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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笔落青花     医不容慈txt下载     医不容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一夜陨落七仙女

    “当初我给何裴浩看病,他那肾阴虚可不是装出来的,膝软腰痛可不会是这么悠闲地坐在马背上!”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假扮何裴浩?”

    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选夏王朝的钰姓之人的面皮之术冠绝天下,不知道此人是不是六名钰之一假扮的何裴浩。雁门关的水,也不是一般的深……

    李避躺在女校书身边道:“马上就天亮了,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翌日,天还未亮。

    问柳楼中有不少通宵的酒客,一个个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着自己清醒时不敢说的话。有人说自己是西楚遗民,有人说自己要做武林盟主,有人愤恨自己的父母为何不是当朝的官权之人……

    这般话总是没人当真的,陪酒的姑娘们收了银子便早已离去。君芷茵趴在楼门边的迎宾台上,看着楼上的正房沉默不语,此刻她有点后悔让女校书买来那猛药了……

    一整夜了,除了开始有点大的动静以后,自己的七仙女们便再也没有出过声。

    隔夜收来的金,便成了自己独有的钱!

    今日又是新的一日,君芷茵不由得想到,若是每日都能进一两黄金该多好?

    若是那样,自己就可以买尽天下所有的女子,赚尽所有男人的钱。对了,也是时候该往楼里进几个白净的小生的,七仙女总得有七个牛郎配呀!

    想到边关的那群一休假就来问柳楼的如狼似虎的将士,君芷茵浑身一抖,后背倚着栏杆喃喃道:还是女子经得起折腾,这小生难养不说,还容易死啊……

    “啊!”

    凄厉的叫声洞彻整个问柳楼,似是要掀破这金碧辉煌的瓦顶,钰苓的声音带着丝丝哭腔,仿佛是看到了多么可怕的事!大厅之中不少酒客纷纷扶头而起,酒劲也是被这尖叫压下去几分。

    人多胆壮,众人想到昨夜可是爽坏了那莫老头,七十多岁的人让女子发出这般尖叫,莫不是想提了裤子不认账?那他们可不愿意!

    睡了七仙女的男人,岂能让他这般无耻?

    君芷茵也是唤出了自己雇来的十多个打手,浩浩荡荡近三十人站在了房门之外。不待他们敲门,赤衣仙女便是带着凌乱的衣物惊恐着一头扎进了君芷茵的怀中。

    感受到君芷茵的颤抖,这般柔弱的钰苓激起了众人的保护之欲!看到她梨花带雨露着白皙玉露的肩臂,众人的心头升起一丝邪火,便是今日有个妖魔鬼怪他们也能群起而攻之。

    像是一场求偶的比赛,谁叫骂的声音最大谁就能得到女子的芳心。有声音不占优势者,当即一步跨入这一辈子都不曾进入过的屋内!

    “啊!”

    提前争先恐后进入的几名的男子,看到屋中的场景,发出的尖叫声丝毫不弱于钰苓,男声雄浑的低音像极了乐府中善于唱悲歌的老先生,又像是出丧时的那般痛心的哭丧人。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待看清屋内的状况,三十几人瞬间消散一空,只留了君芷茵呆立在场中。

    双腿发抖,浑身发颤,君芷茵只当是昨夜喝了酒的胡思乱想,以为莫泊怀有可能震碎自己的七仙女,却没预料到真的会看到这般残忍的景象。

    七仙女横尸六具,一具竟还是无头之尸,莫泊怀浑身是血不知死活!

    本该是满园春色遮不住的春宫图,却想不到是这般血腥的恶图……

    衣冠不整的李避刚刚打开屋门,便看到呆若木鸡的君芷茵满脸震惊地站在房外。早有预料的李避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就要栽倒的大娘娘。

    “公子,扶我上床歇息一番可好?”

    横抱起这女子,李之之在房门后小声咒骂着什么,这次江湖行她是发现了,她哥身上对于女子有着一种奇特的魔力!

    无论老少,皆是会被他吸引。这可比她意外得到的神秘力量要神奇的多,想到李避幼年受得苦,李之之不禁摇头自语:这就是苦尽甘来吧!

    长景岳对于李之之来说绝对是人世间第一福地,她在两岁时就跟着李避到了这里,在她有映像之时,那便是除了李避之外,所有的人都是好人。

    每次李避从那艰苦的武术基本功结束,或是认错了药材,或是写错了药方,被大师傅惩罚后。他都会来欺负自己,最喜欢把自己弄哭,哄笑,再弄哭!

    这也是李之之能在武术上突飞猛进的直接原因,可当她发现自己比李避要厉害的多的时候,他欺负自己的方法也就变得更高明了。

    总是一步一步引导着自己走上一条要倒霉的路,即便自己仗着武艺高强,却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李之之在一旁是越想越气,在那几乎没有外人的长景岳,自己好像总是在吃亏,可为什么就是感觉离不开李避呢?

    这么呆呆地想着,李之之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中。

    君芷茵看着李之之这呆滞的书童,静静地站在一旁,不由得想到:这公子不知愿不愿意将这小女娃卖给我呢?

    一想到自己损失了六位仙女,这给自己问柳楼带来的灾难可是毁灭性的。江湖都讲究一个缘分,自己这里一次死了这么多姑娘,有忌讳的人可不会再来她这里了!

    再想到周围几个青楼老板娘看到自己这般模样,岂不是得高兴地今晚要亲自接客?

    “大娘娘!赤仙女……赤仙女……投河自尽了!”

    君芷茵躺在床上差点昏死过去,这一定是梦,自己的七位仙女这下可真是一个不剩了!可怜的赤衣,任谁看到自己的姐妹这般死去都会想不开吧!

    “该死的梦,快醒来吧!”

    李避穿好衣服,摇头道:“大娘娘,多谢款待!虽说现在离去多有得罪,但是小生还准备考取一个好的功名,这般血腥之地实在多有忌讳。

    抱歉……”

    说罢,李避便和李之之消失在这问柳楼外。

    君芷茵呼吸加速,看到身旁的女校书,不由得轻声道:

    “小书!小书!那人给你钱了嘛?”

    女校书感觉浑身发软,意识还处于半醒半迷糊之间,轻声呢喃道:“要什么钱,我要死了啊……”

第三十二章 暗波涌动!

    君芷茵越想越气,自己平白丢了七仙女不说,剩下的女校书居然被人白嫖了?这般委屈可不是一锭黄金能弥补的!

    突然听到屋外一声高呼:

    “九皇子到!”

    君芷茵满面惊恐,想通什么的她,连滚带爬奔向门口,痛哭流涕道:“皇恩在上,陛下为小女子做主呀!”

    ……

    白马营。

    钰苓看到李避和李之之摇晃着走来,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笑道:

    “没点文化,还真听不懂你说在哪见呢?这是想通了要跟我们去边关嘛?”

    李之之掐着李避腰间的软肉,这家伙那视线分明就没离开过钰苓若隐若现的高峰!

    李之之一副捉奸在床的模样道:“你们什么时候还约定在这里见面了?”

    钰苓坏笑着抖了抖自己的妖臀,双手向后捋起乌黑湿润的秀发,娇媚道:“就是昨夜啊……”

    李避看着李之之这气鼓鼓的模样,似乎一见钰苓她就格外激动,不对!应该是一见女子她就变得这般模样。

    吃醋了?

    李避揉了揉李之之的额头,真不知道这小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轻笑着解释道:“咱们离开莫泊怀的时候,我给大姐留了句藏头信,约定了我们在这里见面。”

    李之之当即想到昨夜李避对赤衣女子说得莫能两可的话语,细细一品:“大姐,白、马、应,再见!”

    原来如此!

    说到二人为何当夜不走,不是李避当夜不想离开问柳楼,而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让每一个身份都有头有尾的结束,才不会被人怀疑。况且他还要给这毛巾会准备一份大礼,不能让郎中被人怀疑进来。

    找到一坛烈酒,李避灌满了小药瓶,小心翼翼地放在药箱之中,三人一同从寻夏城墙头无人的角落翻离这里。

    问柳楼。

    寻夏县城知县虽从不来这问柳楼,但是暗中君芷茵也没少派姑娘们上门拜访。叶慕波此刻心头也是格外焦急,以他收到的消息,最后一箱阿芙蓉是送到了六公子的手中,那藏在这里的六位女子又是为何出事了呢?

    九皇子赵泽细心地检查着每一个死者的伤痕,屋中唯一活着的就是莫泊怀,这老家伙攒了半辈子的钱,就为来这里风流一次。没想到出了这般事,心脏都差点吓得炸裂开来。更别提还能提供什么有效的线索了。

    赵泽想到那日包子铺的死者,和这几人一样,都是中了一种无名的毒药。但让他奇怪的是,第一次的死者背后中剑,应当是及其一般的手法;

    忠烈苑中的毛巾会分会却是被孙王手下的绝命手刀洞穿的尸体;现在这问柳楼中不止有手刀,这破碎的黑衣女子断颈的招数,莫不是当年的八震门?

    六女身上皆是搜出白色的毛巾,赵泽双眼一眯,这是毛巾会在清理寻夏城中属于自己的势力么?刚刚发现的线索,这就被中断了,毛巾会倒是好毒辣的出手!

    以六人倒下的方向来看,此人铁定和毛巾会关系莫逆!

    看着胆颤心惊满头是汗的莫泊怀,赵泽心头默念:莫不是那小郎中既是孙王的手下,又是选夏遗民八震门人?

    若是辅国大将军孙黎枫和八震门勾结上,那岂不是说孙王已经得到了半个江湖?

    毛巾会、八震门、孙王、边关尸体案……

    “孙黎枫,你这条鱼,可真肥啊!”

    听到女校书和一带有书童的男子共处一夜,赵泽进入屋中,一番仔细地盘问,女校书有心回答奈何浑身如面条一般,根本提不起一丝劲!

    此刻九皇子已然有了一个猜测,跳河自尽的赤衣应当就是清理这里的杀手,当即给身后黑衣男子下令:无论死活,必要寻到尸体!

    九皇子恩临问柳楼,这可把绝望的君芷茵高兴坏了。尤其是九皇子和女校书独处一室,失了仙女得到皇子恩宠的女校书,显然不是一笔亏本的买卖,怪不得说福祸相依呢!

    问柳楼的女校书,一时间成了寻夏城中第一花魁!只因为临了那人的恩幸,现在的身价可是要比那七仙女七人合起来还要值钱!

    君芷茵再没那般失落之感,至于死了的六仙女、投河的赤衣,便成了这江湖中的一捧散沙,风吹过,沙便消散于空中,不留任何痕迹。

    孙府。

    接到线报的孙黎枫静坐于孙府八仙木椅之上,一身蟒袍不怒自威,轻转着手中的一提开水瓮,一一烫过手中的各个茶具。二指撮起一小团产于于东南山脉的名贵茶叶,曾经只供奉于皇室的千堆龙井,缓缓平铺于杯中,用开水烫展道:

    “毛巾会这两年大肆发展,涉足江湖,涉足庙堂,的确是时候该清洗一下了!”

    滤去杯中水,只留洗净的茶叶。高高地悬起手中开水瓮,高点下注,直冲杯中,茶叶兀自翻滚旋转,不禁生出一片浮沫。

    轻轻刮去这浮沫,孙黎枫呢喃道:“小小的一个寻夏城,老茶也就叶慕波一人,我向来不喜用新茶。缺了历练,办事自会虚浮;我也不喜欢和新茶打交道,他们不像我们这般怕死的小心翼翼,太勇敢了也不好!

    总得需要开水烫一下的……

    一个小郎中,居然就掀翻了我整个寻夏城中的三座分会,是敌人太强了呢,还是你们安稳日子过久了呢?”

