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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当代董夫子

    在汉安铁路这个项目上,有着强烈投资意愿的权贵资本集团极多,甚至连一向安分守己的李靖家族,咬咬牙也拿出了大量物业和土地,在京城和长安两地的华润号进行抵押借款。

    原本李靖准备借贷的时候,其实第一时间掏出借贷合同的不是华润号,而是长孙皇后。

    皇家银行的现金相当多,但要说把钱直接掏出来扔到武汉的铁路建设上,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宁肯从武汉借钱,并且支付费用不低的利息,也更加适合皇族以及中央朝廷的需要。

    自己的钱拿出去就不是钱,别人的钱欠再多……也就是个数字,至少对中央朝廷来说,就那么回事。

    一年还不了那就十年,十年还不了那就一百年,要是依旧还不上,那就赖账,赖账太难看就把债主杀了……

    当然了,政府耍流氓也看对象,遇到硬骨头狠角色,钱还是会还的,而且还给的特别爽快。

    汉安线除了吴王李恪之外,皇族中亲王级的强人并不在少数,比如隆庆宫之主,长乐公主李丽质,投资汉安线的意愿显然要更加强烈。

    别人不一定知道武汉到底在搞什么鬼,但武汉确定大致规划路线的第二天,汉安线的铁路规划图,就会拜访在隆庆宫之主的案头。

    早年因为东关窑场被长孙皇后收走,对陶瓷情有独钟的李丽质一直想要重整旗鼓,而汉安线沿途几个州县,都产白云土。

    所谓白云土,就是“高岭土”。

    以铁路的运力,李丽质完全可以运输白云土前往汉阳,在汉阳开设陶瓷厂。而不必在云梦县或者应城这些地方设置窑场,不但不便控制,陶瓷运输本身就有不小的折损。

    而且以她的身份,专门开几趟瓷土专列,那就不是个事儿。

    一次专列运送的瓷土量,就足够一家窑场折腾一阵子的。

    除此之外,像大理石、花岗岩、木材、石膏等等建筑材料,安州属于储量丰富,但没有条件运输出来,至于芒硝、硅酸盐、岩盐等等特殊物资,更是连开采的条件都不具备,即便两百里之外的武汉有着丰富的需求。

    吴王李恪决定围绕汉安线运作朝野诸事的同时,安州几个采石场半个月不到全部被吴王府高价赎买。

    这些采石场不管是前台白手套还是幕后大佬,都以为吴王殿下是个发善心的傻逼,寻思着是不是吴王府要盖个大碉堡。

    但他们哪里知道,即便是只是修铁路本身,光砂石用量就很难估计,不做工程而做原物料供应商,几个采石场的买断钱,半年都不要就能回本。

    而且吴王府的首席幕僚权万纪更是料定,汉阳出来的铁路,早晚都会修到长安去,就算不到长安,去襄州也是要的。到时候汉安线的终点站安陆,就是前往襄州的。

    可以说现在赎买采石场,是典型的坐拥宝山。

    忠义社开了英雄大会之后,很快“一千万贯”大动作的消息,就传遍了江西、湖北。只是有些牲口寻思着“一千万贯”还不够响亮,直接喊出“百亿钱”,扬子江震动,江淮震动,东海震动,关洛震动……

    一个数字传出来,把教育总理孔颖达的风头直接抢了过去。孔老汉的风光维持的有点短,武汉“百亿钱”铺天盖地在洛阳街头报刊上出现,各种揣摩各种风声,只是实锤的消息一个都没有。

    “那永兴象机,当真能在路上跑?”

    洛阳宫中,问对马周的长孙皇后有些不信,她不是没见过永兴象机2.0,京城皇庄中就有,稼穑令张乾更是把永兴象机2.0弄来洛阳的功臣。

    机器是好东西,但相较畜力,也没有让长孙皇后叹为观止的差距。

    那是一个体型宛若一座宫室的巨物,现在有人跟她说能在路上跑,她是怎么也不信。

    “陛下所见永兴象机,已是老旧机器,南方除了几个矿山,鲜有再用的。如今汉阳钢铁厂新制蒸汽机,体型已经大大缩小,一台汉阳造冲锋221型蒸汽机,若为纺织厂所用,可抵江淮织女千几百人。”

    冲锋221型蒸汽机是一种专门设计的工场专用机型,贞观二十二年设计定型,贞观二十三年开始生产,属于汉阳钢铁厂江夏分厂的特产机型,数量相当有限,一共只有四台,除了检修维护,基本没有停机的时候。

    “噢?”

    长孙皇后同样是女工妙手,当年跟着长孙无忌“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时候,兄弟姊妹身上的衣服,不少都是她亲手制作。

    所以马周说一台冲锋221型蒸汽机的效率,和千几百个织女差不多,她瞬间就有了概念。

    她并非是闭塞愚昧之人,从来都是与时俱进,如今的织机是重新设计改造过的,效率已经大大提高,每年布匹产量,抵得上前隋二十年的积累。

    正因为织机效率大大提高,桑林面积也随之而增加,织女总数则达到了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的规模。

    而这一切,还是基于总人口堪堪三千万之上。

    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长孙皇后问马周:“想来这武汉,是又推陈出新一款更为出色的蒸汽机?”

    “正是。”

    马周点点头,本想继续说话,却见长孙皇后开口问他:“朝廷历年从武汉借调英杰,却也不见有甚变化,想来这其中,定是体制相异。孔总理为天下计,革除旧时教化之弊病,可谓良臣、忠臣。”

    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放在一块说,但内在重点却是抓住了,长孙皇后显然明白一个事情,那就是中央朝廷似乎没有蒸汽机的设计生产的能力,甚至连维护保养的能力都没有。

    朝廷旧时选材,总归是希望人人都跟马周一样,出身低一点,能力强一点,忠心大一点……

    但是现在看来,任你经天纬地之才,不能以力证道,也是无用啊。

    换个角度来看,孔颖达能够革新教育道路,绝对算得上“胆大包天”,说一声当代董夫子也不为过。

    “独尊儒术”固然是好,偏偏到了贞观二十四年这个时候,你跟一台蒸汽机念叨子曰,它听不懂啊。

    “朕欲嘉奖孔总理,宾王且去弘文阁相商,或有结果,再来议论。”

    “是,陛下。”

    马周心中一叹,“百亿钱”工程的威力,现在才只是冰山一角。

    随之而来的后续变化,才是让马周更加纠结的,他跟张德这个老领导打过不少交道,但凡需要事先云里雾里遮掩的事情,往往都是大动作,而且一定都是十年计算的大动作。

    不过不管什么样的大动作,马周现在也很庆幸,至少皇后和皇帝不一样,不会热血上头就想着跟人莽一波。

第三十一章 闻弦知雅意

    “先开工,融资的事情,可以慢慢谈,谈不拢谈的拢,铁路都是要修的。”

    站在新成立的汉阳铁路局大院内,作为长官、先生,老张总归要给属下和徒子徒孙们一点点信心。

    有了这样的承诺,这个新生的衙门才能有冲劲。

    原先轨道局并没有和汉阳铁路局合并,几年内没有蒸汽机车在轨的情况下,合并就是浪费管理资源。

    整个汉阳铁路局,其实就是轨道局的另外一个马甲,主要行政人员都是一人双饷,除了技术顾问是专人专岗,其余同僚都熟的很。

    “使君,汉安线多地开工,这人工糜费,只怕不小。如涢水以西应城站,除要架设大桥方能通车外,还要清淤富水沼泽……这一站之地,费用当是数倍别处。”

    几十里路,但建设成本却高得多,不但路桥都要用上,还要协调水利部门。

    张德点点头,但还是让属下们稍安勿躁:“涢水才多宽?我们既然能修江夏双龙桥,那就能修涢水铁路大桥。这些年累积的技术经验,此时不去印证,难不成等到以后再说?固然先易后难是要省力省时一些,但难关就是用来攻克的,遇到困难就先放一放,这不是我们武汉上下的风格……”

    说到这里,张德目视眼前这群大多数都是自己学生的官吏属下,这些人年纪都不大,没有一个超过三十岁的:“倘若畏惧不前,武汉能有今日今时之局面?圣人有云: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是。”

    并没有觉得惭愧或者什么,以官僚的身份,自然是要从职业角度去看。但现在张德定的基调,显然不仅仅是土木工程这么简单,仅仅从职业专业角度去看问题,是要出问题的。

    而以学生的身份去聆听老师所言,众官吏自然心中有数。

    一个地方前景,往往就是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精气神,陌生人进入那个地方,能够感受到这股冲劲闯劲干劲,自然而然地,便会觉得这是朝气蓬勃热火朝天。

    倘若一个地方富庶无比,却“死气沉沉”,但凡有点见识,便知道这不过是迟暮之前的最后闪光。

    “是哪个圣人讲的这句话?”

    “你连《论语》都背不全,问个鸡儿。”

    “《论语》里有这个,我去西城庠的助教那里问问看。”

    “问个鸡儿,办事要紧啊!”

    训话过后,很多人忽然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本觉得修双龙桥实在是浪费,现在看来,双龙桥实在是应该要修。

    有了双龙桥的建造经验,在涢水上架设钢铁大桥,似乎难度也不大。

    曾经修建双龙桥的时候,很多人琢磨着早晚有一天,要在扬子江上盖一座跨江大桥,那必然是前所未有的伟业,天堑变通途……简直就是神力。

    “汉安线各分段所需民工,已经汇总。观察,这用人缺口极大,若是抽调武汉工坊人力……”

    江汉观察使府内,幕僚们都是有些忧愁,工期初步敲定是五年,这五年中,能不能逢山开道遇水造桥,除了钱,还有人。

    武汉两百万人口,抽丁出来是没有问题的,但抽丁就会有损失,对不少人来说,这是割肉放血。

    “把这份报告,抄录印刷,派发给湖南、山南临近诸州县。”

    张德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这么说道。

    “观察,这是为何?”

    幕僚不解,于是问道。

    “铁路好不好,州县长官都是心知肚明。但是这天下间能修铁路的,止武汉一家。能不能说通朝廷把铁路修到他们地头,也要看我们脸色。那……凭什么武汉要把铁路修过去?”

    老张这番话顿时让幕僚们豁然开朗,临近州县并非每一个都能轻松通过水路抵达武汉来交易。

    典型就是蒲圻县,隽水算个鸟,没有修往蒲圻的弛道,根本起不来。同样的,岳州境内一些偏僻下县、军寨,比如鸭栏驿,比如昌江县,比如白沙驿,走水路其实效率不怎么样,而且“湖南”的水盗和苏杭之间的太湖水盗一样,声名狼藉数百年。

    地方世族还能跟着武汉的发展吃到红利,但普通豪强、中小地主,只能干瞪眼,寒门是一直没有机会登上这个舞台的。

    而现在武汉给出了一个机会,对于寒门以及当地做官的县太爷来说,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哪怕对世族而言,这也是锦上添花的事情,无伤大雅。

    所以说,老张跟幕僚的那番话,就算各州县等不到铁路,等弛道通车也是一样的。

    顺丰号所产重载马车,照样能够在弛道上跑,一车两三千斤的货,只要不是运狗屎,这年头怎么亏?

    最近几年因路而兴的地区,在楚地尤为出名的,就是房玄龄主持的湖西大道,从南昌地出发,直通扬子江,历时多年修建,联通数州。

    整个南昌地的规模,在江南比拟苏杭可能差点意思,但比常州宣州这样的雄州,却是半点不差。

    从明年开始,本地豫章故名就要正式改换成南昌,操作此事的,就是长孙皇后,可想而知南昌地的发展是多么的惊人。

    有南昌地珠玉在前,只要不是天生一条咸鱼的州县长官,又怎么可能放弃武汉递过来的友谊之手?

    当然了,既然是友谊之手,肯定是需要互相帮忙。

    这时候武汉修路,出点民夫脚力怎么了?又不是不给饭吃。

    官方打这个交道,都是各取所需,再者,即便从巴结张德这个角度来阴暗地考虑,周边诸州县,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闻弦知雅意,都没必要说得通透。

    “若分摊至江西、湖南、湖北、山南诸地,倒是省力不少。”

    然而老张又道,“这份报告,也要给兵部、工部、都水监一份。”

    一众幕僚换了思维,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和别处工程不同,武汉的工程是给钱管饭的。那末,兵部在地方扔了那么多府兵,反正又上不了战场打不了仗,为什么不赚点外快呢?

    以前统军府时期,府兵就是轮换种田。到改制折冲府时,因为帝国实在是牛逼得不行,李皇帝心思早就变了,攥着手中精锐搞职业化专业化,地方折冲府的府兵,行情就比较尴尬。

    因为武汉也好,皇帝也好,都变着花样挤压小农生存环境。哪怕原先小农才是这个帝国的根基。

    从皇帝角度来看,小农虽好,农奴更好啊。

    从张德角度来看,小农虽好,工人更好啊。

    偏偏帝国最没有良心的两个人,绝对了帝国绝大多数领域的未来。

    于是乎,当这份报告扔到兵部大佬案头的时候,大佬们要是不把地方府兵扔出去赚钱,这他娘的不是白瞎了他们的才华了嘛。

第三十二章 郑大娘子的焦虑

    桑林园中郑琬挺着个大肚子一脸愁容,坐她跟前俨然像只鹌鹑的郑莹一言不发,郑琬活动了一会儿,坐在丝绒团凳上数落着郑莹:“你这小娘也真是不中用,恁久的辰光,连摸上去生米煮成熟饭都做不到么?”

