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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九章 老铁帮个忙

    在“天上人间”猫了三天,老唐老当益壮老而弥坚,又有培养了几个月感情的相好,可以说相当的体贴,自然不会让六十六的老唐死在闹市之间。

    至于张亮,原本他是想着对付一晚上就回家,怎么地也算是给了唐茂约面子。

    可谁曾想……

    不错,老夫最喜欢熟女!

    在张亮看来,这“天上人间”的熟女,简直就是肚子里的蛔虫,完全不闹心,根本不操心。自己躺着,她就坐着;自己坐着,她就跪着;自己站着,她就躬着……太愉悦太爽快太放松了!

    “张君这两日玩耍,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实在是满意的很。”

    男人三大铁,尤其是唐茂约跟老董事长那也是一起见过世面开过荤的,这论起来,岂不是自己还长了老板一个辈分?

    有点儿意思哈。

    别的好处,张亮还真不一定瞧得上,但这消遣去处,还真是要有老师傅领进门。就张亮的档次,虽说也是国公,虽说也是御前红人,可要想在萧氏这里混一个镶钻金印,那还真不够点资格。

    镶钻金印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搞到手的,玩弄黄金的大匠多了去了,但要想挑拣钻石的,还真没有几个。

    贞观朝的钻石并不贵,也谈不上多值钱,主要还是因为有了玻璃。再一个,相较钻石,新开发出来的骠国翡翠才更有“韵味”。因为种种小众的缘由,钻石用场最多的,还是在玻璃厂。

    能够倒腾钻石,从货源到选料一应俱全的,还得看武汉。

    这个镶钻金印,除了是萧氏派发的钻石VIP认证之外,还说明持握镶钻金印的主人,在武汉那里没有进黑名单。

    其中门道不足为外人道,顶级勋贵自然也不需要靠这个小把戏来证明自己,只是对于那些次级贵族而言,请客吃饭都是一门生意一门学问,“天上人间”的镶钻金印,自然就在小众圈子里成了某种象征。

    老唐来了京城才几个月,给长孙皇后吹了几天唢呐,就能够兜里揣着钻石VIP会员卡,也足以说明他现在的确有点“咸鱼翻身”的意思。

    “招待张君,老夫也不瞒你,过几日大朝会,老夫希望张君能够从旁应和一二。”

    “所为何事?只要权责之内,亮应允亦可。”

    话不说满,唐俭这么敞亮的老前辈,他张亮还有什么好说道的?他是皇帝的亲信,但不代表就需要如何死板,应和老唐两句,只要不是事涉某些敏感事件,皇帝看看就算。

    “老夫准备大朝会上,提举李婉顺为女侍中,奏请女圣陛下促成女官新制,效仿旧年魏孝文帝故事。”

    女官系统自古就有,追溯源流,那就是相当的久远,商周的事情,一直遗传到秦汉,再到南北朝,改改换换,大抵上还是为君王服务。

    北魏孝文帝则是专门设立了新的女官系统,只是这个新制昙花一现,到北周隋朝时,用的还是汉晋旧制。

    唐朝历经两朝,迅速攀登帝国巅峰,在震撼普天生灵的同时,体制的变化也因为国势的空前膨胀,不断地去适应如此嚣张霸道的唐朝。

    小政府根本无法适应如此空前庞大的帝国,不仅仅是疆域面积,还有人心思想。贞观朝明里暗里的思想碰撞,也不再拘泥于窠臼,比如曹宪的《音训初本》诞生,换作隋朝,根本没有理由去推行,也没有那个需要。

    因为隋朝只是形式上完成了国家统一,南北对立依旧激烈,内部山头依旧林立,外部压力依旧严峻。沿着“书同文”的轨迹,继续修修补补,已经差不多了。

    而贞观朝的剧变,除了更多的就业岗位之外,新技术新工艺的诞生,缩短了通勤时间,加速了地域之间人口文化交流,那么,在这个基础上,自然而然新增的受教育人口,就需要“语同音”。

    只是对这个时代来说,依旧只是一种努力方向,并不可能真正做到。

    《音训初本》的意义,就是迅速地有效地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针对某一个族群,可以直接完成文化洗练。

    隋朝不需要,但贞观朝需要。

    贞观朝需要扩张,需要原材料,需要人口,需要贵金属,需要市场,需要泄压阀……

    战争从来不是目的,战争只是手段,贞观朝的利益在哪里,贞观朝的人就会在哪里,如果贞观朝的人无法和某个地方的人沟通,那么,战争就会在哪里。

    然而这个帝国如此之庞大如此之强悍,偏偏只有三千多万人口,于是乎,不管中央政府愿不愿意,每一个受教育的人口,都是人才,从无例外!

    这时候,哪怕明知道长孙皇后有私心,但受教育的人口不管是阉人还是女人,有用就是有用,纵然会有掌握教育渠道以及教材解释权的衙门、组织来唱反调,但这是小众的,且不为中央政府绝大多数官吏拥护的。

    利益使然。

    而整个国朝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武汉。那里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不管多少人去咒骂这个地方是如何的败坏纲常,但“地上魔都”既然能被称呼为“都”,自然是因为它的繁华,它的发达,它的庞大。

    隋唐交替几个世代的英杰们长了眼睛,能够亲眼看到,于是在本就出现世家势力衰退的当下,做一个顺水人情,还能赚一点天下女子的好感。固然这个“天下”,大约也出不了国朝几个雄州上州,但也是极大的跨越。

    “女侍中?岂非二品?”

    张亮眉头微皱,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抬头看着唐俭,“公以为此事能成?”

    “自是不能成。”

    唐俭面对张亮,根本没什么压力,也没有瞒着什么,“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罢了,进三退二,还能得一。”

    “若是比照外朝,倒也无妨,只怕到时候女官得寸进尺,又成朝野纷扰所在。”

    太监系统很难伸手,那是因为阉人多是战俘,鲜有大家族子弟给自己来一刀进宫伺候皇上的,毕竟能不能伺候成皇上,那也是看脸吃饭。

    但现在新出的女官系统,却是很有搞头,哪怕长孙皇后很刻意地一开始就重用武汉产“才女”,可天下“才女”那么多,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只要玩平衡,就有空子钻。

    在朝野各方都不认为能够完全阻扰长孙皇后推行此事的当口,与其强行阻拦,倒不如反手掺合一把,还能捡点便宜。

    张亮担心女官系统又成为权贵的瓜分盛宴,到时候为此事吆喝的人,肯定是要问罪问责的,他作为皇帝亲信,轻易不能下场站队,所以才会小心担忧。

    见他如此,老唐立刻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张君何必担忧,二圣本就一体,此事若无圣上默许,岂能让女圣陛下大张旗鼓?”

    .。m.

第一章 定策

    “明日大朝会,宾王怎么看?”

    洛阳宫设有观露台,是个避暑的好去处。除了冰室、凉房等一应设备之外,还有水利通风设备,加上墙壁夹层时有更迭冰块,可以说相当的享受。

    河北道新出的西瓜、甜瓜、蜜瓜陆续上市,还有青皮的浙水甘蔗送到京城,避暑消遣的物件极多。

    心态平和的马周神情淡然,皇帝侧卧一旁,正啃着甘蔗,皇后则是端庄正坐,双手虚按膝盖,目不斜视地看着马周。

    作为弘文阁大学士,马周该有的荣誉都有了,此时心态发生转变之后,跟心态同样发生大转变的皇帝之间,似“同病相怜”的“老友”胜过君臣。

    若非还挂记着知遇之恩,只怕现在当真成了友朋。

    “国朝二十年经营,冗官已成弊政。观南方变化,却是缺官少吏,然则以天下雄州而言,沔、鄂实际官吏之数,十倍二十倍于别州,可见其中自有区别。今用女官,亦是淘换庸碌闲人,京畿重地,自当去处沉珂。”

    起用女官这个大趋势,是二圣定下来的,外朝大概以为是长孙皇后一定要扩张权柄,实际并非完全如此,纵然有私心,长孙皇后这个私心,也绝非简单的权力欲。

    随着国势越来越强,大唐除了国家收益每日增加之外,皇帝营收同样惊人。尤其是内帑的现金规模,历朝历代都没有这么多的贵金属。

    金银铜铁的存有量,足够皇帝一个人打几十次灭突厥之战,而除了贵金属,还有大量的丝绸、皮草、瓷器等硬通货,连鲸油、蜡烛的数量,都十分惊人。

    贞观皇帝能够在如此富裕的情况下,还能相当刻制奢靡欲望,已经非常难能可贵。换成杨广,他能浪到天上去。

    虽说贞观皇帝同样大兴宫室,但其目的并非纯粹为了爽。

    国朝各地行宫都有功用,如此大的规模,各种在编及编外人员的数量极多,流窜进来划水的裙带关系成员肯定不少。

    正常的淘汰路数,是很难进行换血,皇帝动用权柄,也容易为外朝抓住机会从身上揩油甚至咬一口肥肉。

    用女官来淘汰,就有天然的微妙作用,这个时代的女性和男性,终究不可能成天厮混在一起。

    别说贞观朝,哪怕某条非法穿越的工科狗在穿越之前,这种保持一定距离的工作原则,也依旧是默认的规则。

    仅此一条,就能刷掉大量皇家内帑系统中的懒汉蛀虫。

    而女官进入朝廷体制,其实是顺带的,但外朝内廷看来,都以为长孙皇后是要“牝鸡司晨”。

    实在是贞观大皇帝的存在,太有迷惑性。

    只不过马周略微吃不准的,大概就是皇帝的身体如何,因为根据皇帝健康的变化,长孙皇后的态度、目的,一定会随之而变化。

    野心大小,跟实力大小是正相关的。

    “予建坤宁宫于东城,置坤宁大司令,下设女侍中、女大夫辅佐,宾王以为如何?”

    “倘若循例为掌宫女官,自是顺理成章。倘若比照外朝,怕是掣肘极多,外朝必定抗拒,百官不能服。”

    马周并没有觉得震惊什么的,而是坦然地对长孙皇后道,“外朝诸官食君俸禄至此,亦是历经磨难,倘若十数年数十年辛苦抵不过君上一言,陛下自可体会……”

    说到这里,马周颇有点感同身受,微微欠身行礼,显然是相当了当年的苦处。

    早年出道很是艰辛,到长安时若非给常何打杂,连混个温饱都不行,后来遇到张德,这才算是操持实务为君上欣赏。

    “豆腐渣”工程文宣王庙放在这个时代,依旧是惊人的成就。要知道,哪怕是皇宫大殿,各个几年一场大火烧个精光,也是常有的事情。

    在文教一事上,往后不管是不是有朝代更迭,他马周这个名字是绕不过去的。

    至于弘文阁大学士这个名头,他反而并不怎么在意。

    “言之有理啊。”

    吐了一盘的甘蔗渣,李董翻身坐了起来,“卫懿公‘鹤大夫’‘鹤将军’之故事,不可效仿也。”

    “女子为鹤焉。”

    长孙皇后秀眉一挑,略带不满地看着老公。

    李世民那笑了笑,轻拍了一下大肚腩,一手持着甘蔗,一手虚按以示安心,看着马周道,“依宾王所言,女官品级不可参照外朝,若是等而次之,又无甚用场。可先行运转,以观成效,随后次第封赏。”

    听了李董的意思,马经理愣了一下,这是先不公开待遇,而是先让人才干上一阵子,除了成绩大家无话可说之后,再堂堂正正地“加官进爵”。

    有了成绩,就无法用“德不配位”来攻讦,而且万一女官成绩斐然,就很有可能反复打脸那些十几年“活到狗身上”的懒官庸官。

    要说不合理,依旧是不合理,但“漫天要价”之后,君王退而求其次,也是权力拥有者合理的“小小任性”,到时候,再有什么不满,也只能压着。

    否则,就是“得寸进尺”,就是“不知进退”。

    心中哀叹一声,马周服帖之余,对外朝那些废柴也不抱太大希望。更何况,马周还很清楚,明天大朝会开口说话的人,最少也是国公。

    不管什么样的国公,只要跳出来,就代表一种态度,哪怕是落魄世家的国公……烂船还有几颗钉不是?

