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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笔落青花     医不容慈txt下载     医不容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七章 春色中的刺杀

    李避咧咧嘴,敢情自己半天白小心了,不知这西域还有这般风俗。

    帐中众人似乎在比谁的声音更大?

    怪不得刚刚要撤去桌上的美食,怕是在这般黑暗中会影响众人的发挥啊!

    李避无奈地轻笑,这群家伙明明没必要出那么大的声,却是在拼命竭力地嘶吼,营造着自己的朗朗声势。

    旗木得兴奋地平躺着感受着驰骋的飞跃感,喃喃自语道:“食欲不戒,肉欲肯定也不会戒了!布道者,也该是男人啊,不然我们怎么能有共同的话题呢?”

    抓住一个人的弱点,才能为他所用。这么想着,旗木得不禁翻身上马,策马扬鞭!

    “呼!”

    一声粗粗的叹息从李避身侧传来,紧接着便是群人的声嘲:“老三,你可是越来越不行了啊!这么快就结束了?比客人还快!”

    “莫说老三,他可是咱们十六国轻功最快的汉子,骑马快也就可以理解了!”

    “哈亚姆!”老三忿忿地骂了一句西域语,感受到身旁的安静,轻声道:“大师,您可知如何让我能久一点?”

    问罢,旗老三就后悔了,大师是布道者,就算像大哥所言那般身份特殊懂得不少医理,怎会在意这般难堪之事?

    “口服玛咖,本就是西域之药;外揉腰眼通脉之处,双手以内力温揉即可。”

    “大师什么病都能治嘛?”

    “不看到患者不敢枉言!”

    旗老三可没想到李避真的会回答他,他的心头多出一丝暗中的期待,不知布道者对于自己的女儿之病又能不能治呢?

    有了希望,旗老三当即便是兴奋起来。双眼一瞪,又翻身上马,怒吼道:“老子能开二枝花!”

    “噗!”

    还不待众人嘲笑,一声噗响使得屋中瞬间安静下来,一股血腥味似然而起。

    旗木得推开身前女子,丝毫不顾她的温柔乡,居然有人在帐中行刺?布道者可是他布下的局,可不能出事!提起马裤,旗木得怒吼道:“开光!”

    众人悉悉索索地穿好衣物,四仰八叉的女子们被抛在一旁。在西域,女子可不如中原的女子有地位!

    众人顾不得彼此的形象,纷纷起身,检查场中血腥之味的由来。

    一脸络腮胡,满口血牙,面上的表情还沉浸在肉欲之中,掌管乌孙国刑罚律的长老此刻胸前冒血,一条紫色的毛巾款款盖住了他的脸。

    “大师可还能救?”

    还不待旗木得吩咐,李避轻拍圆桌,跃至长老身侧,腰间瞬出六针定于老者心窝之处,右手一抄环抱起长老的额头,再三针点入颈部。

    喷出一口浓血,老者双手攥着毡袍道:“可汗!阿芙蓉……阿芙蓉不能……”

    李避摇头,他尽力了!收起插在这长老身上的银针,掀开他的衣袍,敌人出手狠辣,这一击捅入长老的心房,还扭动了一圈,根本没给李避救治的机会。

    李避刚刚可是用上定血针、推血刺、以及颈部推拿的吐血法,这才让长老在死前还能出声。

    紫毛巾、阿芙蓉……

    长老身死,众人哪里还有心情再欢谈密事?旗木得心头忿忿,阿芙蓉是毒药,是差点让乌孙国灭军的毒药。

    若不是长老发现及时,将这些上瘾之人通通送往必死的战场,怕是整个乌孙国都要被乱。

    这般事了才多久,不到一年的时间,乌孙国自上而下所有所有和探查阿芙蓉之事有关之人,通通暴毙。和今日一样,身边还会出现一条来自于中原的毛巾。分明是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埋伏在乌孙国中。

    “大师,能否麻烦您为我乌孙国的刑罚律长老超度?”

    在长景岳的时候,李避曾和大师傅一起为一个叫戒吹的小僧治疗过,二人年龄相仿,一年的时间也就成了臭味相投的朋友。对于僧人言行,李避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李避可不愿沾上这般莫须有的因果,想到布道者的身份还不能丢弃,他还有自己要完成的事,李避也是学着佛门弟子一般双手合十默默悼念着。

    念罢之后,李避退在一侧,他暗中解开欲和自己欢好的女子的行动之力。这才注意到,除了他和旗老三的女子,似乎其余女子面上都是泛起一丝潮红。

    “大师,莫不是不进女色?”旗老三轻声询问道。

    “童子之身,不泄阳气,不沾阴气。”

    旗木得这才明白为何李避身后的女子衣冠整整,到底还是自己误判了这布道者的喜好。早知如此,他们若不行这礼俗,长老也就不会身死了!捏着双拳,旗木得转身道:

    “封城,查所有和这群娘们有关的人,乌孙城翻过来也得给我找到行刺之人!你们这里肯定还有他的同伴,最好告诉我他的踪迹,不然你们就和长老陪葬!

    滚!”

    旗木得胸前的毡袍上下起伏不定,起初自己以为阿芙蓉不过是一件小事,没想到发展到现在,居然带走了他乌孙国这么多的好汉!

    现在可不是和中原的战争之时,死去这么多有用的人,可不是他能接受的!

    况且今天还有他们最尊贵的客人,让布道者见了血,这可是他们的耻辱!

    李避知道,这时候是需要他来引导话题的。和之前一样,他能明显感觉到,那般杀气还在屋中,还没有消失!

    “既然你要藏,我就看看,你能往什么时候藏!”李避想到旗木得显然将自己当成了佛门的弟子,那便给他来个顺水推舟。

    “旗木得可汗,贫僧这般下山,便是为了西域这阿芙蓉所来!”

    说着,李避从腰间掏出一支阿芙蓉的枝蔓,静置于面前的桌上。

    旗木得好奇传道者为何出现在他的祖地,但是他不能问,佛前诸多枉言,佛不说便为佛不可说,凡人便不可问。

    此刻看到李避手中拿出的东西,旗木得猛然站起身子!

    果然是大劫将至布道者才出嘛?

    这里除了他和死去的长老,其他人还不知道阿芙蓉的存在,一方面是旗木得不想打草惊蛇,另一方面是旗木得担心军心受损。

第四十八章 身份暴露?

    看着李避拿出了这般东西,旗木得这才明白对方为何出现在这里,想到祖地缺少的鹤顶红,旗木得当即便想通了这一切:

    “莫非我乌孙国的国毒鹤顶红,可以对付这药?”

    李避一愣,这家伙什么都不问,心里却是什么都清楚。之前他还在想,如何将自己的来历解释清楚呢,不曾想对方不仅给了他一个台阶,连床都铺好了!

    摇了摇头,李避递过此药给旗木得,必要的装还是要有的,自己的目的可不能暴露的太快。

    “莫非是要以毒攻毒?只是鹤顶红的毒性还不够嘛?”

    旗木得接过这般阿芙蓉,喃喃自语道。看着身旁诸人一脸疑惑,这才娓娓道来之前国内发生的一系列暗杀,以及不少军士出现的症状。

    旗老三一拍桌面,袒着上身抖起满脸横肉道:“该死的家伙,我就知道是他们!”

    旗木得看着自己的弟弟,他刚刚从楼兰国交涉回来。之所以说他是草原第一快是有原因的,别看他胖,但是他的轻功可是无人能及的。平步急行可是比马还快,一日跑死三匹马都不是他的对手。也正因如此,乌孙国的使节事务几乎由他一人负责。

    “老三,你说的他们,是指何人?”

    “可汗有所不知,不久前七名中原之人,唇间带扣,拜访了楼兰国。他们便是带着整整一箱阿芙蓉,提出要建立西域同盟!

    我等诸国使节均是受邀在场,那些中原人身上带着一股和我们在雁门关所见中原人不同的气息。若是我们的碟子得来的信息不错的话,怕是那几人是泰安皇室之人!

    当时我还不知阿芙蓉是何物,只当是某种食物,也并未放在心上。

    谁知当我们打开箱子一睹阿芙蓉芳容时,竟是满满一箱屎!

    我还以为中原人就将屎称为阿芙蓉,没想到楼兰可汗拓拔景康,大怒之下直接下令斩杀那七人,楼兰本就是我们西域最强的国度,高手自然不少。

    那日场中满打满算有斗境的高手不下百人,楼兰国国帐更是在那绿洲深处。

    便是这样,对方只留下了三个人,便缠住了我们所有的高手,甚至还有余力追杀。若不是最后拓拔景康出手,怕是楼兰还要死不少高手!

    我外出追击,即便是我的轻功,都不曾将那四人追到……”

    李避生生咽下就要到嘴边的笑声,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居然给这人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想到和六公子有联系的人,李避压下心头的笑意,思索着到底是何人要和楼兰建盟呢?不同于雁门关的中原人,那便不是何运鸿的势力了……

    “泰安皇室?莫不是六公子,就是六皇子?”李避面上无恙,心头大震,泰安的九皇子、六皇子都出现在这西北,是已经开始为了皇位培养自己的势力了嘛?

    旗木得蓦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李避:“大师!晚辈告罪了!能否告知我等今日是如何进入的祖地?”如此算来,李避也是有可能是泰安之人,这般危险的角色,一时间让旗木得心头生出了一般杀意!

    李避看着旗木得小心翼翼的模样,暗叹一声这布道者的身份可不一般啊,居然能让一国之主如此敬畏。想到那交手的六人,李避突然反应过来,旗木得进入时自己没有发觉,莫不是门外被自己迷倒的六人被人带走了……

    七个人,留在楼兰三个!

    宝库外六人交手,还有一人藏在暗中!

    李避背后一凉,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不禁心生寒意。看来自己只是螳螂啊,还有黄雀站在自己的身后。若是现在骗了这旗木得,日后那人出现铁定会给自己反戈一击啊!

    还差十五国的毒物,可不能在这般节骨眼上出事!

    李避双手合十,轻声道:“贫僧出现时,见六人大战,便用迷药迷倒了六人。从一人胸中拿出钥匙,打开了门,进入其中,在之后便遇到了可汗。”

    旗老三怒而拍桌,手指李避道:“你别在这假装了!从一开始吃肉时我就怀疑你,刚刚暗中试探你,你却是连壮阳药都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布道者,我可没见过佛门之人会留长发!你要怎么解释?”

    旗老三的质疑有理有据,旗木得也并未出声,中原人有计名为苦肉计,这般方法倒是容易得到别人的信任。但毕竟他作为一国可汗,不能让事情没有迂回的余地,这才暗中使了眼色给旗老三,试探试探李避。

    能退兵、还能带出阿芙蓉这般毒物,怎么看,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李避双手合十,想到戒吹的身份,轻笑道:“贫僧塔尔寺戒吹,世间三千愁,愁不断更,僧不断发!既然乌孙不欢迎,贫僧便去他国就好。贫僧不喜杀戮,不是说贫僧不会杀戮,临走之时提醒可汗,阿芙蓉可莫要轻视!”

    双脚微抬,李避就踩碎脚下的迷药丸,这般空气不流通的大帐,两粒迷药足以。他的口中含着解药自然不会影响,这些人再强能强过迷倒何运鸿的迷药么?

    反正得到了鹤顶红,不留在乌孙也罢,布道者的身份倒是可以利用利用……

    已然做好了撤退计划的李避,看着坠着双胸,满脸横肉地挡住大帐出口的旗老三,一脸悠然,没有丝毫慌张。心底却是在称赞旗老三的身材,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肉啊!