    “阿姊莫急嘛。”

    郑莹悻悻然地瞄了一眼郑琬,“谁知道武汉这里做官如此不易,加班到跟吃饭一般,想在京城,都是坊里听戏唱曲,至多就是来个文会,写诗作弄一番,也就罢了的。”

    “你当‘地上魔都’是舞文弄墨来得么?都是苦出来的啊!”

    提高音量的郑琬难得这么急,她能不急么,吴王府前头来了几个人,谈什么大事她不知道,谈美娇娘她是一清二楚。

    但凡想要进这大院子有个单间,哪家不要先来摸摸底问个好?再如何金枝玉叶,能比瀚海公主金,能比长乐公主玉?天仙来了也是庸脂俗粉。

    “那……那也不急于一时,待得了空闲……横竖我也能跟郎君说上话了。”

    郑莹说到这里,还美滋滋的,却见郑琬抬手就准备抽过来,只是半当空停住了手掌,又收了回去。

    见郑琬要抽她,这时候郑莹才反应过来,怕不是要出幺蛾子:“阿姊……这是怎地,是出了甚地事体?”

    “吴王府在萧氏寻了个小娘,是吴王亲自做的中人,兰陵萧氏因为家里女郎的缘故,本就不情愿再来折损颜面。如今却被说服答应……那小娘跟你一般,原本是要去晋王府的,就差收录造册这个流程,半只脚已经算是踏入晋王府,比你强了不知道多少!”

    郑琬痛心疾首的模样,“你莫要以为自己有甚机缘的,我在这府中,岂能比得上阿奴那般恣意妄为?”

    其实郑琬还有很多事情没和郑莹细说,尤其是天下萧氏各小支又重新抱团的当口,家中萧姝萧妍这对姊妹,显然地位又不一样起来。

    她们老爹萧二公子固然是个废物,可能生两个好女儿,也是本事啊。萧氏现在拿萧二公子当人看,背地里再如何嘲讽他,可当面只有被萧二公子啐一脸狗屎却还不敢擦干净的份。

    “萧家怎么这般下贱!”

    一听萧氏居然又要塞个女郎过来,郑莹整个人都不好了,脱口而出骂道。

    “……”

    郑琬顿时扶额,感觉自己快要肚子炸了,怎么碰上这么个笨蛋妹子过来帮忙,这不是帮倒忙嘛。

    “冰娘。你……你以后这样的话,切记不要在阿郎面前说。”

    忍住发飙的郑大娘子着实怕自己动了胎气,只是眼神都要吃人了。

    骂萧氏下贱,那郑氏算什么?提前下贱?!要论也是郑氏先再塞一个人过来啊,萧氏怎么论也才排第二。

    “为何不能说……若是阿郎宠我,还怕甚么。”

    “不错,你说的对,但有这种资格的家中女郎,只有阿奴一人,连几个公主都没有这个资格!”郑琬语气森然,盯着郑莹,“你若不怕被阿郎当场打成残废,你便试试。”

    “……”

    这话让郑莹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打成残废什么的……这和江汉观察使的身份好像不怎么搭调啊。

    可是本家阿姐都这么说了,毫无疑问这种可能性是有的。

    郑莹并不太清楚网瘾中年是多么厌恶各种小心思,过头的话,某只非法穿越的工科狗,脱了衣裳就是暴躁老哥,还是一个坚持撸铁三十年的暴躁老哥。

    “那……阿姊教我,这下如何是好?”

    “这几日阿郎虽然加班,却也不累,就是开会整理材料之类,这可是天赐良机,若是到了腊月,又要忙着安置年货,还有备灾诸事,那就不甚容易得手。”

    “做个夜宵?”

    “旧年阿郎夜里也就是吃个面,你若能下面给他吃,倒也能活络一番感情……”略作思量,郑琬语重心长道,“你还年少,不知道其中艰辛,早早得手,有个子女才是稳妥。甚么宠爱,当真是无甚要紧。”

    “是,我记下了。”

    郑氏美少女其实也有点心急,只是之前碰上加班,各种手艺都成了办公室的加餐,根本没让张德留下什么印象,只是觉得这个郑家少女还算灵醒。

    可灵醒定个屁用,郑莹要的不是灵,她要的是肉。

    郑莹也是聪明,打听到晚上张德要在江夏加班,她提前去了江南,然后一下午都在睡觉,到了吃完饭的时候,整个人精神抖擞,琢磨着好几种汤料,还有好几种面食。

    夜宵精致有精致的好,实惠有实惠的妙,来了这么久,她也是琢磨过味儿来,张德压根就不是什么世家贵公子,这是个下乡视察能自己往地里走一遭的封疆大吏。跟他玩弄情调,无异于对牛弹琴。

    对牛弹琴这个判断,是薛招奴告诉她的。

    而且在薛招奴那里,郑莹还打听到一个故事,什么诗词歌赋,在张德这里,只有两种档次,一种是能卖钱的,一种是不能卖钱的。

    虽说这种价值观让郑莹觉得很纠结,但还是忍了,不忍也得忍,否则真要是回了娘家,她要么自杀,要么就是一辈子老姑娘。一个送去过武汉的女郎,郑氏可没胆子二嫁。

    郑莹从未这样盼着天黑,最好是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才好。

    “咦?十二点了?”

    夜里翻着一本“苦聊生”写的,看得入神,郑莹听到钟声响起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到了十二点。

    “正好,这光景过去吧。”

    她早早做了葱花烙饼,又炖了大骨墨鱼汤,这光景热好了之后,拎着食盒七拐八拐就能去张德的办公室。

    夜里护卫们也尽职,虽说有府内老人带路,但还是询问了一番身份,这才放了郑氏美少女过去。

    也只有这个时候,郑莹才能感受到江汉观察使到底是何等犀利的大人物。

    “四郎,去叫个夜宵过来,有甚地东西都成。这一到夜里就饿。”

    “好,这就去。”

    有个亲随出门之后,在廊口就看到了郑莹,愣了一下,还是问道:“宗长正在办公,闲人勿要打扰。”

    “我是给阿郎送夜宵来的。”

    四郎犹豫了一下,原本想说自己送进去的,只是见眼前这个少女恨不得用杀人的目光盯着他,于是道:“那就进去吧。”

    然后侧身让路,等郑莹几人过去后,自己去了夜里的小食堂,寻摸看有什么吃的。

    郑莹到了门口,深吸一口气,对左右道:“有劳诸位陪同,这几个物事,我自己来就行。”

    “娘子有甚吩咐,只管传话就是。”

    “好。”

    来人散去,郑莹深吸一口气,拎着食盒推门而入。

第三十三章 十万火急

    入冬之后的武汉阴冷的厉害,每年从冬月开始到第二年正月结束,整个江西的瓦罐汤当真是紧俏到不行,什么花样什么名堂都有。这年头江西吃喝的路数,比某条土狗非法穿越前的广东还要给力。

    大概也是烹饪技术和烹饪手段的进步,基本上所有能看到的东西,能准备扔锅里蒸煮一番。

    房玄龄爱吃本味,于是整个江西都在吃本味。

    只是这本味吃法持续了也没多久,直接就变成了重口味,因为汉阳钢铁厂的铁锅卖价越来越低,终于普及到各个州县乃至乡村。

    炒菜的诞生跟锅和油都有关系,而后者如果是植物油,又跟榨油技术相关。当然这是工业技术,涉及到农业,就是如何提高油料作物的出油率。

    而唐朝全域最好的菜油,就在南昌地,或者说,环鄱阳湖的植物油,都是大唐江山首屈一指的。

    只是大概画风歪了,本味吃腻了之后,炒菜开始浓油赤酱,一个字:造!

    这和未来会诞生的苏帮菜又是两种画风,倘若苏帮菜油光锃亮之余还透着一股子华丽或者内秀,那南昌地的老铁,当真是硬生生把房玄龄这个老饕干成了智障。

    别人是菜里面放酱油,而老房在主持湖西大道的时候,每每视察,都发现底下吃东西就是酱油里放菜,吃得老房精神崩溃,但还不能说什么。

    没办法,重体力劳动以及长期劳作,不可能不重口味一些,色香味什么的,后两者能注意一下就不错,前者太过耗费烹饪时间,那就有多远滚多远。

    于是乎,整个江西就出现了一种很微妙的变化,江西的羹汤透着灵动,但炒菜,这么野蛮怎么来……这也导致大量南下为官的中原老铁每次吃饭都很精神分裂。

    喝一口汤,哦,这是天堂;吃一口菜……妈卖批;喝一口汤,要得;吃一口菜……龟儿子!

    乃至连跟房氏越趋亲善的广州冯氏,在吃喝上,拍马屁也只能拍一半,学了江西的羹汤,至于炒菜……食饭,食饭啦。

    多年没有宵禁的武汉南北,到了夜里,也总有守着摊位或者路口街尾羹汤小贩。白天是没有资格出来叫卖的,唯有夜里,才能赚点辛苦钱。

    不过正是因为夜里出来叫卖,这才真材实料口味独到,否则根本留不住客人。

    便是江汉观察使府,也时常有人点一些夜市羹汤。

    “五万五万……阿姊,汤来了,帮我盛一碗。”

    “你挺着个肚子,怎地还熬夜打牌!”

    武顺眉头微皱,瞪了一眼武媚娘。

    “我能睡得着?新来的小贱人天天跟着去卖身,他张操之就是一条狗!呸!恶心!”

    “你说甚么胡话!”

    “我是真恶心,孕吐。”武媚娘翻了个眼皮,当着张德的面她也照样骂,不过毫无疑问哪怕张德真是一条狗,她大概也是跟着做母狗。

    武二娘子也是看明白了,就她阿姐这性子,日子比她好过啊。张操之这里那是越不争越得宠,她不懂吗?她当然懂。

    但是懂归懂,不爽归不爽啊。

    再说了,现在她是孕妇,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洗干净了让张操之给她全身舔一遍,说不定那江南公狗也未必不会不答应。

    想到这里……武媚娘居然面红耳赤起来,觉得好刺激的样子。

    “媚娘,你又是怎地?”

    “喝汤啊!”

    武媚娘瞪了一眼武顺,咂了砸嘴,“说起来,这董婆子的羹汤,还真是好喝。要说这董婆子,当年就是卖醪糟的,没曾想,还做成了名牌,如今还开了夜市。”

    实际上,“董婆子”这三个字,还真是成了商标。武汉虽然没有搞商标法,但“董婆子”是专门做了自己的标识,而且在武汉官府做了备案。每每有人搞事,江汉观察使府的官吏就会作出仲裁,“董婆子”终究还是长安董家人的招牌。

    “说恁多,又不能锤他一顿,叫嚷再大声也是无用。”一边说一边摇头,崔珏摸了一张牌,打了一张八条出去,然后抬头道,“我也喝一碗。”

    “碰!啊……呵,我居然有点困了,还是先喝点卡瓦哈……算了,先喝一碗汤。有甚么汤?”

    银楚掩嘴打了个哈欠,媚眼惺忪,揉了揉眼睛,更是增添几分娇媚。她原本是个英姿飒爽的彪悍女子,这几年养的也是有些慵懒。

    “有肉饼汤、墨鱼汤、黑鱼汤、猪蹄汤、海鲜汤……”

    “还有海鲜汤?哪儿来的海鲜?”

    “应该是干贝、虾干之类的物事。”

    “那就算了,来个猪蹄汤,加了豆子么?”

    “是黄豆子。”

    “唉……吃多了豆子胀气,不过这猪蹄焖煮豆子,听说丰胸。”

    说着,银楚挺了挺本就相当饱满的胸部,周围几个女郎都是愣了一下,崔珏小声问道:“此言当真?”

    “我也不好说,反正郑大娘子时常这般喝。我问过她,她说她自小便吃这个。”

    几个女人顿时不作声,回想了一下郑琬那规模大到可以伏案为枕的一对豪乳,然后就有女郎带头道:“我也来一碗猪蹄汤。”

    武媚娘本来正喝着肉饼汤,当下就把碗放下,恨恨然道:“那小贱人才十五六岁,居然有如此奇耻**……”

    “……”

    “……”

    见妹妹一副疯了的模样,武顺实在是受不了了,盛了一碗猪蹄汤:“喝你的汤,丰你的胸去!”

    “哼!”武二娘子忿忿不平地盯着自家姐姐,“你护着他吧,你且看着,李恪那不要脸的,早晚还要塞个女人进来!”