    “陛下圣明。”

    马周微微欠身,表情淡然,显然是同意了李董的想法。

    一旁长孙皇后略有所思,她玩弄权术还不纯熟,现在看老公信手拈来,顿时服气,暗忖自己要灵活到这种程度,怕是还要历练历练。

    是夜,京城出奇的安宁,只是几个山头的门第之中,却是非常热闹,不少人都在揣测明天大朝会的动静。

    很多人都打探到了消息,听说是莒国公要带头跳出来说话,有些人便打算连夜去老唐府邸,跟老唐好好地商量商量,看出什么样的价钱,能够让老唐收回这个念头。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还泡在“天上人间”的老唐,却根本没有当主力喷子的自觉。

第二章 两朝勋贵

    洛阳上林坊的宅院很有特色,只有两种人住在这里,一是酷吏,二是两朝勋贵。两种人又因为常年不在洛阳,整个上林坊于是就出现一种情况,只有当特殊时节,才会热闹起来。

    崔慎的宅邸就在上林坊,结巴疯狗每每出行都是仪仗摆足,各等武士从来都不会短缺哪怕一个。

    结结巴巴说话,但是惜命。

    钱谷的宅邸也在上林坊,钱老板常年在外,但历年升迁,成为皇帝的顶级爪牙之后,江湖上的人物想要拜谒,也从来不会因为钱老板不在家就不送礼。钱宅的特色就是旬日车马不绝,礼物犹如流水。

    秦琼、尉迟恭、侯君集的宅邸同样在这里,原本他们要住得离宫墙更近,但都到了这个岁数,自然是不需要跟皇帝讲究那么多。索性做了好人,把临近皇城的宅邸让了出来,对外朝大小官僚而言,三位当真是楷模中的楷模。

    至于那个修仙都要靠近皇城的李靖……死胖子怎么还不死?挡了多少人挪位子你知道么?!

    “令明好大的排场,你这是要二婚?”

    “武汉有句话,叫做狗嘴吐不出象牙,老货这一身,不比老夫的差吧。”

    侯君集多少还有点睥睨天下的霸气,他跟尉迟恭不一样,哪怕作为军头,根基也要比朔州土鳖强得多。

    底蕴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神神叨叨……

    两人都是袍服而不是军装,说话间,有个巨汉从两人身旁路过,一言不发地登上了马车。上车之后,这巨汉掀开车窗窗帘:“走不走?”

    不是秦琼是谁?

    “昨夜弘慎不是去了你家?怎地不见他?”

    “吃醉了酒,被琅琊殿下唤了回去,夜里十一点半差人来抬的。”

    嗤!

    听到秦琼说的,侯君集情不自禁笑出了声,尉迟恭也是咧嘴一笑:“真是恩爱夫妻,羡煞人也。”

    嘴上是这么说,整张脸却写满了“滑稽”。

    三人除了秦琼,侯君集和尉迟恭都是骑马,很是显威风。倒不是说秦琼不愿意骑马,而是天气太热,骑马热风起来,秦琼浑身难受,倒不如在车厢里享受凉爽。

    摸出怀表扫了一眼,秦琼眉头微皱:“走不走?五点半了。”

    “走。”

    尉迟恭翻身上马,侯君集在略微策马,作为尚书老大人,他的排场从来都是不小的,不过三个国公并行,也就不需要那么多规矩。

    持握缰绳的侯君集一边晃晃悠悠一边道:“北地探险队现在一年能出多少皮子?”

    “甚么皮子?”

    “虎皮。”

    “七八十张,漠北哪有甚么老虎,都死光了,现在就盯着辽东和黑水口,这里老虎个头大,一年能出百几十张皮子,杀光想来也要几年。”

    “使鹿部跟着东海船队前往东海尽头,听说还有苍色巨狼?”

    “原本在流鬼国东南,也有些许,结果几十个狼群,都被杀了个干净,如今就算再有,也是孤狼。真要巨苍狼的皮子,只能跨洋渡海。”

    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尉迟恭唉了一声,“奈何东海行舟着实风险重重。”

    “是要做甚么事体?”

    车厢内,秦琼开口问道。

    “这就要入冬嘛,正想着采买一些狼皮,做了大衣给女官。”

    “……”

    “……”

    听到侯君集的话,两位门神都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豳州大混混顿时有些羞臊,但还是带着分辩的语气道:“如此看老夫作甚?老夫这也是为君分忧。”

    “是,你为君分忧。”

    秦琼都懒得吐槽,这货真是……叹为观止啊。

    漠北狼个头不大,体型最大的狼,大多数都分布在草原和森林过度地带,但哪怕是狼王,在东海尽头的狼群中,估摸着也就混个二当家。

    “东风”船队在东海尽头弄来的皮子都是相当的夸张,犎牛、棕熊都还能接受,唯独山猫、巨狼,很有冲击性。尤其是巨狼,处理好之后,用来做地毯很是气派。家中宠物但有闹腾的,有苍狼皮做地毯,全都乖乖顺顺。

    狼皮大氅和熊皮大氅都是高端商品,产量不高,因此个头极大的巨狼皮,价钱也就更加昂贵。

    “秦兄门路广,帮忙说项一二?”

    “甚么价。”

    秦琼没有拒绝,自从御前斩牛王之后,他这只闲云野鹤的圣眷还是相当的不错。能走动的时候,但凡议事、聚会,都会叫上他。

    哪怕人在武汉时候,皇帝还时不时派人过来嘘寒问暖,各种赏赐也没有断过。

    像唐俭这种,待遇就差了许多,基本就是内侍们提醒之后,皇帝在下旨走个流程,并非是真的简在帝心。

    能够略微伸伸拳脚,秦琼自然心情也不错,说到底,他从未把自己当病夫。

    侯君集既然开口,他也不介意帮忙给张德送一桩买卖。

    京城诸多山头之中,侯君集绝对是富户。

    再者,侯君集的儿子侯文定,很合秦琼胃口,侯文定因张德关系,曾经到秦琼门下修习马槊一年多,论关系,算作“先生”也是不过分的。

    这几年侯君集因为“河中金”的缘故,在京城的排场当真是阔绰,除了皇帝,大概也就是他算得上奢华无度。

    老流氓一辈子过得最爽的日子,就是现在,这辈子头一次觉得钱就是一个数字,他享受当下的时候,才明白当年张公谨当真是舒坦愉悦。

    两相比较,侯君集总觉得自己逝去的青春亏了几个亿……

    “皮子五百,毯子六百,大衣八百,大氅一千。”

    “不成。”

    秦琼在车厢内摇摇头,“低了。”

    一旁尉迟恭冷笑一声:“你这价钱,市面上有多少老夫早入娘的收了,还等你?”

    脸皮厚到极点的老流氓也就是这么一喊,万一秦琼是个傻逼呢?对不对?

    他知道秦琼是个爽快直接的,便道:“少待还要上奏,带散了朝会之后,老夫同秦兄详谈?”

    “好。”

    秦琼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忽地问道:“朝会上,我等三人谁先上奏?”

    “俺来!”尉迟恭摸了一把虎须,“这等事体,首重气势,俺先搅合一番,尔等再跟从就是。”

    “也好。”

    秦琼想了想,也觉得不错,女官一事不能被别人带节奏,老魔头的气场,最适合把乱麻斩得一干二净。

第三章 孔祭酒前进

    大朝会的气氛有点微妙,洛阳宫水钟六点钟准时响起钟声,文武大臣陆续列班,一众外朝绿袍小官也有候补旁听,便是廊下,还站了不少随时有可能被传召的官吏,伺候这一干人等的内侍忙得脚不沾地,却又不发出半点嘈杂声音,可见洛阳宫主人的调教功力。

    国朝武夫的特点,倒不是说穿着如何,而是头面多有损伤,便是张公谨这个美男子,如果仔细打量,就会发现他的左边眉毛向后有一寸左右的白色疤痕。这是当年冯立用细剑扎穿门板时候擦伤的,当时张公谨死顶门板,一个人当五个人用,也绝非什么浪得虚名之辈。

    至于秦琼、尉迟恭这等悍将,头面粗糙须髯如刺,行走站立都有一股气势,旁人再是眼瞎,也知道这等人凶人万万不可招惹。

    “今日诸事,首议女官变用。”

    主持会议的康德先是跟李世民请示,然后又在长孙皇后面前行礼,这才到了台阶下,俯视两班重臣。

    皇帝依旧是旁听,长孙皇后正坐中央,居高临下遍览群臣。

    贞观朝人才辈出英杰济济,不管是沙场悍将还是国家栋梁,都是随手一抓。历朝历代,唯有炎汉才有的气象,在贞观朝再度出现。

    而她长孙无垢,却远比吕氏更加受人爱戴,朝野风评,也绝非那般恶劣。

    康德宣读之后,文武重臣却陡然各自盯着手中的勿板,仿佛全体中了定身术,在那里发呆的样子。

    尉迟恭、秦琼、唐俭等人都是眉头微挑,心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孔颖达这个老汉居然不出来带节奏?

    他们跟老孔也没有什么嫌隙,只是屁股决定脑袋,利益分配终究还是有多寡的区别。

    老孔当年从张德那里拿到山东白糖总经销的时候,整个孔氏的话语权,就基本宣告全面落入老孔的手中。

    《五经正义》不过是小试牛刀,一边跟老世族乐呵,一边拍李皇帝马屁,老孔可以说是两不误。

    到文宣王庙建造,宣纸诞生,可以说只要和文教沾边,他孔祭酒就一个不落。

    旁人都道孔祭酒为的是如何念想,却不知道老孔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私心的。

    这年头,谁实力强谁就能解释子曰诗云,山东士族当年实力强,蓄纳人口多,囤积良田广,任谁上台当权,都不得不捏鼻子。

    但新技术新势力打破旧时代组织结构的时候,这个实力在此消彼长之下,就显得相形见绌。

    而整个过程,二十年而已。

    孔颖达知道自己小瞧了某条江南土狗,但孔祭酒却迅速进行了变化,他化身为和蔼可亲老爷爷,全面深入瑟瑟发抖的山东士族“余孽”。整个山东士族在改变内部利益结构的同时,跟中央朝廷的接触,其两条重要纽带,一是“五姓女”,二是“三代文学同好会”。

    巧了,孔祭酒是中央的会长……

    老孔给天下士子出卷子的时候,就寻思着,如果运作得当,我孔颖达不是有机会把最终解释权通过老夫的染色体传播下去?

    什么最终解释权?那当然是圣人之言最终解释权啦。

    只是万万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老孔运作此事本着“润物细无声”的节奏,偏偏武汉那个“地上魔都”上来就是一曲“如果我是DJ你还爱我吗”?

    嗨就完事儿了,要啥道德节操,走你!

    朝野在传统意义上的“受教育群体”,怎么算也不可能把识字率当作标准。你要是不会说易写诗作赋,你玩个鸡儿。便是策论,也得上查姜子牙,下看张子房。

    结果武汉倒好,有个泥腿子认识了千几百个常用字,好,你脱盲了,下一个!

    下一个挑担卖货郎张嘴就来“三三得九,九九八十一”,好,你也脱盲了,下一个!

    一通“乱搞”,简直就是大锤锤猛击脆弱的**,让孔祭酒几欲抓狂几欲中风,要不是打不过张德,他真得想和张德来一次单挑。

    整个国朝传统农业发达地区,在“教化”标准上有着明显差别,反馈到武汉那里,就是各种慢慢慢,最终发现,孔祭酒那一套,还不如程处弼的鞭子来得有用。

    识字有饭吃,不识字挨打,辍学吊起来打,逃课脱了裤子当中抽班子,凡是有厌学情绪者,各种人格侮辱。就算有人硬气想要自杀,也要在他家门口竖一块“不肖之家”的牌匾。

    不服?不服你倒是起来反啊,跳起来打啊。

    如果按照武汉的标准,“受教育人口”的比率,碛西州已经超过了武城县。

    这种事情说出去,贞观朝很多老顽固家里的狗都不信。

    偏偏这就是事实,而且碛西州的大兵虽然书法不好,但抄起配发的炭笔信纸,写一封“娘子,俺现在特别想入你”的骚情满溢家书,那还真是没有问题。

    面对这种情况,本就急的有点抓狂的孔祭酒,还要面对长孙皇后眼下挑动的女官诸事,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女性地位的高低,注定和社会分工、经济参与度相关,隋唐风气潇洒有类秦汉,但女性地位在大方向上,是逐渐走低的,这是族权的根本,和男权倒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然而还是因为武汉这个奇葩……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于是乎……族族族,族尼玛个大傻逼。加班还来不及呢,要啥扩散祖传染色体的伟大梦想?

    至于家庭单位的抗风险能力……老子沉迷加班不能自拔,老子爱好工作,你管得着吗?

    这种冲突是快速又缓慢的,快速是武汉就是个黑洞,不断地吸纳四方游弋劳动力和资本;缓慢是因为传统农业区的“封闭”特色,导致这种影响只能是蚕食,却很难鲸吞。

    可问题又来了,武汉他妈的不服圣天子管啊!

    问题又又来了,武汉不但不服圣天子管,圣天子还未必打得过它啊!