    “报!”

    眼看着场中剑拔弩张之时,一密探敲响了大帐外门。能在这般招待贵客的时间送来的情报,自然非同寻常。

    旗老三让开通路,紧盯着李避的一举一动,这个假和尚实在是太假了!除了不近女色,身上哪里有一丝佛门之气?越看他越像碟探,尤其是这细嫩的小脸,若是等等大哥判了他死刑,那他可得让他今夜难眠!

    呲着一口黄牙,李避发觉旗老三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猥琐,心中暗叹道:怎么见了自己的胖子都想和自己发生点什么?

第四十九章 神医出手续断指

    “老三!道歉!”

    旗老三一愣,场中诸人一愣。

    李避也愣了,他这脚下的迷药该踩不该踩?怎么就要给自己道歉了,都已经准备走了啊!

    旗木得看着密报递给了旗老三:

    三名供奉身死,身上放一纸条:“感谢你们那日楼兰追我之恩,送你们一个消息吧,你们供奉起来的人,不过是放迷药晕倒了守门之人!——二大爷!”

    李避没有说错,他真的是用迷药的,他懂医术可不假,刚刚救长老时的焦急之情也不像是假装!

    那么他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差点逼走了布道者!

    旗老三面上的从容不在,密密的虚汗出现在他的额头。想到自己的怀疑差点给乌孙国带来巨大的灾难,心中一狠,旗老三拔出自己吃肉的马刀:

    “大师,刚刚指你的手指是这根!”

    手起刀落,旗木得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割下自己的手指,没有丝毫表示,声音微冷道:“我知道我们其中有和这紫毛巾相关之人,同为乌孙国的族人,我并不想手弑同胞。希望你们好自为之,佛说回头是岸!”

    旗木得此刻已然肯定去楼兰献屎的黑衣人,和面前的假布道者不会是一伙人。至少现在,这假布道者还没暴露出他的目的,却又有不得了的医术,自己的国中可还有不少病患等待着医治呢!

    西域和雁门关一样,都缺郎中!不然不论大病小病大伤小伤,等待他们的都是死亡。

    “既然这假的布道者可以救自己族人,何乐不为呢?不过是自己低低头罢了,倒是可惜了旗老三的食指,早知如此,应该换个人去试探这假布道者的!”

    这么想着,旗木得竟是直接跪拜于桌前,身向李避,声音萎顿道:“还请大师明示解这阿芙蓉的方法。”

    李避收起脚下的迷药,既然自己的身份在这里已经稳定了下来,那便好好利用乌孙给自己的平台。

    捏碎一丝迷药于手心,李避上前捂住旗老三的鼻口。众人不解之时,李避已然像提死猪一般将昏迷的旗老三放在了桌上。

    “这便是我的迷药,搭配着阿芙蓉研制,可让人短时间内无痛无感觉!”

    捡起旗老三掉在地上的断指,李避从腰间推开自己的针包。

    九九八十一根大小长短不一的细针出现在众人眼钱,旗木得挥手制止了身后之人,他也好奇这布道者究竟要干什么。

    “阿芙蓉本是世间一种良药,有了它,郎中行医之时便可让病人失去知觉,更好地去治疗。只是它的出自于哪,我们却不得知,现在却不想有人借着它,来造出使人沉浸于迷幻世界的毒药。世人不幸,佛门便要出世。”

    旗木得看着旗老三像是死猪一般昏睡在桌上,不由得暗自称奇,怪不得能迷倒看守祖地的供奉,那可是以斗量力的高手!

    “可汗,我需要火,来给这位汉子接上断指。”

    帐中众人之前还不解李避的动作,不知为何要将旗老三迷倒,此刻众人脸上皆是出现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断指还能续借?

    不同于他人的疑惑,旗木得挥手就让下人带来一盆冒火之炭。能一眼看穿他的病情,张手就能写下药方,抬手就能将心脏被搅碎的长老救治一番,使其还能说出遗言。

    莫说李避说他能接断指,就是他能接断头,他都信!

    银针过火,红热之时,李避飞快地将准备好的细线穿过针尾,调动起丹田内力,凝于二指之间的银针。

    缝皮借肉倒是简单,断骨接筋可不是一般的郎中能够完成的事。

    还好旗老三不是连根切断的食指,只是沿着关节切下了远节指骨。李避屏息刺针,内力砰然爆发,帐中众人同时一惊。布道者这几石的内力未免也太低了吧?按理来说,佛门弟子的内力不都是格外高深的嘛?

    旗木得心头苦笑,倒是自己对于佛门之人的定义太死了,谁说下山的僧人一定是武道的高手了?布道者终是布道者,不能按自己所想地去活啊!

    抬头看了眼锥形的帐顶,怪不得自己的父亲要说留给自己的三位供奉是福将的。原来是用他们的死,帮我引到这般佛门的布道者啊。“死得其所啊,不然我还得想办法怎么让你们合理地死去。”

    李避的注意力此刻全部放在旗老三的手指之处,指骨太小,极其脆弱,若是内力过大极易将指骨给刺碎。那样这旗老三的手指便不可能再被续接了,自己还要靠着这旗老三完成自己的计划呢!

    终于寻到了指骨间的骨弱之处,李避的二指犹如花间的蜜蜂,上下翻飞起舞,瞬间便打通了旗老三食指远节指骨和中节指骨间的缝隙。

    连骨、接筋、缝皮、一气呵成!

    李避长呼一口气道:“嘱咐他两旬之内勿要吃酒喝肉,好生休养,他的手指便还能恢复。”

    借着衣袍擦去额头的汗渍,李避看着一旁的红绿色毡痰上的金黄酥皮的烤包子,不由得想起了李之之。

    “之之可是最爱吃包子的!”以后有机会要带着她也来趟西域,体验一下这般美食啊!

    “可汗,贫僧一时无心之举,想不到给您带来如此麻烦。三位供奉的死因,与我关系甚近,怪我不请自来。贫僧愿以三条人命将功补过!”

    旗木得现在心头可是要爱死自己的父亲留给自己的三个供奉了,如此一来岂不是说自己就多了三条命嘛?眼睛一转,他可是要好好利用李避的身份!

    “大师不用如此,您能在我乌孙国进行您的布道计划就可以,我又如何能奢求其他呢?三位供奉虽说实力高深,但为民而死也是他们的荣幸!”

    李避心头轻笑,这家伙倒是心贪,满口拒绝之意,却不说拒绝之言,转口便套回到乌孙国全民。倒也是个明主,既然要利用你寻找其他十五国的国毒,帮你又如何?

    “贫僧便留于此地,凡可汗国民,皆可前来治病!”

第五十章 旗老三的试探【万更求个收藏呀

    旗木得心头一乐,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布道者还没说布什么道,自己就独自兴奋,未免太失礼。

    “不知大师要如何布道?”

    李避双手合十,轻声道:“但凡是可汗国中,包括整个西域有被阿芙蓉感染的病人,皆可来寻贫僧治疗!

    贫僧现在对于阿芙蓉的症状还不了解,需要借助国毒来进行以毒攻毒的法子。但是鹤顶红一种毒物显然是不够的……”

    李避没有继续说下去,旗木得如此聪慧,说得太明白反而不好。旗木得双眼微明,既然一国的国毒不够,那就将整个西域的毒都集中而来!

    一定要让布道者见识到乌孙国的国力!这就是他施展计划的特殊契机!

    第二日一早,旗木得动用举国之力将国中文官大臣悉数派向十五国,一方面明示这阿芙蓉的毒性之害,诸国可汗都明白阿芙蓉的危害;另一方面是将自己接纳布道者的地位烘托出来。

    塔尔寺戒吹大师于乌孙国布道:合十六国国毒之力,根治阿芙蓉之危害!

    一语震惊西域十五国,这可不比前一天十六国狼烟起的震动小。这两年,死于阿芙蓉的将士太多了,可十六国可汗却不知这阿芙蓉从哪里来。

    连毒的样子都没见过,又何谈治疗呢?

    之前被楼兰的戏子一番乌龙糊弄,众人心头更是生出诸多不安。

    于阗国尧漫可汗拍案而起,当即下令道:“带上国毒三秋蜜毒,拉上我们最好的皮草兽貂大衣,说什么也要给布道者留下好的映像!”

    小宛的可汗看着面前面若枯骨的族民,跪地道:“毗舍浮佛在世啊!我的孩子们,你们有救了!带上国毒,带上千年琥珀,我要亲自去乌孙国!”

    ……

    十五个国家中自然也有不愿意去的,乌孙顶多算十六国中实力第三的国家,如何能使楼兰、龟兹信服呢?

    在他们看来,所谓的传道者不过是糊弄人罢了,真正的传道者会去这般国家么?

    拓拔景康可汗愤愤道:“给我去两个人,看看这布道者的真假,若是真的那就直接杀了,反正是在乌孙国出的事;若是假的,那就连旗木得一起杀了!敢糊弄我?”

    帐中无人之时,拓跋景康来到一座四颗棕榈树合抱的戏台处,轻声道:“哥哥,我要去实施你的计划了!怪我无能,这么多年才联合乌孙寻找到这般机会……”

    无月星繁,西域的星空比起中原似乎离天更近,天边的星点也显得更大,心头的愁绪像是映衬着这片星海,一个接一个,一个又比一个大。

    “大师,睡不着么?”

    旗老三提着两壶烧酒,站在尖顶圆身的蒙古包下,看着躺在包顶边缘的李避,语气愈发诚恳又带着一丝歉意。

    清醒过来的旗老三第一件事就是寻下人,他倒是以为自己被那布道者直接送往了阴间,感受到手指的疼痛,喘出一口粗气谢天谢地没有丧命。

    看清被包住的食指,他还呢喃着为何断指还有肿胀感,待发现自己的手指完好如初时,旗老三心叹布道者医术高超之时,心头微动不如请大师帮自己的女儿看一看病?

    想到这般机会难得,旗木得直接打开了自己深埋多年的女儿红,温好便是提着走出了大帐,不论布道者睡没睡,他总要去看一眼的。

    如果此人真的是和妻子一样的身份,只要能治好自己的女儿,管他是不是布道者又如何?

    西域人的热情,盖于至此,能与死敌头破血流不知悔,亦能认友定情一生交。不参杂中原人的混乱,好就是好,单纯的好。

    李避心头是欣赏这个胖子的,以身堵门三语怀疑差点逼得他走不出大帐,手起刀落干脆划过指过自己的食指没有丝毫犹豫。

    这般忠心于庙堂之人,到底是让江湖人佩服的。

    “疼是无法避免的,这几日注意饮食清淡,不要酗酒。”

    旗老三跃上屋顶稳稳落在李避身边,这般体型的胖子落下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怕也是个千石内力的强者。李避身靠着帐沿,自然更能感受到周围之力的变化,少说得有二百来斤的胖子,落下时连一粒灰都不曾带起。

    “大师可愿喝一杯?”

    翻手带出两个酒碗,温热的女儿红借着星光倾泻于碗中,发出浓浓的酒香。李避鼻间一动,也不理会对方不顾自己的劝说,自生叹意道:

    “存了近二十年的女儿红,为何不再留一留?”