    跪在门外的子舒、昆定,哪里还敢抬头?绣有鲤鱼色的毛巾静置在二人头前,杀人如麻的二人此刻犹如等候在刑场的铡刀下,静待着死刑的宣判。

    转着手中的杯子,静等着茶香散发而出,孙黎枫这才低斟起茶杯,将泡好的茶水倒入面前的茶盅之中。茶香带着一丝雾气飘然而起,像是带高了屋内的温度,跪着的二人额头落下豆大的汗珠。

    “天下十五路诸侯,既然陛下信任我,让我管控这西北直通祥符的这一通路,那我总得要做点动静出来的!

    你们准备领取新的身份,去那寻夏城准备接任知县,做好县试的准备!”

第三十三章 来救人亦是来杀人!【下午下课再更

    如蒙大赦的子舒与昆定,跪谢后退出孙府。一路悄声无语,没有丝毫议论。

    孙黎枫喝下泡好的茶水道:“叶慕波这废物,没什么价值了,让他去刺杀皇子吧。记得,别让皇城司发现迹象!赵泽虽然无法调动皇城司,但是终究他还是皇子的身份啊!”

    一道黑影当日便离开孙府。

    呼出一口长气,孙黎枫看向西北道:“二公子,你又何必孤身一人去那西域呢?便是你能完成那般宏伟蓝图,又如何与整个中原抗衡呢?”

    西域。

    接过何裴浩送来的阿芙蓉的赵涛,此刻带着身后只剩下的三人,狼狈地躲在羊群之中,闻着这般草腥味,男子看着自己布满砸痕可刀枪不入的真丝内甲怒极反笑道:

    “六公子,当真不错,居然能想出这般杀人手段?不简单啊!倒是我一直看轻了他……”

    赵涛想到自己带着一箱药材,原本是去与西域十六国中最强的楼兰结盟的,却不想在欢声笑语的歌舞中,居然打开了一箱屎?

    让他没想到的是西域十六国均是派来了使节,自己这般丢面,可谓是断绝了自己计划好的路!

    楼兰如何能忍这番侮辱,当即派出重甲之士要斩杀这中原贵客。

    赵涛带来的三名宫中高手为了掩护他,留下断后八成是活不下的,剩余三人保护着赵涛进入了这般羊圈之中躲藏,众人也是各个带伤。

    想到那个一直追击着自己的胖子,赵涛就忿忿地抓住一只羊,直接用牙咬断了它的喉咙。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般屈辱?

    这一切,都归功于自己无比信任的六公子!

    还有自己的皇叔,孙黎枫!

    原来这些都是巴不得自己死在外面的人,那就等着我的报复吧!

    ……

    “哥,我们为什么不能租一匹马?”

    “没钱!”

    “你这一路帮那么多人看病,就算你只收一半钱,剩下的钱都去哪里了?”

    李避看着李之之背后背着的鼓鼓囊囊的一大包吃的,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你问问你自己!”

    有钰苓在身边,李之之也不好把这般食物全部放入自己的乾坤袋中,只得背在身上。虽说她个头不大,但是毕竟从小习武,有这般体能也不足为奇。

    “对了,莫泊怀让我把这个给你。”

    《甲子八震拳》,莫泊怀到底也是江湖中人,误解了西楚皇那么多年,又被他儿子救下。心头岂会因给了李避半两银子,就真的忘却这般大人情?

    于父于子,莫泊怀欠这二人太多!

    大恩江湖莫虚言,岂因半银消恩德?

    莫泊怀当日便给在雁门关中的小儿留下一封书信,独自踏上了姑臧城的归程。他已经浪费了一个三十年,剩下不多的岁月,他总要为自己的儿子、为这个江湖留下点什么。

    一如当年泰安攻下姑臧城,听闻自己的三位师弟战死城外时,他是多么的纠结!

    多日后,莫泊怀第一次回到自己离开了三十三年的地方,站在八震门绝学、三位师弟用五震拳开辟的山壑时,莫泊怀跪在山崖处长哭不已。

    愧疚悔恨又岂是痛哭所能挽回?

    “我回来了!”

    八震拳五震力震响山林,群方密探同时赶向各个势力,一日跑死三匹马毫不足惜,一切只因为:八震门又出现一名五震拳!

    ……

    瞥了眼手中能震动整个武林的八震门绝学,李避甚至没有翻开封皮,直接便递给李之之道:“你可以参考一番,对于你的剑法是有用的,若是能使出三震剑,石之内力中,无人是你对手!”

    这么重要的东西,没有丝毫犹豫就送出了?钰苓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李避,转念也不多想,这般兄妹情在皇室中可不是多见的。

    钰苓看着李之之竟是边走边看起这般绝学之书,当真是好奇不已。

    若是换成寻常武林人,岂不得沐浴焚香换衣净面,无比虔诚无比安静地学习?

    这小姑娘的这般行径,若是让江湖武林人看到,岂不得笑掉大牙?

    别人学了一辈子的东西,她竟是当着小人书一般在津津有味地品读,时不时还询问李避一两句。李避也是知无不言,仿佛像是钻研这拳法多年的八震门掌门在传道授业。

    “你练过八震拳?”

    “我是郎中,懂得人体的每一个构造。一医通则百武通,天下武功皆有所通!”

    钰苓不再询问,静静地观察这二人,可真是一对神奇的兄妹!

    还没走到雁门关,钰苓蓦然一愣,李之之的二指间竟是带着一丝震动之气,将三人脚边的黄沙震散于滚滚长路之间。

    “内力波动,经脉长震,收发于心,万法皆通!不要过于为了追求双手震幅,浑身皆可震!”

    李避话音刚落,李之之竟是:

    一步一震剑,剑鸣红日天。

    二步剑双响,两袖成清风。

    三步剑三震,黄沙皆乱离。

    钰苓美目一动,这兄妹二人,可都是世间不可多得天才!

    “哈哈哈,今日,我李之之石境之内,无敌天下……”

    黄沙卷过悠长的古道,不到五十里的路,风景却是截然不同。

    寻夏城作为进入中原的第一座城,春意早已盎然于城中,绿树绿草早就装点起整个县城。

    可越靠近雁门关,仿佛就离离这春天越远,像是跨过了夏天,直接走进了深秋的萧暮。

    多少忠骨埋身于此地,只留黄沙泪,不愿绿意生。

    中原多少文人UU小说盛赞的西域边关情,却不知是这些人用浓血泼洒而成的。

    毕竟都是武者出生,三人赶了近一天的路,也不觉得累,这般路程倒不算得什么。

    李避心头却是在走着另外一条路。

    紫毛巾、六公子!

    这些人是他绝不会放过的,转卖边关烈士的尸体,做成中原官人喜爱的食材,忠骨有恨不瞑目,岂容他人嘴边食!

    捣腾那救人的毒药,官府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贩卖这般毒物是死罪,居然还有人拿他来做生意?

    李避是来这边关救人的,亦是来杀人的!

第三十四章 皇恩榜第一百零八西北王

    危害整个天下之民的药材、疾病、人……都是李避要医治的对象。

    有些病要用温和的药,慢慢调养。

    对于危害之病,那就得用烈药,杀!

    李之之此刻却是开心坏了,若不是之前李避总以她的剑术不够成熟,不让她出剑,说什么当日也要和那黑毛巾好好地斗一番!

    现在的她,有了这三震剑,岂不是杀那毛巾会如土鸡瓦狗一般?

    钰苓好奇地看向这对兄妹,以她十斗的内力,如何看不出李之之的变化呢?

    想到这对扮猪吃老虎的兄妹,钰苓不禁心头替毛巾会叹了口气。那袭杀二人的长工,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若是三人拉开生死战,也不会是这二人的对手。

    “李避,我怎么看不懂你的境界呢?”

    李避可不会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所说此刻二人并不是仇敌的立场。但钰苓终究是选夏的遗民,而他却是西楚的遗子!

    见李避不言语,钰苓继续道:“不说境界,常用的武器总可以告诉一下的吧?”

    “十八般武器,样样不会!千八百门武功,门门不通!”

    看着李避一脸戏谑地挑逗着钰苓,李之之伸出双手学着李避的模样道:“我用双手成就你的梦想!我将必杀的武器,融于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我哥的武器,便是他全身的每一个部位!”

    钰苓微微一愣,浑身都是武器?江湖中有这样的高手吗?

    三人各怀心思,倒使路程加快了许多。

    ……

    何运鸿双眉如星剑,穿一身紫袍金甲犹如参天巨树,傲立于雁门关下,双手倒提巨斧,身后背负一柄长刀,与这天地之气融会贯通。

    就这一人的气势,便足以镇守西域十六国,不敢跃雁门关半步!

    何况他的身后还站着密密麻麻的三十六个方阵!

    博小二穿一身青袍书生之衣,扇着一柄破烂的蒲扇,眯着丹凤眼眺望着远方出现的三道人影,低头看了一圈自己的衣着打扮,喃喃自语道:“我这已经是最好的一身衣物了,虽说洗得发白,总该是完整的。大将军可莫要怪我不识礼数啊!”

    纵览整个西北三军,能站在何运鸿身后的人,也就只有二狐四狼六人!西北狐博小二,便是这运筹整个雁门关之人,至于其余五人,此刻则在边关前线御守西域十六国。

    何运鸿轻咬下嘴唇,心头更生愤怒。倒不是怒他身后的生死兄弟们不够重视此次的接待礼,而是听着博小二含沙射影地说着边关的实情,心头对中原庙堂的一群废官诸侯,愤恨不已。官居西北边关二把手的博小二尚且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衣服,何谈三军的众将士呢?

    就因为怕西北边关强遍全国,不仅不给好的郎中,甚至连必需的生活物品都配不齐。

    诸多将士们受伤后,包扎伤口的药布都是靠着各自的棉布内衣,这也是为何诸多将士除了盔甲,甚至连一套完整的衣物都没有。

    三年,何运鸿在这里三年,却是一年比一年愤怒。

    若不是西域十六国不到秋季不发动战争,对方要是改为软刀子不和他们硬拼只打消耗战,足以生生耗死他们。

    愤怒的血,就是何运鸿滴落在心头的泪,当他的儿子死在他自己的怀中之时,紧捏着他的衣角哭泣道:“父亲,能不能给我干脆的一刀?我不愿意这样苟活啊!”

    何运鸿忍着心头剧痛,生生杀死了自己胸前挨了十四刀、身中四箭的儿子,生命力在战场上如此顽强的儿子,却是忍不住战后无尽的伤痛。

    雁门关又有多少这样的儿子呢?

    何运鸿亲自去了一趟皇宫,整整一百白马轻骑,去时百人,归来三十!

    这就是这个庙堂给他的回答,这就是十五路诸侯朝中退朝时对他所说的“路上小心”!所有人都以为这战争已经结束,和平的好日子已经到来。却不曾想到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在背地里吃着人肉不吐骨头。

    更有甚者,居然明目张胆地倒卖禁药和他战死之军的尸体!

    何运鸿心头能不生反意?

    暗中通过自己的日轮花势力,大肆地收集各个皇朝遗民,尤其是苟活下来的皇子公主。让他失望的是,这些人身上根本没有一丝帝王气脉!

    何运鸿知道自己的能力,若是他直接反叛,带来的后果不过是换一个皇恩榜上的第一百零八西北王而已!

    这时,他想到了当年见过的那个男人,那个号称整个江湖最嫉妒的皇帝,西北慈皇栗帝!这个永远有后手的男人,不是早在十三年前就给自己留好了退路么?

    这就有了他在寻夏城中所做的一切,他要成为大将军,他要辅佐那个归来的少年重新夺取这般天下!

    黄沙滚滚吹向远方,轻拍在众将士的盔甲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在欢迎,像是在无声的悲悯。

    “一个小郎中,能解三军寒嘛?”

    李避和李之之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刚刚还自诩着石境之内天下无敌的她,面对齐整的三十六军近四千人,赶忙躲到了李避身后。

    缓缓站定身子,李避迎着满脸的黄沙道:“何将军不愧是西北王,这般声势,天下何人能敌?为了区区一个小郎中,需要倾派这么多人迎战嘛?”