    有道是老大和老二打架,老三死了。圣天子寻思着恁不死南方的龟孙,就只好转头掏了一把山东老铁的裆……于是,接连死了两个大族,孔祭酒懵逼了好些年,至今没缓过来。

    现在孔祭酒嘴上也还是叫着“牝鸡司晨”啥的,要不然这么多年的小弟,不服众啊。

    文武百官都清楚,像今天的大朝会,孔祭酒作为一杆旗,怎么地也要亮个相,好好地带带节奏,跟同僚并没有什么仇什么怨,纯粹是凉屁股。

    可是秦叔宝、尉迟敬德两大门神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孔祭酒闪亮登场,还纳闷呢,这是转性了?

    正当全场最怕突然安静的时候,孔祭酒抖擞精神跳了出来,众人松了口气,接着听孔颖达道:“臣闻圣人云‘有教无类’,魏武言‘唯才是举’,今用女子为官,亦显圣人胸襟也。”

    尉迟恭呵呵一笑,跳出来直接喝道:“孔祭酒此言差……嗯?!”

    .。m.

第四章 所图

    门神寻思着俺昨晚上喝的莫非是假酒?

    要不然怎么有点幻听的意思?

    大殿再度陷入迷之尴尬的安静,文武俩老汉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老魔头都忘记自己的台词是啥玩意儿来着。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干什么?

    犎牛王也就是一枪干挺的秦琼,半辈子跟伤病作斗争,如今也能上朝混个脸熟了,却差点被孔颖达给弄下去。

    突如其来的妖,差点闪了我的腰……

    骚,还是姓孔的骚啊。

    “尉迟卿。”

    “嗯?臣在!”

    老魔头回魂之后,却见很少说话的长孙皇后高高在上开了口:“卿有何言,不若详说?”

    “……”

    一向没什么急智的尉迟日天突然就脸色肃然:“臣以为,孔祭酒所言差不多都是老成谋国之见。”

    “……”

    “……”

    秦门神情不自禁想要扶一下自己的腰,这酸的,老了老了,老了啊。

    全程打算划水的唐俭也是一脸懵逼,一把年纪见多识广,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厚脸皮没看过?

    偏偏今天这场面,很是有点冲击力。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干什么?

    老唐有点小迷茫,片刻之后,他没打算伸出自己的腿脚,老胳膊老腿的,还是得去“天上人间”好好地按摩按摩,放松放松……

    “差不多……”

    嘟囔了一声的侯君集,半晌瞄了一眼尉迟恭,然后偷偷地输了一个大拇指。这种武汉俚语张口就来,还真是俗不可耐啊。

    老魔头默不作声退了回去,心中暗道:这孔老头当真是坑坏了俺,散朝之后,定要扯住他好好计较计较。

    一干重臣也是没想到孔颖达关键时候突然不亮屁股了,反而给长孙皇后敲锣打鼓,这简直是坑死一帮徒子徒孙啊。

    这阵子吵吵嚷嚷“牝鸡司晨”的又不是只有孔祭酒,但孔祭酒作为弘文阁学士,转型还不是轻轻松松。喷人是为公,认怂也是为公,皇帝皇后是圣人,还能跟一个小老头儿计较那么多?

    毕竟他又不是权臣,还不带兵打仗。

    旁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孔祭酒拼着人设崩坏来玩这么一出,却哪里晓得,经过几年操练,恨归恨,孔老汉也是个很认实利的人。

    按照旧时体制,孔颖达一年圈到手里的“清流”位子,其实也就一两个,多了就没有了。至于捞钱,混这一块捞钱本就是苦差事,真油水不可能划拉到他手中。

    但是,如果按照现实运转的多重教育体系并存的局面,孔颖达就真的可以狠狠地合情合理利用规则。

    而且还合法。

    因为他是孔祭酒。

    河南道这几年突然增补大量私塾学堂,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原本这些存在,跟孔颖达的关系不大。

    只是现在的大趋势,都是从武汉汲取营养。武汉那个路数,就是青少年接受教育要强制,现在武汉没有这个财力物力人力,但大趋势一定是这样的。

    曹宪这块招牌打了这么多年,《音训正本》一二三改,目的很明确,但油水也很丰富。

    即便不去争教材谁来编这个事儿,孔祭酒作为主官中央高等教育的大领导,完全可以推动除武汉之外特大城市的循例工作。

    照猫画虎,完成死板的制度建设之后,就跟他孔颖达没有关系。

    剩下的,就是如何利用起全国各大城市新增的中小学。

    一旦形成自上而下的垂直管理,可这么说,谁主抓教育部门的位子上坐着,谁就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

    别的不说,仅仅是纸张用量,就足够成为武汉之外的最大硬性消费市场。固然会逐步淘汰掉某些根本不入流的私塾学堂,但前期一通大力出奇迹,必然是赚得盆满钵满。

    这还仅仅是账面上的经济收益,至于“大宗师”的派头,足够让新成立的部门,成为六部一样巨大衙门,而且管理起来的总人数,不会比什么兵部工部要少。

    要做到这些,光靠孔颖达自己是困难重重的,但是,有了帝国最高指示的政策指导,再大的困难也不是困难,无非就是成果有大有小,仅此而已。

    孔祭酒也没想过自己一次就做成功,这需要过程,正如长孙皇后起用女官,能不能成为惯例,也许要过程。

    一代人不行,那就两代人嘛。

    政治生物的“遗传”,并非一定是要血亲遗传的,今年可以是孔家在教育界最高权力机构当家,明年可以褚家,后年可以是许家,但不管谁来接班,孔祭酒完全可以提前安排好各种资源好处。

    于是乎,孔祭酒不会只是什么祭酒或者什么学士,而是帝国权力版图中的一个“山头”,一如尉迟恭,一如房玄龄。

    温彦博当年尝试过的事情,孔颖达也是想要尝试一下的,而历经二十年操练,孔颖达早就深切地明白,现在和当初温大临给突厥人留活路,已经完全不一样。

    连李思摩这条恶狗都在狂咬突厥余孽,可想而知朝野之间的气氛是如何,他孔颖达又不是真都要“有教无类”,何必在这种事情上装逼?

    在所有人包括长孙皇后都以为他要唱反调的当口,他孔颖达给长孙皇后这个“女圣陛下”带了路,怎能不赏脸,怎可不赏脸?

    卯足了劲的一帮外朝小年轻,这光景是有力使不上,眼睁睁地看着孔祭酒来了一通骚操作,直接把整个大朝会的画风都带歪了。

    哪怕过了半个月,京城上下回忆起来这一次的大朝会,还是会觉得,这传奇真鸡儿带感。

    “这孔老头是个甚么意思?俺一肚子的杀气,偏是戳了自己。”

    老魔头同样许久没回过神,连皇帝召见之后问话,也是一脸惊异,总觉得这是梦没醒。

    “所图不小。”

    请客吃饭的唐俭捧着茶,梳理了前因后果之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至于后来长孙皇后问对马周,还叫来了孔颖达,只不过是进一步印证了他的猜测。

    “图个甚么?是能做六部尚书还是踢了马周?俺看他这是自污!”

    “噢?”

    唐俭看着尉迟恭,突然道,“既然做不成六部尚书,不若再增补一部,独自做个体面尚书,岂不更好?”

    .。m.

第五章 大买卖

    非著名京城娱乐会所,洛阳新南市“天上人间”又热闹了起来,要不是没轮到自己在大朝会上亮相,莒国公唐俭大概是准备掏出一首诗的。

    诗是从某条江南土狗那里买来的,一千贯。

    通货膨胀嘛,涨价也很正常。

    黑貂皮不也得这个价?

    “两朝开济老臣心呐……”

    念叨了一声,老唐把手中的诗点燃,扔到了火盆里。

    正喝着冰镇葡萄酒的尉迟恭哈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嘴瞪着一双牛眼看着老唐:“你说俺?”

    “……”

    老唐横了他一眼,没有言语。这年头,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耐,连孔颖达都秀起了先进技术,上哪儿说理去?

    而且孔颖达动作还很快,大朝会之后,先是在自己的圈子里开了个宴会。名堂倒也直白,就是个道歉会、解释会,不但把内部沸腾的情绪按了下去,还让更多的徒子徒孙绕了进来。

    随后孔颖达又大张旗鼓邀请此时在京中的两朝大贵族一起吃个便饭,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嘛,别说他老唐了,连李靖都请了一回。

    别人不敢请李靖,他孔颖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又不当兵,造反也轮不到他啊。

    说起来老唐也是感慨,七十七的孔颖达还真是挺能折腾的,贞观朝的老臣,那当真没一个服老的。

    “茂约公,‘两朝开济老臣心’,是出自何典?”

    闪了腰的秦琼难得也去娱乐会所按摩按摩,见老唐在那里烧纸,于是就问了一嘴。

    “这说的就是咱们贞观朝……同僚嘛。”

    黑了心的老唐直接把武侯抛到了脑后,要脸还不吃饭了是怎么地?

    “那可不止两朝,二三四五朝的都不少。”

    钢铁直男秦叔宝也就是随口一说,却把老唐怼的噎在那里。

    隋唐交替,那都是一窝接着一窝的乱臣贼子,从皇帝到大臣,有一个算一个,差不离都是这么上来的。

    他老唐固然是脏心烂肺,可孔颖达就是好人?颜师古是好人?于志宁是好人?为数不多被人称赞的好人,那都是死了的,老王珪算一个,可太原王氏这么一大窝,出好人能混成世家大阀?

    有的死了之后,也混不上好人的头衔,比如温彦博……至今南方有条土狗还耿耿于怀,压根没打算放过温氏。

    土狗记仇嘛。

    “都莫要胡扯甚地废话,老唐,你是老前辈,且说说看,这孔冲远是甚地谋算,难不成这国子监不管了?偏去给女圣管事?”

    看张公谨依旧不怎么痛快的侯君集捧着茶杯,一副老干部的模样,看着唐俭。要不是旁边还有妙龄女郎伺候着,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张公谨、秦琼都无所谓孔颖达闹腾什么,但侯君集本就是部堂大佬,人在中央嗓门天然要大一些,这光景再来一个“大佬”,侯君集寻思着自己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合着还不如一个糟老头子?

    关键问题来了,二圣还真有这么个倾向。

    虽说豳州大混混无所谓怎么安排,哪怕现在立刻辞职不干,他侯氏的门庭,也算是立了起来,财雄势大,说的就是他侯君集。

    “孔冲远那里,说到底还是认清了大势。”

    老唐也不否认什么,直截了当,“大势所趋啊。”

    “甚地大势?”

    豳州老流氓眼睛微微一眯,心中自有别样揣测,若非武汉实在是璀璨夺目,他才不愿意跟张公谨一个屋里吃酒。

    “效仿武汉成例,促成‘教育’之事。”

    教化的事情,原本涉及到意识形态和制度建设,但这年头有人不按套路来,还有不按套路来的实力,这时候,公羊派都死绝的儒门,涂脂抹粉换张脸不还是混?

    儒门的皮好用,但骨子里,还是“侍奉君王”的法家手段。但这是统治技术上的事情,涉及到思想领域……那就可以稍微玩点矫情。

    当武汉把某些东西连敌人都不当,而是像倒垃圾一样弃之如敝履的时候,慌神不慌神都来不及啦。

    五姓七望加一块儿的精华人口,还真不一定比得过武汉。

    便是朝野串联要干挺武汉的种种手段,那也得首先在实力上全面压倒。

    真理……终究还是要靠“九鼎”说话。

    以德服人嘛。

    “武汉设有教育局司,除总揽‘教化’事宜之外,及中小学堂之师生,亦在管理之中,且独有财政之权。”

    其中有些门道,唐俭并没有细说,但大概地跟侯君集说了之后,作为吏部尚书兵部尚书都混过的豳州大混混,瞬间就明白这个“教育局”的管辖范围那是相当的大。

    可比什么州内大宗师强多了,除了发展方向指导性功能之外,人事权、财政权一样不缺。

    换句话说,就是个袖珍“朝廷”,从侯君集的角度来看,还真有点兵部的意思。

    兵部固然也要从朝廷拿钱,但自己也是有一定财政自主,至于低级军官的任命,也不需要每一个都跟皇帝报备。而在哪里安营扎寨,什么时候演习操练,兵部也有一定的权力。

    换成武汉的“教育局”,一应中小学教师岗位招聘,显然“教育局”是没必要全部跟江汉观察使府上报,而在哪里设置府内新的小学,“教育局”所要打得交道,就是怎么拿地拿钱,至于建设过程,自我消化即可。

    一地尚且如此,如果放眼全国,就算不比照武汉,等而次之再放大几百倍,这样的超级部门……比兵部还能差多少?

    想通之后,侯君集脸色微微发黑:“难怪司马才章、王琰、李子云、朱子奢、谷那律诸辈吃了孔冲远一顿酒,便不做声。当真是好算计!”