    旗老三面上生出一丝温热,这酒虽香却泛着苦味,双腿一盘,旗老三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以前西楚悍守的中原大门,我们是不能去碰的,西楚先帝以商互利,带给我们粮食和衣物和我们的子民共同交易。

    千百年我们西域想去那中原的原因,不就是这里的生存条件太恶劣了么?

    我有幸出生在王室之家,旗木得是英雄的名字,就和我继承了这个名字的大哥旗木得三世一样,他们必须背负起英雄的责任。

    三年前,我们以为找寻到了大破中原之门的契机,兴致勃勃地不顾西楚先帝定下的和约,联同泰安皇朝一同夹击雁门关。我们知道灭了西楚,很可能要面对的就是泰安皇朝的军马,但是我们沙漠中的汉子从不畏惧强敌,我们渴望这一天太久了。

    大师!

    我不懂,为何西楚先帝宁可敞开身后之门,被中原之人屠戮,也不愿放我们进入中原呢?即便是那时他要提出和我们西域联盟,我们也会欣然同意,他也不用落得满门被焚的下场啊!”

    仰头喝下手中酒,李避长叹一声:“真他娘的痛快!”

    旗老三微微一愣,他在试探对方是不是中原人的身份,没想到他爆了个粗口?

    “你如何评价西楚先帝呢?”

    心有不解的旗老三,没想到李避会反问他,心头想起此人的恐怖还是不由得浑身肥肉一抖。捧起手中的酒壶,仰头灌下,旗老三迎着星空的寒风道:

    “服!”

第五十一章 舍大保小的情殇

    “对那人我只有这一个字!

    太服了!

    若是他生在现在,我们西域之人可不敢窥伺中原的。

    西域荒凉,粮食不够,秋季储存不到粮食的话,过一个冬天我们的族人或许只能活一半人。

    但是如果面对他,我们若是敢进攻,那等待我们的只有灭国!我们不可能有生存的机会的。

    六朝百年争战之时,天下英雄中原逐鹿,为何我们西域没有进去干涉?不就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么。

    骑着西域最烈的白龙驹,手持可斩山峰的西楚刀,提壶灌酒一人一马一刀,踏遍西域十六国,你见我们谁敢放个屁?

    就这一人,生生镇压我们西域三十年,便是死都没让我们踏入中原一步!”

    李避没想到自己老爹在西域的威名如此之盛,端着酒碗和旗老三轻轻一碰道:“你看,你不是知道他为什么不让你进么?”

    旗老三一噎,大师不愧是大师,这般亲身参禅法居然三言两语,不对!一言一语就让自己解开了心头的疙瘩。喝着碗中的酒,旗老三面上泛出另一丝苦闷。

    解不完的愁便是人生,刚去心中国愁,便起心底家愁。

    李避知道旗老三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起边关之事,索性给他一个发泄的机会,轻声道:“拿出本该女儿出嫁时才饮的酒,不顾手伤说起边关之事,旗长老有什么心事说不出口呢?”

    掌管着乌孙国外交律的长老,可是多少监狱之人畏惧的胖子,若是他们看到旗老三这般扭捏的作态,怕是会怀疑这布道者是不是会什么巫术!

    “大师,旗老三斗胆问您,您能否进入边关?”

    李避眯起眼看向这个在星光下一脸窘态的胖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自己,不知这般询问是继续试探,还是他真有其事相求?

    “让我进入边关,是要找中原的何人呢?”

    迎着李避深邃的目光,旗老三心头一喜,布道者没有拒绝他,就是说明有戏!想到自己的女儿,旗老三双眼泛出一丝温热,借着酒劲道:

    “大师,老三我有一对像是明珠一般美丽的双胞胎女儿,我老婆生她们用了半天的时间却依旧生不出。为了孩子不被憋死,郎中问我保大保小的时候,我选择了两条命的女儿们。

    剖开我老婆腹部的一瞬间,我才知道为什么我的老婆,一个千石境的强者,怎么会生不出一个孩子。

    因为她们是连体的啊!”

    李避端着的酒碗一顿,连体孩童可分多种,有些幸运的孩童简单割开还能活,但是大多数的连体孩童都是人世间的悲剧。这一刻,李避心头有点替旗老三难过,舍大保小,得到的却是一对悲剧的孩子,无怪乎他会如此悲伤。

    看着旗老三这般动情哀嚎的模样,李避心头难忍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轻轻抬起手中的酒碗干下醇香的女儿红,怪不得这酒会有一股苦味。

    旗老三不愧是一国之长老,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轻声道:“如今她们马上就要年满二十岁,我是愿意养她们一辈子的,但是我不忍看着她们只能待在屋中叹气,我想给她们正常的生活。

    所以我想请您带她们去中原,寻那名医黄三千!”

    旗老三只知黄三千救人需要黄金三千两,却不知他有诸多见死不救的毛病。

    李避听到二十年的连体少女时,心中微颤,这个父亲又为自己的女儿付出了什么呢?

    想到黄三千的名字,李避不由得想到自己的小妹,能让黄三千出手救的,看来自己的妹妹此生注定不是凡人啊!

    刚好喝完壶中酒,李避跳下帐篷,轻声道:“先带我去看看你的女儿吧!”

    不是旗老三不相信布道者的医术,而是曾经名满西域的郎中说过,普天之下能将二女分离的圣手只有中原的黄三千!

    年纪也就二十岁的布道者,岂会这般医术呢?

    心头有惑,旗老三动作可不敢有丝毫怠慢,翻身落下,身形像是披着漫天星光,脚下生风带着李避走入他家中的大院。

    比起旗木得的会客大帐,旗老三的家中则讲究了许多。红砖本就是西域少见的东西,却被旗老三用来堆砌自家的院墙,院内沿着墙边种着一排高耸的胡杨木,淡淡的清香自黑夜中慢慢飘荡。

    借着星光,李避看清这院中的布置不禁一愣,这家伙居然在这院中挖了一个人工的湖泊!这哪里是西域之景,分明是中原江南的庭院布局。比起红砖的院墙,这人造湖简直比填海造陆还要稀奇。

    漫步穿过这西域独有的香樟木做的木桥,可避蚊虫叮咬的贵物,居然被做成了一座桥,当真是暴殄天物至极。

    穿行过一道悠长又黑暗的走廊,旗老三没有惊动任何下人,站在一处小庭院外,轻轻叩响了院门。

    一声长,两声短,有节奏的敲击似是传递着什么信息。

    李避深深皱眉,这旗老三的家中未免高手太多了,就在他敲门的一瞬,暗中竟是有不下五十道强者的气息凝聚在他的身上。

    这般毫不加掩饰的气息,可不是李避这种十几石的一般武者能相提并论的,看来这西域之国的强者,也不像中原所说的那么稀少啊!

    又穿过三道院门,旗老三这才带着李避到了一座清幽的书香门院之外。

    西域的星空本就璀璨,只是这光芒比起这书香门院如白昼一般的明亮,倒是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恢宏的四人合抱的立柱撑起了一座高房,二楼的阁楼处传出一线悠悠的木笛之声。声如亡夫之妻,依窗北望盼夫归来终不得,余音袅袅绕柱而上,却不知当下心绪该去向何方。

    旗老三轻声解释到自己的女儿,一个喜欢乐器之物,一个喜欢舞文弄墨,二人爱好不同,却是能容得下彼此,也少有争执。

    笛声骤停,旗念苒搁下手中狼毫之笔,侧颜一笑当真是倾城之姿。“妹妹,怎么刚刚吹上屋檐,却不去摘明月,停了下来呢?”

第五十二章 绝代双骄奈何天妒红颜

    靠着旗念苒后背的旗思芸横转长笛于手间,声如黄呤悠然传出:“院里有人,一个是父亲,一个……”

    长笛御手,笛音骤转,摘月之音隔空而落,音浪直指这书院不该出现的陌生男子气息。旗老三有心阻拦,但自己女儿这特殊的声音他又无可奈何,当即开口道:

    “芸儿不得无礼,这可是乌孙国最尊贵的客人!”

    李避浑身一抖,原本调动起抵御这般音浪的内力毫无作用,便是自己的衣物也在这声音之下被无孔不入。像是杨柳软手拂过全身上下,腿间一震,一席帐篷砰然升起。

    一团红雾从李避脸颊升起,这西域之人的问候方式未免太过直接!不和他握手,而是直接和小李避握手,当真是尴尬至极!

    “哎呀!”

    旗思芸暗骂一句,脸色微红道:“姐姐,阿爸带男人来也不说一声,羞死人了!”

    旗念苒捂嘴一笑,轻轻吹干自己的字迹,合上厚厚的小册道:“你怎么好意思怪阿爸,这院里的男人们哪个没被你捋过?”

    感受到背后气呼呼的旗思芸,旗念苒岔开话题道:“给你的礼物也快写完了,期待你喜欢呦!”

    旗思芸满心在骂自己的阿爸,都是他告诉自己区分男女最好的办法就是有没有第三条腿,不想自己的声音真的触碰到时,那般温热的东西居然瞬间变成了钢棍!面色羞红的她,可顾不得姐姐在说什么。

    李避好一番默念《清心咒》这才解开自己尴尬的身体状态,这般不归自己控制的器官当真是容易让人难堪。跟着旗老三走进这书院之中,好家伙,院中别无它奢侈之物,只有琳琅满目的书籍。

    上至先楚时代,下至泰安明史,纵横千年的书籍皆被收录于此。震惊不绝的李避顺着书目走上二楼,便是许多中原缺少的残本都在这里有着存放。旗老三的身份,越来越让李避好奇了,这么多的中原之书,他又是通过何种渠道弄来的呢?

    看着书籍崭新的模样,显然是有人在精心管理这些书。很难想象一个满脸胡茬的西域大汉,居然会有收藏书的爱好。

    推开屋门,李避眼前一亮,两张美轮美奂的艳美之脸正对屋门,虽说没有化妆,但西域女子独有的细眉大眼同样别有风情。不同于旗木得招待客人之时那女子的奔放之姿,却有深居书香之中独特韵味。

    李避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道:“让女施主见笑了,贫僧失态了……”

    旗老三倒是很满意李避的反应,连布道者都能魅惑的女儿,可是他最值得骄傲的事。看到背身相坐,侧脸于门的女儿,旗老三心头又生出一丝叹息。

    说清李避的身份后,旗老三期待地看着李避为二女号脉,刚刚和李避相谈之时,他是有所保留的。布道者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出现的,可自己的女儿一生却只有这两个,旗老三不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任何人。

    旗念苒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丹凤之眼,底梁之臂,倒真是书中所言大气运的承载者。无怪乎能成为佛门的布道者,单是这丰满的天额,就足以承载这世间的因果。

    旗思芸想到刚刚自己的音浪碰触过这位布道者大人的身躯,哪里还敢看李避的双眼,若不是后背连着自己的姐姐,怕是早就钻进了锦瑟棉被藏了起来。但是转念想到,自己的声音感受这男子浑身经脉全通,当真是世间难得的练武奇才,居然还会医术?

    塔尔寺未免有点太神奇了!当真是世间高僧汇聚之处啊!

    浑身经脉全通者,可是天下奇才,无论这男子选择何种武学,若是他想,则便能成。就是去要饭,说不定他也能要出个门道来。就看他愿意在哪个领域花费时间了!

    李避感受着二女一动一静的脉搏,略一思索,索性同时捏住二女的手腕。二指微微发力,轻声道:

    “匀速呼吸,心勿掺其他杂念……”

    感受着李避手指间传来的温热,一种异样的感觉同时从二女的心头升起。二十年来第一次和异性男子如此亲密接触,这布道者好生无礼,让旗氏姐妹如何能心无杂念?

