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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淡定

    “弘忽,京城传来的消息,已经确认。”

    “噢?怎么说。”

    白马洲上,换了袍服的突厥人极多,实际上千几百年以来,也只有中国在服装上进行了形制确定和改造。突厥人踩着芒鞋穿着沙滩裤,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单膝跪地行礼之后,身材精瘦的突厥汉子躬身道:“大哥确实在东京,而且和太原温氏的嫡女在一起。”

    “唔……”

    银楚眉头微皱,中国有大族不足一百,这不到一百数量的大族,就是汉末以来的名门世家。尽管太原温氏不如五姓七望那么名声响亮,但也是地方豪门。

    贞观二十五年的现在,突厥军事将领或者归降的突厥豪帅形成的新贵族,影响力和实力,根本没办法和现在的中原大族相提并论。

    依附在皇权上的特点很明显,壮大容易,覆灭也容易。

    “阿郎只说大哥二哥出去历练,不曾想,竟然是去了东京。”

    梳了发髻的银楚站起身来,缓缓地走了两步,又问道,“你在东京所见,大哥行事,可有阿郎暗中相助?”

    精瘦的突厥汉子想了想,很有把握地摇摇头。

    “那就明白了。”

    似乎是松了口气,银楚点点头,“下去吧。”

    “卑下告退。”

    倒退着出了门,突厥汉子这才转身离开。

    等人走了之后,史银楚才回到中庭的小花园,此时张辽正在凉亭中练字。教授书法的,正是曾经的新罗女王。虽然挺着个大肚子,但新罗女王很有母性地陪着张辽练字,时不时还会纠正一下。

    “金姬。”

    “殿下。”

    “有一事不决,正要寻你相商。”

    “殿下是为大哥而来?”

    “噢?”

    银楚有些意外,看着新罗女王。

    “昨夜阿郎提起过大哥的事情,说是今日会有人从江阴过来。”

    “原来如此,今日会有人过来么。”

    听到金姬所说,史银楚露出了一个微笑,上前轻轻地摸了摸张辽的脑袋,“那就无事了。”

    “殿下所言甚是。”

    此时,汉阳城中,张德难得请了个假休息,穿着大裤衩和T恤,踩着木屐在城内通渠岸上钓鱼。

    一旁李芷儿躺在沙滩椅上,鼻梁上架着墨镜,巨大的遮阳伞让她不至于受阳光直射。躺椅旁还放着一只茶几,随手可及处,就是冰镇的果汁,银制的吸管自带折角,用起来相当方便。

    “啊……呵。”

    打了个呵欠,淡定的心态钓鱼,时不时就让人慵懒犯困。

    “你怎么想的?”

    “甚么怎么想的?”

    “大哥的事情。”

    “青春期是这样的。”

    老张眼皮耷拉着,根本不在意,“谁还没个中二时候。”

    “你说点老娘能听懂的!”

    最见不得他这种态度,李芷儿抓起冰桶里的几颗冰块就砸了过去。

    “我的意思就是,谁还没有自以为长大的时候?反抗一下娘老子,很正常。至于说家里有人想要更进一步,那也说明有上进心,是好事啊。当然了……”

    张德别过头看着李芷儿,“只要不被老子打死。”

    话音刚落,浮标上浮躺下,张德随手抬竿,一条小鲫鱼挂在上面。取了鱼直接扔回通渠,重新挂饵的当口,老张对李芷儿道:“老子还能指望谁都跟着我走不是?言出法随,那不成神了?”

    “你就不怕真的父子相残?”

    “相残个屁,谁有资格跟我相残?你家二哥都没资格。”

    老张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由他去吧,京城那个地方,菜鸡互啄。”

    “菜……你!”

    气归气,但李芷儿内心也在暗爽,至少儿子没事儿,老公依旧棒棒的。家庭依旧是和谐的,仍然是美满的,真好。

    好个屁!

    一想到张沧万一被温家的小骚蹄子拐到一条不归路上,李芷儿就咬牙切齿,她当然不会觉得儿子想要反抗老子是儿子的错,肯定是别人带坏的,必须是有人诱惑的。自家儿子多完美啊,怎么可能犯错,怎么可能有小黑点儿。

    “好了,你也别紧张,我还没冷血到看自己儿子有反抗精神就打死他。有点野心也好,少时无有英雄梦,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年轻气盛才是道理,年轻不气盛,那还是年轻人吗?”

    说话间,兰姬正端着剖好的香瓜过来,正要放下,却见张德一本正经地问她,“兰姬,你这瓜保熟吗?”

    “嗯?”

    “你又作怪甚么?你这是哪里的方言?”

    “长安本地话。”

    “……”

    跟张德处久了,兰姬也明白老张的脾性,在武汉待得也很舒服,此时也没有了在隆庆宫中的拘谨小心。很是愉快地拿起一块香瓜,递给了沙滩椅上的李芷儿:“殿下,吃瓜。”

    “多谢。”

    李芷儿接过香瓜,一边吃一边皱眉思考着,儿子在京城被一只骚狐狸勾了去,已经很烦心了。虽然现在老公没打算追究儿子的“愚蠢”,可就怕“愚蠢”的儿子在“愚蠢”的道路上狂飙。

    尤其是,那只温家的骚狐狸还打算勾引更多的狐狸精给儿子,这真是……太好了。

    没办法反对啊,既然老公都没打算追究,那凭什么不把杜楚客的闺女给拐走?到时候自家儿子就有杜氏这座山头。

    李芷儿还寻思着,将来要是机会允许,房谋杜断全他娘的给集齐了,到时候二哥二嫂还有老公死了也不怕……

    有点心虚地瞄了一眼正在钓鱼的张德,老张因为手拿了鱼饵的缘故,吃瓜是兰姬坐在那里喂着吃的。

    一看这景象,李芷儿当时就不心虚了!

    老娘在江阴守活寡,你他娘的在武汉这么爽,凭什么啊。

    咔嚓!

    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香瓜,内心虽说还是有点小纠结,但最担心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张德这里得到了想要的,李芷儿打算找坦叔好好谈谈。

    只是此时在汉阳城东,张鄂有些不舍地拉着何坦之的手:“阿公这是要去哪里?”

    “去一趟京城,在家里要乖一点,课业不能落后。”

    “嗯,阿公放心。”

    “过些日子老夫就会回转。”

    “嗯。”

    告别之后,坦叔钻入马车,然后对赶车的五郎道,“开溜。”

    “嗯?”

    “开路。”

    “嗯。”

第二十二章 非主流殖民

    “跑了?”

    “老叔说是要去见见老弟兄,就带着五郎出去了。”

    “……”

    原本很平静的李芷儿,这会儿却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情陡然就糟糕起来。那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简直了!

    “哈哈哈哈……”

    听说坦叔出去散心,老张乐得哈哈大笑,搂着李芷儿笑道,“算了算了,老叔也有想法,何必计较。”

    “总不能让大哥误入歧途!”

    “十八岁了,再怎么误入歧途,还能有多歧?”

    言罢,老张带着李芷儿到了汉阳站,“汉安线”的车站,已经初具规模。此时站台露天仓位比较多,毕竟主要目的是运输物资。客运是添头,在千几百年的漫长时间中,鲜有靠运人赚钱的运输业。

    哪怕进入了航空时代,也是如此,物流重头戏。

    在老张非法穿越之前,唯有国内高铁的实现了长期盈利。而航空客运的利润,并不在客运本身,而是在增值服务上。

    所以“汉安线”即便有客运,也只是属于添头。汉阳站自然也就没必要秉承“以人为本”的精神,把车站修成洛阳宫规模。

    “蒸汽机车呢?”

    “正在调试,稍等片刻就是。”

    “现在能拉多少货?”

    “过汉水一段,试运行列车大概就是拉六百石的货,比快马传递都要快。”

    “好。”

    安平公主连连点头,脑海中大概有了印象。单次六百石可能还比不上一条老船,可效率高了不知道多少。

    比如很多常州苏州的物资,可以直接通过铁路集中在上海镇,就不需要再通过各种车马,从不同地方转运集中到江阴。

    仅从损耗角度来看,也是划算,而且按照现在的铁路造价来看,常州苏州也承担得起。只要货物充沛,从江阴到上海镇这一段铁路投资,五到十年就会回本。远比武汉这里的条件好得多,亲眼看到和通过书信描述,差别还是很大。

    原本李芷儿还有点犹豫,此刻跟着张德踏上列车车厢,伴随着车厢平稳启动,她是瞬间就没有了犹豫。

    “这次返回江东,我会前往苏州一趟,跟长孙无忌见面。”

    “噢?为了铁路?”

    “主要是为了铁路,毕竟想要在修路,由他出面主持大局,更加容易。”

    “这老货要是插手,那可是雁过拔毛。你舍得?”

    说话间,兰姬过来开了一瓶葡萄酒,甜葡萄酒非常合中国贵族胃口,略微抿了一口,李芷儿有些诧异:“你这葡萄酒,不错。”

    “武汉本地产的。”

    “葡萄园也成了?”

    “比桑林也不差多少,新辟梯田想要让人上去种点粮食,那是千难万难。种了经济作物,就有了奔头。葡萄采摘工的工资不低的,每年京城恁多葡萄酒、葡萄干,你当是天上掉下来的?”

    葡萄园和猕猴桃是混种的,此时的猕猴桃酸味很重,几经选育,酸度并没有降低,但是糖分增加,口感自然是非常吸引人。

    只是哪怕猕猴桃,也主要是制作果酱或者蜜饯。

    实际上整个贞观朝现在就是普遍嗜甜,毕竟贞观二十五年,还活着大量一辈子没吃过白糖、蜂蜜的人。

    咸,代表生存。

    甜,则是富足。

    哐哐哐哐的机车声音很吵,即便有隔音手段,但也有限。

    而张德也没打算好好地提升隔音效果,因为他现在有了耳鸣,就算隔音也爽不到,那就大家一起没得爽。

    当然实际上隔音效果好的车厢也有,内厂用了大量压制的棉花,做成了一种折叠起来的混纺棉板,这种混纺棉板放置在木制夹层种,在外面包裹一层铁皮,基本上就没有太大的噪音,效果很不错。

    内厂的工科狗们,都打算等“汉安线”完事儿之后,他们就专门给班组列车加上这么一节“豪华”车厢。

    “说起来,王万岁那里蜜饯需求也是极大,倭地豪帅倒是会享受。去年赎买倭奴,有两成多都是用蜜饯充抵,看来倭地经略,再有一段时间,就能明朗。”

    “听你来信说起过,江东愿意殖民的有恁多?”