    “怎地,你还想阻挠不成?”

    尉迟恭冷笑一声,“莫要自取其辱,这光景朝中知道他谋算的人不少,可谁敢去惹二圣不快?孔冲远面圣之后,可是专门跟女圣陛下举荐,说是要专门成立女子学堂,乃是中枢专管,非寻常杂流。”

    “……”

    真鸡儿够狠的。

    连老魔头都能看明白,侯君集怎么不懂这是阳谋,而且还是七十七岁老家伙的阳谋,上下谁能计较?怕不是都想着一起分一杯羹呢。

    .。m.

第六章 “责任感”之外

    一身正气的孔老汉忙着搞“大建”,寻思着这里面当口很是庞大的褚遂良也就越发地勤快,只是他却不知道,在孔颖达眼中,最适合跟他打配合的,是宣州刺史颜师古。

    颜老汉是什么来头,褚遂良又是什么跟脚?没法比啊。

    开蒙一套《千字文》,治家一本《颜氏家训》,颜老汉别看在房二公子那里翻了船,那是货真价实的有底子,朝野内外不虚谁。

    当然了,遇上混账玩意儿……遭不住就是遭不住。

    老孔忙的事情,长孙皇后也就是明白个囫囵,要不是马周从旁指点,她是完全一头雾水。别说是她,就是她老公,这光景也就是看到冰山一角。

    于是乎,为了搞明白孔祭酒内心到底有多大的未来拿来展望,女圣陛下问对孔颖达的次数,比在洛阳唱“武汉女儿好呀武汉女儿劲”的唐俭,那是多多了。

    东城新修的观露台是用来避暑的,再一次召见孔颖达,这一回终于有了点不同,不但马周、唐俭在,褚遂良、许敬宗等等也列席。

    除此之外,还有魏王李泰和晋王李治。

    “今时教化,不可比拟两汉,旧时太学有学子三万,时下国子监及诸学校,远不能比。”

    孔颖达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直接无视了贞观朝现有总人口才三千万,即便按照贵族高门的比率来看,不如汉朝巅峰完全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只是话一定要这么说,因为皇帝需要听,皇后也需要听。

    看到孔颖达一副彻底豁出去的老不要脸模样,马周的心脏都在抽抽儿。

    低头不语的马宾王此时此刻彻底抛去了各种杂念,他换位思考起来,如果他是一个心大不服老的七十七岁学阀,想要临死之前攫取最大的生涯利润,那么,利润点在哪里呢?

    都是人精,而且孔颖达少年时代是出了名的机敏,年轻时候更是以“变通”小有名气,因为他是开办私学起家,很多中小型世家的传家之学,还是孔颖达一手帮忙建立的。

    为什么会让孔颖达去修“五经”,而不是那些个号称“九经通吃”的狼人?就是因为孔颖达不仅仅是姓孔,还有非常辉煌的业绩,业务上绝对是顶级能手,一般人连怎么梳理好纲要,都是无从下手,更谈不上在上面添砖加瓦了。

    “班孟坚时言‘学校如林,庠序盈门’,今时能及《东都赋》所述者,唯武汉尔。”

    学、校、庠、序在旧时代对应的就是一级级行政单位的办学场所,中央称学,地方称校,县级以下就是庠序。

    孔老汉提到“学校如林,庠序盈门”的时候,别说马周了,连李董都是脸皮抖了抖,平日里吹逼贞观大帝真伟大倒也没什么,但翻开史书翻开典籍,汉朝那一页是不敢看的……拿不出手啊。

    拿班孟坚,也就是班固出来镇场子,也足够说明贞观朝还差了那么点意思。玩笔杆子,是没可能跟班固较量的了,唯一还有点念想的,大概就是玩大刀片子的,还能跟班固的弟弟,也就是那位“投笔从戎”的班超比一比。

    可在座众人之中,哪怕最辉煌的唐老汉,也不敢说自比班超,他脸皮是厚,可没厚道这个程度。

    毕竟同样都是身陷敌营,班超那是撸起袖子就砍人,老唐那是先跟对方“三五瓶啊逼两拳”,喝完事儿了之后,才一边骂着“李靖草泥马”一边跑路……

    于是乎,孔颖达一句话,直接把在场的贞观君臣都先塞了麻布。李皇帝倒是有心辩驳,可惜有心无力,修改史书容易,修改现实难啊。

    “今时武汉所谓‘教化’,非士族专美,不拘士农工商,处处‘教化’。及二百万黎庶,为其延续,先教而后育,是为‘教育’。”

    说到这里,孔颖达倒是不慌不忙,拿起茶杯润了润喉咙,李董见状,连忙招招手,让康德赶紧帮忙沏茶。

    在安安静静的气氛中,康德做了一回秘书,声音轻巧地给众人都换了一遍茶汤,既不影响气氛,也没有显得突兀,可见其中的功力。

    “旧时‘教化’之功,不至工匠农夫,然则今时天下之变化。臣虽老迈……”

    略微停顿,孔颖达看着身材走形显得有点胖大的李世民,心中暗叹之余,却又目光刚毅,“双目依旧清明。”

    “江南百工之学堂,贞观十八年时,尚是长者传授学徒,敝帚自珍者比比皆是。唯汉阳、江夏二县,初见技工之学堂。至今五六年,江南诸雄州,便是岭南广州,亦有工学专修之所。武汉诸技校,一年所出百工之数,可比天下一年。”

    孔颖达说到这里,神色已然有点激动,“何谓‘教化’?此谓‘教化’!”

    量变引发质变这样的概念,自古以来就有。孔颖达是贞观朝的儒门大宗师,本就谈不上顽固迂腐,一切表象,不过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

    这一场君臣小会,孔颖达也没必要玩弄一贯以来的“人设”,不但详细分析了武汉各行各业的专精人才培养已经初见成效,还列出了十几年以来的各项数据指标,和武汉比起来,传统的老师傅带徒弟的模式,根本没可能跟武汉的系统化培养相抗衡。

    将作监或许十年能发掘培养一个顶级大工,但在武汉,一年就能批量生产可能不那么全面发展,但是偏科专精到极致,数量成百上千的“次顶配”大工。

    鄙视工农不是人性,而是社会统治构成的需要,因为旧时代之中,孔颖达也好,长孙皇后也罢,一言概之:上位者,统治者!

    只是社会发展的偏差,在贞观朝被某条疯狗拉扯的无比巨大,社会分工的构成,超出了贞观朝精英的预料。

    帝国过度的扩张,自然而然地会让商业兴盛,而手工业、工业的极大发展,又进一步巩固壮大了这种兴盛,而其产生的最大结果又相当讽刺,进一步支撑刺激了帝国的过度扩张。

    如果能够碾压武汉,孔颖达自然是另外的说辞,直接让朝廷禁绝新学收束工商。但毫无疑问这是做不到的事情,当镇压不能万无一失地成功,收买就是自然而然的手段。

    儒门大宗师不介意把“工匠之学”请进来贡着,不但贡着,还好好贡着。

    这种手段,是他尽心尽力做事情的一点点“责任感”,在这一份“责任感”之外,毫无疑问就是七十七岁老汉的一点野心,一点念想。

    把天下各行各业各阶层的传承教育,统统都收归到一个衙门一个系统之下,你是巫祝之学也好,你是技工本领也罢,都统一在“教育”的大旗之下。而这一面大旗,显然是要竖立在某个衙门门口。

    这个衙门不是吏部,不是民部,自然也不是国子监或者这个寺那个宫。

    囊括如此驳杂如此丰富的教育门类,显然要成立一个方便统一管理,能够统筹计划的超级教育部门。

    而当这个超级教育部门成立之后,或许就会专门成立一个管理技工类院校的下属部门,又或许会专门成立一个管理开蒙幼学的下属部门,但不管是什么样的部门,总要有这样那样的官吏,总要有这样那样的资源分配。

    倘若有一天,朝廷需要建设一个堪比汉阳钢铁厂的超级工厂,那么,能够给朝廷统筹提供庞大技工团队,甚至能够直接打包建设一个全新工厂的超级教育部门,其功劳多的数也数不清,其持续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的看得见看不见的收益,同样不可想象。

    孔颖达并没有指望这个超级部门真的能够成为武汉教育局的放大版本,但哪怕它质量次一些,运转慢一些,效率低一些,凭借庞大的体量,在帝国中枢,注定举足轻重。

    .。m.

第七章 大舞台

    等到孔颖达把天下凡是需要用到“教育”的行当都囊括进来的时候,之前“看山是山”的李董,瞬间明白了后续一系列的神操作。

    换做从前,李董根本懒得搭理这种脑洞大开的狂想。

    毕竟搞教育投入的资金,远比打仗要多得多,不是说给草屋三间教书匠一个就完事儿了。再者,李董固然是喜欢把经典解释权从老世族手中夺过来,但凡事都有一个度,孔祭酒这个操作,已经过度,毫无疑问会影响李氏王朝的治统。

    只是早就没了当年“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欢喜的李董,也明白到了贞观二十四年,那当真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武汉,就是这大势中的洪流。

    孔颖达把武汉的“教育”毫分缕析,又比照了历年的发展数据,不但有武汉的,还有中国腹心地区的,是骡子是马,一眼便知。

    到了此时此刻,唐俭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这老东西所图甚大,但就是没想到大得没了边。

    就帝国现在的财政,可能支撑武汉那样的玩法吗?

    连养活整个洛阳都是绞尽脑汁,别说脑汁,连苍头黔首的**都绞尽了。

    而且武汉并非是先有教育再有产业,这是颠倒过来的,先有了武汉大规模的产业,但行业发展到了极限,自然而然地,就反过来促进教育形成产业。

    固然有张德在其中的作用,但“需求”,才是主要动力源。

    老唐这会子彻底明白过来,为什么孔颖达开了内部小圈子解释会、道歉会之后,各路国子监助教以及当世名儒,都选择了“原谅”他。

    这他妈换谁都选择“原谅”啊,帽子彻底变成王八绿也要“原谅”!

    不“原谅”才是王八呢!

    按照孔老汉的布局,天下十道外加诸都护府、宣政院,每个道、府、院都设置中央直属地方分部,这也不也是“封疆大吏”?

    只是含金量不如州牧不如大都护罢了,仅仅是在教育界的一亩三分地闹腾。

    可即便是这样,嘴皮子一翻,那是多大利益?

    最重要的是,在皇帝看来,这事儿还真可以搞搞。

    皇后没有闹明白,但现在她却很高兴,因为孔颖达在起用女官上玩了猫腻,把起用女官和统一教育领域捆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共同议案。

    要么下一次大朝会一次通过,要么都不过。

    孔颖达谋算教育领域一统江湖,其中就包括了女子教育,还准备正式筹办京畿女子学堂,基础么,就是长孙皇后让李婉顺搞的那些花头。

    纵然原本想要反对的人,看在天下十道及诸都护府、宣政院那些个地方教育一把手的位子上,什么不能忍?

    而中央搞了超级教育部门,品级怎么算?肯定是比照六部,一把手也是正经部堂大员,副手茫茫多,还怕肉不够分?

    这光景,原本跟着孔颖达修书的斯文人,哪里还要什么斯文体面,老子就是要做官,不但要做官,还要做大官,赚大钱!

    风向易转就是这么简单,上一次大朝会还是孔家二皮脸,但酝酿了没多久,“忍辱负重”的孔祭酒自然就要戴上好几顶帽子。

    什么“忠心耿耿”,什么“老成谋国”……能戴上的全给他戴上。

    有那么一刹那,李董甚至想给孔颖达封个带鲁带齐的爵位。

    但寻思着还是等孔老汉死了再说,死了能省不少事儿。

    此时京中“忠义社”“西秦社”等等社团也逐渐了解到了孔老汉的谋划,人在京城的李奉诫一时有些感情复杂。又是佩服又是感慨,只道自己还是太年轻太简单,有时候还很幼稚。

    “兄长,大朝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体,我辈当如何应对?”

    李奉诫入京从来都是声势浩大的,李狂人么,李江北么,名声不大才是奇怪。

    入秋还是热,李奉诫一身短袖短裤打扮,让宾客都是觉得怪诞,可瞧着友朋们热的满头大汗,李奉诫还觉得他们奇怪呢。

    “应对个甚么,这是好事,天下黎庶的大好事。”

    言罢,他用有些不确信的语气道,“就是不知道朝廷有多大的决心,倘使效仿江汉观察使府,这金山银海也不够填的。”

    不过朝廷只要起头,就相当于担当总纲,挑大梁的事情,就是朝廷来干。地方上固然会打马虎眼,可架子肯定要搭起来,地方打皇帝脸不算什么,打孔颖达的脸……那些个地方大宗师还没有这个胆量。

    陆德明尚且能够在苏州称王称霸,何况孔颖达。

    只不过李奉诫也清楚,想要地方配合中央如何如何,还时看钱,如果没有钱,就得看政策。

    办学招生培养教师,这是个十几二十年的长久规划,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到成绩,甚至李奉诫敢这么断言,促成此事的皇帝皇后以及国子监祭酒,绝对活着看不到出成果。

    不过凡事并非只有长远的收益,为存在而存在,本身也是一种好处。

    “兄长,不知道哥哥哪里是个甚么说道?”