    “你急躁个甚么,又不是李恪自己被塞进来,张郎至今未婚,还要怎样呢?他本就不是个有良心的,指望他专宠了谁……照我看,他还不如直接给皇帝做女婿算罢。”

    武顺也是气话,她也不是没脾气,只是这么些年,张德也没到处浪,屋里女郎,要说跟谁是什么深厚感情,那都是屁话,都是这样那样的利益纽带绑在一起。

    然后么……凑合着过吧,过一天是一天,只要生个一男半女,就是胜利。

    至于感情,有则最好,没有也无妨。

    与其气得发跳,还不如喝汤呢。

    半夜十二点半的时候,张德也喝了一碗汤,整个人躺在榻上休息,脑袋枕着郑莹的大腿,而郑莹给他按摩着脑袋。

    半睁半闭双眼的张德原本还没注意,这时候光影变换,才发现郑莹的胸部也是大的惊人,愣了一下,整个人眼睛都亮了。

    狗眼微亮,郑莹却是好奇:“可是手法不对么?”

    “冰娘,你当真才十五?”

    “快十六了。”

    “老夫不信,老夫要检查检查……”

    郑莹一头雾水,却见张德目光灼灼,顺着目光看去,才发现他正盯着自己饱满浑圆的胸部,当下心中狂喜,颔首怯生生地问道:“张郎待怎地检查?”

    “适才你给老夫按摩,礼尚往来,老夫也给你按摩一番。”

    说着,张德坐了起来,搓了搓手,呵了口气,将郑莹外衣脱了去,脱了一半,老张却有点发愁:“办公室里冷得厉害,还是算了,莫要冻着了你。”

    “都十万火急了,你停了作甚!”

    不等老张反应过来,郑莹伸手就一把解了他的玉带,宽袍抖散,端的是小手如蛇,三下五除二,倒是反过来把老张脱了大半……

第三十四章 日上三竿

    难得赖床,裹被窝里一直到中午十一点多,张德也没打算钻出来。天气冷得让人只想搂着美娇娘再睡上十个小时,青春美少女身上多暖和啊。

    郑莹和郑琬虽然都是胸大女郎,但毫无疑问郑莹这个少女手感要更胜一筹,除了绵软温柔之外,那种似有似无的弹性紧致,还有毛糙拙劣的讨好手段,更是激发了老张久违的性趣。

    人到中年,倘若他是正常的唐朝官僚,大概会沉湎权力不能自拔。这个时期的一应啪啪啪活动,不管是松鼠癖一样地收藏美女,还是说随性而为的猎艳,大抵上都是权利欲的延伸,绝非单纯来自身体的冲动。

    只是张德终究不是单纯的唐朝官僚,在旁人看来的强权势力,只不过是添头罢了。

    一如顶尖学者在权力面前,很大概率会选择放弃权力,而是转向知识。

    不是因为他们不喜欢,而是求知欲压倒了权力欲望。

    昨夜搂着郑莹干了个爽,纯粹是他想要干她,荷尔蒙带来的性冲动,仅此而已。

    至于说青春美少女的容颜、性格、身材……几十年纵横朝野,这个世界上该有的美女他都见过了,不差这一个,甚至只要张德愿意,每天都能送进来同类型青春美少女成千上万,假如干得动的话。

    “呵……”

    脑袋从被窝钻出来一点点,长长地呼了口气,居然有口臭。张德顿时想要喊人拿牙刷牙膏进来,正要张口,却见光洁溜溜缩在他怀里的郑莹还有轻微的鼾声,于是作罢,整个人又向下缩了缩,搂着郑莹,手掌在她滑腻又紧致的背上抚摸游走着。

    “嗯……”

    似乎是有点痒,郑莹扭了扭身子,老张笑了笑,停止了在她北上抚摸。

    到底还是个少女,即便不是天生的体质,也是要敏感得多。揉了揉眼睛,略微打量了一下郑莹,借着中午的光线,这才发现这个郑氏少女还带着点稚气绒毛,很细很细,像是微尘一般。

    绸缎也似的肌肤让人印象深刻,多少也让郑莹那拙劣的求欢手法显得不那么尴尬,也是老天赏赐,比不上李丽质那种天生的资质,却也是上佳美人。

    和阿奴那种极为糟糕睡相不同,郑莹和郑琬睡着之后,都跟猫儿一样安分,所在他臂弯的时候,大概也是缺乏安全感,几乎是一样的睡姿,要把张德彻底环抱住,才能安心一般。

    还是再眯瞪一会儿吧。

    老张心中如是想着,也没打算煞风景地叫醒郑莹。今天公务虽说也是繁忙,但难得偷懒,也是有点小爽。

    自来哪有喜欢早朝的君王,这尼玛公文如山堆砌在案头,简直就是短寿命。

    “还没起来?!这是要死在榻上吗?!”

    暴躁老娘们儿的声音传来,张德一听就知道是武媚娘的声音,不过这大肚婆到底还是给面子,只是在园子里提高音量,都没有走到廊下。

    张德老脸一红,寻思着大肚婆挺着个大肚子还要腊月里上班,这样的婆娘也是罕见,是个贤内助。

    正内疚着要不要起来安抚一下武媚娘,却听武顺那温润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怎么说的?你也真是的,通宵打牌也不好好睡上一会儿,恁般早起来,你是要作甚?你不管自己,也要管着肚子里的孩子啊。”

    “要作甚?老娘要抓奸啊!”

    暴躁老姐大概是越想越不爽,正要过来,却听武顺又道:“你又在胡闹甚么,有这功夫,还不如先去见见吴王府的使者,说不得这几日就要把萧氏女郎送来,家里你最泼辣,你去应付吴王府的人罢!”

    “偏是我做恶人?呸!”

    骂归骂,武媚娘还是挺着大肚子转身离开了园子,廊下的护卫们面面相觑,总算松了口气。

    都是张氏的家生子,自家宗长和别处公侯伯子男那是大大不同,别家夫人、滕妾哪有这般的?再一个,自家宗长的女郎,那都是身上或多或少担着差事,有编制序列的官吏,那是上差,他们哪里敢随随便便掺合进去。

    武媚娘真要是来个推门而入,他们这些做护卫的,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

    当年江阴老板娘第一次来武汉,那阵势那排场那气度,震的一干家中女郎半个屁都不敢放……可护卫们就好过了?

    要知道,当时跟着江阴老板娘过来的,都是本宗嫡系,论资历,武汉这里的张氏儿郎,还差了一个辈分呢。

    所以说,等到武氏姊妹跟大鹅也似地离开,廊下护卫们总算松了口气。

    这一通喧嚣,再怎么好梦也是要醒。

    只是郑莹一丝不挂,此时胸脯贴着张德胸膛,更是觉得羞涩,想要活动一下身子,却又不好意思动。

    老张正悻悻然,低头一看,却见郑莹睁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很是好奇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郑氏美少女像是被发现偷东西的小偷,整个人下意识地眼睛一闭,然后埋首在张德怀中。

    “哈……”

    老张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莫怕。”

    “妾才不是怕哩。”

    埋头瓮声瓮气回答着,郑莹大概是一只手臂睡麻了,整个人略微翻身,最后却是趴在了张德身上。

    老张下巴盯着她的头,闻到了相当好闻的气味,便道:“这是甚么香味?”

    “安利号有个洗发的露水,也不知道是甚么香味,听人说是桂花、曼陀罗之类的搅合在一块……嗯?”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郑莹脸蛋鲜红欲滴,更是有些滚烫,待一会儿被褥窸窸窣窣,她便张了张口,又迅速紧闭,贝齿轻咬下唇,片刻又张嘴叫出了声:“啊!阿郎……慢些……再慢些……有些痛了……”

    “要不算了。”

    老张说罢,本想起身,却听郑莹道,“少待便好,阿郎尽兴就是。”

    说罢,她张开双臂,将张德紧紧抱住,绵软滑弹兼而有之的胸脯挤压着张德宽厚的胸膛,片刻,似是下定决心,郑氏美少女的娇躯,缓缓地向下,不一会儿,郑莹略微松了口气,微皱秀眉终于松开。

    这是她松了口气,老张自己却是倒吸一口凉气:“嘶……”

    。m.

第三十五章 疯了

    午饭直接在单位解决,等吃过之后,郑琬亲自带着人过来借走了郑莹。

    回转汉阳的马车到了浮桥口,郑琬看了一眼坐卧都有些不适的郑莹:“十六娘,可是得手了?”

    “嗯。”

    郑莹脸蛋微红,连连点头,半晌,她抬头问郑琬:“阿姐,往后怎么做?”

    “不急,既是得手了,张郎会有几日新鲜,你再哄他几日,若能一气怀上,自是最好,怀不上也不急,便让他熟悉了你……我做不成女秘书,到底还是读书少了些,你自来聪慧,正好武二娘子即将临盆,你便顶她的位子,去办公室做个打杂的小秘。”

    “小秘?”

    “武二娘子的业务,你做不来的,那是一等一的女中豪杰,非顶尖英才不得胜任。便是在朝中,比得上武二娘子的名臣也没几个。”

    不等郑莹目瞪口呆,郑琬又加了一句,“这是张郎给断的。”

    “阿郎还会算命不成?”

    “‘黄冠子’真人都要仰仗他,你说呢?”

    “……”

    自小长于洛阳,郑莹是听着各种英雄豪杰的故事长大的。其中就有姐夫张德,还有闻名遐迩的长孙冲、李淳风、程处弼、王万岁……这些人不是呼风唤雨就是冲锋陷阵,着实令人惊羡。

    张德扬名天下的时候,她还没生呢。

    “我除了做菜还行,也就只剩能写几个字。”

    “会算术么?”

    “还行。”

    “还行是甚么意思?你在家中,算学考几分?一百分的卷子。”

    “七八十分……”

    “废物。”

    郑琬叹了口气,七八十分能混个屁,而且还是洛阳的水平。武汉这里……《黄冈密卷》能杀人啊。

    “……”

    感觉自尊又被摩擦,郑十六娘也不去想那么多了,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寻思着就天天跟张德睡就算了,爱咋咋。

    和自己奋斗比起来,还是岔开大腿最省力,什么都不用想,除了第一次稍微有点痛,想来往后都是爽的,何乐而不为呢?

    “我去跟武大娘子说说,让你跟她学一阵子算学,家中她最心软,求她万事万灵。”

    “作甚不去求薛娘子?”

    “她半点算术都不会的……”

    “……”

    听到阿奴不会算术,郑十六娘还有点小爽,寻思着自己也不是垫底学渣,却见郑琬仿佛是看穿了一般,直接道:“阿奴虽说半点算术不会,并非她不能,而是她不愿,张郎这般宠她,几辈子吃喝都不愁。再者,若论诗赋辨析,怕是郑氏女郎一个都不及她。”

    “……”

    原本郑莹以为这是自己的强项,是优势项目,这时候发现,这都是什么鬼?!

    “她乃薛道衡之后,两次曲江文会,过手的顶尖诗文不知道多少。便是现在,只要她愿意,随便扔一首诗出来,都要传唱千几百年。”

    “……”

    这光景郑十六娘只觉得下面酸痛麻胀都不算什么,脑子反而更加酸痛。

    都是什么鬼?传唱千几百年?谁敢打包票?

    然而看着郑琬一副怜悯的眼神,她知道肯定又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在。一再提高了江汉观察使府的期望值,却发现现在仰着头也看不见顶,惨、惨、惨啊。

    “今日张郎会回家来住,我去跟他说,夜里你再陪他。初夜虽说痛一些,却不能想着养上几日,你若是养了二三日,再去跟阿郎同房,还是会有撕裂痛感。若是如此,兴许往后便会畏惧床笫之事,这几日跟着阿郎,他虽说铁石心肠,细微处却是温柔至极,甚是体贴。”

    “夜里还要陪?”

    一张苦瓜脸的郑十六娘本以为能休息休息养养伤,听了阿姐的话,顿时明白给人做小老婆果然不容易。

    “你若不愿意也是无妨,反正腊月里还有萧氏女郎过来。”

    “……”

    郑莹默不作声,好一会儿,马车再度启动,上了浮桥之后,她才看着窗外的江景,“富贵险中求,我就是死,也要死在阿郎胯下!”

    “……”

    听了郑莹的“豪言壮语”,郑大娘子几欲吐血,她突然觉得家中选人肯定是选错了,这种笨蛋就应该塞到亲王府自生自灭,扔到家里,跟别人“斗”个屁啊。

    下午的时候,崔珏、武顺、史银楚带着人跟吴王府来的女官打牌,一开始是想走传统套路,讨论女红啊诗赋啊什么的。结果阿奴过来一看,是熟人,便问要不要搓麻将,吴王府的女官一开始还扭捏,多不好意思啊……

    然后麻将牌往桌子上一倒,吴王府的女官就睥睨四方问道:“打多大的?”

    三输一,倒不是崔珏、武顺、史银楚故意让着,实在是吴王府女官的牌技相当厉害。

    “哈哈,到底是王太史家的女子,这算学好就是不一样啊。”

    阿奴在一旁剥着核桃看打牌,一边看一边问,“五娘,李恪真去兰陵萧氏做了中人,要了一个小娘送来武汉?”