    “毕竟承诺了土地,如今江东耕地,小户已经不多。手中只有田骨,把田皮让出去的农家,只苏州常州,大概就有四千户以上。”

    “四千户……那就是两万人以上。”

    “不错。”

    “选择殖民的呢?”

    “不到两成吧。”李芷儿又抿了一口,“毕竟在苏州常州做工,只要有工位,就不怕赚不到钱。”

    “唔……”

    “这不到两成的人,大多都是壮年,眼界放得长远。朝廷毕竟没有正式讲甚么殖民圈地,这些话,都是江阴地面上私下的承诺。”

    “噢?这就厉害了。”

    老张连连点头,这不到两成多的壮年,眼光的确放得长远。这必然是经过思想斗争,才做出的决定。

    要知道现在出海,风险依旧重重,船沉人亡时有发生。加上水土不服,到了倭地适应不了艰苦的环境,加上高昂的生活成本,很容易就抑郁致死。

    为何倭地明明贫瘠,但生活成本高昂呢?因为按照江东普通百姓人家的生活标准,在倭地是典型的贵族水准,只一个白米饭不愁,很多倭地小国的底层贵族也做不到。但在苏州常州,这属于非常普通的水准。

    而倭地因为农业技术农业设施的条件限制,单位亩产相当可怜,差不多就是维持在一亩八十斤左右,好一点能超过一石,两石以上那都是顶级贵族的田产。

    现在唐军在倭地的驻军,都跟朝鲜道轮换了十几回,可想而知当地的艰苦。

    若非金银铜实在是香,唐军根本没有那么高昂的士气。

    所以说,能够在这样的种种不利因素下,选择相信江阴方面的私下承诺,足以称得上厉害。

    倭地现在的状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苏州常州宣传,对于苏州常州有雄心壮志或者眼光长远的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个机会。

    当然最好的机会是前往天竺,但天竺太遥远不说,瘟疫闹了几年,这个相当吓人。于是前往倭地,就是一个立地翻身的大好机会。

    倭地本土势力经过了几次洗牌,王万岁、唐军、扶桑诸国大贵族,连续几波攻伐,不但清出来大量贱民被贩卖到唐朝。因为扶桑本土底层统治的瓦解,“无主之地”的数量,就相对增加,江东的人不去,山东的人也会去,朝鲜道的人也想去。

    只不过这年头不是说你怀着一颗冒险的心,就能劈波斩浪的。

    得有人把你运过去,而江阴几乎就是直接掌控着最大规模的船队,对江东泥腿子来说,这算是为数不多的“福利”。

    “殖民合法一事,你打算甚么时候上疏?”

    “我上疏个甚么?有李奉诫和王万岁呢。”

    老张笑着摇摇头,“我说个甚么,现如今都是搞得心惊肉跳,还是不要横生枝节。李奉诫、王万岁、程处弼,在朝廷看来,说话都要好听得多。”

    原本老张想着,就江东那里的物产,愿意出去冒险的人,有个一两千,那就很好了。没想到居然有四五千,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实际上在武汉现有体系中的殖民,和张德非法穿越之前的殖民,还有很大的区别。

    非法穿越之前殖民,主要是为了经济掠夺。

    但是在武汉这个体系中,或者说张德的有意安排中,经济掠夺是远远地跑在了殖民前头,帝国四处经济掠夺的套路已经非常的成熟,根本不需要民间的力量。

    因为帝国人力资源在这个时代来说,相当的丰富。

    所以,此时进行的“殖民”,更多的是享受经济掠夺之后的“权利”。而按照张德这么十多年构建起来的政策惯性,这些享受“权利”的人,都要为之付出“义务”。

    这个“义务”,就是生育。

    当年一只羊一只狗换你一个儿子女儿,同样的,想要在殖民地享受土地产出,就不是一只羊一只狗可以衡量的。

第二十三章 伪科学

    社会总人口总资源的不同,使得贞观朝即便已经有了三千多万人口,可要说自然而然地,就引发这个革命那个革命,无非是痴人说梦。

    梦里什么都有,做梦是唯一讲道理讲逻辑的。

    因为现实从来不和你讲理,路人皆知的道理,即便再怎么合理,可能反应在社会现象上,它就是扯淡,就是出乎意料,就是不发生……

    唐朝不是逼仄的小岛,不是四面环海,不是土地亩产只有八十斤,不是不变就一定会死。

    生长于斯的黎民百姓而言,中原太拥挤了,那就去江淮;江淮太拥挤了,那就去荆楚;荆楚太拥挤了,那就去吴越;吴越太拥挤了,那就去岭南。

    岭南的荔枝多好食,岭南的甘蔗真美味,岭南的大象粗又壮……

    这里那里,中国总有退路。哪怕上古先民的失败者,往山里一钻,每逢三月三,照样有力气出来唱山歌,饿不死的人,才能唱歌。

    即便老张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这么多年真正带着点“资产阶级”性质的跃动,也不过就是两件事。

    一是巨野余孽,二是进奏院的成立。

    但这二者,巨野余孽的本质,是投机客们的最后疯狂;至于进奏院,不过是“货卖帝王家”的新战场。

    离了皇帝爸爸,绝大多数知识分子都会窒息,都会死。

    饶是唯张德马首是瞻的李奉诫,也绕不过这个宿命。至多对皇权敬畏之心低了那么一点点,但这种对皇权的“藐视”,不过是觉得“李唐失其德,自有神人居之”,依旧是“尧舜失德,XX继之”的套路。

    非是老张没有进行精神文明的建设,又或者缺少了更先进的指导思想。而是在贞观朝现有的生产力条件下,张德能给的,李唐能给,世族也能给,甚至豁出去拦路抢劫,杀几个蛮子,什么都有了。

    横竖都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凭什么跟你玩“张公不出,苍生奈何”的戏码?

    老张非法穿越之前,有句话说得好,叫做“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只不过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大抵上,也就是雪亮的,主要作用,就是看戏看风景,其余用场,那是一概都没有。

    戳了人民群众一刀,那雪亮的眼睛,也不过是看着刀或是快或是慢地戳过来,这里戳戳那里戳戳,偶尔刀换成了电锯。滋滋滋滋作响,那雪亮的眼睛,依旧只是看着,这里切一条大腿,那里切一条胳膊,看着往外滋血,雪亮眼睛看得贼清楚。

    在这个普遍都是“小有产者”的时代中,念叨什么“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老张还不如直接找李奉诫天天搓麻将。

    因为小霸王学习机是铁定没指望了。

    “社会学果然是伪科学啊。”

    梁丰县子的忧郁,在“无尽的八月”跟前,对江东那四五千号愿意出海冒险殖民的老铁,也只能感慨这么一句话。

    江东老铁失去的是家乡的“枷锁”,但会赢得扶桑的几百亩地、一片山头、好几个奴婢、数量可观的生育补贴、五年以内的税赋免征资格、五年以内免收的安保费用……

    嗯,离赢得整个世界是差了不少距离,但江东的老铁们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

    有些早年读过书,可能家道中落的老汉,文绉绉地跟家人告别之后,在长江口当时就赋诗一首:“此去扶桑,我就想多入几个女人。”

    江阴县令张大安对此大加赞赏,当时就给了批复点评:生男生女都一样,人多力量大,人多就是好事。

    非主流殖民短期内也支撑不了十几万或者几十万的庞大人口规模,因为不管是政策面还是经济面,成本都相当的高昂。

    江东能挤出这四五千人,既有江东本身能力有限的缘故,也有张德人为调控的原因。

    分批次排队入倭,江东这里能挤出四五千人,等安定下来,大概也是十几个月之后的事情。

    往后山东、河北、朝鲜道,同样又能挤出一些人口,因为这些地方的情况和江东差不多。

    尤其是山东,因为直隶近畿的存在,此时的山东,和之前人们观念中的山东,已经发生了偏差。贞观二十五年在江湖上的“山东”,已经变成了泰山以东的狭窄地区。

    丘陵地区大量隐匿的人口因为社会环境、市场变化被析出,他们的去处,早年就是王万岁、杜构在操作,现如今,真正成熟的入倭路线,其实就在登莱。

    因为海洋作业衍生出来的大量行业,劳动力缺口逼迫着丘陵地区进行土地兼并。又因为丘陵地区的土地产出相对低下,朝廷粗放式的管理之下,即便是有永业田,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看着杜构多年以来操纵。

    于是山东丘陵地区,往往很大一片丘陵土地,其田骨可能还在某些小户手中,但是田皮尽数落入各种社、会、号等等中大型商业组织手中。

    而这些中大型商业组织,往往又是各个豪强、世族、皇族、外戚乃至官吏参股。

    也就是说,为了保障海洋作业衍生出来的各行各业,比如海盐、海贸、海洋捕捞、养殖、造船、维修等等,权贵以及权贵的走狗们联合起来,制造了大量失地农民或者失地人口。

    这些人口在以往没有退路的时候,自然就揭竿而起。

    但是杜构、王万岁经营多年,登莱地区已经能够自我造血,对劳动力的需求已经能够满足吸收大量失地农民或者失地人口。

    于是乎,传统所见的农民起义,或许消息逼仄的小县城可能还有,但是大规模的暴动,却是消失了。

    即便还有大量的失业失地人口,因为海洋运输业的发展,加上朝鲜道正式成为帝国的版图,成熟的劳力输出路线,就这样发展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如果江东那四五千老铁不愿意出海冒险,自然也有替补的原因所在。

    老张这条非法穿越的工科狗,越是被社会学按住脑袋在地上摩擦,也就越感慨,这社会学……真他娘的是伪科学。

第二十四章 刷新认知

    离“无尽的八月”还有一段时间,此时湖北没有总督老大人也有好几个月,因为总督老大人邹国公张公谨爱上了“女儿国”,公开放话:此间乐,不思楚。

    让侄孙给自己搓背,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你小子,来就来了,怎地不跟老夫知会一声?你可知道,你小子差点害死你叔公,还好老夫天生命好。”

    老帅哥在那里抱怨着,确认张沧身份的时候,老帅哥差点抽刀砍死那几个何坦之派过来的徒子徒孙。

    人生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

    要不是一开始老婆就误会了,他真是要被臭婆娘狠狠地修理一番。

    “本就是历练,若是前来拜会叔公,岂不是前功尽弃?”