    “他哪里愿意管外边的事情,武汉两百万人口,忙得没有空闲,还有心思来胡扯这些个鸡毛蒜皮?”

    说着,李奉诫便道,“进奏院当提举决议,响应大朝会。”

    “噢?这其中,莫非有甚么门道?”

    “孔祭酒这是要‘一统江湖’,往后那些个在野治学的,怕是也要受朝廷的管。昨日已经流传了消息出来,已有专管技工的衙门,还有专管女学的衙门。只这两个衙门,不知道要多少官帽子。”

    中央的官帽子,地方上想要染指的,肯定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等而次之的,就不必去惦记。

    李奉诫说要进奏院提举决议,为的就是给地方“末流”来个借口,怎么地也要跟着上跟着分一杯羹啊。

    倘若真让孔祭酒忙活一个比照六部的超级“教化”衙门出来,那地方上“小六部”就肯定也要跟着扩张。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

    而且闹不好这县级单位以下的教育单位,就要跟县太爷脱钩,就算有影响,那也是县太爷的天然权威,一县主官想要直接干预庠序教育,怕是不易。

    这里头肯定有毛病,比如说少了一县主官的干预,很容易演变成地方豪门吃受教育权利的独食。

    皇权难以延伸的地方,等于就是彻底把各种权力双手奉上,俨然就是遍地“封国”。

    所以如果解决这个问题,或者如何缓解这个问题带来的后果,就是中央大佬们接下来要考虑的事情。

    至于“进奏院”的院士们……背后金主怎么说怎么来呗,既然孔祭酒赏脸给了这么大的舞台,那还寻思啥啊,大声说出我爱你啊!

第八章 特进

    “……以国子监祭酒孔颖达为特进,检校教育总理……”

    宣旨的康德看着国子监几千号人,心中居然难得惊羡,二圣亲临国子监不说,凡是开府仪同三司的狠角色,全部到场。

    御赐“特进”比不上“开府仪同三司”,但按照品级,也是正二品。孔颖达在七十七岁的时候,用一种跳出人们想象的方式,混到了一个纯粹文臣难以企及的地位。

    新增的教育部还是草台班子,为了以示特别之处,没有设置尚书,而是设置了“总理”一职,孔颖达等于就是全盘掌控,大小一把抓。

    这也是皇帝皇后以示恩宠的方式,当然七十七岁的老人家,也根本不可能做到大小一把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于是乎,一水儿的“副总理”位子晾着,晾在半空,不知道多少人眼巴巴地盯着。这是文臣的狂欢,几乎没有哪个武勋愿意去折腾,略微了解之后,就知道其中的辛苦和麻烦。

    与其在域中瞎鸡儿勾心斗角,还不如带着横刀马弓去戍边杀胡。

    教育部在天下十道及各都护府、都督府、行中书省、宣政院、宣慰司、内附邦国,都设有教育署,这个衙门受黜置大使和教育部双重领导。

    但也就是听上去是双重领导,实际上就是教育部自己的锅碗瓢盆,因为黜置大使是临时性的,几年来一回就很不错了。

    而这里也是李董埋的一个坑,眼下那些吃不到肉的,就会等着设置黜置大使的时候,分外努力……一次捞个够本。

    十年不开张,开张吃十年。

    等于也是给各道教育署悬了一把刀,过个几年就杀猪放血。

    至于黜置大使怎么来的?皇帝一言而决之。

    消息传遍京城,很快就传播到了河南、关中、河北……十天不到,全国权贵尽数知晓。

    孔颖达威震华夏!

    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超级部门,而孔颖达这个平日里出卷子批卷子的老头子,居然成了开山祖师爷。

    在宣州当刺史的颜师古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真是呜呼哀哉捶胸顿足,你说他当时要是咬咬牙……挺过来,不就很有可能混个“副总理”当当?

    受刺激的颜老汉,于是就在宣州又搞了几个小娘,慰藉一下受伤的心灵,脆弱的肝肠。

    “我滴妈……孔老儿屌的没朋友啊!”

    武汉的某条土狗也是被shock到了,他为了小霸王学习机苦苦经营,折腾了这么多年,就寻思着先弄个“铁老大”出来。万万没想到三十来岁的张老汉还在猥琐发育的时候,七十来岁的孔老汉直接弄了个“教老大”。

    “这也太牛逼了吧!李二特么疯了吧!”

    打造这样的超级部门,对内部资源的消耗极大,按照现有的生产力,整个部门必定会出现局部过度臃肿,局部严重涣散的状况。

    但老张也清楚,有这么一个统筹解决教育事业的部门,从大唐全国来考虑,总成本肯定是大大降低的,假如真的是有心促进教育事业的话。

    帝国扩张的速度太快,版图也实在是太大,尽管已经有了信号机,但终究还是会受到天气的影响,偏远地区维持一个信号机基站的成本,并不比建设一个军寨来得便宜。而很多偏远地区,投入产出比是没法看的。

    漠北、西域、剑南、辽东……几乎都是赔本的鬼地方。要不是某条土狗费尽了心思满地打滚,这些地方也不会逐渐略有盈余。

    没有庞大的贵金属、奢侈品消费市场,没有庞大的金属冶炼、矿产开发、土木工程等行业的发展壮大,这一切都是妄想,最终也只是维持几十年至多一百多年的稳定期。

    两代人或者三代人之后,局面自然而然就会崩坏。

    人是怠惰的,尤其是安逸之后。

    认真琢磨了一下贞观朝廷的现实条件之后,老张也不得不承认,李董搞这么一个超级部门,也是合理合适的。

    和武汉不同,贞观朝廷想要组建一个庞大的官僚团队,绝无可能是工程技术或者其它什么技术官僚,但在文教领域,却是资源丰沛,完全撑得起来。

    而孔颖达这个特殊人物,不论是在两朝勋贵之中,还是在山东士族内部,都是有头有脸嗓门大,愿意听他唠嗑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教育部能搞起来,孔颖达的身份以及江湖地位,相当重要,甚至颇有点不可替代的意思。

    “使君,朝廷设置教育部,江西、湖北必有教育署,到时候……沔、鄂当如何应对?”

    “应对甚么?择其善者而从之,则其不善而改之。江西有房相,湖北有老叔,甚么人能翻出浪花来?”

    委派谁来做两地教育署的一把手不得而知,但不管谁来,也不可能瞎搞。朝廷现在的教育部,就是把武汉的教育部门十几倍放大,然后质量做得次一点。

    总得来说,还是粗放型的,指导意义在武汉这里几乎没有,反而是要颠倒过来,从武汉这里学习先进的制度建设。

    当然也不是说不会有教育署的一把手脑子一根筋,上来就要胡搅蛮缠,不折腾武汉不能够显示自己对君王的知遇之恩……但房玄龄和邹国公是死人?

    房乔反手一巴掌抽得当年温彦博半身不遂,官场中的当年见证者也还没死绝呢。至于邹国公,张公谨只要不是乱搞男女关系,哪怕当众把教育署一把手摁在地上殴打,最后也没多大事情,谁叫他老婆是琅琊公主呢。

    “以我之见,朝廷这是要止步‘河中’了。”

    会议室内,有个幕僚突然说道。

    “噢?何出此言?”

    有人反问。

    “这几年朝廷其实一直未曾停止用兵,只是形式不同。前几年经略‘河中地’,乃是举债度日,这些钱,是要还的。要是继续用兵,且不说士卒终有厌战疲惫的时候,这债只会越积越多。”

    幕僚言罢,看着张德,又对众人道,“如今‘河中金’‘西域金’‘天竺金’已然稳定产出,想要扩大产出,唯增补人手而已。但如今在河中、西域,人手再靠劫掠,已然效率低下,如北天竺诸邦国,开辟榷场远比劫掠要快得多,不但快,积累人手也更加充沛,矿场苦工怨言也要少一些。”

    实际上“河中金”的金矿矿山,已经发生过暴动,侯氏因为这一次暴动,一口气赔了四十几万贯,好在现在侯君集位高权重财雄势大,这点钱赔了也就是赔了,再者,也四十几万贯也不全是侯氏的钱,还有“合伙人”的。

    唐军亲自下场劫掠来的奴工,远没有奴隶贸易来的奴工好用,这是事实。

    听了幕僚的分析,张德寻思着,这个超级教育部门,居然还有收缩力量的用处?

    .。m.

第九章 无奈

    从苏州匆匆赶来的长孙无忌全程没有作声,当然恭喜孔颖达的时候,他还是到场的,只是返转家宅的时候,他才会哀叹一声。

    谁能想得到呢?

    想他长孙无忌两朝栋梁,当今国舅,先父长孙晟更是威名赫赫,长子长孙冲名震西方……结果他妈的沦落到给孔颖达做“下属”?

    “这几吧世道!”

    咒骂的长孙无忌在洛阳宅邸发狂,还用上了刚从苏州乡下学来的俗语,“戳恁娘……”

    只是中书令老大人还有别样的纠结,因为这一回起用女官……有他女儿。

    长孙大娘子直接溜到亲姑母那里请安去了,穿还是官袍。

    女官大司令治下五品女才人,掌管女子福利诸事,同样是过手金银如水,财帛如流,肥缺中的肥缺,羡煞人也。

    偏偏这种没事,让老阴货根本爽不起来,总觉得长孙氏到这个份上,当真是困难重重。

    他奋斗一生,临到老了,居然还要砥砺前行……真他娘的鬼扯!

    “公爷,邹国公邀公爷过府一叙。”

    “张公谨这是作甚?”

    眉头微皱,但还是吩咐道,“且先去通禀,就说老夫随后就到。”

    亲随听了吩咐,却没有立刻动身,只等着主人继续说话。

    果然,长孙无忌又招了招手:“苏州带来的特产,备上一份,送给琅琊公主。”

    “是,公爷。”

    等亲随离开之后,长孙无忌更是感慨:“公爷……京城这攀附阿谀风气,当真是愈演愈烈。甚么人都称‘爷’,甚么鬼都叫‘大人’。哈……”

    而此时在邹国公府上,李蔻换上了一身男装,气质依旧犀利,举手投足还是沙场征战的厉害,饶是秦琼和尉迟恭,也是暗暗佩服,都道一声女英雄。

    李蔻负手而立,略微有些不安地看着老公:“张郎,陛下欲让我出任宫卫长官,此事……如何回绝?”

    “这真是麻烦的事,老夫也说不好啊。”

    张叔叔也是感慨,扭头看了看秦琼,“叔宝,可有甚地说法,好回绝了皇帝?”

    “你回绝了皇帝又如何?倘使皇后再来请呢?”

    “这……”

    三请四抬然后回绝,也得分人。皇帝那里其实还好,但眼下“掌权”的是皇后,而皇后是女人,找了阿姊前来商量,只说体己自家人的好话,这人情如何回绝?皇帝那是公事,皇后就不好说是公事,虽然对大多数外臣来说是,但对琅琊公主这个皇帝姐姐而言,那就细分不得。

    “嘿!这世道,忠臣不好做,奸臣也不好做!俺看还不如修仙去罢!”

    尉迟恭很想骂骂咧咧,要不是还有个公主在场,他真是要骂娘。

    说话间,外间来了人通禀,说是长孙无忌到了。

    “嘿……这老货,从苏州回来,这一次倒是不声不响的。”

    “他日子也不好过。”

    张公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厅堂内的人都是安静了下来。谁敢说长孙无忌日子不好过,放以前那都是不可想象的。

    可权贵之中,长孙无忌如何也上位不了,这是现实,让顶级精英闲赋在家小十年,怕是龟毛都长了出来。也就是长孙无忌,还能忍受得住。

    尉迟日天换位思考,便觉得自己要是混成李靖那德性,不如死了算了。

    来了之后有没有客套寒暄,长孙无忌拱拱手,自顾自寻了个座位,他从来都是喜欢“太师椅”,整个人容易瘫在里面,爽得很。

    张公谨家中的扶手椅又是典型的“沙发”,软垫用了天鹅绒,很是舒服,长孙无忌入座之后,整个人便毫无形象地半躺其中:“甚地事体,还要让老夫走一趟?”

    “你是国舅,帮忙说项一二,蔻娘久不掌兵事,这宫卫的差事,如何当得起?”