    “怎好直呼殿下姓名?”

    王五娘子轻咳一声,“我还在吴王府当差呢。”

    “噫……李恪都不介意,你介意甚么,怎么,李恪要收你做侧妃?”

    “说甚么胡话呢!”

    瞪了一眼阿奴,王五娘子摸了一张牌,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自摸清一色,门清无花对对碰!”

    “哇!又是这种大牌!”

    阿奴惊叫起来,拍着手道,“我在长安,就见过那个甚么景教的‘圣女’有这手气。”

    “景教还有‘圣女’的?怎么没听说过。”

    “就这么一说,不知道真假。”

    阿奴说着,又问王五娘子,“兰陵萧氏哪一支的?情愿干这等事情?”

    “……”

    “……”

    跟着打牌以及看牌的女郎都是相当尴尬,情愿干的这等事情的豪门世家,还真是不少呢。

    “咳嗯……”王五娘子又轻咳一声,一边收着银票一边道,“是兰陵萧氏本宗嫡女。”

    噗——

    原本看牌的武二娘子正用喝茶来掩饰刚才阿奴提问带来的尴尬,陡然听到吴王府女官的回答,整个人差点呛得当场生产,要不是左右女婢眼疾手快,武媚娘就要翻地上去了。

    “萧氏疯啦!”

    别说薛招奴,连银楚都是不淡定了,兰陵萧氏本宗嫡女,真要是论起来,进宫伺候皇上,长孙皇后一死,不就是兰陵萧氏的上位?

    可现在居然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兰陵萧氏的脸面还要不要?

    “谁叫萧二公子早早塞了一双女儿进来?如今萧妍萧姝姊妹,就要在山东生产,这光景萧二公子在萧氏的嗓门,大到不行,华润号在河南的档头,是不是就送贴补过去,你当兰陵萧氏本宗受了甚么刺激……不还是萧氏自己人除了问题么。”

    “这……”

    阿奴也是无语,核桃也不剥了,“这世家大族的脸面,果然还是要称斤两的。”

    。m.

第三十六章 以备来年

    哒哒哒哒哒哒……

    很有节奏的马蹄声在青石板街道上响起,路边排污的明渠时不时有人趁管理卫生的白役不在,掀开衣摆就是一通狂尿。

    只是汉阳街头,尿个尿也要斗智斗勇,只见有人刚尿了一半,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白役已经拎着风火棍冲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鳖孙!罚款五十文——”

    “俺日你个娘咧!这才尿一半……哎呀俺滴娘!”

    甩一手和一裤子的尿,跑的飞起。

    腊月里严查环境卫生,倒也不是说吃饱了没事干,而是排污这个事情,放在百万级人口的城市中,必须慎之又慎。

    生活污水一旦长期污染地下水,必然导致盐碱化。

    李皇帝迁都洛阳的原因之一,就是长安的地下水经过几百年的浸润……那叫一个滋味丰富。

    就这,还是汉朝早早就设计好了相当先进排污系统,甚至还有用陶制套筒相连的排污管道。

    然而长安还是被折腾的够呛,地下水又经历北朝历代糟蹋,加上隋唐的短期爆发,说是完蛋肯定不至于,但皇帝是不想享受。

    似隆庆宫之主这种有专门运山泉水团队的顶级权贵,毕竟是少数。

    武汉是个超级城市,即便拆分来看,汉阳和江夏也都是五十万级百万级的大城市,即便没有发达的手工业和工业,都必须认真对待污染,何况工业发达的当下,污染更是要慎之又慎。

    在建设城市的初期,张德就是早早布局城市管道系统,除了明渠、暗渠之外,手工业区和工业区都是生活和工业废水集中排放集中处理。

    典型就是公厕,虽说也有垃圾场,但大多数生活垃圾都能直接掩埋或者发酵成肥料,这些设施,基本上是盈利的。

    唯有冶金、制革等等重污染企业,才是比较头疼的,老张能做的,也只是先集中,再分批次“净化”,最后还是要排放进入扬子江。

    长江的自净能力,终究才是最佳手段,哪怕过了千几百年,也是如此。

    “这都腊月了,怎地还在忙?”

    “今年不先做好规划,明年新增恁多工场,岂不是要乱套?举凡工坊生产,一户一家兴许都是小事,可是千几百户千几百家的方方面面凑在一起,再是小事,都成了大事。只说吃喝拉撒睡,你去江畔一看,哪有轻松便当的。”

    又是忙了一天,老张今天是去视察新工业区的基础建设,除了厂房之外,各种工棚、大通铺、公厕、排污中心、官舍、客舍、卫所、管道……每一个项目都要折腾一下,怎么可能不累。

    越是细分权责,对官僚的要求也就越高,于是官僚的下属团队也就越庞大。

    可以说外来官吏进入武汉官僚系统,只有死路一条,光靠祖传的赏赐,根本没可能在这样的官场混得转。

    “对了明月,来年就要改组几家报社,府内最适合为官长者,非你莫属。你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官我要做,身孕我也要怀。”

    “挺着个大肚子上班,只怕劳累。”

    “我自有办法。”

    “你有甚地办法?”

    “我堂堂‘苦聊生’还没办法?我做恁多年总编,总不能是吃白饭的吧。”崔珏横了他一眼,更是道,“再者,梅姬为我副手,我又有甚么好担心的。”

    “嗯?”

    老张一愣,“她只听丽质的,还能听你的?”

    “我又没让她听我的,让她做个副社长,还有甚么不好的?这也是前程!”

    说话间,崔珏把张德身上的大氅拿了下来,挂在了衣架上。暖厅内,武媚娘是彻底身材走了形,怀孕之后胖了不少,虽说老张不介意,偏偏她自己很介意,连镜子也不照了,说是现在镜子都照不全自己一张脸……

    “你这腿肿的可真厉害。”

    坐在武媚娘身旁,抬起她的腿,静脉曲张很明显,轻轻地给她揉捏,武二娘子一边舒服的直哼哼一边恨恨然道:“我这是为谁肿的?!你当哪个女子都跟阿奴一样,生孩子跟吃饭一般轻松?”

    隔着大厅,阿奴从果盘前抬起头来,嘴里还叼着一颗桂圆干:“嗯……我也不轻松啊。”

    “你闭嘴!”

    几个大肚婆同时喝道。

    别人都是受罪,只有阿奴简直是开挂,别说静脉曲张,连小腿发酸都很少遇见。孕吐什么的……那特么都是啥?

    阿奴的理论就是吐了就吃,吃了再吐,吐了再吃……恶心得现在怀孕的几个都是相当郁闷。

    “看你们几个样子,怕不是都要正月里生?”

    老张掰扯着手指算了算,问道,“媚娘,顺娘,来年你们要不要上班的?”

    “上啊!凭什么不上!”

    武二娘子终于缓过劲来,张德也是多年历练出来的手法,两条小腿揉捏完毕之后,那种酸胀感终于消失,武媚娘也精神抖擞起来,“明年上工男丁极多,这男丁家里总不能让人摸了门吧。若是真出了甚么盖世**,怕是要闹出大乱子。”

    “这几年收录女警、女役,也是为了这般。武汉这里还算轻松的,扬州那里,当真是大大地不便。若论上工,哪里及得上河工、漕运?若非是船工自带家属,时有外出上工的汉子,回家之后就见婆娘挺了个大肚子,一通打闹,时有一尸两命的事体发生,州县上下都是苦不堪言。”

    这其中的苦,不是说治安事件不好处理,实在是这并非单独的孤立的治安事件,连伦理事件都不算。

    扬州也不是不想起用妇女来处理一些女子事宜,但每每操作,都被地方“乡贤”顶了回去,毕竟,一旦开了头,等于干挺了历朝历代以来的“族权”,这种风险,地方宿老怎么可能看不懂?

    而扬州是什么地方?除了扬州都督府长史这个狠人之外,还有李奉诫这个狂人,偏偏“二李”坐镇,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可见其艰难。

    反倒是河北沧州诸县,为了迎合某些上官,拍马屁的县令当真狂暴,以王中的为首的马屁军团,面对地方不服帖的“乡贤”,当真就是抄起家伙咱就干。连续抄家十多回,管你妈的弹劾还是告状,破家的县令就是这么拽。

    马屁军团的成果斐然,在河北道就是一枝独秀,连薛大鼎都没闹明白,这特么叫什么事儿!

    于是乎,整个河北道就出现这么个状况,在沧州,沧州女子犹如男;出沧州,沧州娘们儿真是浪……

    在河北道其它州县看来,抛头露面到处撸袖子上工的沧州娘们儿,可不是浪么?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诡异,沧州因为女子上工普遍,等于劳力总量翻了一倍,本就属于“发达”地区的沧州,只说生活质量,已经是河北第一。连幽州都督府的核心地区,都比不上沧州的一个“下县”。

    毕竟沧州娘们儿一狠心可以做到顿顿有肉,幽州老爷们儿一个月才吃几回肉?

    个中好处,只有体会过的才会明白,于是河北道的沧州,就有点楚地之武汉的感觉,规模上差点意思,但性质差不多,产生了虹吸效应。

    而马屁军团的王中的王县令,因为薛大鼎的举荐,很有可能成为沧州刺史……

    整个大唐的官僚,如今都在风中凌乱。

第三十七章 有趣

    “辣块妈妈的……”

    扬州都督府的办公室传来了咒骂声,跑来署理吏治诸事的上官仪知道内情,隔着门板掩嘴偷笑:“哎呀,使君何至于此?王中的也是福缘到了,这是羡慕不来的。”

    “老夫羡慕甚么?!老夫羡慕甚么——”

    老李探头出来咆哮,“老夫这是嫉妒!是恨!”

    咬牙切齿的老李寻思着自己折腾这么多年,扬子江两岸踏遍,结果也就是扬州都督府长史,这位子还没焐热几年呢,王中的那条狗居然要成为沧州刺史?!

    这他妈的!

    当世地方大员中,羡慕嫉妒恨的绝非只有老李。可偏偏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达出来的王中的,还真是时来运转,直接把土鳖门楣刷成了金的。

    比真金还金!

    因为沧州现在按照朝廷序列,也是天下雄州。

    王中的这个屌丝逆袭的案例,那是比马周那个可操作性强多了。

    走马周的路,需要才华;走王中的的路,我特么白瞎才华!

    江湖传言,这位王县令一定给很多人呵过卵……

    官场变动的消息传得很快,腊月里老张忙着汉安线诸地的拆迁安置事宜。征地状况基本良好,毕竟荆楚大地的百姓也明白,他们这个江汉观察使一旦定下大政,那是六亲不认的。

    谁阻拦谁去陪程将军安西!

    “哈,当年太谷县的王县令,还真是官运亨通啊。”

    抖了抖手中的邸报,武顺听到太谷县,顿时想起来当年她没多久就认识了张德,自己就是直接去的西河套。

    怀远城那里的风光,如今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

    “可是阿郎扶持的那个王县令?”

    “我扶持他甚么?不过是许了他点浮财,官场上的事情,我却是不曾掺合。只是此人也是厉害,钻营之法独辟蹊径,倒也成了大事。”

    “马屁精一个,算甚么本事!”

    武媚娘翻了个白眼,前几日他肚子痛,以为要生了,结果是怀孕后的惯例便秘,此事实在是丢人,被老公拿来嘲讽了好几天,于是武二娘子对老张这几天半点好脸色都没有。

    “嗳,莫要小瞧了这个王中的。倘使只会媚上,倒也简单了。这厮也是有点眼光的,甚么马屁能拍,甚么不能拍,这其中的尺寸,鲜有人能把握。当年沧州修路,别人还在犹疑,毕竟北运河已成,常人看来,还要这路作甚?他便当机立断,不但修路还要修桥开渠。”

    老张说到这里,也是莞尔,“后来嘛,北运河为保运力,严禁灌溉农田,诸县坐蜡,结果就王中的治下太平无事。虽说是为媚上之举,可结果尚可。”

    “拍马屁就拍马屁,倒是让你说出个花儿来。”

    “蒙兀人打交道说别人的马是好马,那也是看场合看情况啊。这客人要是骑在一匹刚驯服的野马身上,你上去啪的一下拍马屁上,说这是好马,这不是寻死?”

    “你总有理。”

    “还在计较么,罢了罢了,老夫再给你揉肩捶腿,算是赔礼,这总好了吧。”

    说罢,老张又坐到了武媚娘身旁,给她揉捏起来。

    挺着大肚子,行事很是不便,又因为怀孕身材走形,武媚娘心情着实糟糕。

    恨恨然地嘟囔了一句:“早知道如此受罪,何苦来哉。”

    “怎地,娘子是心疼昔日容颜么?”老张正在给武二娘子揉捏着小腿,一边笑一边道,“娘子放心,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唯有内在美,才是美……”

    黑着脸的武媚娘死死地盯着张德:“你这胡话哄鬼呢?当初阿奴怀孕的时候,你也是这般说的,原话可不是这般。”

    “噢?哈……老夫可能记性差了。”

    “你记性差,我却记得。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哼哼,有趣的灵魂两百多斤,当初阿奴吃得多,你便是这般说得罢!”

