可能去偷。
你说,让这些人走上这条路的,不就是这个混乱的时代么?”
人心渐古,残叶凋零。
李避捏紧了双拳,僧衣飘然而动,只听得他一字一顿道:
“放你娘的狗屁!”
麦亦微微一愣,原来戒避就是西楚的李避……
本已经听进去了萧君赫的话语,麦亦心头的仇恨减少了几分,此刻,他却不懂李避为何会如此咒骂。
“萧君赫,你知道么,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你妻子韩初桐的死因你不知道?
她的尸体丢失,你明明知道是毛巾会的买卖使然。
你以为你打入了毛巾会的势力之中,学着隐忍,有一天配合他人,里应外合就能颠覆毛巾会,为你的妻子不知下落的尸骨报仇么?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路上,又害了多少个家庭?
别动不动就把一切归根到时代上,说到底你就是个自私的人。又有多少个无辜的家庭,被你害得妻离子散呢?
如果当初你坚决一点,能像你上那战场一般,不留退路,毛巾会又怎么可能发展到今天的这种地步?
你这怕死的嘴脸,临了了自己感动自己,觉得自己为你儿子铺好一切的路。
你以为的你以为,什么时候对过?
口口声声这个时代的错,你岂不是又在助长着这个时代的妖风邪气?”
李避的连环发问着实让萧君赫陷入了沉思,一旁的麦亦也是缓步走到了萧君赫的面前。
“啪!”
清脆的一巴掌扇在了萧君赫的脸上。
麦亦咬着下嘴唇,干裂的嘴皮抽动着他的愤怒。
萧君赫身份高贵何时受过这般侮辱,他可是武将,脾气也是极大,张手就要还击。
麦亦毫不犹豫地又是一巴掌扇在萧君赫的脸上,冷声道:
“你我虽是身份差别极大,但我们都是毛巾会的迫害者。
你的这番作为,就像地里的野草,以为自己在替庄稼遮荫避阳,实际上就是个害虫的行为。
若不是你,或许我的儿子也不会丢在九黎城。”
麦亦左手抽出圆锹,终究没有挥下去,两巴掌足够了。
毕竟他的儿子可还没死,他这八年渐渐崩溃的希望重新出现,那般执念也就在消失。
眼中的清明终究站稳了上风。
呼出一口长气,麦亦松开了握住萧君赫的右手,冷声道:
“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不妨告诉你,可能有一天你的儿子还会恨你。
若是你的孙子或者孙女,有一天被毛巾会带走了,想必你儿子的心情,也就和现在的我一样了。
不过,你也感受不到了……”
麦亦的话语像是一柄巨锤,敲在了萧君赫的心底。
轰鸣声骤而爆发在他的心底,李避看着萧君赫这般模样,轻轻摇头道:
“你这般剧毒已经攻心,我无能为力了,既是将死之人,我也懒得和你计较,你想不想再见见你的儿子?”
萧君赫咬着厚厚的嘴唇,眼中泛着一丝纠结的光线,右手握住了一瓣叶安然的兰花,苦涩地咧嘴道:
“算了,这般狼狈的样子让他看到也不好……
谢谢二位大侠的指点,萧某一辈子没想通的事情,终于想通了。”
“你看,到这时候,你还是这么自私。
你不想见你儿子,你有没有站在他的角度问一问他想不想?
自始至终,你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拼命地给予。
他可能想要的只是一个苹果,你却要塞一个梨给他,便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梨又如何呢?
你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李避张手射出一道红色的信号光芒。
远处的高山上,清冷的声音传出:
“少主问你,想不想去见你父亲最后一眼?”
最后一眼?
萧金银眼中露出一丝难以置信,他健壮的老爹,这是要死了?
掐着手指,萧金银算计着场中的一切。
身旁之人不屑地轻笑一声:“你们父子还真是像,到了生死的关头还在计算着得失……”
萧金银掐着的手指,停在了中指第二个指节上,下去就是必死,他还没来得及去算不去会怎么样。
想着那个肥胖的胖子从小对待自己的点点滴滴,羊羔跪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