    何运鸿放声大笑道:“上次着了你的迷药,我就想,一定是我迎接的规模不够大,才让小郎中不满。

    今日,我西北三十万大军虽未齐至,但各个兵营代表均是至此!

    不知小郎中是否满意呢?”

    “想要迷倒这么多人,我的药可是不够的,不满意也没法了。

    晚辈在寻夏城中惹了滔天大祸,不得已,只能来投靠西北王了,前日之事,还请大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这么冷的天气,让这么多兄弟等我三人,实在是不好意思,那就今日看病半价!”

    钰苓眼神轻动,这家伙居然这时候说钱,未免太不会收拢人心了吧?

    何运鸿眉头轻动,这家伙难道就没打算当西北王?

    收钱,岂不是将自己专门为他营造的这般局面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第三十五章 雁门关的殇【万更求个收藏、推荐呀

    何运鸿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斧,红木细柄之上高扬着银白之光的斧身,这般饮血不留痕的巨斧是号令三军的令旗。

    三十六军同时向前猛踏一步,天地间传出三声巨响。

    一响抬腿盔甲声,二响剁地震动声,三响兵器砸地响!

    何运鸿治军恐怖如斯,近四千人的声音,如出一辙,震碎了残阳露出通天火红,太阳似是受不了这般杀气,悄悄没入山坡。

    “西北边军,恭迎御医!”

    嘶吼的杀气,道出天边巨响。万物俱籁,无一物再敢出声。

    李避仿佛感受到面部传来一阵风浪,通天的杀气犹如声浪直击于三人,便是武者的身躯亦是不能承担这般巨力。

    钰苓纹丝不动,李避和李之之同时后退一步。若不是李之之拉着李避,怕是要退出三步不止。

    “哥,你不是说我石境无敌了么?怎么我还不如十二石内力的你?”

    李避转身将李之之抱在怀中,用后背去抵抗着这般震耳发聩的杀气,轻声道:“内力只代表你这水缸能装多少水,至于武功则是调动这水的方式。同样的境界,你一次只能调动十石之力,我却能将全身十二石的内力全部爆发出来,肯定是我强啊。

    但是你胜在持久,我却只是爆发。”

    “哥,男人不能不持久啊……”

    “……”

    “李避,你觉得我这边关之军如何?”

    何运鸿的问话很刁钻,三军之前李避可敢说不?

    但若是赞美,自然便留给了他人话柄,周边肯定有碟探,将自己口中说出的话,传至皇宫。岂不是绝了自己的退路?

    李避不敢肯定何运鸿对他到底是何种心思,但是想到当年西楚众多精兵强将都被何运鸿暗中收服,这些人可是跟着自己老爹打过天下的!

    李避嘴角一咧,既然你要试探我,那便给你看看我来西北的态度!

    “自古以来,为中原悍守边关之军,从无弱者!

    西北边关碎红日,

    悍立国门守疆土。

    马革裹尸不留名,

    中原何来好男儿?”

    三军既静,无一声声响,何运鸿双眼微热,随万军征战多年的他,如何能不理解身边将士们心头生出的豪情?

    好一句“中原何来好男儿!”

    自己本只是想给他垫一步台阶,和中原人保持一个距离,却不想这小子居然直接借着自己的台,收拢起了三军的军心!

    就凭这一句诗,李避就比自己收来的五朝遗民要强得多。

    何运鸿猛然提起双斧,三军异口同声,向天吼出:“恭迎御医!”

    说罢,三军踏地而动,李避脚边的黄沙颤抖四散,让出一条直通雁门关的大路。黑色的盔甲映射着夕阳的红光,隐秘于夜色的黑暗,却又带着汹汹的凶悍之气。

    李避三人径直入关,行至城下,李避看着缺了一角的雁门关牌匾静立不动。

    当年的大楚,没有想过自己的背后会遭遇敌人;悍守西北的西楚,亦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雁门关怎么会腹背受敌呢?

    默立的三军,看着背着药箱的年轻人,带着身边的女子,静静地对着这牌匾三鞠躬。

    掏出药箱中的药瓶,李避倒下接自寻夏城白马营的烈酒,双手抱拳道:“敬先烈!”

    三军触动,何人不生情?

    何运鸿深吸一口气,跟在李避身后进入了雁门关,原本是打算给李避接风的,不曾想李避直接要求去看伤员。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李避在何运鸿的心头中的地位,再次拔升。

    “多谢!”

    “何将军客气了,你知道我的身份,无需这般多言。毕竟我们兄妹很多年没有回家了……”

    李之之拉开这里时才两岁,并无多少亲切的映像,只知何运鸿烧了她的家,闻着这般空气有点熟悉的味道,有点暗藏心底的恨。

    ……

    边关的家军帐,不同于寻夏城的建筑,为了方便随时转移,这里驻扎的军帐均是方便拆卸的大棚。

    掀开门帘,李避缓步进入一座白帐之中。

    哀嚎声、痛哼声,不少战士被五花八门的颜色随意地包裹着。

    军营之人如何能懂得包扎的道理?只要能让伤口不流血,就是实用的办法,至于摔伤、刀伤、箭伤,那就只能凭运气了。

    有人包扎就能活,有人却会伤口流脓而死。

    李之之不知所措地站在李避身后,双眼之中带着愤怒的泪水,她恨西域十六国,恨发动战争的所有人!或许,当年自己的四百名亲人,便是这般煎熬致死的。

    这里躺着的多少人,该是别人儿子、丈夫、父亲呢?又有多少个家庭,就被这样破坏了呢?

    想到韩嘉杰和杜慕裳,李之之不禁触景生情情不自禁地落下两行清泪。

    军伍之中,无人敢对大将军抱怨,但是对于陌生的男子,他们可没必要逞强。

    一道全副武装的身影出现在李避身后,充满着嚎叫的伤兵营瞬间安静了下来!

    “起立!”

    一声肃穆之声,躺在地上的众将士同时起身,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挣裂伤痕也毫不在意!

    除了实在无法起身,只能偏头看来的将士,白帐之中全员皆立,犹如冲锋的战士,做好了所有的战斗准备。

    李避毫不怀疑,只要何运鸿一声令下,这里所有伤兵都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战场。

    何运鸿看着躺在地上的一名年轻人,轻声问道:“他……是何时走的?”

    单腿战着的男子,双眼通红道:“今晨刚走,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他说,他要留一口气给大将军道谢的!是您把他从死尸中扛了回来,但是他就是不争气,撑不住了……”

    说着,男子无声流下清泪,泪珠打在闭眼去世的年轻人面上,泛起一阵嘀嗒声。

    何运鸿蹲下身子,给这年轻人擦干脸上的泪道:“你再等等本将就好了,我给你们带医生来了……”

    嗜血破敌千万层,

    撼国立疆三年整。

    血染金沙不觉痛,

    将军白帐啼成河。

    何运鸿这三年中,死去的伤兵要比直接战死的军士还多,他的心头如何不痛?

第三十六章 西北六雄苓狐大人

    身披重甲的何运鸿此刻犹如一个年迈的父亲,在轻轻地擦拭着自己死去小儿的面庞,自言自语道:

    “李老二,家中排行老二,苍狼军十夫长!为抢一脉水源,率十人与乌孙国百人之伍共战。派两人回雁门关告知水源方位,剩余之人带乌孙百人踏入黄沙之中,八人杀敌六十人,还为我们留下了清澈的水脉!全身留八处伤口……”

    抬起头,何运鸿看向哭泣的男子,继续道:“高朗,西楚旧将,苍狼军十夫长,李老二的老乡,为报仇单枪匹马追击乌孙国残军。一人之力怒退一国,归程陷入流沙,不惜断腿逃生,我说可有错?”

    何运鸿站起身,如数家珍一般,将每一名战士的受伤经过,一一介绍给李避,没有夸张的修饰,最普通的语言却最震撼人。

    “大夫,这样的白帐,我还有十个!”

    李避挥了挥手道:“从今日开始,我尽己所能,需要的一切药材,务必按时备齐!”

    何运鸿双眼通红道:“请先生入帐,我们已经给您准备好了休息的场所。诸位边关将士的伤,烦请您用心了!”

    “他们很多人移动都不方便,还是我去给每一名战士看病吧,将笔墨带来便是。对于中药的熬制方法,我会一并写在处方上,还请大将军派专人负责。”

    何运鸿转身走出白帐,两道水龙从眼角滑落,漆黑的夜晚,在他心头却像是白昼一般。

    西北的天终于亮了啊!

    高朗看着李避,这年轻的男子又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呢?医术一门,博大精深,许多年过半百之人都没悟透,这不过刚刚弱冠的年轻人,又能如何呢?

    怕是大将军病死乱投医,又从哪里挖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想着白帐从一开始的一个增到十个,想到李老二的老爹和自己当年就是西楚的战友,他们一同从龙翔军中退下,李老二他爹便惨死于那场护国之战。

    待到李老二成了自己手下的兵,那悍不畏死,奋勇杀敌的模样更是像极了他爹!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和自己一样,成为了何运鸿手下苍狼军的十夫长。

    可是现在,他们父子二人却是同时离自己而去。人生悲欢离合之意涌上心头,高朗悠长地叹息一声。

    “高夫长,恰好我也姓李,家中排行老二,若是您心中放不下这般悲痛,大可与我言说心头愤恨。”

    “李公子,这边军战士的伤病,不同于内疾,我等这般伤势并无法几日见好。倒不是我打击你的积极性,你可想好了,郎中在这军营中可是最危险的……趁你还没开始治疗,不若趁现在离去,不然何时身死,你都不知啊!”

    钰苓换上了一身男子之装,带着笔墨纸走进白帐之中,轻笑道:“高老头,不知我苓狐可能保证这郎中的安全?”

    钰苓不露声色地站定在李避身后,正如高朗所说,这些年也有不少郎中进入这边关之内。却总是因为一些意外,不幸身死。之所以会由她全程跟着李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他的安全,不过在和李避接触后,钰苓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这小鬼,不杀人就是好事了!连何运鸿和西北狐都中了他的迷药,更别说想刺杀他的人了!”

    这一点,便是何运鸿最满意的地方,能自保的郎中才是好郎中!

    高朗听到苓狐时,心头一惊。边关六雄,二狐四狼!军师西北狐不用多说,这苓狐可是最神秘的男子,精通刺杀,曾一度使得西域十六国,无人敢出城门。

    前几日还听说大将军被人刺杀,高朗还疑惑为何不见苓狐,现在看来,便是对方去接这小郎中了,才让刺客得手。

    苓狐绝对是西北被奉为神物的存在,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见过的也都成了断刀之尸。

    江湖中的高手少有会从伍之人,一方面他们擅长单打独斗,群战的话,会因为不合群而被孤立。在沙场上,被孤立的代价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能在十人的围攻下游刃有余的高手,面对百人又如何能逃出生天呢?对付武林高手,军伍也有自己独特的办法。只要用延绵不绝的攻势,让他们没有喘息的机会,便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也会被他们生生耗死!

    但是这也是苓狐的神奇之处,她的潜伏与伪装,堪称天下绝伦。让你三更死,绝对不会活到五更!没有人知道她会从哪里出现,可能是人可能是物,他有许多掩盖自己身份的独特秘技。但凡是她盯上的猎物,压根不可能存活下来。

    雁门关除了何运鸿和另外五雄,并无人知道这钰苓是一个女子!

    高朗冲着钰苓一抱拳,扶着墙边坐在李老二的尸体旁,摇头道:“苓狐大人出现在他身边,反而更可能给他带来麻烦。”

    何运鸿除尽西楚皇宫后,便全员吸收了西楚的边军。难保这白帐之中没有潜伏已久的探子,虽说这几年没有人从雁门关进入,但是,谁又能确定曾经的西楚边军就没有其他势力的碟探呢?