    “……”

    嗤!

    武顺笑出了声,忽地笑的岔气也似,按着肚子叫道,“不成不成,怕是要生!”

    “……”

    “……”

    “来人——”

    老张连忙喊道,旋即扶住了武顺,“顺娘莫急,且先躺着,深吸一口气……”

    家中有女郎生产,拆迁安置的事情就忙不成,只是早就签发的拆迁协议,却是有人立刻开始执行下去。

    毕竟这光景都在赶工,工程队已经开始往外铺设铁路,汉阳火车站也已经动工。附近拆迁的民宅,大多都是赚了一笔,不但能换到城中大宅,还有一笔款子入手。

    有几户人家也是有眼界的,拆迁款到手之后,直接买了一架马车跑运输。

    当家的男人本就是物流行里厮混,如今有了自己的车子,自然是更加细心经营自己的行当。

    “把头,你们刨木里不是都拆了吗?怎地就见你来城里?”

    正忙着到处联络单位小吏搭了拆迁户的车,有些好奇地问道。

    “嗨,俺运气好,先拿到那个甚么协议,剩下的十几户,碰上使君家里有人生产,这便拖沓了。”

    车把头说话间,很是得意,拍了拍马车车厢,“好料子,榉木的。相公,你看俺这车,可还算上档次?”

    “自然是上档次,这是顺丰号做的?”

    “那是!”

    车把头更是得意起来,扬了扬下巴,“也是俺运势来了,这一通拆迁,院房有了,车子有了,还养了两匹马,手头也不缺钱。嘿,往后俺就自己单干,想甚么时候出车就甚么时候出车,想往哪儿走,就往往哪儿走,车行的王八蛋也管不了俺,谁也别想指使俺……”

    “把头,前边右拐。”

    “好嘞!”

    啪!

    鞭子一抽,马车稳稳当当转了个弯儿。

    腊月里虽然武汉没下雪,可露面偶尔还是会结冰,只是如今的马车确实不一般,很是轻松地就拐弯停当,车把头到了地儿,对车厢里头探头探脑的小吏道:“相公,到了。”

    “多谢把头,有劳了。”

    说话间,小吏摸了一串铜钱出来,递给了车把头。

    “相公前程似锦哈。”

    说罢,鞭子又扬了一下,啪的一声,马车稳稳地朝前走了。

第三十八章 二代少年

    “阿公,天竺去过么?”

    “不曾。”

    有点奇怪张沧为什么这么问,坦叔双手插在温暖护手中,站在廊檐下摇着头,“年轻时倒是去过小琉球,当时小小岛国分了三五七个邦国,可笑的很。后来给陈皇帝打伞,便不怎在江湖上走动,再后来……就跟麦公去了辽东,打了几场,也不甚远。”

    院落中,张沧穿着薄薄的长衫正在练卧推,一旁张沔则是跳绳,运动量稍微上来一点,一张嘴就是雾气腾腾,不多时,两人脑袋上都冒着“白烟”。

    “呵……”

    最后一下,咣的一声把杠铃放好,起身抖了抖肌肉,张沧神色严肃,“阿公,我想去昆仑海或者天竺游历一番。”

    “不行。”

    坦叔直接拒绝,“边地穷困,又疫病丛生,你当你是百邪不侵的?再者,这两年天竺闹瘟疫,又有老世族在其中推波助澜,怕是要死上百几十万人。你若去了,万一受了甚么疫病,你当你老子会去救你?”

    “我听阿耶说,早晚要去修路,把昆仑海和天竺联通。”

    “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不是现在。”

    “我先行游历,几十年后,不正是该我辈登场么?”

    “嚯!”

    少年人的豪言壮语总是有着力量,坦叔十分欣赏这种力量,少年郎不但要立志,更要敢于立志;不但要敢于立志,更要极尽“狂妄”地区立志。

    失去了这种“狂妄”,还算什么少年。

    “大郎,你生长吴楚之地,习惯了家门护持,兴许你以为在江阴那般胡闹,也是有了气魄勇力,但那不过是孩童玩笑,作不得真的。你老子似你这般大时,长安少年早就服服帖帖,你若是游历,倒不如前去京城闯荡,若能搏一番名声出来,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也把你送去游历。”

    话虽这么说,坦叔心中却道:待你真去京城,厮混多年,怕不是老夫已经死了,这承诺也就是一个屁。

    张沧眼睛一亮,旋即又懊丧道:“京城龙蛇起舞之地,我若去了京城,怕不是成了质子,由得权贵拿捏。”

    “你又想自持身份得了家门助力,又想别家不去拿捏了你,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

    “唉……”

    张沧顿时叹了口气,有些气馁,“阿耶这一二年又给我增添不少弟佬细妹,当真让人头大。”

    “你老子从未把这份家业当作甚么宝贝,若你介怀于此,待你羽翼丰满,看看能不能把你老子掀翻在地。到那时,你做甚主都行。”

    看似大逆不道的话,却也是一种刺激。说到底,关起门来张沧的确是江水张氏认可的嫡长子,但外界怎么看,却阻拦不了。

    要是张沧不介意,也就没那么多心思,青少年正是思绪风飞的时候,多愁善感之下,自是有各种“逆天”妄想。

    想要反抗那个狂霸酷拽屌炸天的老爸,过千几百年的青少年还是这般。

    只是爱贞观二十四年这个时代,更加艰难一些,只是……成功者也不是没有,比如贞观二十四年那个身材走形的皇帝老子。

    张沧现在的情绪相当复杂,心理上想要反抗一下老爸,毕竟江阴那里还有个老妈在,偏偏老妈在守活寡一般。可是从心出发,作为张德的儿子……真他妈爽!

    在江阴是江阴小霸王,在武汉是江夏小霸王,要不是有自我道德约束,还有坦叔教导出来的奇葩英雄价值观,并且头顶有个良心早早喂狗的亲爹。张沧也想做纨绔子弟,各种欺男霸女爽翻天。

    但在各种环境的约束下,欺凌弱小让他产生不了成就感。

    “大兄想出去游历?”

    张沔一脸兴奋,他从小就在武汉长大,母亲又是个不爱争执的安静女子,也就让他即便有什么“狂妄”,都被母亲的贤良淑德给瓦解。

    直到张沧的到来,他才用“跟大哥出去玩”这个绝对正确的理由,出去浪遏飞舟。

    跟着张沧,他学会了游泳,学会了骑马,学会了几个套路的散手,学会了摇橹划桨,学会了吴地十几种方言……

    “跟大哥出去玩”是绝对不会被母亲责备且唠叨的事情。

    “嗯,一直就想,只是……”

    “甚地只是,若是大兄想出去,那就出去啊!大兄往日的气概,怎地便萎了?”

    “萎了?甚么话!我只是想着是去京城还是去长安,两京都是繁华之所,我既想去看看天子脚下是甚么风景,也想前往长安,看看当年阿耶奋斗过的地方。”

    言罢,张沧目光如电,抬头看着何坦之,“阿公,我想去长安看看。”

    见这兄弟二人一个受不得激将一个掩藏着“疯狂”,坦叔也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他很快是对兄弟二人道:“倘使要去长安,那就不得用自家身份,你们两个,且去咸宁市打几天工,睡几天大通铺,老夫再来安排身份。”

    “……”

    “……”

    听到坦叔的话,张沧和张沔恨不得自抽一百个耳光。

    打工?大通铺?不是应该豪华马车直接小跑前往长安城吗?但毫无疑问,坦叔不可能给他们这样的服务。

    搞不好,还得隐姓埋名,换个身份前往长安。

    平头百姓在长安城还想混出头?想当年他们亲爹也是京中有靠山的啊。

    “怎么?可是觉得如此太过艰难了一些?不如去南昌也好,至少路近。”

    “阿公此言差矣,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某自江阴而来,本就有此誓言。大丈夫自当受天锤炼!”

    一脸懵逼的张沔顿时后悔了,都没来得及阻拦张沧装逼,心中暗道:难不成真要去打工?睡大通铺?

    环视四周的房子,想想中饭就要吃的美味佳肴……张二郎吞了一口口水,少年人的面子很重,让他偷偷含着泪也要继续跟着老大装逼,冲张沧竖起了大拇指:“兄长霸气,小弟佩服。”

    “听说大武孃孃生了,我们见过阿耶和几个孃孃,便去咸宁。”

    “不必了,老夫这就送你们过去。反正咸宁那里,也有上官金虹和李寻欢在,老夫跟他们相熟,省了麻烦。”

    “这……阿公,还未吃中饭……”

    “咸宁还少了咸菜馒头么。”

    言罢,坦叔抄着护手,在外面吩咐了两声,顿时就有几个面善青壮进来,冲兄弟二人道:“两位郎君,少待衣裳就送来。”

    “衣裳?甚么衣裳?”

    张沧和张沔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坦叔理所当然道:“行走江湖,哪有身穿丝绸锦缎的?”

    “……”

    “……”

    张沔一看这行情,顿时动摇了“世界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念头,正要上前一步求饶,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张沧攥着,老大用吃人的眼神的看着他,一句话没说,但意思传达出来了。

    要死一起死!

第三十九章 打工

    麻衣、芦鞋、狗皮帽子还有一根羊毛攒出来的裤腰带,要是手中来个破碗外加一根打狗棒……那真是齐活儿!

    “我不要打工!我不要打工!我要见阿耶!我要见阿耶……”

    正月里终于下了一场雪,贞观二十五年到了,江夏街头的一个少年被人在雪地里拖出两条划痕。

    痕迹是少年的双脚划出来的。

    张沔又哭又闹,坦叔却是淡定的很,对几个壮汉道:“莫要管他,此事老夫已经知会过郎君,得了许可。”

    几条恶汉一听,宗长都答应了,那还寻思啥啊。

    整呗。

    “五郎,五郎,你放过我,你放过我,我不要打工,我不要睡大通铺……”被唤作五郎的恶汉憨憨一笑,冲张沔道,“二郎,我家大人说了,来了就听使君和阿公的话。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五郎是张礼青家的,身材高大,臂膀粗壮,比他老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幼时就去了江阴,是坦叔调教过的。

    当年的四大保镖,也早早成家立业,除了嫡长子,其余儿子都是拿出来使唤。倒不是说薄情寡义,而是小儿子宠归宠,但到底不可能和世家大族那样成年还能捡便宜,即便是有“大推恩令”,那也要看家底如何。

    与其把本就不厚的家底掏空,倒不如谋个出身,寻个出路。

    而江水张氏现在彻底起来,有这门路,岂能不用?

    “聒噪,拖走!”

    坦叔眼皮耷拉着,看也不看张沔,催促着五郎。

    “哎。阿公放心,他逃脱不得。”

    言罢,将张沔捉了起来,扔到了板车上,车上也有两个恶汉,正攥着馒头和油条狂吃。见张沔上车,冲他点点头,吞咽了油条之后,道:“二郎,咱们今天去咸宁市上工,可是忙的很,冬春这光景,最是劳累。”

    “正月里不是都歇着过年么?”

    抹了一把眼泪,四处打量了一下,却见车上还有一个壮汉,正翻着一双死鱼眼啃着黄馍馍。

    “大哥!”

    不是张沧是谁?

    张沧瞄了一眼张沔,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来啦老弟!”

    果然还是一起死能够缓解一下郁闷,递了一只黄馍馍过去,早特么凉了的黄馍馍一点都不好吃。

    但张沔早上起来就被拽走,这时候饿得不行,接过黄馍馍也顾不了那么多,啃了一会儿,抹了抹嘴:“大哥,咱们去咸宁市,是要做甚地工?莫不是赶车、卸货?”

    “就你这身量,还赶车卸货,怕不是被货压死。”

    张沧摇摇头,“今天让你去铲粪。”

    “甚?”

    半只黄馍馍卡嘴里,要不是张沧上去就是一巴掌,大概就要呛住。

    张沔瞪圆了眼珠子:“铲粪?”

    “你还真信啊,阿公也没说做甚地工,等到了咸宁市才知道。”

    道旁坦叔一脸淡定,冲他们挥挥手:“慢走啊。”

    “阿公保重。”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兄弟二人窝车上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几条恶汉倒是快活的不行。五郎还兴冲冲地问张沧:“大郎,等咱们打工结束,一起去西京,怎样?你带我去。”

    “西京?”

    “就是长安。”

    “五郎,你家不是就在长安么?怎么没去过?”

    “嗨,五岁就离了长安,哪里还记得甚么模样。我家大人正琢磨着退休,混个将军是不成了,顶天的校尉,去长安还不如去京城,说不定还能帮家里寻个好好先生来教书。”

    “也不知道这打工要打多久,阿公真是狠心。”

    “横竖都没出武汉,怕甚?”