    旗老三捏红了自己的食指,便是伤口之痛,也全然无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有寻脉同时给两个人一起看的嘛?莫不是在占自己女儿的便宜?

    ……

    一个个混乱的想法从旗老三的心头生出,这一刻的他,却要比自己两个女儿还要担心。想着这么多年只能隔着铜镜去看彼此的女儿,旗老三心头满是怨恨。

    恨这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当年让他做出丢一保二的艰难抉择!

    放下二女的手臂,李避起身就要走出这屋内,他的心头难过不已。越是懂医术,面对这种情况心头便越是难受。

    旗思芸到底是泼辣的性格,看着李避不说什么结果,就要直接离开,当即道:“大师莫不是碰了我二人的身子,就要不负责了么?”

    旗念苒美眸一转,应声接道:“治不好就说治不好,不打声招呼就这般离去,未免太让人小瞧了。”

    背对着二女,李避看着旗老三道:“其实你明知道该怎么救,又为何非要吸引我来看一看呢?”

    旗老三咬着下嘴唇,心头的悲伤如海浪一般冲刷着他最后的心里防线。“还是没有其他办法么?”

    “大师,您能和您的患者讲讲她的病情,告诉她她的病因,能治不能治嘛?”

    李避自然知道手中握着长笛的女子,便是旗老三的女儿,如此音律之才,若是放在中原,早被贡为座上宾了。

    丝毫不理会两位女子的挑逗,李避就要走出这房门,旗念苒轻轻站起身,带着旗思芸一同站起。宽松的西域式旗袍展露出二人修长的身材,若不是连在一起,她们哪一个不是搅乱整个西域的绝世盛颜呢?

    “大师,请留步。小女子只愿问您一句,这病能治不能治?”

第五十三章 读他娘屁的书

    旗老三瞬间红了双眼,他想听到李避说不能治,心底却又在期盼李避说能治。纠结的心情,带动着心跳,越来越快……

    “能治!”

    李避的声音落下,仿佛整个书香院都升腾起了一阵欢快之感。两个女子甚至没有多想李避为何用这种叹调说出能治,当即兴奋道:

    “阿爸!抱抱!”

    旗老三听到大女儿的声音,并未多想,一向坚强的大女儿在这种欢喜之时还是需要自己的怀抱,旗老三如何能不满足?

    抱完旗念苒,旗老三就知道旗思芸会争嘴,还不待她“我也要”的声音落下,便来到另一侧抱住了自己的小女儿。

    搂着旗老三脖子的小女儿,身体瞬间沉了一下,旗老三惊慌道:“芸儿,你不舒服嘛?”

    旗思芸没有回答旗老三的话语,像是昏迷了一般,这可把旗老三吓坏了!

    三人随着旗念苒的坐下,一同坐在了十年檀香之木的红凳上,旗老三忙然看向李避道:“大师……我女儿她……”

    “没事,阿爸……小妹只是睡着了,可能是今天吹笛吹累了。”

    旗念苒不顾将信将疑的旗老三,看向静立在门口的李避,歪头一笑,带着脸颊两行清泪道:“大师,我们能否坐下来畅谈一番?”

    “背身能点到章门穴,双指同出,旗姑娘看样子不是第一次用这般手法啊!”

    旗老三微微一愣,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大女儿突然陌生了起来,他甚至弄不懂她要干嘛。看着李避坐于三人身侧,冲着旗老三点点头,示意他没事,旗老三这才微微安下心来。

    “大师,你能想象这二十年我从未躺下睡过觉嘛?你能想象我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甚至没有正面见过连在自己身后的妹妹嘛?

    一开始,我以为整个世界的每个人都和我们一样,我这愚蠢的阿爸还和别人连在一起来哄我们。到我六岁之时,我都以为全西域所有的人都是连体的……

    当我发现真相的时候,你知道我内心是有多绝望么?

    我们是病人,是会被整个西域嘲笑的病人,便是阿爸能杀光所有嘲笑我们的人,又能怎么样呢?

    我们的病不会好!

    我一点都不喜欢读书,我最憎恶文字。

    文字八万多,何词入我心?

    我读书只是为了寻找能将我和妹妹分开的办法!我以为我两只是后背相连,多少次想要挥刀斩开我们牵连的后背,可是阿爸的手下太厉害了,我们根本没有分开的机会。

    您不是说能治么?我知道你的秘密,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我们都没有好下场!

    现在,我想听听您说的能治的方法,若是和我心中的不一样,我一定会现在就杀了你!”

    旗老三抱着旗思芸满脸老泪,原来自己的女儿什么都知道……她果然继承了她母亲的聪慧啊……

    靓美足不出那半步户,书中尽知天下事。

    李避一愣,果不其然,这世间读书女子最难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

    “旗长老,直言嘛?”

    “直言!肯定直言!不然我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难道要白努力嘛?”

    旗老三听着旗念苒嘶吼的声音,冲着李避轻轻点头。

    美人流泪最是动情,这般病因难以启齿,李避轻声解释道:

    “在我号脉之时,你二人的脉速完全一致;现在你能独点章门穴使小妹昏迷,而你却能清醒,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

    你们连体,共用着同一个心脏,其他器官却是互不相连……”

    “大师,你们佛门弟子莫不是说话都这么弯弯绕绕?不就是只有一个心脏,想要救活一个就必须在二人中舍弃另一个么?”

    旗老三慌忙解释道:“苒苒你别急,大师只是布道者,并不擅长医术,中原还有圣手黄三千!你别急,你们两一定都可以活下来的!”

    “阿爸,我已经不是六岁的小女孩了,从古至今的书中就没有能分心的手术!莫说是中原,便是神医扁鹊也不可能治好这般死病的。”

    旗念苒像是说出了憋了很久的心声,努力回头想看旗老三,却是无法转过身子,只得扭头看着铜镜中默默流泪的旗老三道:

    “阿爸,你知道我们这些年为什么不愿下楼了嘛?我们的心脏已经无法支撑我们二人的同时活动了……大师,您能和我说说我们连在一起还能活几年么?”

    “便是用最好的补血药方,最多还能支撑一年!”

    “您能救活我妹妹么?”

    李避看着旗老三通红的双眼,于病必言真语,李避点头道:

    “我只能救活你妹妹。你的脉象薄弱无力,心脏离你偏远,救你我是救不活的……”

    读遍诗书古籍的旗念苒自是聪慧伶俐的女子,面上犹如雨过天晴后的湖面,分外平静祥和。

    得到李避肯定的回答,旗念苒解开了困扰心头多年的疑惑,转身拿起放在桌上的小册,提笔写下:

    “二十载未平睡世间,

    凋落泥中定卧千年。

    好一场西域大雪尽,

    醉一梦春秋苒芸风。”

    “阿爸,这是一本尽我二十年阅历写下的情书,念苒不知男女爱恨究竟为何事,此生注定难以体会。待大师临行前,务必拓印一本托大师带入中原,您不是说除我阿妈外,其余中原读书人皆是俗臭可厌之辈么?

    女儿最后能帮您做的,就是将这中原的读书人,骂个遍!

    读他娘屁的书!”

    此刻的旗念苒哪里还有一丝二十岁少女该有的青春气息?倒像是一位暮年的慈母,在给自己的后辈交待后事,言辞之平静可真是让人心叹。

    这女子越是冷静,李避便越是震惊,此生李避并未见过什么读书人,让他心叹的女子除了杜慕裳便是面前之人了。

    无怪乎,那坛女儿红会泛着如此酸苦之味。

    “阿爸,我知道你半夜去后院偷偷打开那女儿红是做什么,我知道您对待千夫所指亦不低头的狠辣,对自己的女儿却异常慈软。我也不让您做这两难的决定,请您再抱抱我可以嘛?”

第五十四章 阿爸出去的时候请关好门

    旗老三脸上宛如夏荷一般,处处皆是泪珠,擦不尽,流不尽。

    挥刀断指不眨眼的男儿,却在这一刻无能地默默流泪。将女儿狠狠地搂在怀中,他旗老三此生最痛心的两个抉择。

    一是保大还是保小,二亦是保大还是保小。

    拍了拍旗老三的后背,旗念苒露出星光一般的笑容道:“阿爸,不用给我办葬礼,外人可不知道您有两个女儿。

    我想化成无尽的碎片,自由地在西域上翱翔……我死了之后,把我的骨灰扬在外面的世界可好?还没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呢!

    阿爸,你出去吧!让大师为我们治疗吧。”

    旗念苒顿了顿,面上再无半点泪水。她越是坚强,旗老三便越是痛苦,天下父母心,悲甚道别时!

    “请您出去的时候,带上门好嘛?

    不要回头!”

    李避顺步向前却仍是没有拦住旗念苒,一道红线从她喉间散开,被推开的旗老三下意识地回过头,便是看到旗念苒凋落的瞬间。

    便是有绝世轻功,此刻亦无法再有丝毫动弹。旗老三干愣在原地,慕然想起什么,站不起身的他生生滚出房门。

    “阿爸这就给你关上门,阿爸这就给你关门!”

    分离之术李避只在书中所见过,还不给他多思考的时间,旗念苒已经将他逼上了退不回的路。

    捏住李避的右手,旗念苒对着口型说道:“阿妈、阿妈再也不欠日轮花……”

    一团纸条被塞入李避手中,李避可顾不得细看,当即便将二人放在旗念苒写字的书桌之上。旗念苒用尽最后的力气,玉手指向墙角之处。

    “时间似乎来不及准备了!”

    此刻的李避分明是在跟黑白无常赛跑,短时间内不分开二女的身体的话,说不定旗思芸也未必能活得下。

    想要找寻趁手的止血之物的李避,忽然看到墙角处琳琅满目的器具。

    “分体移心可行法!”

    旗念苒果真是神奇的女子,居然早就做好了这般准备。

    李避看了眼墙上挂起的四种方法,心生叹意,怪不得大师傅曾说过,江湖的医术皆有所通之处!

    原本心中拿不稳的分离方法,诸多漏洞此刻一一被弥补。

    拿起旗念苒准备的分体器具,李避不禁为西域人的智慧所叹服,这般器具可是他只在书中听过的。

    刃部尖端顶背拐角上扬,呈侧锋凹陷状的刮刀;铁片在尾部经过锤锻后黏合在一起,尾端有两道环箍,可前后推拉,便于夹取物件固定之用的尖镊;刃部锋利的手刀;前端有两个前伸的双齿,双齿的尖头呈正方形,腰部扁平,后端有一根节的平启;配以诸多缝合之物。密密麻麻,计划好不周全。

    章门穴致晕受痛之后还是会被惊醒的,李避从乾坤袋中捏出一枝阿芙蓉,捏碎后加于备好的麻沸散中,以增强药效。

    顺手燃起一片酒火,李避借着火之外焰耐心地灼烧每一个器具后,这才双手褪去二女的衣物。

    不得不暗自佩服这做衣之人的聪慧,挖空背部,从侧面正正好将玉体全部用此西域式旗袍包裹。结于身侧,易脱易穿。

    和时间在争分夺秒的李避此刻可顾不得这般女子的绝美身材,双眼之内唯有两具相连的**。

    医者医病,心无他物!

    烧红的手刀从二女臀腰之处没入,一股难闻的火烧羽毛的味道从屋内飘出,旗老三拭去脸上的泪痕,静静地靠着这屋门,他知道,布道者已经开始了!