    高朗自己曾是龙翔军的一员悍将,也是因为被收编的原因,才会被调到苍狼军。擅长骑军会战的他,没了一条腿,又能干什么呢?

    李避蹲在高朗身前,看着他空荡的裤腿,一手按在高朗的另一条腿上。

    还以为李避要给自己整个下马威,来彰显自己的医术时,高朗却是感受到自己的腿上传来一阵有节奏的痕迹感。

    这是在写字?

    “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

    高朗抬起头,看着李避一脸担惊受怕,不由得摇头道:“你这么怕死,我还是劝你赶紧离开吧……他们不是看病时突然暴毙而亡,就是夜晚睡觉时一觉不醒,也有两个莫名其妙消失的……”

    李避眼睛一转,看来的确是有人在暗中限制着西北边军,是紫毛巾?还是六公子呢?这两个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第三十七章 皇恩榜第二黄三千重新出山

    要想知道何人在暗中针对来行医的郎中,只能用一些危险的方法了。

    “看来,只能让自己当诱饵了!”

    深吸了口气,李避掀开高朗的空荡腿部,朝着身后的李之之轻声道:“刀割之伤,伤口红肿。土鳖虫、马钱子、苏木、骨补碎、血竭,熬制三遍,取浓汤内服;半月之内可消肿,侧身固定于马上,还可重回沙场。”

    李之之快速写好药方,标记好数字一,告诉他记得到时按号取药服用。没有理会高朗的震惊,李之之赶忙跟上李避,走往下一个将士。

    高朗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纸条,双手不禁发抖起来,自己还能重回战场?一片小小的处方,居然会如此沉重?怔怔地看着李避的背影,高朗红着双眼道:“谢先生!”

    整整三日不眠不休,李避竟是将近三千名伤员的病候全部看了一遍,对症出药。巡防归来的何运鸿,看到桌上罗列整整齐齐的药方,不禁心生叹意:

    “天不亡西楚,先帝生此子实乃西楚大幸啊!”

    武德营。

    三株细柳依偎在彼此的怀抱中,沿着墙沿悠然地伸展自己的枝叶,几粒含苞待放的绿芽紧贴着柳枝随时准备绽放。从中原被何运鸿搬来的细柳生长在着西北的寒风中,原本一共栽了十株,此刻只剩团抱在一起的三株活了下来。

    这里雁门关最特殊的地方,这里不用训练,没有作战任务,被白马轻骑包围的守护着的最安全的地方,却又是最危险的地方。

    何运鸿对于住在这里的人,只有两点要求:

    一、不准外出;

    二、不准打听军情

    违令者,斩!就这么简单的两点要求,却是先后已经带走了二十多条人命。有手无寸铁的寻常凡人;亦有武艺高超的江湖高手。只要违反了这两条,一律杀无赦!

    武德营中居住的自然不是身份一般之人,这可是何运鸿花费了大代价养出的金丝雀!随着李避的到来,他已经凑够了先朝五代的所有皇子,反正是都有着皇帝气运之人。

    此刻,何运鸿恭敬地站在寻夏城忠烈苑的最后一个药店边,一方面他是来采购药材,另一方面可是要请这老者出山的!

    别人不知道这老头的来历,何运鸿可是一清二楚!

    妙手圣衣医白骨,泰安定皇黄三千。

    号称三千不救,救人三千的富贵老者——黄三千。生于六朝纷争之初,博学百家之学,独得药法回天之术。曾经求他治病的人数不胜数,但是被拒绝得更多。

    黄三千救人要求极多,非大富大贵大气运者,不救!非逆天改命影响朝代者,不救!非庙堂文武高官者,不救!

    救一次人,出手就是三千两黄金。

    众人只知他姓为黄,这三千的外号便是后人添加。很多人对他有怨言,埋怨他见死不救,但是当今天子便被此人救过,何运鸿也被此人救过!不得不说,被此人救过的皆是天下江湖各个领域的鳌头人物。

    黄三千带着小男孩静静在给那半株羌活浇水,春风拂过小孩的衣袖,带动着花洒中的水摇曳向侧面飘去。瞧得此状,小男孩立即后退一步,看着水全部浇在羌活之上,小嘴才微微长出一口气。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黄三千没有打扰小孩的背诵,每隔两天,他必然要拉着黄三千来这里浇水,然后背一遍他母亲教他的《三字经》。

    小男孩从没有在这羌活面前哭过,也没有冲着它喊过爸爸妈妈。落红不是无情物,那么人死呢?人死却是无情的,除了伤心不能留给后人任何东西。

    黄三千静静地看着小男孩,何运鸿在院外静静地看着黄三千。

    放下手中的水壶,小男孩看到一朵缓缓飘落的柳絮,白色的丝状物,轻轻地飘在空中,重重地落在他心头。

    “师傅,你说这天下有多少聪明人呢?”

    黄三天掐指一算道:“若是不算我,聪明人挺多。”

    小男孩微微一笑,他的师傅从来都是这般,自问武功天下第一,医术天下第一,智慧也是天下第一。懒得去和黄三千计较,小男孩抱着头道:

    “我不想看书了。”

    “为什么?”

    “我觉得他们写得都很好,站在他们的时代可以算是不错的文章。”

    “所以就不想看了吗?”黄三千抿嘴一笑,自己这半路收来的小徒弟,倒是和自己很像。

    “带走另外半截羌活的哥哥,很不一般!他的身上,有比这些书中都要厚的东西,我想去跟着他学一学!”

    黄三千突然乐了,自己这傻徒弟,莫非不知道自己可是皇恩榜上第二位的,通晓三千大道的黄不知!心头这般想,黄三千轻轻挥开落于眼前的柳絮道:

    “那家伙虽说命不错,气运深厚,可是和凡人接触太多,活不久的……”

    “活久了,又有何用呢?”

    黄三千一愣,这小家伙……

    “活久了,啃不动肉喝不动酒,倒不如趁自己最有朝气的时候,做一些不后悔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呢?”老者轻轻一笑,试探地问道。

    小男孩看了眼院外的何运鸿,略微一点头,何运鸿意外地回了一个友好的笑容,他不知黄三千的身边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个小孩。

    “想做的不多,灭了日轮花和皇城司的心,倒是有的。”

    黄三千这一瞬间感觉这小男孩却是要比他还要高深莫测,都怪自己……无事做时,何必要把天下的势力划分给他看呢?

    转念一想,就算这小家伙是魔头又如何?自己又还能活多久呢?这个混乱的天下,毁了也就毁了吧!

    黄三千拍拍衣袖,负手于后,兀自转身道:“过了今年清明,我打算去雁门关教书,不知何将军可有空余的房屋?”

    久候在门外的何运鸿长谢不已,三年请这老者出山十次,八次被时机不够拒绝,一次被气运不足推辞。

    这一次,天时地利人和,何运鸿占齐了!

第三十八章 乌鸦坐飞机【求个收藏推荐啊

    何运鸿想到老者身边的小男孩,似乎正是这六七岁模样的小家伙,帮了自己请动黄三千出山。

    何运鸿同时抱拳道:“多谢小公子!”

    “师傅,你说西北圈养了三龙三凤,皆是可以搅浑天下之水的人物,我去了会不会影响他们呀?”

    “不会。”

    “为什么呢?”

    “因为已经有一个人先你一步进去了,三龙三凤,最好不要去招惹那小家伙。练了一身医术,学了浑身的杀技!若是惹到了他,怕是会被连人带骨头一起吞了!

    而这边关之外啊,还有另一个老头,上次派了他的徒弟出手封住了寻夏城所有碟探的密报传信;在那西域国,还有一对连体凰,等待着你的小哥哥去救援呢!”

    小男孩双眼一眯,对于李避的好奇越来越浓了,再次提起手边的水壶,朗声道:“羌活,喜阳喜水,两日一浇水,勿忘勿忘!”

    黄三千轻笑不语,这小家伙也有趣,前脚说着要将这两个名满天下的谍报机构给拆去,后脚又对这两个机构明说暗道着事情。

    此后不久,单数日皇城司的碟探便会进入院中暗中浇水,双数日日轮花之人便会前往浇水。二者皆是不知对方所为。不怪他们傻,只当是彼此的隐匿功夫都极其高深,对于老者重视的孩子吩咐的事情,如何不敢不照办呢?

    道统三年,四月四日,清明节。

    凡间有人传言:

    人死鬼魂生,

    莫叫浮云游。

    清明燃黄纸,

    越河递温情。

    淅淅沥沥的小雨浇湿了整个春天,西北虽是春之晚至,总归还是在这雁门关中带起了一片绿色。李避带了两打黄纸,一半烧给这一个月他尽力仍是没能救回来的将士,另一半却是要去西楚的遗迹看一看。

    当初何运鸿攻下西楚皇室之时,一把大火焚灭了所有西楚存在过的痕迹。为了防止西楚先皇的骨骼被偷盗,何运鸿索性又将所有尸骨收拢在一起,像是炼制仙丹一般,焚尽了四百具尸体的骨头,扬成骨灰撒在了用于埋葬烈士的坟冢。

    撑着油伞,李避和李之之趟在泥泞的山路上。

    倒不是二人不骑马,而是在长景岳的时候,兄妹最喜欢的便是在雨中漫步,脚上沾着淤泥的感觉,像是和大地连为了一体。

    生根的感觉,是一种茁壮般成长的喜悦。中医有言,脚触生地,万病可消。

    “哥,你说爸妈死的时候,痛不痛苦啊?”

    “应该不痛苦吧,毕竟他们可是风风光光地过了一辈子。多少人想取代他们,多少人羡慕他们……”

    “想做人上人可太难了,还是躺着舒服。为什么别的小朋友从小就喜欢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呢?”

    “估计是他们没有哥哥吧。”

    “哼,你小时候,就会欺负我……”

    “那,现在你的内力比哥高多了,让你欺负回来呀?”

    兄妹二人不再出声,只听得山间的雨簌簌地落下,两道蒙面之人的身影并未撑伞,静静地立在雨中。

    “哥,你说这么大的雨,他们还不撑伞,得了风寒怎么办?”

    “风寒是给活人得的,他们可活不过这个清明了。”

    李之之虎牙一露,咯咯地笑着道:“给我一个出剑的机会嘛?”

    “算了吧,雨中出剑对你的实力影响太大了,你本就是阴体犯虚,出剑淋雨出汗,会生病的。”

    “那怎么办呢?”

    “跑吧……”

    “……”

    说着,兄妹二人转身就跑,立于雨中的二人没有丝毫犹豫便直追而来。

    长柄短戟,可近战可投掷,两道黑影的身形犹如鬼魅,在这般大雨中速度不退反增,好似深海的鲨鱼一般,紧紧不放追着猎物。

    “反冲!”

    二人之中一人翻身而出,抱腿空翻于空中横向展开身子,展翅如那苍鹰一般,骤然蹬出双腿;另一人如法炮制,只是换了不同的的方向。二人双脚严丝合缝地蹬在一起,朝着李避兄妹逃跑方向的黑影,弹射而出,犹如攻城巨弩,在空中雨幕中留下一道画之裂缝,还不待破空之响传来,黑影已然到了兄妹二人的身后。

    短戟翻手而出,黑影即近李避身后时,猛然燕儿翻起身,双膝跪式下压,分明是北朝盛乐的皇氏绝学,乌鸦坐飞机!

    蒙面男子看不清其面目,但是双眼中饱含的辛辣可见一般。若不是何运鸿带着雁门关的众将士去接黄三千,若不是二狐四狼前线吃紧紧急调动,他们可不会有这次的机会!

    雁门关不能有郎中这般生物存在!

    他必须死!

    眼看黑影就要得手之时,一道暖旭的春风拂过他的双膝,掠过他的腰身,横穿他的双臂。一剑倒划破空,将其占为六截!

    八震门,三震剑,三震无人敌!

    李之之刚要兴奋地邀功之时,李避忽而探手于其胸前,稳稳地抓住了洞穿空中下落的碎尸之中,夺命的一箭!