    五郎倒是宽心,虽说他几岁就离家,但张礼青因为没有再打仗,闲得厉害,倒是经常能请假去看他,于是五郎反倒是听他老子吹了不少牛逼,尤其是当年跟着张德到处浪遏飞舟,简直爽的飞起。

    他就听不得这个,寻思着当年张大郎这么威武,现在的张大郎就算不能青出于蓝,怎么地也有三分真传吧,除非张沧不是当年张大郎的种。

    小声地嘀咕着俚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五郎感觉只要跟着混饭,怎么地也不会比亲爹差到哪里去。

    “老叔,两个小郎没吃过甚地大苦,这般送去咸宁市,万一……”

    “老大还好,他自小在老夫手中受了调教,是真吃过苦头的。就是这个老二,锦衣玉食,怕是要雕琢些辰光。”

    跟着坦叔的是张贞微微点头,张沧虽说是长子,而且还是被录入宗谱为嫡子的大哥,但并非真就锦衣玉食浪了十多年。坦叔锤炼子弟从未懈怠,张氏这么个“寒门”,能够出好些个意志坚定之辈,没有底蕴,就只能靠高人指点。

    何坦之纵横江湖数十年,三教九流皇帝乞丐都打过交道,只这一份见识眼界,说一声高人不为过。

    哪怕是到了这个被魔改成鬼样子的贞观二十五年,何坦之的精神意志内核,也始终没有过时。

    别说区区二十年,就是两百年两千年之后,这种品质依然不会过时。

    “老叔,两个小郎送去甚地馆舍?”

    “馆舍?”

    坦叔扭头看着张贞,“屁个馆舍,澡堂子。”

    “……”

    张贞顿时懵了,半晌才道,“澡堂?”

    “老夫让他们给人搓澡去。”

    “蛤?”

    听到这个安排,张贞连忙道,“这……这不好吧。宗长……”

    “郎君同意的,那老大临走的时候,还念叨甚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既然是他要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那老夫岂能不成全他。有道是求仁得仁啊。”

    言罢,坦叔又笑着道,“再者,真让他们去扛包、卸货,那真是要累死饿死。搓澡自有搓澡的好,咸宁市的澡堂,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往来客商多不胜数,便是闲聊,也能增长见识。江湖上的事情,可不就是见识二字么。”

    恍然大悟的张贞点点头:“只怕他们不愿。”

    “到这般地步,自持甚地身份?到了澡堂里,谁不是赤条条的,难不成还能在背上刻一行‘张德之子’?”

    有些话坦叔没有明说,因为张德的缘故,江水张氏你要说成了世家,规模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氛围……那就是个屁。

    别说张德子女,就是张德的嫡亲兄弟,现在在干嘛?一举一动还是“寒门”。

    张德无所谓家世无所谓传承,他何坦之可是有所谓的,既然老子不中用,那就盯着小子。

    坦叔打得主意,就是想把张沧张沔甚至以后的张幽张辽都打磨出来,学谁都可以,房谋杜断长孙尉迟,不管哪一个都能学,就是不能学他们老子!

    “可这搓澡……”

    张贞哭笑不得,还是觉得有点荒诞。

    “无妨的……那地界不分贵贱,是个历练人心的好去处。”

    双手拢着,坦叔淡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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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非常人行非常事

    武汉这里的澡堂还是有点特色的,前几年用水还比较艰难,这几年普遍都用上了锅炉。只是锅炉价钱不菲,但凡能用锅炉来开澡堂的,往往都是大型工厂主。

    原本都是自用,但因为江南江北人口越来越多,自用之余,也就对社会开放,赚点外快。

    凡是劳动力密集的地方,随处可见“汤”或者“池”的招牌,招牌上也有写了澡票价钱或者单次价格的,总之花样不少,仿着武汉公共交通系统的车票来做。

    不过正因为澡堂多,也就形成了门类,澡堂文化也应运而生。

    南来北往的客商,只要熟悉武汉的,自然而然地就划分了不同的澡堂风格。

    比如有的澡堂,极为宽大,用水极多,搓澡工更是忙个不停,这种澡堂,一般都是北人齐聚。

    而有的澡堂,装修到位不说,还效仿太皇贴了瓷砖,这年头一看就很“上档次”,还专门给了泡澡的小间或者小池子,这种澡堂,大多都是南人厮混。搓澡工鲜有能在这里赚到大笔外快的,尤其是在广州乡党身上,几乎是半个铜板都挣不到,因为他们可能直接去泡温泉。

    “都拿好自己的号牌,系在手腕上。你们是新来的,试用三天!”

    “过来领员工服、被褥、毛巾!”

    咸宁市的大市场有七八个澡堂,都是官营澡堂,想要进去做搓澡工没点关系还不行,因为进去做搓澡工,只要是正式工,是会拿到江夏县的雇佣双契,上头不但有江夏县令的签印,还有江汉观察使府的盖章。

    简而言之,哪怕是一个搓澡工,在这里,那也是有编制的。

    上官庭芝扯着嗓门在那里安排着新来的搓澡“实习生”,忽地,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顿时笑骂道:“五郎,你这猢狲,来我这里作甚消遣,滚滚滚……”

    “嘿嘿,哥哥莫赶,我这也是过来讨个生活,正月里先忙活忙活,待熟悉了,回转西京也开一家澡堂。”

    “你请得起锅炉?”

    上官庭芝依旧笑着,又看了看五郎身后的人,有两人低着脑袋慢慢地向前挪步,也瞧不出长相,上官庭芝也没仔细打量,依旧跟五郎闲聊,“西京那里水不好,要开澡堂可是不易,还不如去河套。”

    “先看看,先看看……”

    打着哈哈,五郎嬉皮笑脸混了过去,身后两个少年依旧低着头,终究没有让上官庭芝注意。

    太特么丢人了!

    张沧长相老成,皮肤偏黑,这光景脸发烫也看不出脸红,倒是张沔,一脸通红,恨不得直接跑路。

    只是他到底还是聪明的,知道老阿公不可能放他们一条活路,与其回去跪求母亲帮忙,还不如老老实实混过去。

    老阿公可是说了的,此事,他们那老爹是知道的……知道的……知道的……

    自家老爹是什么德性,做儿子的还能不清楚?

    拎了东西去了大通铺找了铺位,大通铺虽然挤,可大概是因为官营的缘故,居然卫生还不错,跟做客舍的大通铺全然不同,那种脏乱差简直能让人吐上三天三夜。

    官营宿舍讲究卫生,也是逼不得已,毕竟上头来检查,罚款罚的可不是大通铺的工人,而是管理人员。

    层层压迫,自然是逼着老少爷们儿拾掇得干净点,干活勤快点。

    “大哥,我现在感觉像是在做梦……你打我一下?”

    啪。

    张沧反手就张沔后脑勺一巴掌,打的很爽,打完之后还看着自己的老弟:“清醒了没?”

    “要是做梦就好了。”

    “……”

    张沧也是无语,能让自己这个一向聪明机灵的老弟转而追求“玄学”,可想而知这生活落差了。

    “咱们能偷偷地溜回家去么?”

    “你不怕被阿耶打断腿,你只管去。反正我是不敢。”

    张沧看着张沔那怂恿的眼神,还能不知道这小子打什么主意?

    “不一定会打断腿吧?”

    “你也说是不一定喽。”

    “……”

    兄弟二人一时沉默起来,他们那个亲爹,说不定真的会打断他们的腿。

    “早知道,我就跟着雪娘,她让我做狗我都情愿!”

    “……”

    见张沔“下贱”到这个地步,张沧顿时不悦,得教育这个弟弟,得让他有骨气,于是对张二郎道,“怎么动不动就说做狗?雪娘是妹妹,她让我们做什么,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

    兄弟二人再一次沉默不语,而且没打算继续说话,因为,到了下午,就要开始上工。

    以一个搓澡实习工的身份。

    汉阳府邸中,张德见坦叔回来,便问道:“当真去了澡堂?”

    “老大倒是安分,老二闹腾了一会子,不过还是去了。有上官金虹在,无妨。”

    坦叔进了打听,把护手放下,又脱了披风,挂在了衣架上,然后看着张德,“过阵子,若是能吃下苦头增长见识,送去京城游历也不妨事。”

    “唔……”

    老张沉吟了一会儿,不置可否,似乎是思索了很久,才问坦叔,“只怕被人裹挟了去,想要我命的人太多,杀我不得,杀我两个儿子泄愤是要容易一些。”

    “杀江汉观察使之子自然是要盯着,杀两个搓澡小郎,哪有这般无脑的强人?”

    “搓澡?”

    老张愣了一下,“老叔不会是打算让他们就以搓澡工的身份,前去游历吧。”

    “还有张礼青张礼海的小儿子,明里暗里都有人护着,便是出事,往江湖里一扎,也不怕海捕寻了他们去。”

    “唉……罢了,老叔你自行安排吧。”

    “郎君此言,老夫是要当真的。”

    “当真当真,比真金还真。只是芷娘、三娘子那里……不好说啊。”

    “欲承偌大家业,往常世家的路数,不过是翻个二三代人。非常人行非常事,老夫一把年纪,也就再护持个几年啦。”

    说到这个份上,坦叔目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既然张德对称宗道祖不感兴趣,那也是没办法,但坦叔不可能看着接下来的张氏真的死全家。

    顺下逆取,自来的道理。

    张德看着坦叔,也是心情有点小复杂,张了张嘴,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默认坦叔去锤炼两个儿子。

    。m.

第四十一章 不在

    咸宁市比较出名的澡堂,如果不是玩特色,那大多都是官营的比较出名。

    比如靠近蜜饯行就有个大澡堂,往来贩卖果子、坚果、水果、干果的客商队伍,都爱在这里泡汤,除了去去乏,还能互相交流行情。甚至有时候来了大订单,一家吃不下,那就天南海北几十家一起凑份子。

    因为丝路畅通,长孙皇后改制图伦碛之后,前去昆仑海收干果的队伍,就不是一两家能吃下的,只有通力合作,才能赚到钱。

    究其原因,还是干果商属于小众,在商业界中,话语权本来就不大。

    反而是做水果的,往往都是地方豪强。

    因为水果金贵,且相当吃运力、田亩、劳力,所以非地方豪强,不能做大水果生意。比如橙子、桃子,一般都是江南和山东的望族才能操持业务,因为果树一定会侵占一定量的耕地。这年头本来就是指望广种薄收,田亩增减,自然显露出了实力。

    所以在咸宁市,蜜饯行内部,等级也很明确,水果商嗓门最大,坚果商地位最低。因为有的坚果商,往往连汉话都说不好,就是活脱脱的蛮夷、胡人。

    不过只要脱光了衣服进了澡堂,倒也真是众生平等,各自相安无事。

    蜜饯行有两个大澡堂,一个上点档次,除了本地工坊自用之外,对外只招待“大客户”,这个大澡堂叫“长久汤”;另外一个就是随意,掏钱就能进去,叫做“平安池”。

    张沧和张沔兄弟二人,就是在“长久汤”当班,汤头是上官庭芝提拔起来的机灵鬼,为人活络,鲜有拿捏底下工人,口碑极好。

    实习搓澡工一共有四个班,轮换两替,人手不够就临时加班,除了保底工资之外,就指着业绩说话,一个月下来,比织女肯定是比不上,但差不离也是中等收入。咬咬牙贷款买个江夏房子,独门独院是不成,有个落脚地还是可以的。

    “沧哥这臂膀,好生的粗壮,是个能吃上饭的!”

    班头是个中年老汉,羡慕地拍了拍张沧的胳膊,“这是天生地养的好种啊,沧哥几多大?可有定亲的小娘?”

    一看班头的模样,张沧哪里不知道他什么主意,抱着个小木桶,干笑了一声:“有了有了,家里大人说了一门亲事,是个外地的小娘,等攒了钱,正要娶他过门。”

    “嘿!可惜了,你怎地不早点来江夏哩!”

    班头摇摇头,一脸愁苦,“唉……我家养着条米虫,成日里不是看书就是玩耍,让她嫁人,便是躲起来。要不是府里招募女吏,她得了机缘,老子打死她!”

    “……”

    这派头,这风范,这气质,张沧一时无语,心想这一地乡风如何,跟地方长官绝对有关系!

    他现在就听不得打死谁或者打断谁的腿……听多了肝儿颤。

    哗啦!

    水花声响起,三号条台上,趴着个身材胖大的汉子,张沔抱着木桶把水浇在背上,一手戴着手套,一手扶着给人搓背。

    张二郎看着比张大郎要瘦小些,却也是有一身精肉,发力的时候,腱子肉透着一身暖玉白皮,倒是也显得颇有力量。

    吭哧吭哧忙活着,张沔又给冲了一道水,然后给人揉捏按摩起来,手法绝对老道。那胖大汉子舒服的直哼哼,晃了晃手中的号牌,嚷嚷道:“哎哟我的天,哥哥,你这手艺太日娘的痛快啦。我给你包个辛苦钱,受累了哈。”

    来了人看了号牌,问那胖子:“老客,包个甚地的?”