    “怪不得念苒今天在含沙射影地让我带着女儿红去见这布道者,她又是怎么知道布道者就能治她呢?重要么……

    不重要了……”

    若是在平时,旗老三一定会刨根寻底,这一刻,他却是没有心情了。看着旗念苒死在自己的眼前,一如当年看着他老婆苒芸去世一般,她们死前都会安排好自己要去做的事。

    苒芸让他多给自己的孩子看看书,念苒让他火化洋灰她的尸体,她们的一生似乎都带着忙碌的使命,便是死,都在安排着后事。

    旗老三假装不知苒芸是日轮花之人,假装不知李避本就不是布道者。即便是他知道了,他也愿意不知道,奔波了一生,只想给自己最后的女儿,一个安稳的家。

    便是他对着西楚皇子讲西楚又如何呢?

    那可是他大女儿的女儿红,今日灌进了佛徒心肠中!

    天光即亮,西域的日出不带着中原的矫情,霎时间便带着高温普照这世间。赶了一夜路的诸国之王,早早就等候在了乌孙国国帐之中,便是旗木得也是半宿未眠,静候着这牵扯整个西域的事由。

    除却楼兰国和龟兹国的可汗,其余十三国均是纷纷到场,一路舟车劳顿却不觉疲乏,此刻皆是双眼有神地等待着布道者的出现。

    旗木得微微皱眉,自己的三弟不会是那小心眼之人,昨日既然醒后与布道者喝酒夜谈,莫不是还没睡醒?

    已经是第十个催促之人来到旗老三的府外,他们皆是携带着旗木得的密令,此刻却丝毫进不去这旗老三的屋院。正对着他们的是三十六道满月之弓,但凡是有人敢硬闯,迎接他们的一定是冰冷的箭头。

    点燃最后一块酒饼,李避再次屏息尝试将二女的心脏全部放入旗思芸的体内。奈何这心脏要比寻常人大了不止一倍,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李避才将这心脏从旗念苒的体内分割而出。

    这可是一门技术活,若是分割稍有不慎,心脏大出血,这二女可都别想活。已经敲断了旗思芸胸腔的六根胸骨,还是放不进这心脏。李避索性心头一狠,将旗思芸背后所有的胸腔之骨全部敲断,这才勉强将这心脏放入其中。

    李避还是第一次医治如此长的时间,本就喝过酒的他,却没有丝毫困意,像是陷入了某种奇特的境界。

    每一个器官都在和他打招呼,敲断的骨骼也是从最柔弱的地方敲断,便是每一滴红血中都像是带着对李避的问候。

第五十五章 最难天下父母心【万更求个收藏呀

    若是黄三千在这里一定会惊讶,李避竟是达到了传说中可通医语的境界!

    医语便是能和伤病之处进行沟通交流,这一刻的医者可谓是最全神贯注的,他的每一次出手一定是伤病最需要治疗的地方。

    安置好这般巨大的心脏,李避发现即便是将敲断的胸骨全部安上,旗思芸的后背还是有一块巨大的空洞。这便是她们姐妹俩在共用这心脏之时,从小就没发育出的后侧胸骨。

    只得将旗念苒的前侧胸骨敲下安置于旗思芸的背后,李避穿针引线轻车熟路地将胸骨一一缝制完好。看着旗思芸血红的后背,李避朝着死去的旗念苒默哀一番,将其大腿上的皮肉完全剥下,缝在旗思芸的后背。

    呼出一口长气,将旗思芸抱至床榻之上,这大概是这女子生来第一次趴着睡觉。

    看着旗念苒空洞的后背,李避用针灸之法为她止血,擦净她浑身的血痕,再次帮她换上绝美的旗袍,这一刻的旗念苒宛如睡着的仙子,第一次平躺于这个世界之上。

    “你不让你父亲回头的原因,便是你想永远保持在他心目中绝美的样子吧!好好休息,这辈子辛苦你了!”

    李避替这旗念苒梳好凌乱的头发,将她喉间的红线也用针线缝好,立起旗袍的衣领刚好遮住她的伤口。

    美人未落,只是熟睡。

    洗净双手的血迹,没有去看自己浑身的血污,李避展开旗念苒生前塞在他手里的信封,这里怕是还有什么旗念苒没说的秘密:

    “日轮花,恕苒芸无能,我背负够了整个中原之民的责任!我真的太累了,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呢?

    栗帝啊……你为何对我们如此残忍呢?

    在我没有成为一个母亲之前,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何陛下尽忠。

    可我看着生来就残疾的女儿,我真的于心不忍,是我一生杀戮太多,是我一生滥杀无辜,才会让我遭受如此重大劫难。

    既如此,苒芸愿以死谢罪,只求日轮花放过我的家人!我为西楚已经做够了,死的时候就当我是乌孙国人吧!

    栗帝,再见了!

    我为你们做的足够了,我想也为我的孩子做点什么。”

    李避浑然一抖,日轮花不是何运鸿创办的,居然是自己老爹西楚的组织?那为何自己从没听过呢?还有苒芸这般绝命书绝不是在难产之日写下,分明是生完孩子后多年才死去。旗老三为何要骗他,莫不是……

    李避看着窗外的清风,不由得微微叹气,又是一场孽缘啊!

    乌孙国一直以为苒芸还活着,想来便是旗念苒发觉了母亲的秘密,以这个身份配合着日轮花。旗老三如此敏锐如何能不发现,却是在陪着自己的女儿演出这般好戏。

    好一个父爱如山啊……

    轻叩屋门,李避看着坐在门口的旗老三,这一刻忽然发觉他的身上有他父亲的影子。

    便是天下,最难就是父母心。

    能坐上乌孙国的外交长老之位,旗老三又岂是简单人?面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碟探的身份,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平凡的父亲呢?

    “分体很成功!旗思芸只是在沉睡,短则三日长则七日一定会醒来。

    这般药方内服外用皆以写好,半年后旗思芸便可无恙,若是有珍贵的西域膏药,或许可以加速她的恢复。

    这里交给你了!”

    旗老三拉住李避,左膝跪地,右手撑膝拂头,左手收于胸前,施出西域最高贵的礼节道:

    “此生,吾旗老三绝不与布道者为敌!”

    都是聪明人,何必揭穿彼此的面纱?李避拍了拍旗老三的肩头,这位父亲痛心之情现在的他是没法去懂的。

    旗老三问李避要了三十人份的麻沸散,这般止痛之药李避也没多想,刚分离身体的旗思芸肯定是需要的……

    双眼有一丝迷离,一夜高强度的分体,让李避有一丝茫然。等在门外的下人看到李避出现,慌忙上前道:“大师,恕下人无礼,请上下人后背,我用最快的速度带您去国帐之中。”

    李避没有多想便上了此人的后背,便是这旗老三的屋中,又有何种危险呢?

    乌孙国国帐。

    为了让等候着的诸王稍安勿躁,旗木得可是拿出了自己珍藏的西域解百纳!这可是比那葡萄酿还要珍贵的名酒,于数万颗葡萄种榨取精酿一滴,再从千滴精酿中提纯一丝,百丝才是这一杯。

    众人自是识货之人,喝入肚中也不好催促,心头有所急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只是这大快朵颐的模样让旗木得格外心疼。

    不得已,为了消磨这些可汗的时间,旗木得不得不将接待李避时的女子们一一唤出,尽管这其中可能有某个国家的碟探,但想到自己刑法长老的莫名惨死,旗木得的心头也有一丝恨意。

    最好有人能死在他这才好!

    国帐的好处就是遮光性强,即便是这般白日,只要盖上屋顶,屋内便是昏暗一片。等候了一早的诸位可汗,心中自有焦躁之意,当下也是快马扬鞭准备泄火。

    “报!”

    一丝惊呼打断所有人的好梦,拿出夜光石的旗木得还以为是布道者大人来了,慌不迭地起身,却是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一浑身血迹疑似布道者大人,被一名黑衣男子劫持,生生杀出了乌孙国!

    这可是闹了惊天的大乌龙,布道者大人从旗老三那里出来为何会浑身是血?劫持他的不是楼兰国就是龟兹国的碟探!想到这里,旗木得愤愤道:

    “告诉旗老三,若是追不回布道者,让他提头来见我!”

    众人见得此幕,哪里还有心情寻乐,于阗国的尧漫可汗见此情景道:“十四可汗聚于此也是难得之景,不如我们商量商量,这个秋天攻打雁门关之事?”

    闹了个大乌龙的旗木得心头愤恨,感激地看了眼尧漫。

    当日,乌孙国一巨型苍鹰拔地而起,凌空飞跃高耸的城墙,身似野马,踏步如飞……

第五十六章 塔尔寺布道者下山

    楼兰国外中立地段,塔尔寺。

    “比起朝代的更替,中原六朝逐鹿混战,西域十六国纷争不断。

    统治的权力宛若这阴阳轮回,各凭气运兴百年,到了该灭亡时,便要灭亡;该统一时便要统一。

    戒吹!你可知为何诸多师兄之中,选择了你为此劫布道者?”

    戒吹双手合十,一身灰色的僧衣洁净又得体,双眼清明如皓月当空,袒露在外的小臂上筋肉分明,低头于众多僧门弟子身前。

    论参禅,戒吹的悟性当属第一,不论是戒字辈,还是悟字辈。也只有戒吹能从身边任一一事中参禅悟道,能将佛语转为世间最简单的道理。

    论实力,戒吹内力也是同辈之中的翘楚,跟着扫地之僧练就的一身雪夜扫地不湿身的本领,当属整个塔尔寺的弟子最不愿交手的僧人。谁和他打都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任你功法再强,打不到也格外憋屈。

    众多弟子此刻都在等待着戒吹的回答,这问题就是此次选拔的考验,首座悟言长老已经问过每一个人。自然他们都失败了。

    若是这小师弟也答不出首座心中的答案,那他们戒字辈这一次的下山名额又要落空了。

    一片落叶飘过,随风落地,随风而起。

    戒吹缓缓伸出双指,夹住这片落叶道:“世人避不开月之阴晴圆缺,千百年的历史长河中只有我佛门能屹立长存,为何?”

    松开二指,落叶翩然而落,戒吹躬身道:“佛门是这风,承风渡人;世间人却是只愿做这片叶,起起伏伏欲要遮天,却不知终需入土。”

    悟言轻轻点头,若是这戒吹和其他戒字辈的后辈一样,只是正面回答自身的优势,那他们自然是不能下山的。

    佛门无我,我即为空。

    戒吹有心,胸怀天下。

    “善!

    戒吹,此次下山,先去西域十六国,再去那泰安去见识一般就好,不要过多勉强自己。”

    众多师兄激动之时,戒吹不屑地暗中轻笑一声:老家伙,套路越来越多。

    但凡现在戒吹露出一丝兴奋,悟言都会瞬间取消他的资格。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亦是佛门所求之境。

    “首座还未告知步何种道,传何种禅?”

    悟言满意地闭上了双眼道:“禅在你心中,下山吧!”

    “弟子该何时归来?”

    “世间不需要你之时。”

    “可有弟子需要的注意事项?”

    “你自己清楚。”

    “可要弟子采购何种东西?”

    “你有钱嘛?”