    “你现在跟温二的亲闺女搂搂抱抱亲亲的,就不是前功尽弃?呸!便宜那瘟牲了。”

    “……”

    趴着的张叔叔感觉到张沧的手指顿了一下,老帅哥又稍微缓和了一下气氛,“老夫没有说你勾女不好啊,那小娘子老夫呢也见过了,不错,是个有能力的。只是,不可为妻,记住,不可为妻!”

    “记下了。”

    “老夫不是让你记下,这是老夫作为一个长者……唉,算了,她母亲是公主,你母亲也是公主,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

    张姓搓背小哥的手指又顿了一下。

    此刻知道张沧和温柔勾搭在一起的人并不多,至少温氏内部并不清楚,温七娘和张大郎滚床单的时候,温五也累得不行,早早地睡了。等到日上三竿,张沧和温柔早早开溜,离开了金墉城,这就等于说成了个“悬案”。

    温五回转旌善坊,也不能够信口开河,他甚至不能说怀疑七姑娘跟野汉子滚了床单,有什么想法,都得压在心里。

    再说了,他收了钱。

    再说了,他还想去“女儿国”赎买一个女婢。

    再说了,主人家怎么浪,他温五只是负责打打杀杀的,又不负责安胎养身,当没看见就行了。

    何况张大郎又没有用强。

    “说起来,你这‘女儿国’的场面,还真是不小。”张公谨夸赞了一句,张沧还有点小得意,结果老帅哥又来了一句,“总算有点你家大人的道行了,虽然还差得远,不过比别家不成器的,那真是强了不少。”

    “……”

    “怎地?还不服?”

    感觉到张沧按摩背脊都不上心了,张公谨哪里不知道着小子的想法。趴在那里优哉游哉地说道:“你家大人当年一把火烧了十多万贯,那可是二十年前的十四万贯,十四万贯,呵……都够弄死伏允三回的。你这‘女儿国’,要是没李恽、李元庆,能成甚么大事?”

    “叔公……”

    “好好好,不说,不说。好好按。”

    老帅哥言罢,“夜里去老夫府上吃饭,不远,也在南城。认识路?”

    “认识。”

    “这阵子呢,只要不惹事,也没人来寻你晦气。二圣要去西京,你这种小虾米,也不会太过在意。再者真个确认你身份的,其实不多。”

    “是,沧记下了。”

    “还有,这几日老夫见‘女儿国’外头好些个青皮,似是在南市那边混的。怎么,有人来捉弄你,想要敲上一笔?”

    “倒是没有。”

    张沧摇摇头,犹豫要不要把自己收了南市青皮的事情说出来。

    却听张公谨道:“你有钱有势的,何不把附近的青皮都收了,免得跟苍蝇一样到处乱窜。这些杂碎,也不是没有用场,当年攻打洛阳的时候,入城近战,要不是有熟门熟路的小畜生带路,这王世充也不是那么好杀的。”

    “呃……”

    原本张沧觉得这个档次有点低,没曾想张公谨的想法倒是别致。

    “叔公,街市上的青皮,大多不事生产,又无甚技能,要来何用?”

    “你当情报是天上掉下来的?当年‘千骑’再如何能耐,一个人还不是当一个人用,打探消息这种事情,就是个笨办法,全靠人。这些个街面废物,用来敲诈勒索,固然是太过不上台面,可要说打探消息,却是别有门道。”

    见多识广的张公谨跟张沧说起了两朝的故事,“北周以来,举凡重镇,大多都有皇帝亲信太监。这些‘内相’固然是神仙中人,可以不食烟火。但太监们下面,还有一堆的徒子徒孙,这个大使那个大使的,没有油水,谁给你卖命?”

    张叔叔悠哉悠哉地说道:“当年王世充称帝,宫中阉人,多有喜欢前往洛南耍钱的。那些个阉人乡党,便能时常从他们手中淘换来消息。这一条宫闱密文,兴许一钱不值,兴许价值千金,看你怎么用……”

    说到最后,老帅哥的语调,竟然颇有点意味深长。

    张沧嘴角抖了一下,顿时觉得这个英俊潇洒的叔公老大人,绝非是平日里人们所说的老好人一个。

    这“阴私”勾动的门路,都是阴损的角度啊。

    而且还非常安全,纵然当老板的查到了哪个地痞流氓,随手杀了就是。街市上的青皮,什么时候还少了仇家?说不定杀了青皮的人,可能就是因为祖传的宝刀被人调戏了呢?

    这很正常。

    老帅哥的话,打开了一条全新的思路。

    尤其是,现在老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四夷怀德碑”用来冲喜的痕迹太过明显,要是能掌握消息……

    “不过这些都是小道。你要学你家大人,宫中两任大监,跟他都是忘年交。现任大监康德,他翻修洛阳宫,还是你家大人帮的忙,这才上位成功。康德能够成为内臣之首,又因为前任史大忠的举荐,而史大忠在长安的宅子,还是你家大人帮着装修的。”

    至于长乐公主跑去幽会张德,史大忠就在旁边盯着,都不用多说。

    “……”

    刚起了点念头的张沧,顿时不想说话,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自己的老子,好像一无所知。

    本以为在书房中看到学到的,就是自己老子的“真实”,然而此时此刻,张公谨的只言片语,竟是有点让他不能接受……

第二十五章 西京

    长安,因为皇帝皇后的到来,曾经的都城再度换发了“生机”,街市短暂爆发出来的繁荣,超出了很多“老长安”的想象。

    “那就是隆庆坊了吧。”

    “是隆庆宫。”

    “对对对,隆庆宫,当真是大气磅礴。”

    有人小声地吐槽僭越之类的话,可隆庆宫对外宣传你的主要属性是教育。

    认不认都是教育,教育这个事情多大啊。再说了,隆庆宫规模越大,影响力越强,朝中大佬们反而越欢喜。

    尤其是教育部总理大臣孔颖达,他巴不得多来几个公主亲王效仿长乐公主,这里那里天南海北地盖学宫。

    盖得越多,他教育部也就越强。

    哪怕没有凭借教育部的特权来敲诈勒索,其中的声望影响,就这么摆放在那里。

    “卢国公来了。”

    “收声。”

    “程将军跟卢国公……”

    “闭嘴!”

    程咬金和程处弼之间的关系,不敢说仇人,但父亲亲情肯定谈不上。

    此时,卢国公笑呵呵地走到了一个少年跟前:“尚贤,许久不见,倒是又长高了不少,快赶上大父啦。”

    “大父安康。”

    “好、好……”

    摸着少年的脑袋,程知节恨不得周围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的孙子。

    一辆巨大的豪华马车中,有些疲惫的李世民看到了窗外的状况。笑了笑,转过头问老婆:“观音婢,那小郎可是程伯献?”

    “正是处弼长子。”

    “竟是这般大了,处弼付出很多啊。”

    “二郎当真要封他‘冠军侯’?”

    “有何不可?”

    李世民淡然自若,他虽然身体大不如前,可思维并没有衰退。封程处弼一个“冠军侯”,既能彰显武功,也顺势抬高了自己的地位。

    “汉皇”这个头衔,需要一圈又一圈的光辉光环来加持。这些光辉光环,可以是自己的能力,也可以是鹰犬爪牙们的功绩。

    “冠军侯”,足够了。

    “二郎的这个‘冠军侯’,可比武帝的‘冠军侯’嗜杀多了。”

    关于程处弼在西域干得勾当,中枢是一清二楚的,敦煌宫传过来的消息,还是裱糊过的,假是不假,但肯定要粉饰一下。

    攻打且末一事,程处弼手段之残酷,是唐军征讨四方不臣以来,最极端的一次。只是效果出奇的好,也让敦煌宫方面,坚定了“蛮夷畏威而不怀德”的信念。

    敦煌宫上下在这个共有信念基础上,算是统一了共识。至于捞钱赚军功,都是顺带的事情。

    “观音婢,你须记住,鹰犬爪牙,不怕它们杀人吃人,就怕它们温文尔雅,宛若名士。”

    长孙皇后听了李皇帝的话,若有所思,微微点头。

    她用人没有丈夫那么大开大合,很多时候都是“使过”的手段。虽然这也是李皇帝的基本操作,但实际上李皇帝并不介意爪牙鹰犬们的“功过”,“使功”还是“使过”都是表象,“用之以能”,才是内核。

    手下可以无德,可以无才,但不可无能。

    程处弼是个杀人魔也好,是个食人魔也罢,对李皇帝而言,他打下了大大的一片疆土。不但打了下来,还能从那里收保护费,这就是能力。

    至于“尾大不掉”的风险,作为君上,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尾大”,没有“尾大”,何来伟大?

    “朕现在封他为‘冠军侯’,假以时日,他为天竺大都护之后,你再给他封公。”

    “二郎……”

    “记下了?”

    “嗯。”

    原本李世民是不打算经营天竺,实在是山高水远,道路艰险。不管是走哪条路,不是千里戈壁,就是茫茫雪原,再不就是虎豹豺狼出没的“茶马道”,那里一年到头,只有几个月时间可以走人。

    陆地上的条件,相当艰苦。

    至于海上漂泊,同样要看洋流和季风。虽然现在的航海技术,已经能够保证全年通航,只是其中艰难,较之陆路还要残酷得多。

    然而蒸汽机改变了李董的想法,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到底是个扩张的大公司,三千万人口,根本不够用。

    事到如今,再去后悔,或者再去想如何除掉张德,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实际上他也清楚,张德每年遭受的刺杀,并不比他少。

    而他更加清楚一件事情,这些刺杀,没有哪一次是他授意的。

    这其中蕴含的意义,他实在是太清楚不过。

    想通关节之后,哪怕对李唐皇族的未来,他并没有抱有强烈的“万世一系”念头,可自己的“千古一帝”,那是跑也跑不掉。

    震古烁今的“千古一帝”,后世不管出现什么样的朝代,注定绕不开他。

    哪怕贞观朝英雄辈出群英荟萃,所有的中心,一切的光荣,都是他李世民的。

    至于张德,或许他死后,新朝初生,大约也就是贞观朝的宇文恺。想要头顶“张子”传道天下,大概还是要熬上百几十年千几百年。

    假如后来者,还没有良心泯灭的话,大抵是如此的。

    “二郎,天气热了起来,到时程处弼面圣,可要另择场地?”