    一人佯攻乌鸦坐飞机,另一人蓄力臂使左丘皇室绝学,穿云箭!

    一明一暗都是杀招,没有丝毫留情,只为屠戮必杀这小郎中。

    李避看清李之之小腹处绽开一朵血花,当即变色,这般雨滴冲刷而下,他倒是再顾不得撑着油伞为之之避雨。

    明明被他紧握在手中的长箭箭头处,毒蛇吐芯,睢阳皇朝秘传的暗器制作之法。此箭若是射入人体,这般暗芯便会炸裂开来,如那夏荷绽放,带着毒素瞬间毙人于死命。

    接过李之之手中的短剑,李避当即切开受伤之处的衣襟,换手捏出腰际三根银针,定于伤口三处,封毒止血。

    十五年,李之之跟着李避从没有受过任何伤,顶多是偶尔吃吃苦,却从不曾受过这般皮肉伤,更别说伤中带毒。

    横抱李之之于怀中,李避随手掷处紧握在手中的长箭,脚下一滑便离开此处。何运鸿不在,博小二亦不在,钰苓被征召而出,回住处显然不是可取的办法。

    李避迎着黑影擦肩而过,消失于瓢泼大雨之中。

    ……

第三十九章 黄三千的另一个身份

    何运鸿将黄三千接入雁门关,安排于关中最大的房屋,可以俯瞰整个关中全景的住处。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细细打量一番,身下是两张柔软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是不凡。床上是一床锦被,侧过身,古琴立在角落,巨大的梨花木棋盘居于屋中央,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

    这屋子深得黄三千身旁小男孩的喜欢,他兴奋地站在高处,双手伸出接着雨水,好一副游子戏雨图。

    “大将军,那边白帐不远处有很浓郁的血腥之气,后山之处更有死气新生。师傅说,这是血腥冒顶之灾呦!”

    何运鸿是何等聪慧之人,一日的相处他早已不再小看这小男孩,句句言谈皆有所依,循循善诱引人深思。

    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孩能说出的话!

    侧身看向小男孩手指的方向,何运鸿心头一震,那是李避的住所!

    看到两名白衣将士奔跑而来,何运鸿心中涌上一丝不安。

    “将军!”

    看这二人欲言又止,何运鸿大手一挥,雄霸之气从身而出,这一刻他不再是恭敬求教的学子,瞬间成为三十万边军之将的西北王!

    “但说无妨!”

    “神医李避今日进山烧纸,我等安排明哨四人,暗哨四人,皆被人一剑封喉!神医不知下落,入山口出现两名死尸!其中一人格外奇怪,死而不倒宛如僵直一般……”

    前几日起,小家伙便是通过何运鸿要到了李避所有的信息,在他眼里,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只有李避!黄三千看到小男孩眼中的兴奋,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开口道:

    “何将军,老夫跟你一起去!”

    何运鸿没有推脱,待至群人来到山口两具死尸处时,小男孩不由得轻呼道:

    “一箭居然将此人钉于山之脉口,死而不僵,僵而不倒!这避小哥,看来不止懂医术,还懂玄学啊!”

    山有呼吸,称为脉口,钉脉便是将一人的气机与山的呼吸钉于一处。众人看着早没了气息的蒙面男子,怔怔地被钉在场中,暗中称奇。

    黄三千轻喃道:“这就是西楚皇子的实力嘛……”

    山间的雨慢慢由滴滴落珠成为细线,交织在众人的心头画出不同的景象。

    何运鸿心头烦闷异常,一方日出一方日落。黄三千虽有高明艺术,却从不救凡人,何运鸿也不曾想过拜托黄三千救人。

    西楚的皇子很好地解决了他当下的难题,眼看着军中不少伤兵康复痊愈,李避的名号在白帐中甚至要比他更出名。

    看着面孔被长箭钉穿,几欲没有丝毫人形,根本无从辨别的刺客,何运鸿心头又如何能不愤怒?除了武德营那几位皇子,何人又能派出这种等级的刺客呢?

    “何将军回去忙您的事吧,我去和避小子谈一谈。”

    何运鸿毫不在乎自己的半截身子被水淋湿,双拳抱于额头之上,任由漫天雨线滴落于身。身后众将士见将军行此大礼,又何敢直立?雨中百人同时弯腰于黄三千面前,眉头近似贴至膝盖,是尊敬也罢敬畏也罢,这便是何运鸿的治军之现。

    谢绝了何运鸿留下人马保护他,在外人眼中强大如铁板一块的西北雁门关,落于黄三千的眼中可是遍地漏洞。

    西域大军可能进不了这边关,但是对于碟探、江湖高手来说,想要离开这边关还是太容易了。即便何运鸿有日轮花,还是经不住各方势力的群起而探。

    黄三千静候于寻夏城多年,早已洞穿这世间之事。皇帝老儿不能亲手杀这何运鸿,正因其功高盖主位居偏隅之地,手握三十万边关将士,不需兵符,那双巨斧就是令旗。

    也是如此,泰安皇赵邦对于何运鸿收复西楚边关之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惜何运鸿唯一一次进这中原,十五路诸侯竟是无一人能近其身半分。

    宣称要撕破脸派三千精兵围剿何运鸿的孙黎枫,却是追错了人,被一队白马轻骑带入深山之中,三千人最终只追到了一只被刺瞎一只眼的鸡。

    落得满朝笑柄的孙黎枫,一剑刺死了连追七天七夜的将领,更将其满门无论男女老幼皆是刺瞎一只左眼。

    现在孙黎枫的官阶比何运鸿还要高一阶,更是掌管着西北寻夏城直通皇城的官路,但凡是西北需要的东西,皆是压扣、减半、替换次品。更是暗中通过毛巾会,向江湖大肆渲染何运鸿皇恩榜第一百零八名的身份。

    黄三千随手弹出一道雨线,将暗中准备吹箫出箭的刺客击毙,领着小男孩道:“诺大一个皇朝,却是千疮百孔啊!赵邦还是着急了点,他就该学西域楼兰的,攘外先安内,不然你这打下了天下,岂不是整日提心吊胆地守天下么?”

    小男孩依旧看着站立在二人面前被李避钉于此地的男子,幽幽道:“他又该是谁的家人呢?仇恨仇恨现世报,江湖江湖莫萧条。”

    一老一少走入这后山之中,没有看到想象中参天的大树,留在山林深处的只有一块块石碑。

    “楚一十七年,若羌入侵,大楚边军八百七十二人于此地死战,战至红日浴血,两天两夜未曾后退一步,楚之大旗不曾倒下一丝!八百七十二人,悉数战死,追谥楚狼军!”

    “楚九十年,千座长城修罢,内含机关万千,为不泄密,七十二工匠喝药自缢,三万楚民埋葬于此!追谥白狼军,以福念幸,血洒长城。”

    ……

    “六朝争乱末年,吾西楚末帝,恨不能死于沙场,却要受同族之害!便是我大楚先辈早有预见,长城退内敌机关却不曾启动。独留先辈名号于此,便是西楚一十二位皇帝,对这天下所布大局!”

    黄三千长叹一口气,西楚先帝曾是他的病人,病不在身,而在其骨。

    而他曾为先帝治病,为西楚治病,奈何他这西楚的左尹,终究是失了君王失了民!

第四十章 十二皇碑【万更求个收藏推荐呀

    先帝对这天下人看得太重了,他是一位好的君王,爱民如子。却不是一位明皇,他的心肠太仁慈了,仁慈到不惜得内斗伤民,愿意放弃自己的反抗,减少全境的战争的伤亡。

    “这应该不是你所说的和平,才两年的时间,你用来衡量天下的水桶,却是破洞百出啊!”

    小男孩看着西楚先帝留下的字印,喃喃自语道:“西楚楷体之字,规矩中带着一丝玩味,平缓中带着一丝动荡。这般矛盾的迹象,可是和师傅的字韵格外相似。

    师傅,你也是西楚人吧?”

    若是换成寻常人问出这般话,黄三千铁定会用手中的三千丝线毙其生命。有些秘密是说不得台面之上的,轻揉着小男孩的头,黄三千轻声道:

    “先帝姓李,却被世人称为栗帝,正是因为他御敌手段之硬,对内却又慈软,才会有栗帝一说。

    你猜猜,为师当年是站哪一派呢?”

    小男孩犹如老者一般,老气横秋地长叹一口气道:“师傅你又寻我开心,有这般慈皇栗帝,朝中怎么可能有第二种声音呢?

    你们多有心头不甘,亦是不会说出此言,毕竟这样的皇帝这样的对策,你们谁又不愿意为其卖命呢?

    你们明知道他这样做是错的,却不愿意指出,站在历史的角度上,你们都不是忠臣!

    这也怪不得你们,皇帝太优秀,就会显得臣子无能。所以,当皇帝还是应该傻一点,才能看清自己臣子的水平。”

    黄三千丢开手中的油纸伞,迎着漫天的大雨,仰天怒笑。笑着五朝无一个明君,笑着天下读书人百万之巨还不如一个刚满八岁的小孩看得通透。

    笑声犹如山狼一般,在这山间回荡,雨水似不忍听此笑声,加大了冲刷山林的力度。落在地上的雨滴,却又像是百年戍边战士的哭声。

    黄三千没有告诉小男孩,本是御驾亲征的栗帝,却是在决战时刻,回到宫内,凭一己之力屠尽宫中三百九十九人。

    只凭何运鸿的两板巨斧又怎么能杀得通披靡天下的龙翔军呢?只因为何运鸿对着黄三千说了一句:

    “李趋让我来收尸!”

    四十万西楚悍军默立于千座长城之上,栗帝做出了选择,他们又岂敢违命?

    他们想过栗帝剑指泰安,悍马踏遍中原;想过栗帝死守雁门关,于内于外自封为王。无论是何种命令,他们都不会带有一丝怨言。却没想到栗帝留下这么一番话:

    “灭泰安,需杀百万臣民;立楚国,将使西楚百万臣子提心吊胆;伤我皇室四百人,得立天下为安,何乐不为呼?”

    黄三千手臂一震,三千丝线直射巨碑之后,拉起被埋在土中的十二座石碑,西楚十二皇,清明雨中立。

    小男孩不禁瞪大双眼,碑眼之间,十二皇之名横连成诗,却是独缺字尾:

    “*******,其因福祸趋!”

    黄三千收回三千细线,走入石碑之后小洞,只留漫漫笑声于雨中回荡:

    “何乐不为呼?”

    “何乐不为!”

    昏暗的山洞没有丝毫照明之物,黄三千凭着气机的感应一步步走下这般近百层台阶。九十九阶,缺一满百,栗帝之墓便是如此,亦如其人。永远都留一线,永远都让人猜不透。

    下至洞中,宽阔的大厅如白昼一般,黄三千轻轻放下手中的九十九根箭。拾阶而下,步步生死箭,箭箭夺命毒,毒自心头生,生不得半步。

    双袖一震,两只发黑的手砰然落地。

    栗帝身死之年,黄三千自断双手,从此立誓不医、不武、不算计。

    以内力御三千发丝独守忠烈苑,却是见到院中朗朗背诵三字经的小男孩,亦如当初坐于高堂之上在自己面前背诵此诗的栗帝。

    人死是不会转生的。

    但是,人活着的信念,是会被继承的!

    杜慕裳藏了五年的孩子,碰巧就在这一天遇到了心念如灰的黄三千。以为满盘皆输的他,却像是看到了一局活眼。

    仰头望天,不禁心生一叹,枉称自己天下第一算,却是在栗帝的棋局中挣扎不已。西楚皇室可不是四百人,剩余三子,早就被栗帝布于天下之间!

    李避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双眼却是带着一丝瘆人的血红,连那百阶黑道都不怕的小男孩,一头扎进了黄三千的怀中。

    一丝血红泪从李避的眼角滑落,面无表情的他双眼无神道:“大爷,您解得开南朝睢阳的活性毒么?”