    听到张公谨的话,长孙无忌眼皮都没抬一下,反而懒洋洋地回了一句:“老夫家中的大娘成了女才人,这光景老夫也想着让她辞官,你看是不是也帮忙开口啊。”

    “……”

    “……”

    大厅内又是安静了下来,长孙无忌这才继续道:“这光景甚么能说,甚么不能说,你们不知道么?还来折磨老夫,你们也好意思。”

    “这不是你‘德高望重’么。”

    张叔叔厚着脸皮如是说道。

    见张公谨这幅嘴脸,长孙无忌猛地从“沙发”中钻了出来,坐直了身子,盯着张公谨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往旁边轻轻地啐了一口:“呸!”

    “……”

    “……”

    吐槽归吐槽,但能够把一群利益不同的勋贵“团结”在一起,这事情也是没谁了。

    也没人吐喷皇帝皇后带头乱了“纲常”,反正最大的纲常就是把皇帝伺候爽了。皇帝爽了,那就没有纲常上的问题。

    此时众人心思都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老魔头这光景内心也在叫苦,当年玄武门搞事儿的时候,他的确算个军头,而且朋友也多,论实力,还真没有怕了秦王齐王的。李世民上位既有他自己的因素,但谁敢说没有背后大兵们的利益?

    真要是狗急跳墙,李世民认怂退缩“顾全大局”,就算尉迟恭能咬牙挺住,后头一窝的大兵说不定就要砍了秦王脑袋,跑李建成那里“请降”。

    当时的行情,就是如此。

    可现在,却是大不一样,哪怕尉迟恭在漠北带兵数万,“炮灰”十数万。但真要是起来造反,怕不是左右副将就砍了他这个安北都护府大都护。

    门神怎么了?出几个李杀神王诛魔的,根本不成问题。

    二十多年积累,贞观大帝那是货真价实碾压两朝老臣,能够君权如此集中,那也是因为当兵的真吃了皇粮,而不是跟着官长吃饭。

    “那……当真就要女眷为官?”

    张叔叔一脸的纠结,别说是他,现如今是武德朝的老臣都没放过,那些个姓杨的还想着继续装怂呢,偏偏长孙皇后也要让他们家中“才女”出来做事,简直乱了套。

    “张公谨,你在想甚么好事?你不像老夫,老夫女儿多,她们姑母正盯着呢!”

    说罢,老阴货一脸郁闷地站了起来,“还是早些安排妥帖,且去做事吧。”

第十章 歪脑筋

    帅到掉渣的张叔叔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个辙。

    “蔻娘,老夫想到如何回绝皇后矣。”

    “噢?”

    李蔻大喜,“张郎想到甚么法子?你……你这是作甚,好好说话……脱甚衣服,白日里……张公谨!”

    关门房门干了个爽,“贤者时间”的时候,张叔叔美滋滋地望着房梁:“过几日皇后再唤你,便说怀有身孕,岂不美哉?这法子,如何?”

    “……”

    一脸潮红的李蔻软在张公谨怀中,轻抚老公胸膛,手指点了点,“倒是真有几分急智,就是脑筋歪了些。”

    “胡说,这怎是歪脑筋!”

    张叔叔不服,掏了两把绵软嫩肉,一脸愉悦很是得意,“看那两夫妻还有甚地办法!”

    “这几日也不见你有这等脑筋,莫不是去了新南市‘天上人间’想出来的?”

    “鬼扯!”

    超级机智的张叔叔当场否认,然后提高了声音道,“这是操之特意让人送来的绝妙法子,武汉来的人就住张乾那里呢。”

    “呸!你这侄儿,不当人子!哪有这般劝说自家叔父婶娘的!”

    “都这般地步了,还去计较这个?管用最好!”

    也不是老张贱格,这法子也不是他想出来,想当初非法穿越之前,他混迹的几个单位,时常有女同志刚入职就怀孕……那待遇,爽的飞起。长的三年在家白拿工资,短的也有一年多,简直了。

    放在贞观二十四年,固然大多数女子怀孕之后,怕也未必能够混的爽,但这里头,肯定没有琅琊公主啊。

    总不能让琅琊公主挺着个大肚子去指挥若定吧,万一打起来的时候刚好要生呢?对不对?

    琅琊公主是生过二胎的,二胎也是个小郎君,两岁出头点,再怀上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高龄产妇对别人是个事儿,对骑马砍人极为娴熟的猛女来说,就不是个事儿。

    就算是普通产妇,二胎算高龄那也是三十多。

    当然风险也不是没有,只是和万一全家流放比起来,冒险造人反而是个低风险的事情。

    没过几天,张叔叔的狐朋狗友跑来串门,就发现张公谨成天不是浇花就是剪枝,各种休闲淡定,让老魔头很是奇怪。

    “弘慎,你这着了魔,这是自暴自弃了?”

    “说的甚么话,老夫已有计较。”

    “甚地计较,说俺听听。”

    “岂能说你听,一边去。”

    “皇后又召了你家婆娘去说话,早晚不还得传出来?”

    “那也等传出来再说。”

    尉迟恭搓了一把鼻子,见张公谨的确是不想细说,便道,“夜里‘天上人间’有个表演,可要去看看,俺本不想去,老孔请客,他如今是总理,包了场的。”

    “这是怎地说道?新南市他包了有半个月了吧。恁多钱么?”

    “你懂个鸟,有些开销又不是他处,这是衙门里出的。”尉迟恭嘿嘿一笑,他人身材高大,比张公谨高了大半个头,两米多的巨汉,一巴掌拍张公谨肩头,“这听说啊,将来有些教坊里头的事体,也要归了教育部管,嘿……这入娘的孔老儿聪明啊。”

    新南市中自然是也有官办文化娱乐单位的,只是名气最大的,还是私营企业“天上人间”,至于说私营企业不掏钱上贡,对孔老汉来说,这就不是个事儿。

    孔颖达早就传达了一个精神下去:往后没有教育部发放的某个证,你这娱乐场所啊,它就不正规,它就办不了!

    光明正大敲诈勒索,还特有正义感……不对,还特有仪式感!

    一帮姓萧的肺都要气炸,寻思着你这糟老头子真是坏,然而姓萧的吐槽归吐槽,钱是早就准备好了。不但准备好了钱,还做了公关,让孔颖达入职之后的宴会,就在“天上人间”摆了一圈。

    宴会性质非官方,而是“联络感情”,人在江湖走,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孔老汉混迹江湖七十多年,朋友茫茫多,这路……自然也是多的看不清。

    横竖现在作为教育总理,二品特进,什么路到他这里那都是高速公路!

    “萧氏那边也传来些消息,都道天下萧氏是一家,如今是要出个副总理出来。也不知道是谁。”

    “皇亲国戚啊,还能是谁。”

    老魔头面带狞笑,搓了搓手又是感慨地看着张公谨,“去年陛下跟俺吃酒,还笑话俺没能尚个公主,嘿……”

    去年之所以李董有这么一说,那是因为老魔头的老婆突然就卧病不起半年多,眼瞧着可能要死,李董寻思着赶紧塞个公主过去。甭管老魔头是不是几十岁的糟老头子了,尚公主就不用看年龄,十几岁的公主他李世民没有,他爹有啊!

    知道李董打得什么鬼主意的尉迟恭,当时又是郁闷又是气氛,当然了,感情很复杂,还有点小感动,毕竟说到底,皇帝是真拿他尉迟恭当爪牙。

    只是谁曾想,老魔头的老婆表示老娘躺半年就是为了更美好的生活,于是半年后就起来到处搓麻将,整个洛阳的麻将馆都征战过,号称牌桌“战洛阳”,一己之力名震江湖,捎带着李董都被震了个七荤八素。

    说好的要死呢?这年头一个个都是要死要死结果都不死。

    难得有几个要死的,那也是拖拖拉拉混上几十个月。

    “如今是进也不敢进,退也不敢退,要说这驸马头衔,还真是好坏难说。”

    “谁说不是。”

    见张公谨这么感慨,尉迟日天也是点头称是。

    两人正絮叨间,京城内的豪门权贵,已经得到了消息,说是琅琊公主殿下撩了挑子,婉拒了长孙皇后的招揽。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琅琊公主殿下全身而退不说,还混了不少礼品,这上哪儿说理去呢。

    然后家里有女郎被长孙皇后盯上的,就让人打听打听,终于打听了一个消息出来,一个消息小两千贯,那是真的贵。

    但消息很精准,琅琊公主殿下回绝长孙皇后的方式很简单但也很困难,因为琅琊公主殿下说自己怀孕了。

    听到这个法子的时候,全城勋贵眼前一亮,连老阴货都是击节赞叹:“好个张公谨,到底是做过一路总管的,真是得了兵法精妙。”

    赞叹之后,长孙无忌一张老脸立刻又皱成了菊花,他突然想起来,这法子琅琊公主用起来是没问题,他女儿没法用啊。

    为什么?

    因为他女儿还没有结婚。

    临时找条土狗嫁过去怕也是来不及……

    老阴货这里来不及,但有的人家却是来得及,大胆的小娘不想当官,拎着裙裾笑嘻嘻地跳到自家老爹面前喊道:“阿耶,我怀孕啦!”

    这样的小娘数量不少,气死多少亲爹不知道,但反正有人上疏,说是京中风气大乱,当严惩重罚。

    长孙皇后原本还没多想,等京中幺蛾子扑腾扑腾一片,她这才咂摸过味道来,莫不是有贱人诓骗老娘?

    怎么看琅琊公主怀孕就是个坑。

    当然了,皇帝的亲姐姐是不能惩罚的,于是长孙皇后就找到了在“天上人间”喝花酒吹牛逼的大帅逼张叔叔。

    一听说长孙皇后找他谈话,张叔叔隔年的酒意都醒了,心中就寻思起来:这要是止步蔻娘这里呢,老夫就扛了此事;这要是打算扩大范围呢,老夫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是让皇后另请高明吧。

    .。m.

第十一章 备份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张公谨这个老小子不忠心啊。

    京城上空的回响,给帅到掉渣张叔叔又增添了不少光彩,至少家里女郎被逼着出仕的,都挺感谢张公谨的。

    不是办法的办法,它到底还是办法,好用不是?

    比起女子“失德”乃至失身的,整个家族被捆绑在女圣陛下的战车上狂飙突进,才更加恐怖。

    丢人什么的不怕,就怕死全家。

    “我看,还是差人去武汉问问大娘子。”

    荥阳郑氏的人关起门来都是瑟瑟发抖,他们前头给李皇帝做牛马已经得罪了不少河南老世族,虽说不至于像洛阳白氏那样做得绝,但名声已经“臭”了。

    要不是郑穗本再度纵横江湖,荥阳郑氏那点香火情,差不离也要败了个干净。

    大争的时代,少了顶级风云人物,就是个随波逐流的命,想要守成,那也得是顶级人精才能主持大局。

    “琬娘本就不容易,那姓张的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与其指望他拉一把,不若想着如何应付过去。”

    “郑氏女郎要是就这么出去做官,怕是更要得罪死京城的老朋友,皇后行事不同皇帝,皇帝能放在野之人一马,皇后是赶尽杀绝啊!”

    “住口!这等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气得发跳的郑氏嫡系子弟都是脸色煞白,情不自禁地冲到门口左右探头,然后略微发抖地把门重新关上,转身喝道,“做官就做官,不怕!都是与人做鹰犬,给谁做不是做!”

    “可要等穗本公回来主持?”

    “不必!老叔早有安排,荥阳郑氏如今在洛阳厮混,随波逐流罢!”

    曾经的举世名门,伴随着一条轨道的诞生,彻底“败落”。至少在诸多河南老世族的眼中,荥阳这个地方彻底沦为两京附庸,旧时代中的超然地位,全然不在。

    整个荥阳的土地产出,都是为了两京百万级人口而准备的。

    至于荥阳本地的乡党饿了肚子……同长安、洛阳何干?