    “没有。”

    “出家人不打诳语!买东西终要付钱的,不可随意沾世间因果。”

    “山下有人欠我钱。”

    “那你买一桶金回来吧,塔尔寺的佛也该上一上色了。”

    “弟子懂了。”

    悟言双眼微睁,看着飘落于身前的树叶,轻声道:“告诉你的师兄们,你懂了什么?”

    众人一头雾水,怎么这时候也能参禅?

    “弟子若不说欠钱之事这是因,首座便不会说以金刷佛这般不可为的果。做不到的果,会生出更多不善的因,导致更多不善的果。

    世间因果便如此,首座是在提醒戒吹,不可轻言江湖事,不可轻碰江湖情。世间因果自有始终,无端之因必生无端之果。”

    “善!”

    直起身,戒吹带着衣袍袈裟,径直下了山。上一次离开塔尔寺,还是五年前去长景岳治病论道。

    “算着时间,那家伙也该下山了吧?为了这次下山,可让洒家把牛给吹坏了!”

    ……

    悟言想到什么,从衣袖中拿出一粒恢复伤势的龙虎丹,看向面前的数百位戒字辈弟子。

    “你等去追上小师弟,将这丹药给予他,他的病还未完全好。若是追不到他,你们便从山下蛙跳回来。”

    “佛门龙虎步!”

    “凌波微步!”

    “游鱼身法!”

    ……

    数百人各施神通,卷起场中一片尘土飞扬,送不送丹药倒是次要,他们可不像蛙跳回来!

    首座不会去监督他们,但若是到山下他们没有追到小师弟,就必须跳回来。这便是佛门的规矩,规矩自在人心中。

    小师弟的身法可是塔尔寺中出了名的,这也可以看做是首座对众人心性等待一次考验。众人自当是全力以赴,凡人走路都要三个时辰的山路,最快的僧人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山下。

    身后之人还在期待时,却是看着大师兄已经开始蛙跳上山了。果然,小师弟的身法还是无人能及……

    “咦?师兄他们这么快就结束晨课了嘛?”

    首座轻轻点头:“去练功了!”

    “厉害啊!”

    首座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太浮躁了,就没人想到戒吹离开前肯定要去和扫地前辈和住持报备的嘛?

    迎着耀眼的阳光,白眉塔尔寺住持元明站在悟言的身后道:“是劫是节,皆在一念间。戒吹下山治得好他的病,不知治不治得好他的心。”

    悟言无言,元明心明。

    “大师兄加油!马上就到山顶了……

    六师兄今天有点慢噢。马上就追上前一个人了……

    九十师兄不错啊,这速度可真不慢,马上就到了……”

    众人看着戒吹从山上走下来的时候,心底当真是崩溃的,怪不得他们追不上这家伙,原来他就一直没走!

    此刻戒吹的鼓励,简直就是捅在众人心头的软刀子!

    还有这个“马上”,未免也太远了吧?

    ……

    “山下的人们像老虎,

    吃人那个不吐骨,

    长成一个胖乎乎,

    走起路来咕噜噜……”

    迷迷糊糊的李避刚刚清醒过来,就听到了这般歌谣,他还以为做梦,那个家伙的声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五年前,塔尔寺的住持带着一个奇怪的病人踏上了长景岳,一方面是住持要和大师傅论道,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这家伙的病情:

    明明是一个好男儿,每月却会有一次大排血。脉搏强劲有力,如击鼓传声一般轰轰作响。

    大师傅查不出病因,这世间医术虽不少,但人的奇病更多。

    没有治好这家伙,但他那张嘴却是让李避映像深刻!

第五十七章 偶遇【签约啦,求个收藏,投资,推荐票!】

    天上地下,

    无所不吹,

    死人白骨,

    生生吹活。

    连佛都看不下去了,才给他定下了“戒吹”这个法号。

    “这熟悉的声音……不对啊,他不是在塔尔寺嘛,塔尔寺在楼兰国和小宛国之间的中立区域,我不是在乌孙国么?”

    感受着上下起伏的摇晃,李避这才清醒过来:自己没去乌孙国的大帐,而被人给直接活捉了出来。

    好家伙!李避的双手拇指被捆扎在一起,两侧膝盖固定在此人的身上,便是连颈部都被一根细绳牢牢固定死。

    就这么简单的三根绳子,却是将李避束缚的根本不得有丝毫动弹。熟悉浑身所有关节的李避,自然感受到这般束缚的高明之处,到底还是李避大意了,不然又如何会被对方得逞?

    戒吹刚刚下山,没想到就遇到了心头所想之人,合十双手,对着这背着李避狂奔了半日的拓跋氘说道:

    “这位施主,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是不是有点太可耻了?”

    拓跋氘此刻是格外兴奋,原本他一直潜伏在乌孙国中,等待着一个证明自己是楼兰国合格君主的机会,只要他杀了旗木得,楼兰国的长老们肯定会立他为新一任可汗!

    想到自己的弟弟拓跋景康武功一般,却坐上了楼兰国可汗之位,拓跋氘的心头便涌出一丝愤恨:“这次我可为楼兰国直接带来了布道者,景康,你该把哥哥的位置还给哥哥了!”

    深藏乌孙国的旗老三庭院中多年,拓跋氘一直在找寻一个下手的机会。

    今日,当他看到所谓的布道者进入那庭院时,他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乌孙国的可汗,杀一个自有下一个出现,但是布道者只有一个!得到布道者,可是要比杀旗木得能带来更多的重视!

    抓到李避后,拓跋氘的心头已经开始幻想自己重登王位的模样了。

    什么该死的景康,什么该死的国法,以后楼兰国的一切都要听他说了算!

    拓跋氘眼看着就要到楼兰国了,身后却出现乌孙国那个该死的胖子,即便自己领先了这么多,还是被他的轻功追了上来!

    怪不得西域中有人传:

    大漠黄沙尘漫天,

    乌孙肥鹰振翅边。

    遮天高墙不可阻,

    一夜往返夜郎西。

    乌孙是雁门关外最东边的国家,夜郎则是在最西边,即便是再好的马车单行一趟也要一整夜的时间,这肥鹰旗老三却能飞个往返!

    如此了得的轻功,也给他带来沙漠肥鹰的称号。

    只要过了这片中立地带,拓跋氘就可以进入这楼兰国,任他旗老三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一个国家的进攻。

    明明希望就在眼前的时候,拓跋氘面前却是出现了一个和尚!拦住了他的去路。

    西域有道三不惹,白马轻骑不敢惹,独行之人莫要惹,下山僧人不能惹!

    拓跋氘此刻哪里顾得上这般老话,只要他回到楼兰,他就是王,去他娘的三不惹!

    马刀一转侧身而出,管他面前是人是佛,只要杀了埋好就不会有人发现。

    “阿弥陀佛,施主为何不听劝?初次见面就要滥杀无辜?”

    左转、右扭、撤步、平滑。

    戒吹的动作轻盈如兔,任拓跋氘的马刀凌厉生风,就是近不了戒吹的身。

    拓跋氘将马刀抡圆平身进刺,双腿发力直指戒吹心窝,戒吹上身岿然不动,脚下生风步步轻点,惬意的模样犹如在散步一般,口中还在喃喃自语着:

    “狗日的龟孙,你僧爷爷在山上憋了五年没骂人,一下山就被你这么个破烂玩意马刀相逼?今天你能碰得到你僧爷爷一下,僧爷爷把念了二十年的佛,全部当舍利子送给你!”

    李避挑着眉,果真是戒吹这家伙,似乎是在寺里憋疯了,竟是在拓跋氘的马刀下舞动了起来。

    “呦呵,可以啊!你这马刀回锋有点我塔尔寺回马枪的味道啊,就是火候差了点!你要是能用凌波微步近我身,在一息之内完成三次马刀回锋可能我还会调动自己的一成实力来对付你。

    你们山下的人,练武就是陷入了魔障,以为内力高就代表武艺高了么?你看看你这一重步,生生将地踏陷了几分,浪费了多少力气?

    发力要匀速,你这样动静越大,越不好近我身。

    呼吸也乱了,情绪都控制不好,怎么练武呢?

    感觉你似乎跑了很远的路,此刻体内气息已经出现紊乱了,内力都开始倒流了。

    施主,我劝你放下马刀,虽不能立地成佛佛,但是你背上的小郎中还可以救救你的。

    你这人,气数已尽啊!

    佛劝你回头是岸,你却越游越远!

    你怎么不说话呀?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说多没意思?

    你不说我就好好给你讲讲你的武功,看着这马刀功法大开大合,其实这功法并不适合你……”

    拓跋氘心头几欲喷血,赶了一天的路,内力本就所剩不多,偏偏遇上这么个话痨。怪不得族中的小说中写道,这和尚念经能把猴子念死!

    莫说猴子,让这家伙继续说下去,他都快受不了了!

    族中的长老说过,楼兰的马刀之术,就是为拓跋氘量身设计的。以他勇猛有力的身形,配以灵活的步伐,整个西域沙场少有人敌。面前这口无遮拦的小和尚,是在扰乱自己的武者之心。

    趴在拓跋氘背上的李避也是微微一愣,这拓跋氘好坚韧的心性,明明刚刚脾血上涌,此刻竟是恢复如初,仅凭着信念就压下了心底的魔障,此人当真是世间少有的能忍之人。

    扭胯躲过拓跋氘的劈砍,戒吹也不再后退,而是像那西域舞娘一般,咬着下嘴唇一脚剁地,很有节奏地摇摆了起来,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嘿巴郎仔!嘿巴郎仔!

    亲爱滴来吧来吧来吧来吧,亲爱滴来吧来吧来吧,

    用你的刀,刺我的心。

    别再让我,受折磨啦!”

    李避翻了个白眼,戒吹竟是在场中又唱又舞,全然没有将拓跋氘这般声势浩大的攻击放在眼里。

第五十八章 是如来神掌嘛?【三更求推荐、收藏呀

    戒吹横身躲过拓跋氘的撼地坠击,这一下拓跋氘明明看着这臭和尚腾空而起,身体在空中哪里还有移动的机会,便用着全身的力气,劈下了这一击!

    马刀全身没入地面,却又是丝毫没有伤到戒吹。

    戒吹像是普渡众生的老僧,双手合十微微鞠躬道:“让施主见笑了,居然又被我躲开了!

    你心性狭隘,就适合练那种可以自宫的小人之剑,没有阳刚之气,如何能练出这马刀的剽悍之气呢?一副小娘子的模样,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是因为小时候抢不到母乳喝嘛?

    说你两句,你这气血就又不平了?

    偏偏打不过我,还说不过我,还只能生闷气。

    我劝你最好控制控制自己,没了马刀你这小拳拳根本伤不到你僧爷爷的金钟罩!

    莫不是你是那西域的女子,在女扮男装?怎么脸色越来越青黑了?心里不爽就说出来,你僧爷爷连猪都能超度,还不信度不了你!

    你可能从小就被雪藏起来了,练着不适合自己的功法,干着不称心的事,家族中人这么对你,你还没看明白么?

    他们只是利用你罢了!你的生死对他们并不重要,你看你废了这么大心血去赶路,或许你回去还是不达目的。

    被人当作傀儡使用了一生,临了还不觉悟嘛?”

    “还不觉悟嘛?”

    李避一愣,五年不见这话痨,他居然掌握了佛音这般高深的武艺!

    可以洞穿人之欲念的佛音,是通过内力控制声音的一种特殊功法,不是悟性、不是勤奋就练得出的。要有对于声音的灵性,要有精通佛经的佛性。

    不然江湖中威力滔天的狮吼功,为何会的人寥寥无几呢?