    西域十六国生果,

    六朝之都祸中惑。

    睢阳之灭都现毒,

    天下无人解心劫。

    睢阳灭都之时仅存于皇子之手的活性毒,号称产自西域十六国的烈毒融合之物,天下无人可解,便是曾经的神医华佗、扁鹊都无药可治!

    医术不难通,难通无药治!

    中原之人不懂西域十六国之毒性,自然也不会懂其针对之毒的药理。睢阳知道自己活不过此朝,便是研制出此般烈毒。原本计划是睢阳要同天下人同归于尽的,不想正要将此毒投入生命之水长江的皇子,意外被何运鸿相救。

    这番之毒,便被留到了现在。

    ……

    武德营。

    睢阳皇子吴振翱看着何运鸿气恼的模样,心头没有丝毫心惊,暗中窃喜着能让何运鸿有这般情绪,肯定是自己派出的手下得手了。想到完美地完成了六公子派来的任务,吴振翱看向何运鸿的怒视,不禁挺直了自己的腰板。

    何运鸿没有带着自己的双斧,拖着一柄长刀走向了院外合抱而生的三棵柳树道:

    “以为团结在一起就能活了嘛?那是因为没有利刃朝向你们,一到春天就发芽,长出的枝蔓肆意地升入别人的地盘,招惹到恐怖的存在,谁又能保得了你们?”

    三棵树,只用了两刀!

    何运鸿甚至没有调动自己体内的内力,脚踩着倒下的柳树,长刀没入树身之中道:“你们以为柳树倒了,春天就不会来了嘛?”

    摇头叹气,何运鸿的身边出现了十名当日离开过军营的士兵,一一跪在武德营中。

第四十一章 此毒何人能解?

    “前线吃紧,我有重任,无我手谕不得擅自出营。军中之令如山倒,偏偏有人铤而走险!”

    一刀横划,带起一道弯月弧,跪在场中的十人面前出现一道深深的刀痕,十颗头颅应声落地。有的瞪着双眼,充满着不甘;有的看着场中的皇子,双眼似有万般语。

    春意盎然的雁门关,却是在武德营中掀起了一番萧暮的秋意。众人在这一刻似乎才有所明白,他们的朝代已经过去了,所谓皇子公主的身份,不过是亡朝留下的痕迹罢了。

    何运鸿只是看着被自己砍断的柳树,没有表情,没有多说,转身离开武德营,只留八位皇子四位公主静立不语。

    西北的风总是冷冽又刺骨,何况这般雨天,湿寒之气映照着场中十人的头颅更显胜寒。

    死人、倒柳、大雨,无一物不是在暗示着清明的死气。

    朱耀风并未蓄发,只留着与亡朝划清界限的光头,双眼小而呆滞,看着何运鸿离去的背影,抖了抖一身素衣撑了个懒腰,转身走入屋中道:

    “合抱柳树生不得西北,

    西楚名刀吓得了豪杰。

    人生啊,努力可太累了,睡觉、睡觉……”

    同为左丘皇朝的公主朱尔若微皱起了眉头,柳眉弯弯拧巴着无数的心事,双眼似如星辰般深邃饱含着无数的黑暗。细嫩如玉的双手合抱于胸前,有些事说得说不得。

    虽说自己这小弟从不问世事,但是他越是这样什么都不争,越是让她心头不安。能和自己一样,在灭朝之时凭一己之力逃出生天的人,又岂会是默默无闻之人?

    盛乐皇朝的皇子郑展宸,脸若沙海长且平,比他人要长出半张脸之多,愤怒的五官立于其上。

    撩起自己的锦瑟华服,一脚踢开滚到自己脚边的头颅,愤恨道:“不中用的东西,居然弄这么简单的任务都会被发现,白吃了这么多年的皇粮。”

    睢阳皇朝的皇子吴振翱摸着自己下巴的山羊胡,双眼阴沉,鹰钩般的鼻子中发出低沉的冷哼声,兀自笑道:“没关系,只要中了我的毒,他活不久的。安心等候着吧,泰安马上就要乱了,我们的时代就要来了!”

    朱尔若转动着手腕上的传国之玉,捏着手指,娇声道:“可真希望咱们在沙场上也能先这般联手呢。”说着,她有意无意地看着选夏皇朝的方静伦,拥有强大的钰之守护,正是她所嫉妒的不安。

    方静伦早已经习惯了这般孤立,都曾是各个皇朝的天之骄子,即便是被困为笼中雀,也要在这里争个天高地厚,无聊至极!

    “钰叔,把这尸体清理了吧……”

    一道黑影出现在场中,手持一巨锤,猛然敲击于地面,砸出一深坑。站在场中的众人被这大地传导的巨力震了个人仰马翻,方静伦瞥了眼先前议论纷纷的三人道:

    “就这样,还想争天下,可笑死我了!”

    朱尔若、郑展宸、吴振翱对视一眼,并未争论,这是方静伦给他们的挑战书,有钰守护的她并不是他们现在可以抗衡的。三人起身准备离开院中,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见光说得。

    钰叔犹如倒剩饭一般,将十人无头的尸体扔入坑内,像踢蹴鞠一般,将十个头颅稳稳地踢进坑中。一手合抱起院外的三棵柳树,插于坑中。

    毕竟尸体有高低不平,插入的柳树摇摇摆摆站立不稳。男子按住树杈,通然直插于坑底,溅出两道鲜血,迸射于刚刚动身的三人脚下。伴随着雨水,血痕很快便消散于雨中。

    朱尔若怔怔地望着钰姓男子离去的背影,那道充满着杀机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旁:“再有下次,你便也会成为这柳树的养料。”

    ……

    西楚皇碑陵墓中。

    小男孩用黄三千的衣襟蒙着脸,透着细缝的光看着李避,哭能哭出血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比起上一次和煦般温暖的年轻人,此刻的他就像是春日山间的雪水刚刚融化的山流,看着温暖却无比刺骨寒冷。小男孩不禁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直视李避的双眼。

    “此毒,老夫解不得!”

    李避兄妹进入这雁门关中,甚至还未见见那千座雄伟的长城,二人一直忙于白帐病患的治疗。好不容易趁清明就要“回家”看看,看看故土那捧黄土,却是在雨中遭遇了这般决绝的暗杀?

    不用感受去看李避的双眼,黄三千都知道这孩子该有多痛苦。这就是江湖,有多少年轻人怀揣着一颗侠义心,却是因为变故,走上了一条不回头的路?

    不然天下为何总是魔头多于正道呢?

    魔头心中有魔未必事事魔障,

    正道满心存正难免偶尔犯浑。

    正邪一念间,

    这是李避的劫!

    李之之被李避抱来这里后便一直昏迷不醒,伤口处的箭头被李避用嘴吸出,紫黑色的毒液也是被李避吐了一地。但是被银针封住的部位,依旧是发紫发黑,像是有了源头的活水,源源不断地生出!

    银针通体发黑,眼看就要封不住这毒,李避使尽浑身解数,将乾坤袋中交换来的种种药材都用来解毒。

    “百试不爽的金银花和甘草做成的丹药根本控不得这般毒素,无效!”

    “能解世间河豚剧毒的楠木叶,无效!”

    “能解野菌之毒的鱼脑石、黑豆,无效!”

    “甚至能解砒霜之毒的枯矾末、白矾、鸡蛋配制的解药,亦无效!”

    ……

    熟记世间三千药方的李避,此刻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

    看到黄三千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当初老者不让他去救凡人的话语。若不是他去救边关之士,李之之也不会中毒。

    莫非自己真的错了么?

    李避感受到自己的心病更严重了,一股无端的杀戮感充斥在他的心中。若是李之之死了,这天下是死是活又关他何事?

    左丘、盛乐、睢阳!

    都该死!

    一股清亮自头顶的夜光石射入李避的眼睛,陡然的刺亮让他冷静了下来。

    黄三千说得是他解不得,那便是在说这天下有人能解!

    “大爷,此毒何人能解?”

第四十二章 踏西域寻十六国国毒

    黄三千看着脸上布下血痕的李避,轻叹一声,这臭小子,和他娘当年为了救西楚栗帝一模一样啊!

    本是一家人,

    自有相同情。

    李姓西楚人,

    无所不重情。

    六朝争乱时,便是有语传遍天下,得黄金千两,不如得西楚一句承诺;四海交友,不若与西楚一人相识。

    西楚慈皇栗帝,那可是唯一一个庙堂人可指挥得动江湖武林之人!

    当年若不是他无心征战,天下又怎会落入泰安赵邦之手?

    黄三千抖抖衣袖,看清这毒,又上前闻味,看着地上那片紫黑色的腐蚀液体,轻声道:

    “你说得不错,此毒正是借肉而生的活性毒,只要触碰到新鲜的血液,就会快速毙命。若不是你用天叶四海定魂针,定住了这般毒素的蔓延,怕是你这妹妹早就一命呜呼了……”

    “告诉我谁能救她?”

    李避的声音犹如受伤的野兽,清冷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杀意。为救天下人而来,一念之间,亦可成弑天下的魔头!

    李避的舌头被这毒液这般腐蚀,却浑然不觉痛,双目无神地看着面前的老者,此人能长居于忠烈苑中,八成也会医术。李避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寻求此人的帮助!

    至于医山长景岳?或许有办法,但是李之之肯定撑不到那里!长景岳能学的,都在李避的脑海中。

    黄三千走近李之之身边,举起自己的断手,三千白丝缠绕于李之之的伤口之处发黑的银针上,满面痛苦之色的李之之瞬间安静了下来。

    黑色的银针,渐渐褪去阴毒之色,露出清亮的微光。借着墓中的夜光石,熠熠生辉。

    白发三千丈,怨愁似个长!

    看清黄三千出手的方式,李避这才意识到来者的身份。他可不是忠烈苑的古怪老头,分明是那个人!

    “黄三千!”

    李避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西楚之时最宠自己的黄三千!怪不得自己第一次见他之时,心头会生出一丝熟悉之感,三千白丝自知天下三千事!

    “左尹爷爷!”李避的眼中流出清泪,映衬在那般血迹之上,倒是更让人心疼!“你快救救我妹妹啊!你救救她啊!”

    小男孩轻笑着坐在一旁,明明刚刚还满脸杀气的李避,一见老者亮出身份,竟是变得如此恭敬,甚至急切的语气中有点撒娇!

    看来这人世间,地位还是很重要的啊!

    下一秒,小男孩瞬间张大了嘴巴!

    李避见黄三千没有反应,擎着一巴掌便盖在了黄三千的额头之上。黄三千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一脸祥和地坐在了李之之身边。

    “和你的账我以后再算,告诉我,怎么救之之!”

    三千白丝盘旋而起,映射着头顶巨大的夜光石的光芒,顷刻间便将李之之受伤之处的黑毒褪下去。

    伤口处的紫黑色,团团凝结于一处,含而不散。

    吐出一口长气,黄三千笑道:“皇子陛下,这十三年可还曾憎恶老夫?”

    左尹退居于忠烈苑,怕多是和曾经往事有关。举起右手的李避,身体一顿,看着李之之转危为安,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道:

    “作为臣子,你们肯定没错,我也不该恨你们。

    可是用我娘的命,去救我爹,总归是我解不开的心结……”

    黄三千双目微热,没有多做解释。是非功过,还不是谁说谁有理?

    盘膝于李之之身边,黄三千气息雄浑而动,一呼一吸牵扯着李之之的呼吸。二者如同一人,定息而静,黄三千轻声道:

    “同生共吸,我的内力最多只能维持六十日,六十日后,这女子的肉身终将撑不过生死的轮回。一旦**腐烂,便是再生活佛,也无法救治她。

    睢阳的活性毒,取自西域十六国,想解这毒,唯有以毒攻毒。通过相似的本源之毒,将她体内的活性毒勾引出来,除此以外,再无他法!”