    “不必。”

    李世民淡定地笑了笑,“朕还没有到那个地步。真到了那一天……观音婢,朕会提前跟你说的。”

    长孙皇后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李世民的脸颊,她的丈夫,少时成名,乃是有名的英豪。一路征伐搏杀,才有了二十五年“贞观盛世”。

    这旷古未有的壮举,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残破河山洗刷一新,从乱世到治世到盛世,不过是二十年奋斗。便是两汉英杰,又有谁做得到?

    “二郎,京城流传张德长子在京,可要见上一见?”

    长孙皇后收拾了起伏的情绪,寻了个话头,问李世民。

    “‘女儿国’的张沧?”

    “不错。”

    微微点头的长孙皇后突然发现,自己丈夫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许久之后,李世民开口笑道:“此子命大,朕想起当年‘飞骑’探马失踪一案,至今未破。如今回想往事,怕是当时安平就是在生养张沧。”

    很是放松地吐了口气,李世民看着窗外的人山人海,便道:“那就见见他,召他前来长安吧。”

第二十六章 好姐妹

    为了“四夷怀德碑”一事,京城要比往日轻松了一些,连人畜粪尿都少了不少。大喇喇几万人走动,也只有皇帝才有这样的资格。

    大概也是因为没了皇帝镇压,南市也比往日更加活泼。多了不少出来走动的小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被关的狠了,这光景出来,都一个个跟疯了一般,几乎要把南市数得上的店铺买个遍。

    “哎呀,这天当真是热了起来,不过好生痛快,许久不曾这般快活了。”

    “芝娘是长久藏在家里,不爱出来走动,这才如此。”

    “总不能都学长孙大娘子吧。”

    几个小娘去了南市的一家冰室,这里是为数不多有雅间可以吃冰的地方。二楼雅间的仆役,清一色都是新罗婢,也更让她们安心。

    这光景冰室门口停了几辆马车,跟从出来的护卫和仆妇,也是抽空休息了一下。

    “哎,柔娘,听说着冰室有了新东主,可是真的?”

    “嘻嘻,我看芝娘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坐在温柔另一侧的少女冲着问话的小娘挤眉弄眼,让人顿时霞飞双颊,一脸的羞恼。

    “去去去,这有甚么,难不成,只许男人私底下点评女子。不许女子反过来么?”

    又有一个少女开了口,然后好奇地问温柔,“七娘,我听我二哥说起过,说不适换了新的东主,而是‘女儿国’老板参了份子?”

    “这我哪里知道?”

    温柔翻了个白眼,“我阿耶最恨姓张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问我等于白问啊。”

    “这可说不准,我们里面,就你去过‘女儿国’,万一你看人家张大哥英武不凡雄壮威猛,顿时就爱上了他,这也未可知啊?”

    “呸,一个搓澡汉,有甚看头。”

    拿着长长的银勺,温柔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哎,七娘,你总归是见过他的,说说看,长个甚么模样?”

    旁边的小娘胳膊顶了顶温柔,眼睛里全是好奇。

    最先问话的那个小娘,也是脸蛋微红地挖了一勺绿豆冰沙,低着头仿佛专心吃冰的模样,其实耳朵竖起来,生怕漏了一个字。

    温柔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翻了个白眼一副很无奈的模样,然后说道:“那厮身材长大,身手极好,五叔是甚么身手,你们是知道的吧?五叔在他手上,不是一合之对手。”

    “真的假的?!五叔可是在河北道河东道行走过的!”

    “骗你作甚?要不是五叔没打得过他,还能赔恁多钱。”

    “也是哦。”

    吃着绿豆冰的小娘听了温柔的话,顿时眼眸闪烁,像是闪光一样,竟是美滋滋地挖了一大勺冰沙在口中。

    然后冰的额头发痛,忙不迭地手握成拳,然后打着额头。

    “……”

    “……”

    “芝娘,你今日怎么怪怪的,吃冰吃得这般凶。”

    “我……我……我就是许久没吃冰,这、这才吃得莽了些。”

    “嘻嘻,我看不是吃冰吃得莽,是想汉子想得莽。”

    “好啦好啦,说起来都是忘了,芝娘,前几日借你的书,得还给别人啦。可别忘了。”

    “不忘、不忘。”

    芝娘连忙抬头,对温柔说道。

    “七娘,甚么书?”

    “啊,还能是甚么书。怎么,你想看道德文章还是子曰诗云?我家可是一大堆,多得是。”

    “我才不要看呢。甚么?讲甚么故事的?”

    “对啊七娘,甚么故事的?这几日看了一本很厉害的,《李淳风三戏白牡丹》,哇,好厉害的……嘿嘿。”

    有个小娘笑的鸡贼,掩着嘴跟身旁的同伴小声地说了一通,同伴顿时面红耳赤:“啊,你不怕被你家大人发现吗?要死啊,看那种书。”

    “凭甚么不看?茶肆都说得,我不能看得?”

    “那些书哪里来的?”

    “听说是扬州来的,还有沔州来的。”

    “沔州?那不就是武汉?哎,你说找‘女儿国’的老板,能不能让他带一些过来?他可是张江汉之子。”

    “哎,可不能这么说,这是不是,还没有定论呢。”

    一帮少女叽叽喳喳地在那里议论着,温柔时不时也参合一两句讨论,只是全程都在眉眼观察芝娘。

    “杜灵芝!张沧来了!”

    噗!

    刚一口绿豆冰含嘴里的芝娘,当时就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整个雅间都是安静了下来,随后爆发出快活的大笑声。

    银铃也似的笑声串了起来,整个楼上楼下,都是无比的热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你真坏呀七娘,这般作弄芝娘。”

    “柔娘真是个精怪,明明知道芝娘这阵子都在打听张沧的事情。”

    笑归笑,也忙着给杜灵芝抚背。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芝娘一脸幽怨地瞪了一眼温柔。

    “好姐姐,我的错,我的错。妹妹不该作弄你……可是……这也不怪我啊,妹妹也没想到姐姐这般大的动静。”

    “不理你了。”

    杜灵芝面红耳赤,被人掀了小心思,大庭广众之下的,简直是羞恼万分。

    虽说都是友朋,可到底还是难为情。

    “好姐姐,我知错了,我知错了嘛。最多,最多我让五叔多去几次‘女儿国’,看看能不能瞅个时机,让姐姐见上一面张大郎。”

    “呸,我哪里想要见他。”

    “哈哈,柔娘你要是能凑成好事,说不定杜长史还要谢你呢。”

    “笑甚、笑甚,你们别笑,当我真不能找着机会,让杜姐姐跟张大郎见上一面么?哼,我是谁,我可是温七娘,浑身是胆,女中豪杰!”

    说罢,温柔摆了一个架势,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一众女郎顿时笑的前俯后仰,连杜灵芝也是掩嘴窃笑,一脸的嗔怪。

    又吃了一会儿冰,终于休息好了的几个女郎,留了两三个银元在桌上,便是直接走人。

    离开冰室的时候,温柔上了杜灵芝的马车,在车厢中,温柔握着杜灵芝的手,一脸讨好的模样:“好姐姐,你等我好消息,一定帮你约上张大郎。”

    “谁、谁要你去做这等事情……”

    芝娘嘴上这般说着,眼眸却是闪烁,看着车厢的角落,一脸娇羞,却是难掩内心的期待。

第二十七章 好机会

    和温柔这种带有个人追求的“花痴”不同,杜灵芝更类似需要一个幻想出来的英雄才子来带她愉悦带她飞。

    杜楚客原配贞观十四年去世,续弦之后对几岁的女儿也就更加宠爱有加。只是这十几年朝局变化极大,加上杜氏的发展方向也显然脱离了“纯臣”范畴。兄长杜如晦撒手人寰,杜楚客也就更加在意杜氏,对女儿的关心,自然就大不如从前。

    物质上虽然富足,杜氏也根本不需要追求财帛,但杜灵芝久居闺中,对外界变化更多的是靠声口相传,或者就是报纸杂志。

    即便是报纸,也大多是《洛阳日报》这样的官样文章,偶得几个传奇,便像是个珍宝一样,细细品味。

    实际上,这么些年下来,杜灵芝最喜欢看的不是什么江湖游侠,而是狐狸精怪,大多都是小黄文。她本就是懵懂无知,看小黄文纵然会察觉到有些羞耻,但这种羞耻度,伴随着刺激感,反而更加让她乐于其中。

    纵使有些友朋,也多是温柔这种动机不纯,或者家门复杂的女郎。

    “唉……”

    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家中大人和男丁,都跟着二圣去了西京。这光景,杜灵芝前所未有的自由。

    每每出行,也多是跟别家小姐妹在一起,又有护卫、仆妇,怎么看都挺安全的。

    “七娘不是说中午之前就来么,这雨这般大,来个甚么。”

    一场雨,让街市都冷清了不少。

    旌善坊一辆马车缓缓地离开坊里,穿着棕丝蓑衣的温碧侠赶着车,马车内干爽舒适,根本不用担心外面下多大的雨。

    走了一半路,忽地雨就停了。还不得反应过来,太阳居然又钻了出来,只这片刻,连一点点热气都没有消散,反而像是铁板上喷了水,更加湿热难受。

    “姑娘!杜宅到了。”

    外头温碧侠喊了一声,温柔打开车窗,探头道:“五叔,在外间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

    “好的姑娘。”

    温柔脚踩牛皮高跟靴,倒也不怕道上积水,此刻她一身男装,形象很是儒雅,气质极为出众,只是到了杜宅门口,门子就忙不迭地把们打开。

    门洞里头的门子和仆妇都是堆着笑:“七娘来啦,三娘就在偏厅等着七娘呢,可要老妇人带路?”

    “不用不用,我自认得路。有劳帮着开门,天气甚是闷热,少待叫些凉茶,你们自去消散湿气。”

    说着,一枚小银元被弹了出来,饶是仆妇身材胖大,这光景却也身轻如燕,非常灵活地双手一合,将小银元拍在手中。

    满脸的笑,恨不得把五百年的褶子都堆出来:“多谢七娘,多谢七娘……”

    温柔笑了笑,转身就前往了偏厅。

    等她走远了,那得了银元的胖大仆妇这才道:“果然不愧是温宝宝,出手就是阔绰,嘿,还是华润号的小银花。”

    小银元值当五百文,剪了花边也有四百文,够一家人好些天开销的。

    “哎哎哎,见者有份,你这胖婆子,莫不是想独吞?”