    眼下囊括方方面面产业的荥阳郑氏,本家总人口远远超过历朝历代,在洛阳附近混口饭吃的就有两万多人,而家生子及各路小支加起来,遍布整个“河南”,约莫在七八万左右。

    倘若把离散出去,从庄园到舟船的丁口都加起来,总人口超过四十万。

    其中南运河两岸,排名前五的大型苦力帮,就有一支是荥阳郑氏掌握的。

    若论实力膨胀,这一代的荥阳郑氏,当真是远胜先祖。

    可惜,这些实力永远无法真正转变为旧时代中的力量。

    只有被束缚在土地上,躲藏在乌堡中的郑氏人口,才能算作实打实的力量,而现在分散四方,不过是大而无当的典范。

    但相较死路一条的范阳卢氏、清河崔氏,荥阳郑氏的命运好了许多,甚至郑氏嫡系在郑穗本的护持下,怀揣的打算,是熬死了皇帝皇后,然后等到新皇登基,再培养一两代精英,重新登上政治舞台。

    能不能大放异彩是次要的,只要能够存续郑氏,没什么好说的。

    郑氏子弟其实也清楚,天下盼着李皇帝长孙皇后去死的人千千万,但这个时代和历朝历代不同,以往如此之多的人盼着皇帝死,那是真能让皇帝死。现在,只能等着皇帝自己作死。

    然而李皇帝不是杨二皇帝,不蠢。

    平均每个月都要有一两次刺杀,可想而知贞观皇帝的心性,早就被磨练得波澜不惊。最惊险的时候,刺客和皇帝就隔了一扇门……

    想李世民死的人太多太多,全天下遭受刺杀能和李世民一个级别的,也只有某条江南土狗。

    “十三娘既为女才人,听闻这是比照五品的差事,具体做个甚么,咱们也不去多想,倘若真能成一条出路……不!这一定能成为一条出路!”

    “兄长为何这般说?”

    “因为武汉女郎便是真个做了官的,我等未必期盼,但这一定是姓张的念想。”

    言罢,说话的郑氏子略微思索,随即斩钉截铁道,“他既能用崔氏女、武氏女为令尉,便不是个拘泥小节的,琬娘那里……看来还是要差人走一遭,别的不说,让姓张的上一封遥相呼应的奏疏,也是应有之意!”

    一干郑氏子弟听了这话,也是认真考虑了起来,几经琢磨之后,顿时也觉得这话的确很有道理。

    这么些年,就没几个人能看懂张德,知道武汉人口两百万……有没有两百万不知道,但朝野都这么说。虽说武汉并非是一州一县,单独拿沔州、鄂州出来,依旧比不得长安、洛阳。

    但武汉一体,天下第一雄城,不是“地上魔都”,舍他其谁?

    平地起高楼,立地成圣。

    心思复杂的,便是拿张德当了“圣人”看待。

    二百万人教化,不算大圣,也是个小圣。

    此时对“中国”老世族豪门来说,江南土狗的心思仿佛就超越了王莽一般,只是那条江南土狗从来都不和狗群之外的人进行沟通交流,武汉很包容,土狗很封闭。

    “那便差人前去。甚地时候动身?”

    “且慢!”

    有个郑氏老人一直没开口,此时却开口说了话,“这几年也不见他收拢几个正经女郎,再择个好女儿,送到他那边去。”

    “怕是琬娘那里为难?”

    “她今年又怀了一个,这岁数,不小了,须防着出甚事体,留个本家女儿相伴,也算是个后备。”

    听得老人家的话,郑氏子弟都是不约而同地连连点头。

    世家大族的家传经验是很丰富的,在没有某条土狗大力宣传之前,普通小老百姓,真没人知道高龄产妇这个概念,但在世家大族,却是相当清楚,而且还有应对之法。

    举凡豪门“正宫”,除了天生体弱多病死得快,大多数都勤于锻炼,不敢说跟琅琊公主那样骑马射箭横槊赋诗,倒骑毛驴溜个几十里路那是半点难度都没有。

    而寻常“诗书传家”,女郎多有养在闺中跟养鸡一样,年岁上来,时常生产过程中就嗝屁,这依旧是缺少底蕴缺少历史的表现。

    此时郑氏子弟心中琢磨的,不过是万一郑琬死了之后,荥阳郑氏依旧有女郎填空,怎么地也能再续土狗情缘。而且有了正式女郎,张洛水这个顶级小富婆,怎么看也不会白白便宜给别人家。

    “旧年听说他素爱幼女,可如今看来,倒也言过其实啊。”

    “那如何择选?”

    “不管怎么选……”适才开口说话的老人家顿了顿手中的竹杖,“选个胸大的,定然是无错!”

    “……”

    “……”

    虽然话很对,可选的是自家女儿,这就很尴尬。

    但是……男人喜欢胸大的,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m.

第十二章 门路

    京城这一场“怀孕”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长孙皇后没发飙还好,但她一旦发飙,谁顶风而上谁就要被摩擦,这多年下来,早就摸清楚这些个套路。

    晋王府中,刚从罗阳县令位子上爬起来的柳奭,有些犹豫地进了晋王府。

    倒不是说他如何才能拔尖,能够大剌剌地出入晋王府,原因很简单,他是晋王妃的舅舅。

    “……大抵上,就是这点想法,玉娘若是得空,便跟晋王殿下提一提。”

    “舅父……”

    晋王妃有些为难地看着柳奭,“吾从不插手外间的事体,与其让殿下费心,倒不如让王氏帮忙。”

    “王氏能帮甚么忙呢,如今不比当初啊。”

    其实柳奭也不太愿意过来求人,自己这个外甥女性子内敛,晋王殿下又是个病秧子,夫妻两个各种别扭纠结,但总算平平安安,也没什么大波折。

    要是李治稍微身体好一点,就眼下的行情,柳奭也会琢磨一番别样念头,谁家亲王还没个储君理想?

    哪怕做储君可能死得快。

    “可是……”晋王妃声音低了下去,“殿下即便想要开口,也使不上力,若是弘文阁那种地方,求一下魏王兄倒也无妨。这教育部……吾虽妇人,亦知艰难。”

    “……”

    柳奭沉默了一会儿,心中暗道:如果简单,我来做什么?不就是因为艰难,才来求人办事吗?

    可这些话不能说出口,再一个,柳奭也清楚,李治在孔颖达那里,真没什么份量。

    教育界的大佬,从来只对最高意志负责,谁做皇帝面向谁,连李承乾也没这么大的脸,何况李治?

    像李泰这个魏王,搞教育文化建设有一二十年了吧,他拿住哪个大佬?南北顶级人物,一个服帖的都没有。

    陆德明、颜师古、曹宪、孔颖达、褚遂良……说话有份量的,真心不会靠着弘文馆弘文阁的“镀金”过活。

    “那……好吧。”

    柳奭有些无奈,他本就是来碰碰运气,心态倒也平和,告别外甥女之后,一时间有些惆怅。

    作为河东柳氏的子弟,柳奭才能是有的,但旧时代的才能,想要继续发光发热,当年三省六部的路数,已经不成了,新成立的教育部,才是好去处啊。

    而且柳奭也没想这么早就来中枢,地方上做县令,以前可能不太好熬,但是现在的路数,当真是业务能力越强越容易一鸣惊人。

    王中的这个废柴都能官运亨通,当年他是个什么狗屁东西?王中的那个大舅哥都能搭上顺风车,而当年这两个,不过是河东破烂地方的县令、主薄。

    趁着京城现在乱刮妖风,柳奭琢磨着让一个亲王出马做说客,还是有希望运作进入教育部的。

    他野心也不算大,五年侍郎,稳步上升即可。

    倘若教育部要外派署长、署丞,他也愿意再战江湖,天下十道,没什么不好去的。

    地方教育署现在就是个超然地位,早早任职一方,万一真是个一把手,那在地方就是“开山怪”,固然比不上孔颖达,但将来地方上的老部下,都要认这么一个老前辈“老祖宗”。

    可惜,自己的外甥女性子实在是有点不成器,连张口的勇气都没有,空有一个晋王妃的头衔。

    “柳兄!”

    寻了个地方准备小坐一会儿的柳奭,刚在馆子里听了一段传奇,就听有人喊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喊自己,柳奭张望了一番,却见一个“游侠”模样的爽快人到了跟前,离着柳奭有一段距离,微微拱手,笑看着他,“柳兄,到了京城,怎地也不去扬州会馆坐一坐的?”

    “你是……”

    柳奭只觉得眼前这人有点面善,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玉环山。”

    “啊,是你老兄你啊!坐坐坐,快请坐,某也是刚来,喝酒,喝酒!来人,再要一壶‘莱州红’,碗筷酒杯再备一副。”

    跑堂小厮早就过来听候,一听柳奭吩咐,连忙道了声好,小跑着过去拿了东西,端盘子里干干净净地摆上了桌。

    来者也不客气,哈哈一笑就坐好:“莱州的葡萄酒,也真是做了起来。”

    “老兄怎地是这副打扮?活脱脱一个‘游侠儿’。”

    “嗨,扬州会馆这阵子流行这个,跟着李江北厮混,哪有循规蹈矩的?”

    言罢,这“游侠”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紫红葡萄酒,然后举杯道,“柳兄,敬你一杯,祝你官运亨通!”

    说着一饮而尽,柳奭露了个苦笑,跟着喝完,却道:“哪有甚么亨通,如今成了京官,却是不得清闲又开销甚大,前路漫漫啊。”

    “噢?柳兄乃是河东名门,不至于此啊。”

    “名门……甚地名门哟,如今柳氏女郎倒是‘出仕’的多,阴盛阳衰啊。”

    说到这里,柳奭居然有点哭笑不得,柳氏女子多有读书,结果被长孙皇后盯上,一口气卷了二十几个到京城做官。除了京城这二十几个,河东本地还开办了女校,乃是教育部直属院校之一,叫做山西女子学堂。

    从山长、教授、助教……清一色女郎,其中三分之一都是河东柳氏女子。

    别的不说,就这些教授、助教的薪水,都足够养活好几个大家庭,凑活凑活,说是个小“世家”,那也够了。

    柳奭吐槽阴盛阳衰,还真不是开玩笑的意思。

    “如今这风潮,正是好事,河东柳氏能得孔部堂赏识,柳兄说不定也能跟着进教育部呢。”

    “哪有这般容易,这几日去求了某家一个外甥女,却是不得门路。”

    “教育部如今火热,要说难,还真是难。不过,要说容易,倒也容易。”

    “此话怎讲?”

    “中国上官不好谋划,地方教育署,还是有去处的。郑氏……”这“游侠”使了个眼色,柳奭顿时明白对方说的是哪个郑氏。

    “郑氏这几日又准备了队伍,前往武汉。”

    话不多,但信息量足够了。

    柳奭脑子一转,心中暗道:若能去江西湖北厮混,倒也比在中国好。

    不过他一时间也想不到法子,便问对方:“老兄可有指点?这去武汉,不得门路,还不知如何敲门。”

    “郑氏正寻摸自家女郎,好给郑大娘子作伴。”

    “女郎?”

    柳奭一愣,“听闻武汉那位素好幼女,这光景……寻甚地小娘去?”

    说到这里,柳奭自己犹豫了一下,想起了一个事情来,郑氏有个小娘,正准备介绍给晋王李治。他知道这件事情,自然是外甥女说的。

    于是乎,柳奭心中暗道:不若我坏了这桩好事,既让玉娘正妃位子牢靠,还让郑氏有个择选,一举多得啊。

    当下大喜,连连给“游侠”敬了几杯,笑呵呵道:“来,某家敬老兄一杯!”

第十三章 娘舅亲

    在温州结的善缘,给柳奭提了个醒,他也没有冒冒失失地就去郑氏那里拜会。虽说河东柳氏和荥阳郑氏也能说得上话,但郑氏现在是彻头彻尾“皇帝的人”,柳奭要注意的地方多了去了。

    “白日里怎地一身酒气回转,堂堂柳氏郎君,怎地跟个醉鬼游侠儿厮混。”

    柳奭回到京城的家宅中,家主婆对他自然又是一通爱惜责备,让他这个河东老爷们儿很是享受。

    笑呵呵地傻看着老婆,柳奭半躺在椅子中,任由婆娘给他擦面,闭着眼睛开口道:“旧年在温州救过一个小哥,是个地方小族的嫡系子弟,后来拜在李奉诫门下,只是那李狂人素来不计较穿衣打扮,他作为门下子弟,作个游侠儿打扮,也不妨甚么。”

    “原来是‘李江北’的弟子?我说怎地有这般知书达理的游侠儿,适才送你回转,他便在门口站着,送人到家,见我扶了你,这才离开。”

    “李奉诫是李狂人,不是李狂犬。”

    睁开眼睛,趁着老婆给面巾搓洗,柳奭提高了音量说道。

    “你能吃酒这般尽兴,想来是有甚么好事,可是去晋王府成了事?玉娘如何说的?”

    “她说个屁啊说!”