    戒吹的声音直接抨击在拓跋氘的心头,拓跋氘像是听到了撕裂苍穹的雷鸣之音,淅淅沥沥的小雨浇润在他干涸的心头。

    一丝清凉之意从胸中迸发而出,拓跋氘一头插入面前的黄沙之后。那清凉之意便是拓跋氘的心头之血,正如戒吹所言,成为楼兰的可汗是他压抑了一生的想法。

    此刻精疲力竭,又被戒吹一番戏耍之后,突然被佛音灌体,拓跋氘的眼中出现了他回到楼兰,将布道者上交却被家族赐死的画面。

    拓跋一族根本不需要他,他只不过是个没用的工具人,可有可无!能代替他的人能从乌孙排队到夜郎西……

    崩溃之下,怒气心生,炸裂心房而终!

    看着吃了一嘴沙的李避,戒吹蹲在一旁看着李避道:“避神医,你他娘神了!你咋预言这么准呢?你说下次再见我,咱两绝不是同一种他人徒弟的身份。

    这是为了完成自己的预言,而故意被人活捉,给我一个英雄救避的机会嘛?

    我……”

    李避可知道这话痨一张口就没完没了,好歹先帮自己解开,二人坐下慢慢谈不行么?

    戒吹握住拓跋氘的马刀刀柄,尴尬地看了一眼李避道:“我拔不出来……”

    “你不能直接用牙给我咬开么?”

    “对喔!”

    一番尖锐的磨牙之声,解开脖颈和双手的束缚。

    长时间的脖颈束缚,压迫着他的胸腔,只能半肺呼吸,大口喘息着的李避终于感受到了全肺的呼吸是多爽。

    拓跋氘当真是很熟悉人体的结构,反关节的绑住李避的膝盖,加上他倒地的面部朝下,李避丝毫不能凭借自己挣脱对于双膝的束缚。

    只得高高撅着屁股,等待戒吹的援助。

    旗老三虎虎生风如苍鹰一闪,前面就是楼兰国的领域,若是让布道者被俘虏进楼兰那可不好办!

    旗老三只是轻功了得,讲难听也就是只会逃跑,传个信还有用,真正一对一的话倒是打不过同境界的高手。

    但同境界的高手却也不可能打到他,这和戒吹是一模一样的!这种人,便是江湖人最讨厌遇到的烂鞋。

    不讲侠义,不讲风度,占不到便宜就跑,偏偏就是追不上。是江湖中为数不多能气死人的高手!

    李避一身血衣还未来得及更换,这在黄沙之中便显得分外显眼。旗老三眼神如电一般,看到趴倒在地面,撅着高高的屁股的布道者。

    “是偷袭大师的那人体力透支了嘛?不对!那光头准备要猥亵布道者!”

    旗老三此生最恨一类人,便是那强行实施不可描述之事的人,尤其是有断袖癖好之人。

    沙漠中的好男儿自当如苍鹰一般在蓝天翱翔,若是背后被人泄了气,如何还能振翅高飞?

    尤其是这苍鹰还是他们乌孙国的布道者,是要解决阿芙蓉难题的大师,是救了他女儿的神医!

    旗老三绝不容有人要当着他的面亵渎布道者,调动起浑身之内力,要给这在他家中埋伏下的碟探狠狠的一击!

    “十四位可汗正在等着布道者一人,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和大哥商量好的计划关键就在布道者身上……”

    旗老三身形一转一顿,腾空而起,加速而落,四肢伸展直扑将头埋在布道者体下的光头!

    戒吹正在咬着李避的双膝捆绑在拓跋氘腰间一根长绳。

    腿是人最强壮的部位,拓跋氘为了不让李避反抗,生生绑死这般绳结。戒吹有心想要咬断这长绳,奈何牙齿咬不住这绳,只得一点一点地去撕。

    一道巨型阴影突然出现在戒吹的眼前,一指、二指、三指、四指……

    “李避,你这次惹的麻烦不小啊!”

    戒吹收起了脸上的轻松之情,能从高空飞下,四指既出的功法,只有塔尔寺绝不外传的神秘功法:如来神掌!

    当年楼兰国自持兵强马壮,想要强掳塔尔寺的僧人去布道,不惜派三千大军要去包围塔尔寺。

    碰巧一名下山扫地的僧人看到了这一幕,便是扛着扫帚冲天而起,凌空飞下,一记“如来神掌”,打出一道横断山脉!

    三千人鸦雀无声,能改变地形的武林高手岂是他们能招惹的?这还只是塔尔寺的一个下山扫地僧人,自此整个西域便有“下山僧人不能惹”的说法!

    “如来神掌!不可力敌!”

第五十九章 西北速度最快二人的交手

    戒吹抱着李避和拓跋氘的尸体前翻数十步,顿身转体,刚下山就遇到这般高手,怪不得首座会说江湖之水深千尺。

    李避趴在地上根本看不到身后来人,听到戒吹所言如来神掌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自己究竟是惹到了何人,居然被如此照顾?

    “呼!”

    眼看就要落地的旗老三,眼睛一跳,在自己这般气息压迫下还能带着布道者二人离开的,也不是一般人啊!

    双手逆拍而下,内力迸发,汹汹气流倒推止住下落的身形,旗老三与地面黄沙只有一寸,身体像是漂浮在湖面一般,逆着重力,折身而起。

    西域十六国轻功最强者旗老三,对阵塔尔寺轻功最强者戒吹!

    二人不知彼此身份,简单的试探,便发现对方可不是一般的角色!

    旗老三解开自己的毡袍露出厚实的肥肉,双手从腰际抽出两根银色的双截棍,手腕一抖,棍花既出。左手平而直,右手挺而弯,朗声道:

    “西域苍鹰旗老三,敢问阁下何人?”

    “苍蝇?没听过……”

    若是西域江湖之人听到这般名号铁定退避三尺,奈何戒吹除了去过长景岳知道李避这么号人物,江湖对他是陌生的。想到塔尔寺记载的天下有名的的名号,没有一个叫苍蝇的,戒吹也是放下心来,这样战斗起来就不用碍手碍脚了!

    曾经戒吹在山上听师兄们讲述江湖事时,便知道,二人交手,无论生死先得报个名号。为什么呢?一方面是为了震慑住对面,一方面是打败了对手好让对方去宣传,再有一个便是若是生死,惺惺相惜的对手也会好生埋葬你,碑上给你留给名。

    混江湖的不就图个名么?

    江湖人最懂江湖人,江湖人却又不懂江湖。

    早有自己准备好的名号,戒吹双拳抵于胸口,平滑拉出马步道:“专治山下老虎、专克世间恶骨、专寻西域坏骷、专打这些烂布,精通七十二路拳法,修练十八般兵器,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等等!”

    喊了一嘴沙的李避听到背后那人是旗老三,意识到这是误会的他张口喊出模糊的声音。

    旗老三听到的是“救我”!

    戒吹听到的是“干他”!

    还纳闷着自己准备的名号没念完呢,戒吹瞬间便和旗老三交战在了一起。

    李避知道这两人内力都不俗,伤了旗老三,他之后的计划会受影响,伤了戒吹,这可是他世间为数不多的真兄弟!

    当即从自己挂在裤裆里的乾坤袋中掏出那柄锋利的小刀,心头又将这不知名的拓跋氘暗骂一句,这捆绑的位置,不论自己怎么转动上身都够不到自己的膝盖!

    听着破空声越来越远,李避的声音已然传不到二人身边。

    李避心头一狠,短剑直接刺入拓跋氘的后背。刚刚给旗家姐妹做完分体手术,对于骨骼的部位烂熟于心,顺畅地分筋错骨挑出脊柱,没了骨骼的支撑,李避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双膝一松。

    旗老三能从乌孙国追到这里,他的消耗铁定不小,只盼戒吹不要伤他太深。

    恢复行动力的李避转头看向身后,空中追逐的二人哪里有你死我活的气焰,像极了在草原上赛跑的骏马,根本不会近身!

    戒吹追不到旗老三,便是在吐着口水,旗老三也追不到戒吹,不得不还着口水。

    旗老三胖了点似乎吃亏,占地面积大容易中靶,戒吹不愧是靠嘴吃饭的,口水像是攻城的连射弩一般,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口水。

    赶了许久路的旗老三,口干舌燥,奈何这小秃头不仅口水多,还参杂着一般骂语。滔滔不绝还挺有道理……

    “两位大哥,闹误会了,都是自己人!”

    明明占着上风的戒吹却不依不饶,他的身上沾上了旗老三两口浓浓的黄痰,好不恶心。若论这般战斗,不过是平分秋色!

    好一番解释,双方这才平静下来;没过多久,二人却是惺惺相惜地交谈起来,丝毫不顾晾在一旁的李避。

    在他们这个速度的领域中,很少能碰得到差不多的对手,二人对于彼此之间的速度与身法,毫无保留地探讨了起来。

    得知旗老三是乌孙国的外交长老,戒吹当即就要表明自己的身份,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李避一手按在戒吹的肩上,打断他的介绍道:“我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了!估计是和旗长老的女儿一样,心脏过大,供血过多。

    旗长老您女儿以后不可避免的会吐血,你切勿担心,他们的心脏比一般人的要大得多,造血能力也就强。过多的血留在体内反而有害,适当的发泄有利于身体的健康。

    身为布道者,我还有未完成的任务,我们先回国,具体事宜稍后再说。”

    看着戒吹的双眼,李避的瞳孔微动,当年在长景岳上没少一起干坏事的戒吹,戒吹眼睛一转,便明白了李避为何阻拦他,惊喜道:

    “师兄,我就说大师傅会让你下山传道!我这病现在越来越频繁,首座让我来跟在你身边好生调养一番。”

    “戒吹啊!戒吹!你没事接什么话?”

    李避看到旗老三冲着自己微微颔首,便知道对方肯定明白了二人的身份。一个大师傅一个首座,傻子都能听得懂到底谁才是布道者!

    旗老三并未多想,只要能对乌孙国有利,李避的身份和目的都不重要。这个江湖,得到别人的秘密,反而容易失去自己的快乐。有些时候,还是装糊涂,来得轻松一点。

    若是揭穿了彼此的身份,二人可说不定要站在什么立场了!

    ……

    乌孙国国帐中的交流并不乐观,十四国结盟没有问题,可谁来当这个盟主便成了各位可汗争议的话题。

    倒不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能胜任,十四国分成了三个阵营:

    戎卢国、焉耆国、于阗国、若羌国、依耐国、纡弥国这六个离乌孙近的国家,建议乌孙国当盟主,实力平均也好互相制衡。

第六十章 国毒的考验【万更求收藏

    小宛国、蒲犁国、渠勒国则认为应该让楼兰参与进来,毕竟秋天的时候,他们的敌人应该只有雁门关,不应该在内部再分化自己的实力。

    皮山国、西夜国、且末国、夜郎国毕竟离第二强的龟兹国近,碍于对方的实力不愿表态,作为小国他们更愿意傍好大腿!

    众人是各抒己见,各分利弊,此刻传道者的事已经被诸人抛在了脑后,信仰?信仰不过是用来控制愚民的手段而已,是为了他们的统治而服务的!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掌控一个国家所有的权利。

    若是祈祷、信佛真的有用的话,这世界早就和平了!

    旗木得看着自己国帐中这充满着西域风情纹路的花纹毛毯,听着众人叽叽喳喳的争吵突然觉得很烦躁,为何一国的可汗会选出这些只顾眼前利益的莽夫?