    “嗨,说得甚么话,我这不是正要去叫些凉茶过来?”

    胖大仆妇翻了个白眼,扭着水桶腰,便往外间走去。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这五百文买坊南的凉茶,那就贵了些,跑一趟南市,买些大通货,怎么地还能便宜一半,几个人至多吃个三十文的凉茶……

    留在门洞的几个门子都是一脸郁闷:“狗婆子,倒是手脚快,又让她赚了去。”

    “下回见了温宝宝过来,咱们得出门相迎,免得那婆子又得手。”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何必计较恁多。”

    “计较恁多?来一回就是五百文,这月月都来几回,养个外室都够了。”

    “说的也是哈。”

    门子都是在计算着收益,杜楚客虽然是魏王府长史,可真要说送礼上门的油水,还真没多少。

    谁叫魏王现在是彻底没戏呢?

    长孙皇后训这个死胖子,那是训得弘文阁人尽皆知,搞得外朝那些捧臭脚的,也不愿意过来烧这个看似火热的灶台。

    更让人烧心的是,当初岭南冯氏来京城溜了一圈,房遗爱这个二世祖给人“出头”,魏王这个倒霉蛋,就被房遗爱敲诈勒索到差点减肥成功。

    “杜灵芝!你又思春了!”

    “啊!啊?啊……温柔!”

    “嘻嘻,快走快走,叫上几个人,咱们去厚载门,城外早先那个温泉庄子,如今被‘女儿国’买了下来,这几日好生的热闹,好些女郎都去享受了一番。听人说,那泉水甚是神妙,驻颜有术的上等去处。”

    滋阴补阳、美容美颜……总之,能吹的都给它吹上。

    其实洛南西多有天然温泉,只是随着人类活动的频繁,加上城市建设的需要,很多天然泉眼都被扒开导流,然后再掩埋泉坑,再要想寻天然温泉,就得走不少路。

    所以京城附近的天然温泉,往往都是权贵人家的庄子。

    如今通济渠南的一个温泉庄子,就是张亮的产业,当年张亮受王世充严刑拷打,愣是半个字都没有吐出来,李世民为了奖赏他,这个温泉庄子,就是当年的奖励之一。

    只是因为赵郡李氏婆娘太过凶悍,张亮厮混多年,也从来没有过想要度假散心的时候。

    庄子破败已经有十多年,到跟赵郡李氏婆娘离了婚,又去南方做了一回“天眼”,享受过南方的温泉之后,这洛阳的温泉,也就没了兴致。

    原本想着聊胜于无翻修一下,只是不曾想便宜儿子张申居然在给人当跟班,虽说理智上不介意,可“女儿国”问他赎买这个温泉庄子的时候,他倒也没有一口回绝。直到“女儿国”说给张申三个点的中介费,这事儿,才算是成了。

    实际上整个事情,跟张申半点关系都没有。盯上这个庄子的是温柔,然后温柔找上了几个张氏家生子,几个张老汉再跟张二郎这么一说,张二郎再让人前往张亮府邸。

    全程张大郎都是“不知情”状态,而张二郎也不知道中间有温七娘的作用,看上去仿佛就是“女儿国”直接找上的张亮。

    事情办妥之后,“女儿国”等于有了个高档场地,而且离洛阳城也不远,如今道路通畅,马车出城不过六七分钟,就能抵达目的地。

    对买买买就能大半天的女人来说,出城几分钟就能泡温泉去去乏,自然是愿意的。

    寻了个由头,杜三娘自然能够出去玩耍,更何况还有知书达礼的温氏七姑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杜宅也跟出来几个老兵护卫,跟着温五有说有笑地闲聊,马车内,温柔神神秘秘地对杜灵芝道:“好姐姐,今日恰好张大郎要去温泉庄子办事,温泉后头有个花园,我买通了那看园的奴婢,你自去赏花听风好了,倘使遇着了人,以你穿着气度,也不会真个赶了你出来。到时候见了张大郎,你便说迷了路,乱入了贵宝地,想来便能说说话。”

    “你还真这般做了?!”

    杜三娘有些羞恼,嘴上更是嗔怪,可是眼眸闪烁意动,却是遮掩不住的。

    眼见着杜灵芝这般内心雀跃,温柔笑的甜蜜,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也就是好姐姐,若是别人,这等好事,我才不去帮忙呢。”

第二十八章 当年朱雀街

    “伯献。”

    “先生。”

    躬身行礼,程伯献见是李奉诫,很是恭敬,上前一步问道,“先生甚么时候来的长安?”

    “来了几日,都在平康坊里厮混。”

    笑着摸了摸程伯献的脑袋,“比你大人长得好看。”

    程伯献腼腆地笑了笑,他能在长安城独立于卢国公府之外,就是因为有李奉诫罩着。师从“李狂人”,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打了个呵欠的李奉诫一身行头还是有些荒诞,只是觉得新奇的围观群众,到底也没有以前多了。

    披头散发,只用一根丝带扎了个马尾,对襟小褂在身,脚踩一双芒鞋,宽大的棉麻短裤,看着就很舒服透气。腰带是没有的,就用一根绳索,在腰间打个蝴蝶结,绳索头子上,穿着珊瑚珠,红红的很是好看。

    虽然没怎么打理,但李奉诫天生须髯好看,老张怎么留都是奇形怪状的胡须,李奉诫就轻松留出了张公谨才有的美髯。

    三十多岁的帅哥里头,李奉诫也算是独树一帜的英俊。

    “先生也是来看‘怀德碑’的?”

    “那物事有甚看的。不看。”

    李奉诫说着,站在程伯献一侧,将他和程知节隔开,那卢国公气得脸色发黑,有些一巴掌扇过去,却见李奉诫后头也有几个年轻小子,正怀里揣着匕首盯着他。

    老江湖当然知道这些都是什么狗屁东西,十几岁的小郎,别看一脸稚嫩,可贞观朝的小郎,十五六岁跑野地里搏命的,没有三百万,一百五十万有的。万里挑一……李奉诫也能挑几个狠货出来啊。

    再说了,一个少年郎杀了一个当朝国公,还真不一定就横死当场,打御前扯皮的官司,李奉诫真不怕谁。

    就算流放三千里,老皇帝一死,新皇登基上来就是大赦天下……这他妈不是死得冤枉?

    而“李狂人”之所以是“李狂人”,就因为他办《扬子晚报》可不都是笔杆子。出去采风找新闻的“记者”,你要是不拎着横刀砍人,有活力社会团体追杀你,你没有反抗之力怎么办?

    战地记者不算什么,战斗记者才显威武啊。

    这几年李奉诫主要的业务,除了继续影响进奏院之外,还在搞“国族”理论建设。手头操办的全新读物,主要就是学习炎汉砍人技术。

    再确切一点,是读书种子砍人技术的若干经验和教训。

    不少京中少年,对这个都很追捧。而官方也没有压制,主要是以前维稳可能需要镇压,但此时海外收益逐渐增加,贸易出口成了一个很重要的经济组成,这就需要释放这种压力。

    李奉诫是钦定的“导师”,所以当李奉诫收了程伯献为学生,并且取字“尚贤”之后,卢国公府上下,半个屁都没敢放。

    甚至程处寸之流,还偷偷地给点了个赞,这事儿,程知节饶是有日天操地的勇气,也只能憋着。

    程处寸、程处立、程处侠三个庶子,原本在程知节的计划中,怎么地也是要从老板那里搂些好处,顺势壮大程氏。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贞观朝的发展,犹如脱了缰的野狗,根本不是程知节能够理解和反应过来的。

    说到底,他和长孙尉迟、房谋杜断,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心机婊”也似的莽夫,在贞观二十五年想要继续卖蠢卖人设,大多数人根本不吃这一套。

    “听说二圣还带了几个罪囚过来,两京僧道,也早就布置了甚么,是要祭告天地么?”

    “天都是皇帝的,祭告个甚么?”

    “这几日城西那些胡人,都在做头发。”

    “做头发?做甚么头发?”

    “粟特人多卷发,听说有个甚么铁板夹子,可把头发弄直。这几日,凡是卷发的,大多去夹直了。”

    “哈,果然么。畏威而不怀德,三郎干得好啊。”

    程伯献虽然才十三岁,但见识并不低,他知道,这是城西胡人的惶恐,深怕惹火烧身。也就是胡姬好一些,但即便是舞娘琵琶女,如今也现有再穿家乡袍服,多是大唐丽装在身。

    其中道理,无非是怕被嘲笑为胡人。

    “李君!”

    朱雀街如今种了许多苦柚和香橼,常人多以为朱雀街如何堂皇肃穆,其实和大多数街市一样,依然有贩夫走卒流窜。

    如今算是退休的安西里,得了个分管的差事,主要就是约束胡人小贩,不要流窜到朱雀街一带来叫卖。

    “安将军!”

    “可不敢当将军称呼。”

    “安世叔。”

    “幸甚、幸甚……”

    安西里听李奉诫这样称呼他,顿时笑的眉飞色舞,这样的交情,让安西里很是骄傲。他也是万幸,当年自己儿子不算太傻,居然攀上了一条金大腿。

    “世叔怎地来了这里?”

    “本来是带着儿郎去西街盯着,结果几个粟特小子跑得飞快,跑春明南二街来了,只好追过来,怕他们惹事。这些做生意的,胆子就是大,遇上甚么贵人,都敢兜售物事。”

    “由得他们去就是。”

    李奉诫笑着道。

    “好歹也是人命,前几日惹了隆庆宫的学子,被人一通好打,吃晚饭还好好的,第二天就死了。新来的胡人到了中国,少了敬畏之心,依旧我行我素,自是要出事的。老夫也是不想他们白白枉死。”

    “听说西城墙外,多了一片窝棚,本想去看看的。”

    “李君说的是城西瓦子?”

    “瓦子?”

    “都是城里人在外面买了地盖的,一个个跟瓦当也似的院子,一到夜里,灯火通明,远远看去,就跟一个个瓦片。西城的卫士说是瓦子,也就叫开了。”

    “都有甚么乐子?”

    “乐子甚多,嘿,李君可要去看看?”