    李避拿起身旁的乾坤袋,收于腰际,欲言又止再三徘徊,袖中之手猛然掐住自己的大腿,弯腰躬身道:“谢谢左尹大人!”

    小男孩爬上高台,一边擦去李之之额头的微汗,一边想道:八成我得娶这姑娘为妻!

    坐在李之之身旁,小男孩看着黄三千道:“师傅,想听故事。”

    看着李避飞奔出了山洞,黄三千摇头叹息道:

    “都是孽缘啊!

    西楚先皇曾得一隐疾,缺血不得自动,面上全无一丝红润之色。

    我查遍全书发现只有同类型的血液可救他,奈何整个西楚都没有和先帝相似之血者。

    碰巧先帝之妻刚刚分娩完,胎盘之血视为万血之源,我等群臣争议后,不顾先帝反对便用先帝之妻应去静养的身血,灌注、救治先帝……

    那女子也是世间罕见奇人,硬是在传血之后,生断脐带,若无事一般坐于大殿之上,抱着李避笑亡而死……”

    小男孩双眼泛红,屏息道:“为何世间女子都如此伟大?”

    “所以,李避恨我,恨不得杀了我,我也的确是杀他母亲的凶手。他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已经开始学着埋伏我了……”

    黄三千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长叹一声道:“先帝到底是先帝,不顾群臣反对硬要将李避送上长景岳,现在看来,倒是真正的奇招啊!”

    ……

    清明长雨不绝,一人一马奔出雁门关,人影如利剑,捅破这接天的满雨画幕。何运鸿看着三十道身影从各个方向紧随而去,转身走向西域十六国的布局图:

    既然少爷要闹,那动静可不能小!

    同日,西北大乱,从不曾进攻的何运鸿这一日竟一反常态,边关长城大军瞬出。

    十六国之前沿密探,均被日轮花一力降除!失去了眼睛与耳朵的诸国,瞬间恐慌不止。

    西域十国被骑兵骚扰,传敌通报学于西楚的狼烟报警,漫天滚滚。

    另三国疲于应付苓狐的的刺杀,一时也是燃起狼烟,四处求援。

    龟兹国面对着城下五万苍狼大军颤抖不已,楼兰国待有所反应之时五万白狼军已经虎视眈眈于城下,最气的是乌孙,居然面对着十万的楚狼军!

    还不待真正遇险的三国点燃狼烟,十三处烽火已然传来。

    被敌围而不打,像是头悬于铡刀之上,明知要死,死的瞬间并不恐怖,却是那等待死的过程格外漫长。

    没有人注意到,一人一马,一身游商之人的打扮的年轻人跟着逃难的人群,混入了离雁门关最近的乌孙国。

    沿着这般土城走进一处昏暗的角落,李避从乾坤袋中拿出何运鸿对于西域十六国的详细介绍。

    看着何运鸿的日轮花探寻而来的这般详细的地图,不知这是花费了多少人的生命才换来的这份情报。明明雁门关的清明还是大雨,不到百里地的乌孙却是艳阳高照。

    无怪乎这里的势力总想着踏入中原,久旱的天气如何能生出足够的粮食呢?

    童年刚入长景岳时,明明是学医,李避却不懂为什么大师傅只让他学识字。西域十六国的语言均是自右往左而写的梵语,只是在口音上会出现些许的不同。

    直到后来李避通晓中原西域各自的语言之时,大师傅才带他走进医学的大门。

    不同地区、不同风俗、不同环境,都会产生对于疾病不同的治疗。西域久旱缺水,很多生长于此的药物的药性也会发生改变,同样的疾病,用相同的处方或许就会产生南辕北辙的效果。

    今日一看,曾经的苦学都是有用的,至少李避说起西域话来,不会被人瞬间拆穿身份。

    在西域,不以穿着颜色判断家中富足与否,只看你身材肥胖几何。肥胖是贫穷人得不到的奢望,再易胖的体质一天一顿饭也不可能胖的起来。

    每到秋收日,产量便决定了西域的战争。当整个民族不够吃的时候,难免会爆发战争,避免内乱的办法就是去入侵。胜了可以夺城夺粮,败了刚好减减人口压力。

    西域十六国众星拱月般地围在泰安境外围,十六位可汗此刻亦是纳闷异常。

    初春为何会来攻城?

第四十三章 入侵乌孙国【先三更呀

    莫不是自己境内的江湖高手,又去中原闯了什么祸?

    西域十六国虽说是各自为营,但是各自的江湖却又不曾分离。这里不同于中原的帝王运筹,一切只看你自身的实力!

    部落制的国家,除了国都之外再无城市。居无定所,全以季节说了算。

    一国之主称为可汗,是整个国家最强的男人,当然也有不少江湖豪杰,不愿为所有族人的生存承担责任,只是追求武学的意义。

    雁门关拦得住西域的大军,却挡不住这些高手。

    不少武林高手会穿插于中原之内,同样中原的高手也会去西域探求武道至极的真理,他山之石足以攻玉。对于高处不胜寒的武者来说,有对手是好事。

    但是对于一般之人来说,他们是憎恶异族高手闯入自家中原的。西域也曾有过几次战争,是因为江湖之人的冲突导致的。但只要将凶手交出,中原也就退兵了!

    此次西域十六国却是漫天狼烟同时飘起,莫不是泰安的皇子被杀了?

    无数人的猜测,勾起了无数的谣言。

    而导致这大乱的李避,却是出现在一家药房之中。

    药房呈一个古怪的形状,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没有其他颜色,只有单纯的沙黄。

    不同于中原的屋构,西域的住房多以木构土房而至,少有砖瓦石房。倒不是他们不愿意去生产,实在是西域物资匮乏,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来的精力去修住所呢?

    加之这里常年大风,嵌入式的住房更稳定,更安全。

    这家在此地经营了近五十年的药店,可是连乌孙内族族人都尊敬的老店。西域不分皇族与平民,只以强大的统治者的族别,以内族、外族来划分不同的势力。

    整体的官权结构还是和中原没有多大区别的。

    “雁门关来了批药材。”

    “价格怎么样?”

    “你不先看看货嘛?”

    站在柜台里的老者捏着八字型的胡须,转动一下头顶的花帽,朗声笑道:“啊,原来是尊贵的客人来了!”

    李避愣了一下,虽说梵语和汉语有多多少少的区别,一些词语翻译起来总是会出现一些问题的。但是“尊贵的客人”,这可不是日轮花的接头暗号!

    看样子,这个点是已经暴露了。

    何运鸿留给李避的不仅有十六国的讯息,更有各个小国内,安插日轮花碟探的联系方式。不知是自己倒霉还是幸运,这乌孙国的第一家据点居然已经捣毁了?

    为何何运鸿不告诉自己呢?是他不知,还是有意而为呢?

    面上无恙,李避轻笑着抱拳道:“您看看我手中的这株千年人参值多少钱呢?”

    老板心头狞笑着看着李避从口袋中掏出一物,对方紧攥于手心之中,不让丝毫光线接触。这一瞬他心头微愣,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何运鸿来接头的人,莫非对方交换信息前,会有这般货物的交易?

    千年人参越小,越怕光,价格自然更高。以西域这种干枯的环境,是不可能结出这般人参的。略通药理的他,自然渴望能拥有一颗人参,这样四月底的西域新年,他就可以带着最名贵的药材去进贡了!

    贡品越好,他的地位便会被提得更高。

    贪婪让老头没有第一时间提刀,而是选择去看一看李避手中的千年人参。

    探出身子看向李避伸来的拳眼,老板感受到一丝气息的变化,挺身拍下李避就要偷袭砸眼的黑拳,狞笑着反手抓住李避瘦小的手腕道:

    “中原人!你们太小看我们西域的汉子了!吃马肉喝羊奶长大的男人,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鸽子,我们是蓝天上翱翔的雄鹰!”

    按下李避的手腕,老板侧身从柜台中轻巧地翻身而出。

    江湖三大怪,灵活死胖子!

    这家伙的肚皮几欲要垂到膝盖,身手却是敏捷如鹰,李避的腿法虽不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名家绝学,不如混元霹雳腿霸气,亦不如少林十二路弹腿杀伤力更大,但是李避通经脉。

    这十二石的内力瞬间于腿侧爆发,速度格外得快,毫不比这胖子的速度慢。

    李避不知,生存于西域荒漠中的人,岁数越大,手脚越快。为何?就是因为这里的环境,手慢就会抢不到食物,没有食物就是等死!

    他这般不入流的腿法,再快能快过和生命赛跑的西域人?

    老板咧嘴笑着,满嘴的黄牙皆是缺少蔬菜导致的虫牙、蛀牙,一股恶臭呼出。

    早就习惯这臭味的老板这才感觉到,不知何时,自己的药店中出现了一丝奇异的清香。

    顾不得这般新奇的变化,此刻的老板只想着压着李避去邀功,抓到一个中原的碟探,那可是会奖励一整年的粮食!

    他终于可以吃饱了,吃饱了就有力气去玩女人!

    虽说这玩女人让人容易上瘾,但是这也是项体力活,算起来他也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碰过女人了。

    这么想着,药店老板慢慢松开了抓住李避的手,一脸享受得抱着支撑药店的唯一一根立柱蠕动起来。

    李避微微一愣,其实他手中抓的不过是配好的迷幻药粉而已,之前问柳楼从莫泊怀的屋中,顺来的那些药材配制的类似春药的迷幻药,没想到效果出奇得好用。

    没有出手杀这胖子,都是性命,无非招惹到自己的生死,李避还是比较反感去杀戮的。但是对于这琳琅满目的药材,他可不能轻易放过。

    在胖老板脱下裤子、开始喘着粗气硬蹭着粗柱时,李避呢喃道:“不知道吃了什么,长得怎么这么吓人?”

    感受到内城中的动荡,一队队人马朝着外城赶去,李避贴着墙边反向走入内城。

    “何叔还是很给力的,居然在这种时候帮我大忙!”李避心头一暖,沿着地图中标识的宝库摸索而去。“等到时候回去还得提醒一下何运鸿,他在乌孙国的据点已经被人发现了!”

    或许是乌孙国国王压根没想到自己的内卫宝库会被人偷,或许是大军压境真的给他带来了危机感,让他顾不得这里的防守。

    偌大一个库门,竟是只安排了三个人在监守?

    李避刚要动身潜入,不想空中有三道黑影呼扇而下,这般动静可不是几十石内力的强者能拥有的实力。

    真正当战斗爆发的那一刻,李避才发觉刚刚的自己是有多天真。

    乌孙王敢放这三人、只用这三人守护这里,本身就说明了对他们实力的信任。就这对拼的几下,李避肯定自己不是两方人马任意一方的对手。

    想到李之之的特殊感知,李避的心头又像是堵上了一块巨石。自己没有时间在这里等两方打斗完,还有十六种毒药等着自己去想办法。

    判断了一番风向,顺风将自己配制的迷幻药轻吹而出,清香的气味让场中打斗不止浑然不觉的六人,渐渐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武艺越是高深之人,体内阳刚之气越重,碰上这般烈性迷幻春药,上一秒还在生死争斗,下一秒便像是看到了绝世美女欲罢不能。

    迷药的强大之处,在于能够借着心头所想而现出所期待之人的面孔。

    眼看着七人就要抱在一起,李避小心翼翼地从一人怀中取出钥匙,一边将这六人的穴位封住。

    “六个大男人,造孽啊……”

第四十四章 乌孙可汗旗木得

    无法动弹的六人,吐着舌头,抿着上嘴唇,舔着下牙床。十二只眼神中各带着彼此不同的**之火,像是这西域的天气。

    燥又热!