    三句话不合就要拔刀相向,真不知十六国的局面为何出现在了今天,似乎他们的敌人并不真正只在外部,而更应该在他们内部本身。

    休息了一夜,若是布道者再不回来的话,众人便要离开了。对于西域十六国来说,一国之君三日不在,国内便很有可能发生动乱!

    地盘越大,越容易出现这类问题!

    “报!旗长老带布道者和一位僧人同时出现在乌孙城外!”

    旗木得放下心头的慌张,赶忙起身和众人一同出帐而迎。

    戒吹也是第一次见到西域有这般城池,沙海之中突现的一座类似中原的城池,如何能不激动呢?戒吹不由得赞叹了一声,旗老三轻声介绍着:

    “西域因为沙漠风向的原因,除了这般城池之外,国中的居民一般不会在同一处长时间居住。会随着四季的变化而不停地迁移。

    所以这里也被称为骆驼背上的民族!

    若是有人运气好,发现了绿洲,那么这一国的实力便会飞速增长!

    像楼兰国、龟兹国都是因为主城建在绿洲之中,他们才会有精兵强将!从全国所有的汉子中,选出最强壮的,在绿洲生活训练,进行残酷的淘汰!

    你只要能杀敌,你就会有吃不完的粮食,睡不完的女人……”

    李避看着硕大的城墙,不知这又是花费了多少人的血肉才建起的巨墙,询问道:“若是受伤了呢?”

    “淘汰!你所有得到的一切都将被收回!所以在西域没有老年人还能享福的,只要你无法为这个国家做贡献,就要接受被淘汰的现实!”

    戒吹双手合十,一直留心他的动作的李避,赶忙有样学样,现在他要保持和戒吹一模一样的动作,避免引起他人的怀疑。二人同声道:

    “阿弥陀佛。”

    旗老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避,像是看着猴子一般,轻声道:“我哥很信任你,希望你真的能为乌孙国带来好运!”

    “我答应过旗念苒,就会做到的!我行医的目的,便是为了天下太平!”

    李避的声音很轻,落在旗老三心头却很重,戒吹说的话可以当作放屁,即便是很有道理。但是李避这番表态,旗老三却生不出一丝质疑。

    戒吹见二人不再说话,赶忙拉出一个话题,似乎停止说话就像让他停止呼吸一般:“旗长老为何要将那偷袭我师兄的尸体,埋入沙漠呢?”

    “对于死者的尊重,在西域让尸体露天是对佛祖的不敬。”

    戒吹微微一愣,对佛祖的敬畏该是将自己的尸体供给万物去食用啊,怎么会不敬呢?也是好奇这一点,他才这般问道。看来,旗长老信的佛,和他们塔尔寺可不是一个佛。

    旗老三没说的是,那里离楼兰国太近,若是被对方找到了尸体的把柄,对于乌孙国可是一场灾难。

    旗老三不知道的是,拓跋氘背走李避之时,还有楼兰国的碟探跟在二人身后,只是被拉开了距离而已。待那碟探赶到之时,战斗已经结束。旗老三和拓跋氘的尸体已经足以说明一切,当碟探带着这般消息回到楼兰国的时候,拓跋景康兴奋道:

    “我的好哥哥,你这辈子当真是我的福星啊!”

    当日,拓跋景康进入祖地,面对三位长老痛呼自己的哥哥被乌孙国的外交长老残忍杀害,暴尸荒野,向佛求签,要与乌孙国开战!

    身为一族长老,岂又会看不懂拓跋景康的想法,但是想到一来离秋收还有五个月,二来族中有绿洲的缘故,人口过多反而容易浪费粮食,索性淘汰一些。当即就掷出了同意的签……

    只是攻打乌孙国的话,要绕过六个国家,想办法威慑这些国家才是关键!

    长老们担心的是族群的问题,而拓跋景康手中捏着的旗木得给他的密信中,二人则是在对十六国的势力做着打算!

    所谓拓跋氘的复仇,不过是遮人眼目的东西罢了,直接杀了这十三国的可汗,将西域的势力重新整合一番。统一的西域,才能更好地面对秋季的战争。

    ……

    一番盛情地恭维,当听说李避的师弟将他救下后,旗木得就差把李避当作是活佛转世了!在西域也有这么一个迷信的说法,一个人的命硬不硬,便看他能不能从绝境中活下来。能活下来便是有大气运的。

    显然李避就是!

    巨大的国帐中,十四位可汗自然不会直接献上自己的国毒,而是将各国的病患全部拉进了帐内。

    他们要亲眼看着布道者如何救治,才能决定认不认这个布道者。

    将配置好的麻沸散给十四人服下,众人保持着绝对的安静,西域人可很少见过这般懂医术的郎中。

    借着屋顶透过的光,李避一一从这十四个病患的身边细心检查而过,将十四人的位置重新排列后,解释道:

    “各位可汗,你们看,这十四人的面相不一,症状不同。倒不是他们自身对这毒素有什么抵抗的能力,而是他们中毒的时间不同。

    如这几人,面上并无异常,兴许他们还能控制自己的言行,估计他们中毒不到一月。”

第六十一章 不动明王

    李避说罢,暗中便有几个可汗互相对视点头。只告诉此人病患中毒,却没告诉他病患中毒多久,也是诸位可汗对于布道者的一种考验。

    “但是,你们勿要以为他们中毒很浅!”

    李避将三根银针插入三人章门穴,腰间是经脉必经之处,三根银针同时变黑,和李避放在鹤顶红中的银针一般。分明是剧毒之症!

    走向后几人,李避继续道:“至于这几人,已然病入膏肓,怕是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了理智的意识,只能凭着本能生活。”

    看着自己族中面色蜡黄,只剩皮包骨的病患,几位可汗同时低头,这是他们来这里的原因,因为他们的国中不少身居高位者也染上了此毒。

    “此毒会上瘾,长时间吸食的人,无法离开此毒。他们一旦发病,便人畜不分,暴躁不安,只有得到此药才会恢复正常。我想诸位可汗国中也有不少人,专门为了吸食此类毒药而偷买偷卖!”

    看着众人点头不已,李避又举起几根银针,走到最后一人身边,七针定魂!

    “在我解决这问题之前,我想请问此人是诸位可汗哪一国的国民呢?”

    众人同时起身,这陌生的脸,十四人均不曾见过。

    “那就奇了怪了,我还以为是诸位有心试探我,拉一个健康人来充数呢!”

    说着李避一针点入此人天明穴,冷声道:“你的国家!”

    “楼……”

    “咻!”

    还不待此人说罢,暗中一人竟是射出一道飞镖,直接射死躺在场中被李避控制之人。抬手便拍击自己的额头,吐血而亡!

    果断、狠辣!

    十四位可汗同时一惊,今日之后,乌孙国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呆,若是刚刚那人对这些可汗出手,那后果可不敢想象!

    一个楼字足以说明一切,旗木得起身对着李避道:

    “布道者大人,此毒可还有救?”

    李避紧皱双眉,抛却帐中偷袭带来心头的压抑,这般症候不一的十三名病患,对他来说也是一场探寻阿芙蓉难症的关键。

    双手如那青龙探水,连点众人身遭气穴,十指上下番飞犹如圣莲绽放,在十三名病患被封住的气脉中连点敲击通穴,以究病因。

    十四位可汗犹如在欣赏人间绝世女子的艳舞,双眼根本无法离开李避手指的动作,原来看中医治病也可以如此享受嘛?

    布道者的医术俨然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十四人甚至不敢大口喘息,深怕呼吸影响到李避的动作。

    和众人一脸惊叹不同,戒吹则是一脸凝重,自己兄弟的医术在五年前就已经惊艳过他,此刻他在感知着这空气中的杀气。

    想到刚刚不畏生死出手的刺客,他的心中就生出一番寒意。这便是庙堂对于天下人的迫害,多少本该安稳祥和地生活的生命,终其一生却在为帝王将相的大梦做一具傀儡。

    佛语最恶以世间棋盘摆弄权术之人,布道者即是要来渡这天下君王!

    深灰色的劲衣鼓鼓生风,缠紧护腿的双脚在这大帐中又下沉了几分,宛如青松一般的戒吹像是扎根在这大帐之中。

    戒吹双眼无神却不是在发呆,而是在感受每一丝气流。莫说再有杀机,便是再有微小的寅虫也躲不过戒吹的感知。

    四周的建筑在戒吹心中宛若无物,每一粒细沙的形状都出现在他的心头。这便是塔尔寺秘技——不动明王!

    唯有心智空明者才能领悟的招数,世间一切实物存在都会影响空气的流动,这绝学便可以通过气流的变化感受身遭之物。

    戒吹的感知中,李避像是黑夜绚烂的烟花,沿着各个经脉频繁出动的内力,带动起了空气中的气体巡巡盘旋。沿着大帐向外探知而去,戒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道要比诸位可汗身后的守护者还强的气息,竟是隐隐浮于大帐之上。

    怪不得他一直有一种被偷看的感觉呢,原来杀气的来源在这里,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女子在洗浴时便能感知到暗中有没有人偷窥一般。

    可怕的是未知的敌人,感受到对方淡淡的杀气,戒吹也不去惊动此人。腾出双手在胸前一比划,戒吹急忙默念清心咒。

    “这位施主,可真是大有来历啊!”

    “喝!”

    李避这一声喊,浑厚而沙哑,就像天空滚过一阵闷雷。

    百枚银针倒退而起,无形无色的气浪直冲帐顶,乌孙国的国帐可能抵挡西域最大的沙城暴,便是一般的攻城利器都不可能动摇。

    一百零八根二人合抱的巨柱搭起的国帐,竟是被李避引导的气流震的左摇右晃,宛如地震一般。

    十四位可汗也是久经沙场之人,什么样的恢弘场面没见过?万军奔腾都不曾退缩,此刻感受到国帐的摇动,他们可不会怪旗木得国帐不稳,分明这是那名布道者的神奇之处。

    李避双手贴腕盘旋而起,一日盘古托天将飞起的银针悉数收回手中。

    十三名躺着昏迷的病患,在这气流的带动下,同时坐起身,冲着前方吐出一口血痰。

    李避面色凝重,双眉如锋倒立紧皱,右手托住略有胡须若隐若现的下巴,沉思道:

    “中阿芙蓉之毒时间短的患者,咳出的痰色白清稀,脉象充于肌表一脉随气浮于外一轻按即得一谓之浮脉,此乃肺寒之症;

    中毒久者,咳痰量多,白滑易咳出,脉象则是水湿阻滞一脉因受湿而弛一按之无力,如帛在水中,轻手相得,按之无有一谓之濡脉。此乃湿邪犯肺!”

    旗木得的声音像绵延的山峦,层层叠宕,遥远而又亲切,带着对李避无比的尊重轻声询问道:“大师,这肺为何物?”

    李避索性拿起那摸索进来,被同伴杀害的楼兰国碟探的身体,一刀抛开,给众人来了场生动的中医实体器官成列。

    十四位可汗面面相觑,杀人他们可从不怕,像李避这般,将人体分成一个个器官就着实让人难受了。

    皱着眉头,压抑着胃中涌动翻起的一阵阵恶寒,大帐中的可汗们像是在进行着一场忍耐力的比赛,看谁最先倒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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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复仇行~~纯武侠,无系统~~书友群:481262970医不容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不容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不容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