    “我是个穷鬼,包二十文辛苦钱。”

    “好嘞。”

    跑堂点点头,然后一边走一边扯开嗓门,“甲字二七老客赏钱二十文,当班张二郎多谢老客赏脸,祝老客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搓澡工张二郎满脸通红,喘着气嘿嘿一笑:“下回老哥还来哈。”

    “那必须的啊!”

    胖子起身又泡了泡,眯瞪了一会儿,然后从池子里爬了出来,跟搓澡工们还打了个招呼,这才离开。

    这边几个人正说要让张二郎请客,忽地隔间传来惊呼声:“老客?!老客?!我的娘,这人没气啦!”

    一听这惊呼声,班头连忙冲了过去,身上裹着的毛巾也掉在地上,胯下一根软了吧唧的物事晃来晃去,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

    “甚地动静?!”

    “这人没……没气了,死……死了!”

    “我的娘!”

    班头伸手一探鼻息,结果半点动静都没有,一搭脖颈,也没有脉搏,顿时吓的脸色发白:“真死了!”

    “翻过来,赶紧抢救一下看看——”

    不管是搓澡工还是泡澡客,这时候都愣住,唯有张沧吼了一声,扭头又喊道:“老二,试试看能不能救过来!”

    “哎!”

    脸色也发白的张沔下意识应了一声,跟着张沧赶紧忙活。

    “我劲大,你来。”

    “哎!”

    张沧给人心脏按压吃不准力道,有次缫丝厂有个倭奴猝死,他去抢救,人是救过来了,但骨头断了,过了几个月,最终还是死了。

    这事儿给张沧留下不小的影响,阴影谈不上,但还是怕把人摁得死透。

    急救这个事情在武汉一直有教授,不但武汉如此,阿史那思摩的驼队还有程处弼的西军,以及三大船团,都有认真学习过,成功率不高,但十个人救回两三个,这年头就是赚的。

    张二郎忙活了许久,神色有点焦急,忽地,张沧手指探在那人脖颈上:“有脉搏了,没死透!成了,老二有你的!”

    “快,把人送去隔壁医馆!”

    其实救过来的人已经有些苏醒,但整个人显然是混混沌沌的,班头先拿毛巾把人擦得干干净净,然后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毯子,再整个人罩着被褥,直接送到了医馆。

    后续能不能真个恢复过来,谁也说不好,实际上武汉这里还算给猝死作统计的,大多数地方,根本直接就勾一个“暴毙”。所以武汉本地人对猝死再活过来,有心里接受能力,也知道这玩意儿看命。

    命好能续一下,命不好就死一下。

    “二哥,这一回……真是谢谢二哥啦!”

    同班的搓澡工眼泪婆娑,这一回真要是死个人在手上,明天鬼知道还有没有找他搓澡。

    这要是得罪过的人,嘴贱来一句“有些人一旦搓过就再也不在”……那他妈上哪儿说理去?

    “小二哥这本事……嘿,真是绝了。”

    “运气,都是运气,还是老大沉得住气,适才都没反应过来。”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这才连连点头:“说的是,大哥好魄力,临危不乱,俺们这几个老鸟,都日娘的吓得屌软蛋缩,大哥是个好汉子。”

    “散了散了,继续干活。”

    张沧摆摆手,澡客们看完热闹,这光景泡汤也是别样刺激,聊的更加火热起来……

第四十二章 门路

    贞观二十五年正月低,从剑南来武汉“化缘”的龙昊顺便给张德随了个份子,武顺生了个儿子,“弄璋之喜”来点实惠的,象牙一对,特别特别大……让老张一度以为这是龙昊挖到了猛犸象的尸体。

    “先生,今年无论如何,得再借点人手给我。除了人,挽马也要,牛就算了,如今马耕比牛耕好用。”

    川马滇马虽然个头矮小,但在山地行走,比什么都有用,而且吃苦耐劳,没有精料居然也能活下去,也是难为它们普遍比驴还小的体型。

    早上在江汉观察使府的食堂吃面,龙昊当年从寨子里出来的时候,最喜欢吃府内食堂的爆鱼面。

    把大青鱼或者大草鱼的鱼块过了面粉过油,然后再红烧,做成甜口的卤味。卤汁就是面汤,爆鱼就是浇头,面食好坏龙昊是无所谓的,就是这一口甜味鱼香,那是万万不能少。

    吃着鱼块,龙昊眼巴巴地大圆桌一侧的张德,老张正埋头啃面,早上无所谓吃什么,张德今天吃的是面片儿。因为府内有关内出身的官吏,食堂自然是什么花样都有一些,比如疙瘩汤,比如面片儿,比如黄馍馍。

    手里攥着着咸菜窝头,老张拿着筷子琢磨了一会儿,问龙昊:“修路修的不顺?”

    “何止是不顺,去年死了三百多,头都大了,比打仗死的人还多。”

    龙日天大倒苦水,大前年前年都还好,但去年火药用得勤,结果哑炮多得要死,然后作死的笨蛋就多了起来,要死就是死一队人马,最惨的是开道碰上山体滑坡,一次干挺七十多,当时龙日天差点就背过气去。

    这事儿老张知道,但也没说什么,做工程,尤其是在恶劣环境下做工程,哪怕各种技术先进到让普通人以为是外星科技,也依然保持着平均一公里可能就要交代一条性命的程度。

    而这样的科技水平,可能跑去打土鳖部落就是“零伤亡”。

    但剑南经营,不管中央朝廷还是荆楚官商集团,都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谁叫这地界发现了金银铜矿呢?

    更何况,因为机械技术的升级,珠宝行业也跟着沾光,尤其是玉石加工业,新增的翡翠成为了“独角兽”,极受扬子江两岸官商集团的追捧。

    追捧的原因只有一个,扬子江两岸的官商集团在里面砸了钱,而且是砸了大钱。

    除了扬子江两岸的王八蛋,中央还有长孙皇后,地方还有岭南冯氏、冼氏,都在翡翠矿上面做了文章。

    典型就是长孙皇后,冉氏上了贡,她也得表示表示,就给做了代言,在某些大型宴会场合,戴了一套翡翠……除了翡翠帽子。

    什么是潮流?

    上层社会玩的,那都是潮流!

    如今龙昊在剑南打开的局面,主要收入来源,就是运输矿石,不管什么矿石,总算都有得赚。

    至于开辟田地,那不过是为了保证灾荒,万一中国的粮食没运进来,他们总不能饿死吧。

    而且为了有效利用土地,武汉通过汇总各种粮食作物,在剑南不同地区推广了不同的口粮。

    除了陵稻这种耐寒稻米之外,还有芋头和槟榔芋,后者产量高的令人发指,可惜淀粉含量差点意思,不过用来防备饥荒,却是绰绰有余。

    诸爨投靠唐朝的地方,因为普遍靠南,就开始推广芭蕉和香蕉,产量也很可观,还能顺带饲养一些半家养的大象。像福州、建州以及广州等地,大象已经成为了相当重要的“家畜”。

    之所以大象成为“家畜”,也是因为武汉方面提供了技术支持,其中就有专门为大象培育的几种象用“牧草”。香蕉和芭蕉,也是大象的口粮之一。

    也因为饲养了一定规模的大象,这些地区才能够把山区的木材顺利运输出来,象队运输木材的效率,远比滚木方便得多,尤其是这些山区道路特殊,溪流和乱石滩遍布,时不时还夹杂一些湍流,对人类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大象却能够适应这种特殊地形。

    但大象到底还是不能够成为第七畜,山区畜力最重要的还是滇马川马这种挽马,骡子驴子都差点意思,不是耐力不行,就是体力不行,唯有挽马,才是综合第一。

    最重要的是,省钱。

    龙昊这次亲自过来“化缘”,也是因为大量挽马被用在了长途运输上,其中前往高原地区的挽马数量,长期保持在三四千的数量,在龙昊看来,这他妈有什么意思?蕃地有个鸟啊,运牦牛肉干?

    所以之前他打着主意,想把蕃地马队匀过来,结果被中央和武汉双重否定,把他打击的怀疑人生,不得已之下,就寻思着还是亲自来“化缘”。

    别人没办法,自家先生神通广大,说不定随便动动嘴就变出几万匹挽马来呢?

    “做工程、修梯田,挽马数量用得是多。不过这光景剑南经营,不至于还要更多马匹吧。”

    “够用哪里能行,那些个浪迹江湖的想要让他们留在滇地,没个好营生,那就呆不长久的。总不能就指望那些神模鬼样的蛮女就能勾了他们心肠吧?这还不如指望养蛊呢。”

    “金银铜矿赚头不够多?”

    “僧多粥少啊先生,再说了,北边成都来的,哪个不是打着捡现成的主意?先生能护我一时,还能护一世么?索性再开个妥帖财源算球,茶马道附近有个翡翠矿,这是个暴富的地界,若能得个千儿八百匹挽马,这事业就能做起来,到时候也能来武汉发卖石头。”

    老张顿时笑了出来:“好你个龙五郎,居然把捞钱说得这般清丽脱俗。也罢,总不能让你白走一趟,马呢,武汉的确有不少,莫说千几百匹,就是万匹也有,只是这一路前往滇地,怕是死伤惨重。你琢磨一个份子出来给马场,多少不论,能说动他们在滇地开个养马地即可。”

    “正有此意!”

    得了老张许可,龙昊顿时大喜,滇地半个养马场是不行了,但要说游牧,还真有不少坡地谷地。只是没有专业人才,那也是白搭,光靠自然繁衍自然淘汰,几百年也存不下几万匹马。

    在滇地搞个养马地,主要就是维持住一定的保有量,多多少少也是和陵稻种植一样,为的就是抗风险。

    只是这年头畜牧业饲养业人才都是金贵,皇庄“稼穑令”那可比一般的百里侯强多了。

    所以,想靠情怀就让人帮忙,这年头可能性为零,家国情怀也得看人啊。

    老张让龙昊从翡翠的利益链中分一杯羹出来,也是这个原因。

    “少待我去越马场的人,夜里去泡汤搓澡,正好把这事情办妥帖了。”

    老张一愣,啃了一口咸菜窝头,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叠澡票,“咳嗯,老夫有不少‘长久汤’的澡票,那里搓澡师傅的收益着实不错,你若是约人,便去咸宁市好了。”

    “我去恁远作甚?汉阳还有温泉,我不泡温泉,反而过江坐车几十里去咸宁市泡汤?”

    “让你去就去,恁多废话!”

    砰!

    一巴掌把澡票拍桌子上,龙昊顿时嘿嘿一笑,起身过来赶紧把澡票收好:“哎呀,长者赐不敢辞,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嘴上这般说着,龙五郎心中却道:这是甚地澡堂子,还有这般通天的门路。

第四十三章 胃口都不小

    整个剑南“采购团”规模不小,除了大牲口之外,还有各种作坊需要用到的零配件,以及各种风力器械,优质粮种、菜种、家禽家畜幼苗。

    除此之外,龙昊还要重新雇佣一批江南剑士,这几年武汉街头的流浪剑客少了很多,但是仗剑走天涯的读书人却是多了不少。

    有些在科举出仕和务实深造之间摇摆的寒门子弟,大多都愿意出去历练二三年,倒不是说吃饱了没事干,而是外出历练两三年,等于就是刷了个声望。

    典型就是西域的吴虎,原本只是过去刷声望,结果刷着刷着,就地当官,拔地而起,绝对是逆袭的典范。

    而且朝廷现在用人,很看长孙皇后的口味,长孙皇后现如今不爱用传统士子,底下官僚们自然是看准她的喜好,专门提拔那些在地方甚至是遍地有过实务经验的苗子。

    还别说,这种选材路数,有没有稳定朝政不知道,但财政是相当的良好。

    中央一应采买的猫腻,只要摊派下去调查,基本就没有不知道的,这些从微末起来的寒门子弟,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机会,又怎么可能畏惧区区权贵的恐吓?怎么让老板高兴怎么来啊。

    于是乎龙昊在江南和江北跑了大半个月,超额完成招募任务,不但剑南有了余力继续搞开发,还捎带给矩州弄了点人力物力,也是结了个善缘。

    “风力机器还是要多一些,梯田上修了塘坝,抽水靠唧筒是不太行,踩水车也费力的很。剑南山地多风,风力够用,能抽好几丈的水。”

    龙昊吩咐了随从去操办此事,这几天为了采购,很是胡吃海喝了一通,大半个月不是在烂醉,就是在烂醉的路上。

    苦不堪言,但再苦也得忍着,虽说他是掏钱的,可现在武汉的机子,真心不是什么买方市场。

    “使君,早前听说要开设西南都督府,怎地没了动静?”

    “不是没动静,而是这西南都督府的位置,现如今放在剑南,就有点不合适。”龙昊左右看了看无人,对几个随从道,“我从先生那里过来,听闻茶马道要广开山岭,怕不是要清一条真正的大道出来。骠国北地虽说山路艰险无比穷困,可这伐山开道的活计,又有甚么不好的?”

    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但因为常年跟诸爨打交道,六诏现在屁颠屁颠到处流窜,跟骠国干了好几回,没有唐朝给的家当,能这么轻松愉快?