    安西里掩嘴小声道,“有身材丰腴的胡女玩相扑,甚是劲道,那肉翻如浪,简直是大饱眼福。”

    只听这么一句描述,李奉诫脑洞本就大得出奇,略作想象,当时就热血沸腾,搓着手道:“有这等好去处,合该我运数到了,正好去看看。”

    “嘿,除了相扑,还有……”

    忽地,安西里住了口,猛地站直了在街边,不多时,就见换了仪仗的二圣队伍,重新出现在了眼前。

    原先是从春明大街过来的马车,此时,却是从朱雀大街由北向南的骑马队伍。

    羽林卫的锐士速度极快冲了出来,两边骑兵如一条直线,直接将朱雀大街两边隔开,不多时,又有两队骑士过来,纷纷下马,居然是执戟士。

    这些执戟士穿过羽林卫,将大戟横了起来,将围观百姓再度赶退几步。

    而此时,又有两队骑士出现,将停留在这里的马匹直接迁走。

    虽然见多识广,但安西里还是用手肘支了一下李奉诫,顺着安西里的目光看去,两边楼房之上,全都被羽林卫、警察卫的人占了位子,强弓硬弩,都是时刻准备着。

    正当李奉诫感慨之时,却听程伯献一声惊呼:“哇,好生威武!”

    却见仪仗开道,至中央时,就有两匹神骏,毛色油光锃亮,都是赤红的大马,个头极高,李奉诫只是毛估了一下,都知道这两匹马,少说也有七尺高。

    一般人坐在它们身上,只会显得不伦不类,但此刻两个骑士,却是威武霸气,各持一杆马槊,当真是威风凛凛。

    “是尉迟大将军和秦大将军!”

    “怪不得,如此雄壮,犎牛王岂是对手?”

    尉迟恭和秦琼左右开道,紧跟着的,却又是两匹神骏,两匹都是乌云踢雪,但是毛色带着金光,可能还有追风马的血统。

    这两匹马出现之后,朱雀大街两侧,扑啦啦地跪倒一片,大多都是胡人。安西里正要跪下,却被李奉诫拉住了胳膊:“世叔,既为汉家臣子,岂能等同胡虏?”

    安西里一愣,便是不跪了,只是弯腰很深,恨不得以头撞地。

第二十九章 见一面

    二圣没有坐车,而是戎装在身,骑马巡视。

    皇帝身材虽然胖大,但是穿了精钢罐头之后,倒也看不出来胖成什么模样。尤其是李世民须髯威风,原本的庞大油肚子,反而因为塞进了罐头,更显得威猛。

    盔甲做了极多花纹,龙纹如闪电,虎纹如山岳,在阳光下,极为醒目。

    天气很热,但是皇帝淡定自若的模样,别说是行伍出身的粗坯,连李奉诫这个大俗人也是觉得神异,心中暗道:这么热,怎么受得了的?

    他哪里晓得,皇帝那一身精钢罐头,里面有特制的夹层,塞了细碎的冰块。如果冰块化开,盔甲后头就能放水,极为方便。

    长孙皇后也是一身戎装,只是形制要简便飒爽的多,束发戴冠,更是英气勃发。两匹神骏,更是通了人性一样,步频居然是一致的,二圣并进,看上去极为有仪式感。

    “弘慎。”

    “甚地事体?”

    “这可是黑风骝的崽?”

    “瀚海公主府得了几匹母马,有一匹母马是马王,杂交之后,几次生产,就只有这两匹。”

    张公谨说罢,一脸同情地看着李勣,“你还要不要想了。”

    一脸心痛的李勣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嘴上打了个哈哈,心中却是念叨着:待今日事闭,老夫直接去问皇帝讨要。

    这样的神骏,可遇而不可求啊。

    而且只论卖相,两匹黑风骝和金山追风杂交出来的神骏,比它们的老子还要高大威猛,最重要的是,性情听话,绝对是好马。

    长孙皇后坐在马背上,居然一点都不颠,这马儿简直了!

    “你不会打着注意,想要看过立碑之后,就去问陛下讨要吧!”

    见李勣面无表情的模样,张公谨跟他相识多年,多少都能猜到点他想打什么主意。当下瞪着李勣,“你想都不要想!”

    “作甚?!”

    李勣一愣,见张叔叔一副吃人的模样,顿时惊叫,“老东西,你莫不是打了这般念头!休想!”

    本来还不觉得如何,只见张公谨这般德性,李勣顿时明了,这老畜生想法跟他一模一样。

    他们二人想要再度领兵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有,也要等到新皇上位。眼见着老朋友都死了不少,两人心态都是比较复杂的,有时候想着天不假年那就拉倒,有时候又想着万一老子续命有道呢?

    复杂的情绪下,自然就有复杂的想法。

    张叔叔寻思着湖北总督既然是要交代出去了,怎么地自己也算是国朝栋梁,这东南西北走一遭,老部下那么多,再搏几个子孙富贵出来,也很正常。

    最重要的是,他想离开权力中心,离皇帝远远的。

    既不想看到老板死,也不想看到跟老板决裂。

    “你还是绝了念头,就你这张面孔,还想讨要得手?”

    张公谨说罢,目光灼灼盯着长孙皇后胯下那匹神骏,“老夫可是驸马。”

    “……”

    老帅哥不要脸起来,那还是老帅哥。李勣懒得搭理他,正色道:“老夫若是讨要来一匹马,也可以不要。”

    “噢?作甚?”

    “老夫需要的,只是一个讨要的机会。”

    李勣神色复杂,听他这么一说,张公谨也就没有继续争执。李勣的情况,的确是需要一个讨要的机会。

    对别人没什么卵用,对他李勣来说,却是有用的。

    “何必呢。”

    张公谨低声一叹,“在‘女儿国’打牌的话,可别忘了。”

    听了张公谨之言,李勣身躯一震,他们搓麻将的时候,也聊到了李勣的尴尬情况。要说器重,李勣绝对是受器重,将相的位子来回倒腾了一遍,可到底还是隔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索性张公谨就建议李勣不要尝试跟皇帝摊开来讲清楚,等皇帝死了,一死百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今日朱雀街上,皇帝再度展现出当年的英雄气概,还是影响到了李勣的情绪。

    讨要神骏,只是一个形式。

    他和皇帝之间的芥蒂,或许就会顷刻间烟消云散。

    只是,冷静下来之后,李勣略微吸了口气,心中也是明白,似他这种情况,皇帝身体还好,还则罢了。偏偏身体已经大不如前,纵使感情上想要摊开来讲清楚,依旧是老朋友老弟兄,但这份重用之恩,想来也是要留给新皇。

    “罢了。”

    马背上的李勣喟然一叹,一旁张公谨于是劝说道:“都这般岁数,又有甚么看不穿的?你那几个孙儿,聪明伶俐,各有擅长,这已是罕见的福气。你看老子家中的,老子恨不得掌毙了张大象!若非运数,这家,若无老子撑着,早他娘的败了。”

    “运数?”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神叨叨的张叔叔嘴角抽了一下,“这背上的伤,时不时还会痛上一阵。居然能活恁久,老夫都是赚了的。你又是何必?似李药师那般,又有甚么趣味。”

    “那就看天意吧。”

    李勣顿时洒脱了起来,二人依旧并行,今日李靖不在,倒是少了不少趣味。侯君集在前头时不时地偷偷瞄一眼李勣和张公谨,见他们两个相谈甚欢,心中有些犹疑,暗暗道:姓徐的爱极了神骏好马,这厮莫不是撺掇姓张的老货跑去讨要?

    庞大的队伍,终于到了城外。

    而此时,护送“四夷怀德碑”的队伍,已经久候。

    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程处弼的亲兵精锐,头顶太阳,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前头的仪仗还好,只是当羽林卫骑兵散开的时候,有不少人竟然情不自禁地握紧了马槊,对准了前方碑石一旁站了一圈的披甲士。

    当头站定之人,一身玄甲,纹丝不动,须髯杂乱而皱纹弥补,皮肤糙裂不说,面孔上更是留有许多疤痕。

    只这一人,气势便是如临崖渊,羽林卫的精英,情不自禁就是擦了下汗,然后死死地盯着。

    待四周嘈杂纷乱安静下来,秦琼和尉迟恭左右护持,马槊斜斜地向下,二圣这才缓缓策马向前。

    到了那人跟前,却见那人一手夹着头盔,单膝跪地:“臣,程处弼,参见陛下!”

第三十章 祭告

    “程卿。”

    “臣在。”

    甲胄在身的李世民缓缓地走到程处弼跟前,微微抬手,“请起。”

    “谢陛下。”

    程处弼起身之后,目不斜视地看着李世民。而李世民并没有看他,反而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四夷怀德碑”,这……就是他李世民一世的丰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得意又不狷狂,豪迈又不粗莽。大唐皇帝的笑声,感染着周围肃穆而立之人,便是跟着程处弼前来中国的西军精锐,也情不自禁地感受到,自家君上,果然是比那些蛮夷酋长强了千里万里。

    “好!”

    “好啊!”

    连道两声好,李世民伸出左手,后方长孙皇后捧着一枚印玺过来,李世民一把抓过印玺,众目睽睽之下,很是随意地递给程处弼:“程卿,汝为皇唐‘冠军侯’,这是朕对你的奖赏。”

    “臣,程处弼,愿为陛下效死!”

    又行了一个大礼,满脸风霜的程处弼,原本看不出表情变化的他,这时候也神色颇为动容。

    自他投身行伍以来,此时此刻,这大概就是他尤为傲然的一瞬间。

    大唐立国三十余年,他为冠军侯,天下谁不知?!

    “四夷怀德啊。”

    解下佩剑,双手摁着剑柄拄地站立,李世民目光炽烈,此时此刻,秦皇汉武如何及得上他!

    “祭祀。”

    微微张口,一众西军精锐都听到了皇帝的话,程处弼更是将头盔戴上,单手捧着印玺,大声喝道:“带上来——”

    一个个形貌迥异中土的胡人都被西军精锐像拖死狗一样拖了上来,而在仪仗队伍中,孔颖达默念着什么,嘴唇微微颤抖,却还是双眼圆瞪,丝毫没有怯懦地看着前方。

    秦琼和尉迟恭面无表情,手中马槊依旧斜向下纹丝不动。

    那些个被带上来的胡人,看到“四夷怀德碑”之后,顿时睚眦欲裂,一个个疯狂地挣扎着,双腿疯狂地踢腾,然而这种反抗在西军精锐手中,等同儿戏。

    “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作甚?”