    提到晋王妃,柳奭一肚子的气,“让她跟晋王提一提,她便是装了死狗,小时候在王氏女郎中,也不曾是个闷葫芦啊。这等女子,在天家厮混,岂不是早晚被人吃得死死的?太原又无甚狠角色发迹,若非王二郎运势好,居然跟张武汉成了弟兄,如今怕不是就有人踩到王氏脸上去。”

    这些年地方做大的世家,日子都不算太好过。唐朝的中央军越来越逆天,地方老世族就算要搞事,也就是三五百人一拥而上的事情。任你几十万丁口,都不及这三五百骑士扫荡一遍的。

    再者,皇庄数量越来越多,而且皇庄表面上是皇庄,实际上皇帝偷偷地从皇庄产出出掏了一部分出来,贴补给了大兵。然后内帑还有一份“赏银”,是给吏员的。

    帝国的打手和统治中层都得了好处,虽说不能直接从皇庄伸手,但多少还是要维护个几十年一百年的,谁搞坏皇庄,就打烂谁的狗头。

    而且管理皇庄的稼穑令也不是寻常人物,最出名的,自然是张德身旁带出来好些年的四个本家子弟,老大张乾现在就是拿了几分工资给皇帝当差。

    除此之外,漠南漠北各有牧场,似张松白这一家小支的兄弟,便在这里厮混,皇帝也偷偷设置了皇庄,只是名头放在“牧马监”之下,而“牧马监”是只有名没有实的衙门,不设大监不说,连监丞都没有。

    最大的事业单位,就是和皇庄稼穑令一样的“畜牧令”,而张松白的几个兄弟,不管是厮杀汉还是账房先生,都转行做了这“畜牧令”。

    要不是种种原因不能让张氏疯狂,比照当年魏晋的路数,怎么地也要算个上品之家。

    皇帝对张德又爱又恨的地方,这也算是其中之一。

    因为大多数稼穑令和畜牧令都没有张氏子弟那么好用,毕竟对张乾来说,他可以轻松地把陈粮加工成别的产品,然后投放到销售市场,不但能变现,还能缓解皇帝家的库存压力。

    张乾有这样的渠道,也有这样的门路,最重要的是,不管多大的消费市场,张乾自己没办法,他宗长总归有办法。

    这几年江西疯狂吃米粉,固然有米粉机越来越高效先进的缘故,但要是没有张德的推动,去消耗粮食,大概也是不成的。

    除了江西,关内道逐渐流行起来的“米皮”,也是张德暗中推动,李思摩和杨师道跟着敲边鼓,直接挤压了糜子、麦饭的生存空间。但凡有点小钱的市民阶层,一大早摸一碗咸口米皮总归是要的。

    难以下咽的麦饭团,已经很少再从关内道的城市早点摊出现,别说麦饭团,就是做得略微精致的麦饭,也是不成了,得磨成白花花的白面,才能入眼。

    贞观朝是为数不多能够轻松解决吃饭问题的朝代,膨胀的土地规模,先进的农业技术水平,养活三千万人可以说相当轻松。

    固然局部地区还是会吃饭困难,但总体而言,算是“盛世”。

    正因为这个“盛世”的“含张量”太高,李皇帝才会各种纠结,李世民不是没有尝试过拉拢张德之外的张氏子弟,然而让他惊诧的是,张德由得李世民去给张氏子弟高官厚禄,全然不在意。

    而跟让李世民无语的是,那些超过二十岁的张氏子弟,从来没有纳头便拜过,为数不多对帝国官场未来进行憧憬的张氏子弟,往往都是二十岁以下……李董以为张德掌握着某种秘法,可以催眠洗脑。

    后来因为身体原因,加上张德一系列的操作,也的确不是王莽那一套,李董虽说依旧不放心,但看在“治世”变“盛世”,“雄主”变“圣君”的份上,该忍的也都忍了。

    张德的朝野地位空前膨胀,就是在这个当口,因为皇帝的默认。

    太原王氏在老王珪去世之后,算是进入了一种“蛰伏期”,而王二郎居然跟张德交情还不错,在中国文化圈厮混,还很有地位,绝非是太原王氏的名头加成。如今中国对太原王氏的尊敬是有的,但要说还有那么多人买账,那是绝无可能。

    洛阳僧多肉少,哪里够分的。

    柳奭是眼见着王二郎跟散仙似的在中国厮混,别人还特别客气,总不能说老王珪的面子死了这么多年还有这么大吧。

    吐槽了一通自家外甥女,柳奭又道:“这几日,我要去郑氏那里走动走动,你也去郑氏那里看看。”

    “久不往来的,去了作甚?”

    “我打听到一个事体,郑氏原本想送个女郎到晋王那里,玉娘久不生产的,大约是天家有甚想法,郑氏又是皇家鹰犬,有甚体贴小娘,送过去也是顺理成章。”

    “这郑氏当真是越混越回去了,早年还想着送郑大娘子给皇帝,结果却被张操之截胡,还让柴二郎灰头土脸,两边得罪不说,郑大娘子连个妾都不算。”

    “你知道甚么,张操之那是一般人吗?当年皇帝有心招他为驸马,若非邹国公顺来徐孝德之女,怕是如今也是皇家一条狗。郑大娘子固然无甚名分,可你看看张洛水这小娘,不敢说天下第一第二富婆,第三第四总计是的。”

    言罢,柳奭砸吧了一下嘴,“你可知道,为了这张洛水,皇帝盯着诸亲王,凡是岁数合适的男丁,都好生养着。”

    “还有这主意么?”

    “他张操之又不造反,怕甚?”

    说到这里,柳奭来了精神,“跟你说话,忘了正经的事体。让你跟着去郑氏拜访,也不是让你过去闲聊,你去后宅方便,便去打听探望一番,看看那将要送给晋王的小娘,长甚么模样,若是个可人儿,咱们便截下来。”

    “作甚?你还有这心思?”

    见老婆柳眉倒竖,柳奭嘴角一抽,“我有心也无力啊,连你都降不住,还想外间雌雄?”

    玩笑了一声,柳奭便道:“这小娘要是可人儿,我便做个说客,让郑氏把这小娘送给张操之算了。一来呢,算是巴结张操之;二来呢,我这个做娘舅的,还是得让外甥女过得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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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筵席

    “守约,甚地辰光回转的京城?”

    “昨日才到,在新南市睡了一宿,喝得差点醉死过去。”膀大腰圆的汉子戴着一顶双翅撲头,一身青袍很是干净,皂靴厚底踩着积水也不怕弄潮了脚。入秋之后,洛阳那是一阵热一阵冷,穿多了不行,穿少了也不行。

    已经有些老态的张乾拉着裴行俭的手,笑呵呵道,“宗长在京城给你留了宅子,你也没住上几回,倒是便宜那些个租客了。”

    “还能趁些钱,总计也要好一些。我自在惯了,住恁大屋子,还不舒服哩。”

    “哈哈哈哈……”

    张乾大笑,连忙道,“这光景正好搓一顿,柳给事请客,郑氏掏钱。”

    “昨夜就是跟郑二郎喝的,他大概还是没有醒酒呢。”

    从汊川县出去后,有了张德的扶持,裴行俭来回在军方和地方倒腾,官运亨通十分惊人,连拍马小大人王中的也寻思着,这裴行俭莫非是认了爹?不然凭什么这般好运?

    “这次回转,是为了何事?”

    “东宣政院的事体,还有辽东诸事。横竖就是述职,倒也无甚大要紧的,上头说是要调动去西域,有人要从西域调走。”

    “昆仑海好些将校都回了长安洛阳,怕不是程将军也要返转中国啦。”

    名将在外不能太长久,要不然早晚都会形成尾大不掉。只是国朝蒸蒸日上,加上体制有些特殊,然后西域、河中多菜鸡,也就无所谓大还是不大。

    这年头的西域,填多少人进去也看不见影子,连西突厥都不爱落脚,偏要去河中盘亘,也是有原因的。

    气候地理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一些。

    “昨日在‘天上人间’,听兵部的人说,程将军应该不会返转。”

    “噢?”

    这回轮到张乾惊诧了,兴说这程处弼莫非是皇帝的私生子,要不然怎么这么宠?更何况,他也是知道程处弼和自家宗长之间的勾当,打一个反贼钢印可能差点意思,但要说程处弼对皇帝的忠诚度不够,那毫无疑问啊。

    “对了大哥,这回柳给事还请了谁?”

    裴行俭有些好奇地问张乾。

    “白氏的人也请了几个,还有薛河北的几个在京子侄,萧二公子的学生……”

    掰扯着手指头,张乾把请来的人都数了数,忽地,他和裴行俭都愣住了,猛地反应过来,这些人貌似都跟张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啊。

    “这柳奭打得甚么主意?”

    眉头微皱,裴行俭觉得这里头水有点深,只是掏钱的是郑氏,怕不是跟郑氏也脱离不了干系。

    按理说郑氏也不至于吧,有女郎在武汉坐着吃饭,日子绝对好,应该不会是要打算掀翻武汉。

    “管他甚么主意,吃一顿管饱再说。”

    “大哥爽气。”

    裴行俭冲张乾竖起大拇指。

    摆宴的地界比较偏,但档次绝对不差,毕竟都是“名流”,跑去“天上人间”消费,就有点不合时宜。

    京中自有吃饭精致的人家,未必一定是豪门大族,可能就是好吃这么一点,于是名气传开,愿意上门吃喝的也就多了。

    大多这种人家,也不会真的就收饭钱,毕竟说出去自家做了厨子,这在圈子里就比较丢人。

    于是乎,就形成了一个潜规则,前往这种人家吃饭,名头叫做“拜访”,或者说是“借贵方宝地一用”,然后主人家就“顺水推舟”,同时再“一尽地主之谊”。

    上门的“客人”把一应酒水开销全部准备好,食材要什么都得自己准备妥当,不可能是将将好,而是要挑选好合适的,容易保存的,多准备一些。

    这些多出来的高档食材、餐具、酒具、布匹、家具甚至是胡姬,用完之后都不会带走,直接留下来,成为“主人家”的家当。

    而这些,其实就是饭钱。

    京中比较出名的,就是“鲍家菜”,地界不太好找,在南城嘉庆坊。

    “鲍家菜”以口味论,各大亲王府也未必及得上,但整个嘉庆坊的吃食,最出名的却不是“鲍家菜”,而是本地的李子。

    这地界李子也不叫李子,而是叫“嘉庆子”,原因就是这里的李子品质极高,堪称河南之最。

    “鲍家菜”的当家人在徐州下县做过主薄,辞官之后就闲了下来,爱好吃喝,而且从不讲究。

    但“吃喝嫖赌”排第一的既然是“吃”,肯定是有道理的。

    纵然当家人乃是魏文帝时鲍勋之后,但先祖的荣光,显然不可能传递几百年给他。

    坐吃山空,立吃地陷。

    当家人鲍厚就寻思着,既然自己是顶级食客,往日里就有人来蹭吃蹭喝,为什么不把自己家的筵席发扬光大呢?

    于是原本是自家的家宴,逐渐就传播开来,几年下来,凭借先进的厨艺、厨具以及良好的人际关系,凡是长安、洛阳两地的名门望族,甚至是亲王国公,操办上档次家宴的时候,都会让他做一回掌管宴会的临时管家。

    各大酒楼、客舍、官邸,也多爱请他出面帮忙张罗重要的宴会。

    倘若自家场地施展不开,鲍家在嘉庆坊的屋子也不算小,毕竟鲍家落脚洛阳的时候,隋唐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王世充被李世民干挺之后,洛阳相当残破,鲍家于是趁机扩大了地盘,隆庆坊也算是有个挺大的场面。

    外间想要来鲍家操办筵席,各种规模都是绰绰有余。

    “阿耶,今日怎地要亲自上手?是甚地宾客?”

    “郑氏、白氏、萧氏、裴氏、张氏……太多了。”鲍厚一边说一边整理着龙虾,拿起一只,熟练地用筷子捅死,筷子从龙虾的**里扎进去,不多时就开始放水,接着用汉阳造的剪刀开背,一只龙虾很快就杀好。

    略作摆盘,又上了蒜蓉,直接开蒸。

    鲍厚几个儿子都在帮忙,儿媳妇们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往日里还有点争执的妯娌,这光景都是最和气的。

    贵客临门,好处多多啊。

    “大哥,你且先进去。”

    到了“鲍宅”门口,裴行俭忽地对张乾说道。

    “你待去哪儿?守约,守约?回来,你这是作甚!”

    却见裴行俭三步并作两步,踩着坊墙就上了墙,双脚倒勾,整个人往墙里头跌了过去,不多时就翻身过来,就见裴行俭贼兮兮地到了跟前,掏出一颗紫红大李子,擦了擦就往嘴里塞,啃了两口之后,裴行俭顿时爽快道:“好个嘉庆子,当真好食!好味!”

    言罢,他塞了两个在张乾手中,然后箭步向前:“大哥,快些进去。”

    “这就来。”

    张乾愣了愣,看了手中的李子,正要进去,却听后头喊道:“好你个偷果贼,休跑!”

    张乾一脸蒙逼,一看几个小娘正拎着裙裾操着棍棒往这里追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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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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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