    略作思量,就知道中央政府想要打通的不仅仅是茶马道到天竺的线路,也不是什么拓宽,而是想要碾死骠国,然后打通剑南前往天竺海的道路。

    这几年沿途开辟的补给站、屯田所,虽说都是商业性质的,可那些商帮商团,是为了什么来的?

    不是名贵香料就是名贵木材,什么金银铜矿一个不差,全部标好,还有新开发的翡翠矿,堪堪就在茶马道两侧星罗密布。

    原本想着西南边陲穷困潦倒,也没人手开发,但是让剑南汉蛮官僚偷人都大吃一惊的是,蕃地居然下来好几万人马,还特么都嘴里念叨着“太昊天子真伟大”,什么活儿都肯干不说,还什么人都敢砍。

    一通搅合,骠国北境直接被打崩,现在骠国零星残党,都是纷纷南下,顺着谷地、河道,前往河口地区。

    而河口地区,早特么几年前就发生了政变,整个国家就是傀儡,背后“广交会”的势力压根不会给骠国残兵败将什么机会。

    要是没有信号机,大概龙昊也不知道这些行情,但有了信号机,通信效率大大提高,情报纵使有迟滞性,但剑南在半年内拿到南海以及苍龙道的消息,就已经是非常的及时。

    龙昊选择这时候前来武汉,也是看准了剑南这时候可以“以小博大”,用少量的精英统治阶层,控制尽可能广大的地区。

    威逼利诱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但落实到根本,还是实力。

    什么实力?开元通宝多不多,手中刀子快不快,麾下小弟猛不猛……这就是实力,这年头的蛮夷,也听不懂什么洛下音关内话,秀一下肌肉,揍几个瘪三,这就完事儿了。

    诸爨愿意给唐朝带路,那当真是因为和某些羁縻州王八蛋长官比起来,龙日天吃瓜给钱啊。

    从来没有说横着脸用刀拍着瓜,然后还问“你这瓜保熟嘛”。

    六诏遭受的大问题,不是说唐朝如何在军事上镇压,而是一旦内部部落的奴隶流散到剑南官方手中,这些奴隶基本都能顺利完成转型。

    在六诏手中,奴隶真是奴隶,锁骨被串起来终日劳作,往往二十岁出头就死,鲜有能活到三十岁的。

    但这些奴隶一旦进入到了剑南道官方,尤其是龙日天手中,接受治疗获得调理之后,根据不同奴隶的劳动能力,分派不同的劳动工作。

    其中有一个最大的变数,就是奴隶身份得到官方清除。

    唐朝政府只要说不承认这个人是奴隶,那么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胆敢再把这个人当作奴隶。

    除了身份洗白之外,在完成政府摊派工作之后,所有“脱籍”奴隶都能自行开辟山地,只要干得动,开多少田产多少东西,都能给自己留一半。

    放眼全国,也是不可多得的福利。

    因为唐朝在大部分地区的农业税赋,都不止一半,比如河东地区,豆赋现在还是六成多,就是因为大牲口需要大量使用豆类。

    新辟土地虽然所有权不归属“脱籍”奴隶,但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使用权,这个有唐朝官方背书,效力相当强。

    于是乎,明明本质上来说,不过是六诏的奴隶转型成了唐朝的农奴或者劣等佃户,但还是挖了六诏的根基。

    更要命的是,唐朝都不需要动用什么国力,只是边陲州县的积累,就能通过“以本伤人”干挺西南六诏小卖部……

    和突厥牧业比起来,六诏小卖部连猥琐发育的机会都没有。

    谁叫西南地发现了大量金属矿藏呢。

    所以,龙昊的随员们奇怪西南都督府迟迟没有落实,但听了龙昊的解释之后,也明白过来,唐朝的胃口从来都是跟孙猴子戏里头的金箍棒一样,横竖就一句话。

    大大大大大大大……

    唐朝么,大就是美,多就是好,可以理解。

    “如此说来,使君将来倒是很有希望做程碛西第二啊。”

    随员们也不傻,现在龙日天怎么跑前跑后,还亲自跑恩师跟前问候,肯定不是为了去澡堂子爽两把搓澡按摩。

    现在朝廷稳住了河中地区的局面,随手在边角料地区找补点好处,一个都督府不过是小玩一把。

    而整个西南地区,谁能对西南地区最熟悉,还有不俗的业绩,谁就是都督府的扛把子。

    至于这个督府要不要落到实处,给不给兵部编制,都已经不重要了。

    西南地区划水,他龙日天还要兵部编制来玩,当真是白瞎了这么多资源这么多关系这么多门路。

    “六诏多有头人想要内附唐朝,他们倒是想得美,眼见着茶马道厮混不成,处处为唐朝围追堵截,这便要调转身来。嘿……”

    龙日天冷笑一声,“这帮给脸不要脸的杂种,不借他们人头一用,岂能作本朝冠军侯后列?”

第四十四章 红口白牙

    正月里挂了一阵“剑南风”,咸宁市“长久汤”也随之而热闹不少,一到夜里,泡汤的商帮商队话事人就让人赶着马车前去澡堂子。

    自打这里起了院房之后,有好些年没有这么多的大牲口齐聚。上一回还是做牲口市场那会儿,到处在修路,这里就修了圈栏。自从修通蒲圻县的官道之后,原本的牲口市场早就改头换面,二三年时间就把原先的痕迹抹了个干净。

    唯有一些弄堂、巷子的名字,还能找到旧日里的过往。诸如“马粪巷子”、“大牛角场”、“骡子弄”、“七个猪倌”……很能说明现在的街市曾经是干什么的。

    咸宁市的“骡子弄”原本是交易骡子的场地,有二十几家牲口行在这里立足,但当年的圈栏都是临时性质的,改建之后,自然就没可能让骡子占了人的地脚。

    等后来因为大兴土木,修通蒲圻县这条“汉岳弛道”之后,因为交通发达,物流兴旺,自然而然地就汇聚起了天南海北客商们需要的业务。

    “大牛角场”里买牛角,“骡子弄”里弄骡子。

    这是咸宁市的一句顺口溜,但牛角不是牛角,而是弓箭,装潢上乘的牛角弓就是用来装逼的。如今江南贵族出去浪,一把咸宁市“大牛角场”出品的牛角弓,绝对不丢份。

    至于“骡子弄”里的骡子……都是活生生的人,或者说,是模样精致皮肤细嫩的美少年。

    骡子是没有后代的,而“骡子弄”里的骡子,也是没有后代的。为了让自己的皮肤细嫩光滑赛过少女,操持特殊皮肉生意的王八蛋们想了不知道多少法子。

    在武汉,普通人世界观里的皮肉生意大体上还是非法的,想要拿到官方牌照,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再一个,即便是拿到了,能不能赚钱还是两说呢。想要让武汉的官僚,能够摆宴从谁家勾栏里请一窝上等婊子过来撑场面,难度系数着实不小。

    整个武汉真正有点销路的,还是“螺娘”这种大众快消产品。而“螺娘”是可以钻空子的,因为“螺娘”只在船上,且大多是受扬州都督府或者都水监或者钦定征税司管的,武汉一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骡子弄”里的骡子同样如此,因为官府来查,两个同性之人聊聊天喝喝茶,很合理嘛。

    至于抵足而眠啥的……汉昭烈帝跟关张二将不也经常一起睡?

    当然了,自比汉昭烈帝肯定有问题,那就不比,秉烛夜谈探讨探讨人生,畅想一下未来,不也是很合理很符合科学发展观吗?

    大雕萌妹什么的,喜欢穿女装……纯属爱好,纯属爱好啊。

    这些个借口找是都能找,但也没有做这种营生的档头、东主真的敢跟武汉官府硬顶,大多都是乖乖顺顺地服软。

    查的严就关门十天半个月,风头过去了,就再出来拉客;查的不严,那就是爽快认错,死不悔改……

    再怎么说,武汉终究不是什么智脑控制的社会,“人治”自然会有灰色地带,武汉和中央朝廷比起来,只是灰的程度低一点。

    其中再有什么利益输送,或者什么其它勾当,也难保没有人去铤而走险玩一把大的。

    不过因为“骡子弄”的存在,咸宁市的名声在外也更加响亮一些,某些口味独特的欢场老gay,千里万里也要来武汉玩一回……

    要不是怕被江汉观察使府抓典型给“严打”了,“骡子弄”一帮人,还真有点想把“骡子弄”做成长安平康坊那般的招牌。

    “五哥,可要叫几只‘骡子’过来耍耍?”

    “长久汤”的单间内,隔着围栏,有个成都来的年轻客商探着头,诡秘地笑问龙昊。

    “老子不好这口。”

    脸上盖着毛巾,整个人躺在泡澡桶里的龙昊回了一声,然后缓缓地把脸上的毛巾拿了下来,双眼因为醉酒变得通红,不过眼神清明,显然没有喝醉过去。

    “这光景要玩女的,那就只能找半掩门的。五哥可要点一个?俺认识几个少妇,甚懂风情,个中滋味,妙不可言啊……”

    “你看我现在这个模样,像是到了榻上能硬得起来的吗?”

    龙日天翻了个白眼,忽地从泡澡桶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只红布包过来,然后对隔壁的年轻人说道,“这等成色,成都能吃下?”

    噗通一声,那红布包被扔到了隔壁泡澡桶里,这成都来的小哥一愣,然后捏着鼻子沉到水里,把红布包捞了上来。

    打开一看,里头各有金银铜三个豆子,哪怕是银铜豆子,也是闪亮无比,显然还没有被氧化。

    “五哥有多少?”

    “问个屁,先生说你们卓氏在成都很有实力,你管老子有多少?难不成老子有一座金山,你们也能吃下?”

    作为一方大佬,虽然含金量低了些,但龙日天也的确算是个大佬。大佬们出来谈生意,又怎么可能只谈仨瓜俩枣鸡毛蒜皮?

    固然生意是锱铢必较,但地方巨头从来都是走大宗走量的,小打小闹根本没可能玩大唐无双这款游戏。

    “五哥那里,不是紧着武汉和两京吗?”

    卓氏的年轻人一扫之前的猥琐下流,此时姿态,很有商场精英范儿。卓氏不是不知道剑南发现了大量铜矿,还有零星的金矿银矿宝石矿,甚至还有一种黄白褐红的玉种,成都现在多有专做印章的大工,从剑南进口这种玉石来扩展技艺。

    这种黄玉行情虽然没有起来,但稳中有升是肯定的,毕竟颜色讨巧,深受贵族偏好。只不过想要去开挖这种黄玉,没有地头蛇帮忙,难度不小。

    “武汉和两京的份子,那是早有定额的,这是额外的量。”

    说这话的时候,龙昊口气极大,很是轻飘飘的模样,让卓氏年轻人有些吃不准,剑南到底弄了多少金银铜出来,成都是没谱的,但矩州能找到点痕迹,武汉则是肯定有总账。

    这额外的量,要承担多大风险,又或者能够卖多少人情进去,都不得不考虑。

    再一个,卓氏如果真要合作,得拿出能打动龙昊的筹码来。

    而龙昊现在缺什么?他不缺钱也不缺物资,独独缺人。

    “五哥果然霸气!”

    卓氏年轻人先捧了一句龙昊,接着面带微笑倚着泡澡桶,“要说野人,成都以外倒是不少,不过如今不比往年,有些手段用不上……”

    “休要说有的没的,你们卓氏能安置多少人过来,这金银铜玉就给多少份额。”

    “……”

    原本还有些踟躇的卓氏子弟,此时一看龙日天那副立刻日天的狗模样,顿时就信了龙日天确实手中有货,于是一咬牙,盯着龙昊:“卓氏可以先安置这个数过江。”

    伸出一只手掌,五指当空晃了晃。

    所谓过江,指的就是通过金沙江,也就是从蜀地进入滇地。这年头愿意过江的人极少,除非是悍匪或者是铁了心避世的,鲜有愿意过江讨生活之辈。

    见对方手掌在晃,龙昊眼皮都懒得抬,有气无力地说道:“五千?”

    “呃……五百。”

    “豆子还来。”

    龙昊直接懒得搭理,安置五百人过来有个鸟毛难度,五百人过来顶个屁用。

    “五哥且住,此事……此事容我回转客舍,同长辈商量一番,可好?”

    “少于两千就免谈,就这么回复。”

    打了个呵欠,龙昊抄起毛巾,又重新盖在了脸上,随后双臂搁在泡澡桶的边沿,整个人躺着,极为舒服。

    “五哥少待,我去去就回。”

    说罢,这卓氏子弟直接从泡澡桶里钻了出来,随手裹了个毛巾,直接就往更衣室去了。

    等人走了,便来了一人凑到龙昊身旁小声耳语:“使君,咱们手上并没有多出来的份额,到时候卓氏当真应了下来,该如何回复?”

    “回复甚么?老子拿了他们的人去挖矿,挖出来不就有多出来的份额了吗?”

    “……”

    这可是凭本事空手套的白狼。

    。m.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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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