    远远围观皇帝的人不少,有些人一辈子没见过皇帝,听说皇帝要来长安,便从咸阳甚至更远的地方,早早来了长安,就为了看看皇帝长什么模样。

    此刻在长安的城墙上,其实也偷偷地站了不少老旧勋贵的家眷。有些换了男装的女郎都瞧瞧地带了一枚望远镜,十几二十个人轮流拿着望远镜观看。

    “阿姊,那就是皇帝?当真有些非凡气度。”

    “那是皇后么?果然不愧是母仪天下……”

    城墙上巡视的羽林卫并没有阻拦这一切,这种场合,只要不是有意编排,或者行刺杀之事,大抵上也不会驱赶出去。

    毕竟,有本事从城楼就攻击銮驾的人,实在是不多。恰好皇帝自己就是此间高手,还害到他,还真是有些不易。

    “啊!”

    一声惊呼,有个女郎连忙把望远镜递给了旁边的同伴,然后掩着嘴一个劲地干呕。

    “小妹,你这是怎么了?”

    “那边在干什么?我看看……呕——”

    程处弼咧嘴笑看着那些挣扎的胡人,他听得懂眼前所有胡人讲的话,这些胡人在诅咒他,谩骂他,可是,这些愤怒、咒骂,越是激烈,月是让程处弼笑得极尽邪恶。

    微微地抬起手,成千上万道目光下,只见西军精锐将一个个胡人摁倒在地,一脚踏着背,一手拿着刀。

    “杀!”

    抬起的手落下,西军精锐顿时干脆利落地抓住胡人的头发,手起刀落,血溅五尺!

    早有心理准备的孔颖达纹丝不动,忍住了腹中的反胃。然而教育部的随员中,有些人居然没控制住情绪,或有呕吐,或有惊呼,甚至还有几个年轻后辈,居然晕厥了过去。

    这让教育部总理大臣孔颖达面若寒霜,心中将这些让教育部蒙羞的人,一一记下。

    拄剑而立的李世民很满意,他甚至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拂须,慢条斯理地,就像是欣赏一幅画。

    有人本以为这种场面,会惊动御驾,就算沙场骁将出身的皇帝吓不到,长孙皇后这个女子,总会吓到吧?

    然后有心人却发现,长孙皇后神色淡然,全然没有变化。

    这一刻,从未经历过战争的年轻后辈们,才对贞观皇帝和皇后,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这不是“尧舜禹汤”的装裱吹捧,而是真实的,活生生的,英雄豪杰,就站在不远处,站在“四夷怀德碑”前。

    “尉迟卿。”

    “是,陛下。”

    西军带来的胡人杀干净之后,随着李世民的一声呼唤,尉迟恭调转马头,拎着马槊缓缓地走到仪仗一侧:“带上来——”

    一声爆喝,在这个已经鸦雀无声的环境中,简直犹如惊雷。

    很快,就有数十个早就魂飞魄散,抖若筛糠的蛮夷被羽林卫带了上来。这些蛮夷牙口齐整,显然是营养极好,不是低贱之辈。

    当他们被拖上来之后,西军浑然不觉一样,从羽林卫手中接过人,然后非常麻利地一脚将人踹翻,依旧是脚踩背脊,一手抓住头发,一手持刀。

    “杀!”

    哗!嗤!

    又是血溅五尺,再度人头飞起。宛若禽兽的西军众人,让那些围观的羽林卫“骄兵悍将”,只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都是厮杀汉,可西军这些禽兽,已经不是杀人如杀鸡那么简单。西军杀人,犹如吃饭喝水,全然就是一种生活,一种习惯。

    谁也不知道李皇帝大庭广众之下,在长安城外,在“四夷怀德碑”前,到底祭祀了什么。

    但是,看着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凡是看到今日这华丽又血腥一幕的人,都会印象深刻,都会刻骨难忘。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忽地,仪仗之中,有个老迈声音响起,众人看去,竟是教育部总理大臣孔颖达,在那里高亢而歌!

    话音刚落,身旁褚遂良、于志宁等人,就像是本能一样,同样朗声而歌:“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

    “莫非王臣!”

    一遍又一遍的高亢之声,由近及远,由少转多,李世民的背后,从一个、两个、十个、百个、千个……数万人都在为之而喝!

    “四夷怀德碑”前,那人头落地,那血流成河,便是有千百个理由,都不及这一刻的理由。

    君王祭告的是天地,是苍生,是四方,是古往今来!

    贞观大帝的丰碑,就是要宣告四方:四夷不臣,虽远诛之!

第三十一章 南京

    “西京恁大的礼仪,你不去看看,当真是可惜。”

    百无聊赖的李芷儿躺在院子里休息,一旁老张正在琢磨着期中考试的卷子该怎么出。

    听到李芷儿说话,老张头也都没抬:“这年头,除非几十万大军对战,那倒是有点看头。其余的……小打小闹啊。”

    等老子发明了时光机器,老子带你看看什么叫作礼仪之大。

    就贞观朝的动员能力,怕不是连全国农民运动会都不如。

    见识过海陆空一起刷镜头,贞观二十五年最多就是跑热气球上掏个望远镜。

    “好大的口气!”

    “嘿,你还别不信。要不我组织个工人运动会,踢球、打球、技击、相扑还有划水跑步甚么的,都一气弄上一套,规模绝对比立碑祭告还要大。”

    “……”

    知道丈夫心态是扭曲的,精神是变态的,李芷儿收了跟他分辨的心思,转而感慨一声,“也不知阿耶近来如何。”

    “他一个朝着九十岁狂奔的人,还用你担心?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儿子吧。”

    “可是东京又来了消息?”

    “这小畜生开始跟杜楚客的闺女约会了,你说呢。”

    “……”

    原本李芷儿有心想说儿子像你,但仔细一想,丈夫还真没勾女过。倒是不要脸的狐狸精一个接着一个倒贴过来。

    倒贴第一人就是她安平公主自己。

    心中恼怒,顿时瞪了一眼张德。

    “这几日房相来信,说是准备八月返回江西。他准备上疏二圣,准备增设南京。”

    “南京?!”

    李芷儿顿时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房相可有择选之地?若是尚未定夺,可在江东置办一处为南京!”

    “想也别想。”

    老张眼皮耷拉着,一边验算着应用题,一边道:“要么南昌地落地为京,要么广州升格两级。”

    “冯氏掏钱了?”

    “此事地方不掏钱,想要有这等当口?”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多想。“广交会”每年产生的利润,足够让七部大佬垂涎三尺的,冯氏再怎么想要以地头蛇来抵抗,也是有限。而且因为房玄龄在江西的缘故,赣州通往广州的道路,已经初步修缮拓宽,走马当然还是颠簸,可要说畅通南北,那是正经做到了。

    江西到岭南广大山区中的獠寨,虽然没有说全部拔除,但大量山獠归化为民,只看地方州县每年增加的户籍数目,就是心中有数。

    从房玄龄执掌江西政务以来,江西人口每年都是爆发式增长。

    除了夭折率降低、生育率提高、人均寿命延长之外,外来人口输入是短期内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而其中“化獠为汉”这个大政策,多年以来长期贯彻,地方州县官吏前赴后继维持制度,才是促成江西总人口大大增加的原因。

    没有强有力的官僚团队,再你如何制度优越利益丰沛,无人执行就是个屁。

    这些年江西被山獠杀死的官吏,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其中不乏从武汉出去的学生。

    但自来做事,就没有说杀怕了就不做。武汉出身的吏员,之所以被大多数地方长官称赞有加,最大的特色就是杀不怕。

    至少在贞观朝,肯定是杀不怕的。

    和别处吏员,大多都是地方豪强人家不同。武汉吏员,即便是贞观二十五年的现在,很大的一部分,依旧是贫苦人家子弟,本就是一无所有,现如今有了“成就”,倘若通过屠戮就能让他们选择放弃“成就”,重回一无所有,那就有些违反人性规律。

    或是没什么好失去的,或是艰难拥有不愿意失去,不管是哪一样,注定武汉官吏想要杀怕是比较困难的。

    房玄龄为了贯通广州道,所用督建吏员,也大多都是武汉来的。让他用传统官吏,还真是没那个自信。

    最重要的是,广州冯氏从来不是省油的灯,在中央或许不敢挑衅房天王。可在地方,有了主场优势,那就未必。

    好在武汉吏员的特质,让广州豪强、世家各种威逼利诱都没有完全得手之后,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广州道顺利地从赣州秀出来的。

    广州道因为现在还不是完全体,实际上按照房玄龄的计划,贯通江西到岭南的官道,不可能只有这么大的规模。

    前年他就有上疏准备修一条“天南道”,其中北段就是南昌地北上直抵长江的“湖西大道”,只是因为在鄱阳湖西岸修路本就牵扯了太多的精力,于是更大的雄心壮志也就暂且放一放。

    如今缓过来之后,房天王当然要“乘胜追击”。

    眼见着不能反抗,广州冯氏自然也有别的想法,既然中央大佬想要吃肉喝汤,那就把中央大佬请进来。

    不但中央大佬要请进来,最好是把中央权力也下放过来。

    谋求广州升格为南京,就是一种想法。

    成不成先不说,运作过程本身,就是在抬高广州的地位。

    毕竟,按照贸易出口量来计算,广州每年出口的铁器制品,也不差苏州杭州多少。要知道,苏州杭州出口的铁器,主要是扶桑地、朝鲜道的驻军消耗。军需品消耗量是多大规模?

    而广州可没有这样的大订单大客户,但它的铁器出口,居然和苏州杭州一个量级,可想而知南海、苍龙道的民间“业务量”是何等规模。

    朝廷还没有征讨不臣呢,就已经有这么丰沛的利润,这要是朝廷正式开捞……不可想象。

    所以,广州冯氏掏钱运作南京一事,也不是没有底气的。

    对房玄龄来说,无所谓南京定在南昌地还是广州,只要“天南道”贯通,管你南昌还是广州,中央朝廷对付起来都是一个难度。

    李芷儿听说广州掏钱运作之后,顿时精神抖擞:“若如此,苏杭也可掏钱,两京说客养了恁多,正是有大用处的时候!”

    “听老夫的呢,就别去折腾。冯氏也不是真的打算把广州做成京都,冯氏多聪明,他们是知道广州没戏的。只不过呢,如今掏钱演上一出,万一成了最好,不成也不妨事,反正到时候天下皆知广州亦是天下雄城,堪比京都。”

    宣传好了,不知道多少投机客会带着资金前往广州厮混,至于能不能参合进入“广交会”,那除了看钱,还要看背后大佬的实力。

    这么一来,说不定政治资源都有了。

    “噢?为何这般说?岂不是南昌地也没戏?”