    看不到三个蒙面人的表情,但从这三名乌孙人的脸上看得出,他们很享受!年纪虽然大了点,但是有关乎**,终是男人永恒不变的享受。

    一开始,李避还不知这乌孙国为何要将宝库修在内城之外,而不像过去中原的皇室一般,将贵重之物都层层包裹,放在密室之中。

    待他走进这宝库大门之时,李避瞬间明了。

    一座巨大的黄石佛像立于正门之中,坐北朝南的佛眼正好盯着刚刚入室的李避!似有宝蓝石的玛瑙在佛眼之中,深邃又唬人。

    巨石之雕刻可谓是巧夺天工,既不破坏巨石的纹理,又不破坏佛像的神韵。各类玉石珠光宝气之物统统整齐地放在巨佛身前。

    中原人选地造宫是看龙脉、看气,西域各国则是看哪里能刻出信仰之佛的雕像,才将国度建在哪里。至于珍宝,他们认为是佛的恩赐,才会将宝物都供奉在佛面前。

    对于财物,李避向来是不感冒的,西楚皇子的身份,怎么会在乎这般俗物呢?这里不过是一些俗世中稀缺的万物罢了,倒不如药材对李避的吸引大。

    待至看到巨佛手中所捧之物时,李避的心头涌上一般燥热!

    一尊栩栩如生的白玉雕成的白鹤放在巨佛手中,鹤身通体雪白乃是西域名贵的羊脂玉通体雕成。鹤眼之处以羊脂玉中更为珍贵的血丝羊脂兀自凝成一般红物,点睛之笔浑然天成。

    玉鹤头顶放着通红之物便是李避此行需求的十六种国毒之一,西域十六国乌孙国的特产剧毒,中原难求的鹤顶红。

    看着整整一碗鹤顶红,若是将它们全部投放于乌孙国的水源之中,怕是这个国家的人都不够死。

    小心翼翼地用锋利的短剑挑起碗中的鹤顶红,装入提前准备的窑瓷陶瓶,待到放在乾坤袋的角落中之时,李避这才出了口长气。

    就在李避进入这宝库之时,李避不知,暗中还藏着的另一名黑衣男子!

    此人正是前去楼兰国献屎,被人追杀至西域边缘的二皇子赵涛!

    原本他想要将李避来个瓮中捉鳖,看看这暗中使坏的小人究竟是谁?当看到乌孙国可汗旗木得三世率人前来,不得不放弃,面色阴狠地将场中六人带走。

    若是赵涛知道那箱被掉包的阿芙蓉是李避所为,怕是硬要顶着被旗木得发现的危险,也要杀了李避!

    李避打了个喷嚏,想不到自己第一天就可以这么顺利的得到想要的鹤顶红,如法炮制的话,十六种毒药岂不是十六天就可以得到了?

    有日轮花给他打探好的路线,这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避心头一阵快意,看着眼前这剧毒的玉鹤之顶,都觉得如此亲切。忍不住心头的激动,李避一口亲在玉鹤面旁。

    ……

    旗木得三世不知中原人今天到底发了什么疯,居然派出了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这可是要比他们乌孙国整国的人口还要多的大军,也不知他们培养的斥候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的行动居然没有得到丝毫消息。

    看着天边的十五道狼烟,不安出现在旗木得三世的心头。他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祖先的召唤,感受到了灭国之难。在面对强敌之前,他必须去朝拜乌孙国供奉的佛像。

    佛会指尽世间路,佛会替他避忧解难!

    带着乌孙国最强的内卫之军,乌孙王手捧着最纯净的哈达,快步走向了族内的祖地。他得替他的子民求福,为他的战士们祈求金刚不坏之体。

    有没有用不知道,这么做可以让他很安心,可以让他的子民很安心。

    不知守护这里的三位供奉去了哪里?

    旗木得三世也不敢去讲他们,作为父亲留给自己的高手,他们可是乌孙国最强的三人,这也正是三人骄恣的资本。

    看着微开的仓库大门,旗木得暗中发誓,这般事了,也是时候铲除父亲留给自己的先民了。

    不归自己管的强者,也就没有活着的价值。

    重回祖地,乌孙王低头走向巨佛之像。

    尸弃佛为过去七佛的第二位。

    在过去三十一劫时出世,举行过三次说法集会,第一次有十万弟子参加,第二次八万,第三次七万。此佛应劫而生,自有解劫之能,旗木得无比恭敬地低身向前迈步。

    未到佛前,抬头看佛,是步虔诚的,佛不会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旗木得手捧哈达于头顶,脚下无声,低眉向前。一步一顿低一身,走到佛前三十一步时,头顶触地示为最虔诚的佛徒。

    旗木得不敢有丝毫大意,他是相信尸弃佛的法力是无边无尽的,但凡是他能分出一丝力。乌孙国瞬间就能成为这世界的主宰。西域十六国也罢,中原泰安也罢,皆是无用之徒,唯有尸弃佛可使众生脱苦。

    三十一步无声无息,旗木得静跪在面前,照理说他现在应该再向前半步,于三十一步半处,亦是尸弃佛诞生的岁历,诉说自己一族的苦难。

    可是现在,他的身前居然站着一名男子!

    震惊!

    愤怒!

    佛像之前,岂能有人站立?

    旗木得又是微微一愣,佛前犯怒,岂不更是大忌?

    “我佛慈悲,善解宽怒!”

    马靴、裙裤、素色衣,此人的打扮是乌孙国的平民,他又如何出现在这般圣地的呢?旗木得想到祖地外消失的三位十斗内力的长老,背后渗出一丝冷汗。

    如果说这一人的实力能将三位供奉无声无息地消灭,那他的实力又高深到了何种程度呢?自己虽贵为一国之君,真实实力也就和长老们差不多,自人能杀长老就能杀自己!

    旗木得自然可以无声无息地退出祖地,但是佛前有言,劫未解,万不可退!

    吻罢这玉鹤,李避转身就欲离去。

    回头一惊,李避看到手捧哈达,一身从未在乌孙国见过的奶白色丝衣男子,头戴一顶纯白的纱帽,静静地卧跪于自己的脚下。

第四十五章 各自演着各自的戏【万更求收藏、求推荐!】

    李避打了个机灵,他居然没有发现此人何时到的自己身后。若是此人刚刚对自己出手,自己岂又能逃脱?

    旗木得也是全身浑然一抖,此人转过身了,若是他的手中有一柄刀,自己怕是凶多吉少。

    他是谁?

    他为什么在这?

    他要干嘛?

    三连问,同时出现在二人心头。

    瞥了眼身后之佛,想到何运鸿给自己的介绍中所说西域十六国,各信不同佛。佛有所区,人有所别,对待佛的态度,他们却是相似的恭敬。

    看着这身与他人完全不同的着装,李避瞬间明了此人的身份。李避若想活,以此人为要挟,或许能逃出生天,但是其余十五国,可别再想进去!

    等待李避的一定是无休止的追杀。

    屈腿俯身,李避盘起双腿坐在旗木得面前,他得想办法和这乌孙国可汗拉拉关系,不然他如何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呢?

    旗木得一愣,佛前盘腿坐,论道言真知?

    莫非此人是佛门中的布道弟子?

    布道弟子是西域中最特殊的一种高贵的身份象征,这名号的作用可比中原的皇恩榜还要有用。

    凡是能被称为布道者的,均是年纪轻轻参禅悟道极高之人,他们不仅能随意进入十六国,更是会得到十六万最好的待遇,被奉为座上宾。

    “你……生病了!”

    李避一开口的话语就吓了旗木得一个哆嗦,自己的病可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能一眼看出他隐疾的,旗木得心头增加了几分此人布道者的可能性。

    “乌孙国……”

    “不用介绍,坐起身吧,我知道你是旗木得三世。”

    被李避打断的旗木得,怔怔地抬起头。是了,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语气,丝毫不在乎自己一国之君的身份,配上这般年轻的面貌,旗木得心头有八成肯定此人是布道者!

    望闻问切乃行医四大根本,李避心头微怔,他要利用看清对方面色的一瞬间判断出他最可能得的病!通过自己擅长的话题,总是最容易取得信任的!

    看清这般异色的瞳孔,李避面无改色一脸平静道:“肤色通黄不同于乌孙国本地之人,双眼后侧泛黄,面色微青。你这是肝胆湿热……”

    看着面前坐着的年轻人一脸淡然地描述着自己的疾病,旗木得也是放下心头的焦急。比起围国的十万楚狼军,显然是佛门布道者在他心中的地位更高。

    得布道者,即是有可能统一十六国!

    “这只是其一;其二不知施主为何心生燥热?”

    旗木得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国情、族中的现状通通讲述给李避。

    布道者,是会代替佛。去解人间疾苦的。

    “你可有纸笔?”

    旗木得直接脱下了他的外套,纯蚕丝针织的奶白之衣被他毫不心疼地当作纸张,伸手便从一旁佛前的贡品处拿来乌孙国的圣草——薰衣草!

    双手一掐一按,紫色的液珠滴于地面,很快就形成了一汪紫水。

    李避点点头,张手蘸着紫液在白衣上款款写下:

    “黄岑、黄连、茯苓、山药、白术、扁豆、甘草。”

    指着这行药单,李避轻声道:“各取二两,熬制三次,取清汤内服,一月可根除肝胆湿热之症。”

    说罢,李避继续在白衣上写下:

    避灾避难避军将,

    之无不言抵三军。

    谢意生于佛之先,

    过散泥河万魔退。

    “将其拿给乌孙国城外的围**首,就说我在此,可退大军!”

    旗木得微微张嘴,布道者!

    面前的年轻人真的是布道者!

    不仅帮他除身病,还在帮他除心病!不是布道者又能是谁?

    旗木得颤抖着双手捧起自己的白衣,从没有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衣服这么沉重。

    就要起身的旗木得突然用佛语说了句经文,李避心头一楞,他记得何运鸿在信息中有提到,面对这般佛语时,他应该行某种礼节。

    眼下既然忘了,那就装睡!

    李避闭眼似在默念经文,双手放于膝头,已然入定一般。

    旗木得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李避,退出祖地,将此信递给下人去传信,另派人道:

    “去查!最近雁门关、寻夏城一切有关郎中的信息!

    再去塔尔寺打听布道者是否已经下山!”

    率领着楚狼军的博小二看着城中送来的一纸白信,抖抖浑身复着黄沙的盔甲,碎出一口带着黄沙的口水,博小二笑道:

    “好一个‘避之谢过,将军先退’………

    老子等你活着回来,再和你算迷药的账!

    鸣金!”

    ……

    李避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最近总爱打喷嚏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本打算溜出这祖地,李避没想到门口竟是有近百人在看守,看来自己只能继续借着这个身份扮演下去了,也不知道刚刚没有行佛礼会不会引起旗木得的怀疑。

    李避看着身前的薰衣草形成的紫色液滴微微发愣,毛巾会包子铺中那胖子说的紫毛巾,分割异族的尸体……倒是自己先入为主了,李避心头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紫毛巾说不定和乌孙国、雁门关、中原,都有联系!

    瞥了眼密信中日轮花打入乌孙国体系内部的名单,李避喃喃念了句此人的名字:“苒芸!”看来只有找到此人,才有可能知道真正的答案!

    西域和中原这二者的关系很难调和;雁门关和中原是唇亡齿寒,齿又见不得唇太厚。

    但是现在……居然有一个势力能沟通起这三个不相融的大势力!

    李避感觉自己看到了江湖中的冰山一角,却不知这江湖水多深,水下的冰层又有多厚?心底生出一丝愁绪,转念又想起李之之,李避摇摇头道:

    “只要妹妹一切平安,管他江湖庙堂的阴谋论断呢……”

    正如此想着之时,旗木得再次出现在祖地门口,面上弄出一副异常的兴奋的表情,面对佛像却又不得不生压下自己的喜悦道:

    “大师可已念好佛经?我已在国帐中摆下盛宴!”

    “希望你能带给我其余十五国的消息吧!”李避抖了抖衣服,走出了这般宝库之门。进来之时小心翼翼,出门之时却是坦坦荡荡,迎着这夕阳,李避呢喃一语道,“还有五十九天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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