    “都没戏,都是演戏,房相也是。”

    “为何?”

    “因为二圣最想设置的南京,其实就是武汉啊。”

    老张歪过头,咧嘴得意地笑着,李芷儿一愣,气不打一处来。

第三十二章 改变

    “质点对固定点的角动量对时间的微商,等于作用于该质点上的力对该点的力矩。这个很难理解吗?如果期末还是这个样子,你们今年的学分就不用想了。”

    临漳山中,大礼堂的期中考试结束之后,老张迅速批改了卷子,然后黑着脸把来考试的学生都喷了一通,最后来了一句,“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好自为之。”

    等老张离开之后,助教这才黑着脸站在学生们面前:“好了,以前先生我们时,也这么说。”

    “呵呵呵呵……”

    大礼堂内响起了快活的笑声。

    不过助教马上又喝道:“好了!小点声,放浪形骸的,像什么样子!角动量守恒本来就是必考的,让你们好好练习不听,等到期末的时候,可就笑不出来了。学分拿不到,往后考得再好,优秀毕业生别想拿到,那可是糊弄不到别人,是先生亲自签发的!”

    “是……”

    大礼堂内响起了一阵颓丧声。

    “听到了没有?!”

    “是——”

    “好了,叫到名字的过来拿自己的卷子。龙昆,三十分。”

    “龙芘,二十分。”

    “龙夯,七十分,考得不错。”

    旁听的上官庭芝和李元祥略微观察了一下,现在临漳山的学校里,那些个獠寨出身的,居然也多了不少。

    虽然考出来的分数参差不齐,但的的确确都是能应考,而不是糊里糊涂。

    卷子发完之后,助教拍拍手,对一众学生道:“现在再有一个通知,今年暑假期间,‘南昌地’会有二十个实习名额,名额只看期末总成绩。此事,就不一一通知到家庭,学校会每人分发一张通知,上面有回执,拿回去之后,同意的让你们家里签字画押。不同意的,也要写上不同意,然后签名。不许代签!”

    “什么?!‘南昌地’实习名额?是不是总督府?!”

    “是做幕僚吗?”

    “若是计吏,倒也可以。”

    “农官也行。”

    一看有官做,一群学生顿时活泛起来,这种事情,什么同意不同意的,必须同意啊。

    助教连忙喝道:“安静!具体内容,通知上会有!记住,只看期末总成绩,成绩前二十的,就有资格!”

    这个消息别说对普通家庭出来的学生,就是对上官庭芝和李元祥来说,都是相当的劲爆。

    因为最近“南昌地”吹风吹得厉害,房天王重整豫章郡的意思相当明确,“南昌地”的官方地位,肯定不会等同寻常州县。

    说不定会效仿“直隶近畿”一样,升格成什么奇怪的层级单位。

    要知道,房天王当年修路,谁都以为是跟鄱阳湖较劲,谁曾想,赣州往南的路,居然也被他修通了。

    拓宽了曾经的南下故道之后,贯穿整个江西,然后从赣州直通岭南的漫长官道,在地图上就相当的清晰。

    江西总督府内的称呼,叫做“天南道”,而江湖上现在行走,从赣州出发,都会说走“广州道”。

    因为官道直通广州,大量的白糖零售商,就在上面行走。不管有没有许可证,私糖贩子也会选择走这里。

    这些年扬子江两岸的生活条件大大改善,很多私盐贩子都偷偷地转型为私糖贩子,至少贩私糖不会死刑,而贩私盐是很有可能被砍死的。

    本就因为整饬水道,使得“南昌地”成为环鄱阳湖的集散中心,现如今加上“天南道”,“南昌地”的江湖地位,顿时有点“小洛阳”的意思。

    加上因为武汉离“南昌地”相对较近,往来运输相对容易,很多武汉产出的新技术,以及伴随着新技术而诞生的新式人才,都能够在“南昌地”生根。

    最典型的就是矿山铁轨,江西总督府是真的砸了大钱进去开矿,“南昌地”每年光发卖矿石,通过水路运输到扬州、苏州,都能赚一大笔钱。

    有些短期民间借贷,早就偿还一空,总督府账面上,不算长期借款的话,是有大量结余的。

    虽说这些结余一般在账面上也停留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花光。

    可只看“南昌地”的发展效率和规模,足见房天王的施政、理财水准,而且眼光毒辣、手段高超,根本不是寻常刺史、县令能够相比的。

    张德能够从江西总督府那里要来二十个实习名额,既有房天王自己有所需求,同样武汉这里,也的的确确看中了这样的培养历练环境。

    “唉……你这里如火如荼,那孽子还在琢磨着勾女,当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真怕他成了废物。”

    “生死有命,成败在天。”

    老张搂着李芷儿安慰道,“他既然有英雄志,不试试,是不会回头的。”

    “你想说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不是?”

    黑着脸的李芷儿瞪了一眼张德。

    “哈哈哈哈……”

    老张笑得爽快,对李芷儿道,“似大哥这种人,若是扔到前隋,也是枭雄之资了。母亲是皇族长公主,父亲是地方大员,财雄势大,人多势众,血脉又不低贱。凭什么这天下我不能争?有这个想法,实属正常。”

    的确实属正常,隋末大战之前,地方但凡是个老世族或者军阀,都他娘的有这样的野心。

    兰陵萧氏、外官王世充……给突厥当儿子的都不知道有多少,而野心都是逐鹿。

    只是有野心归有野心,野心也要环境、眼界、实力来匹配。

    贞观朝在张德和李世民的动态平衡中,就像是两块大磨盘,把那些个顽固不化不想服帖的老世族老门阀,一个个磨成齑粉。

    不管是张德还是李世民,都没有给各自的“小弟”们作死的环境。

    哪怕是儿子,也是如此。

    认不清楚状况,只不过是自取其辱。

    “不,这不正常。若非坦叔有意培养,绝非如此。”

    “噢?坦叔没有培养我吗?没有培养二哥吗?便是那几个没长大的哥儿,没有培养吗?怎么偏偏大哥有了这样的念头?”

    老张轻轻地拍了拍李芷儿的臂膀,“放心,老夫不会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儿子杀了的。”

    “……”

    啪!

    一巴掌拍开张德的手,李芷儿正色道:“我要去京城看看!”

第三十三章 胡无人

    李董给自己准备的坟头在九嵕山,堪舆风水的结果且先不论,至少用料相当的扎实,大量的钢筋混凝土结构,甚至有几处基座墙体的混凝土厚度有两尺。

    用九鼎来轰,也只能干瞪眼。

    当然也不是没办法,比如说长时间大规模爆破,肯定能挖坟大成功。只是这种动静闹出来,那就不是普通盗墓贼可以做到的了。

    至少贞观朝或者说唐朝,不存在这样的盗墓贼。

    除非某条非法穿越的土狗吃饱了没事干跑人坟头狂挖,但按照某条土狗的习性,与其爆破李董的坟头,还不如在李董的坟头蹦迪,那才带感。

    “因山而陵”有很多好处,其中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占用可耕地。九嵕山作为帝陵,其规模极为庞大,除了大量的地宫之外,地表建筑也是一个宫殿群。

    这些个宫殿群,原本是给高等级政治流放犯用的。比如被皇帝抛弃的女人,比如皇子皇孙,比如有辱门风的公主,比如被厌弃的大臣……

    结果最终一个都没用上。

    连老皇帝都没来过一趟,更别说到处惹事的二逼皇子。

    只是当“四夷怀德碑”终于在九嵕山的陵寝入口立起来的时候,前来观礼的文武百官,才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恢弘大气!

    大量蕃官、夷官、奚官、倭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他们本以为太极宫已经是人世间最为庞大最为堂皇的宫殿。

    却哪里想到,“太昊天子”给自己死了之后的布置的住所,竟然比活着时候的还要庞大。

    山岳为屋舍,天地止一人。

    这不仅仅是李董的阴宅,长孙皇后看到九嵕山的时候,也很满意。死后能够葬在这里,才符合她的身份。

    “四夷怀德碑”上,原本缺少的部分,终于补全,新鲜的头盖骨成了材料,被混凝土包裹着糊在了碑体上。

    但凡从这里走过的蕃官、夷官之流,都是冷汗淋漓。便是安西里这等人物,此刻也是毛骨悚然,仿佛隐隐约约之间,有大量想要向他索命的“胡人兄弟”。

    “大人。”

    扶着安西里的安氏二郎安萨关切地喊了一声,“大人可是身体不适?”

    安西里摆摆手,安萨和安菩不同,他从小就是在长安城长大的。虽然也童年时也经常被人骂“杂胡”,可安萨从来都不以归德胡人自居,他只认为自己就是唐人。

    当年石国方言,他是一概都不会的,张口便是很正的“洛下音”。安西里也舍得下本,给安萨请了名师教导。而是为数不多当年在国子监混出头的“胡二代”,前长安令源坤罡外放之时,安萨曾经在源坤罡门下学习过一阵子律令。

    那时候安萨才十一二岁,只是到如今,资历却是相当的丰厚。后来前往武汉,在前大理寺卿孙伏伽手下做扶手,也是因为有这份相当不错的履历。

    “二郎。”

    “大人有何吩咐?”

    安萨有些好奇地看着父亲。

    “你乡籍何处啊?”

    “大人……”

    微微一愣,看了看四周瑟瑟发抖的胡人,安二郎正色道,“我们安家,乃是长安人士。”

    “是哩。”

    安西里大喜,连连点头,不断地拍着安二郎的臂膀,“记住了,从今往后,我们是唐人。”

    “是,大人。”

    大约是受到了“四夷怀德碑”立起来的冲击,整个长安城,在这段时间中,连跳胡旋舞的奔放胡人都销声匿迹。

    当日在城外,程处弼亲兵手起刀落的场面,依旧历历在目。

    平日里只是茶楼酒肆说书先生口中的程将军,现在是如此的活灵活现。便是最爱说《西征传》的说书匠们,这阵子也是闭了嘴,宁肯说《玄奘赏花录》或者《李淳风三戏白牡丹》,也不敢再去说西军故事。

    那种太平地界感受不到的杀气,是如此具体地降临到了跟前,于长安城百姓而言,那些个西军锐士,根本就不算是人,毫无人味可言。

    这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明知道西军是“自己人”,可偏偏因为恐惧,实在是爱不起来,也不敢爱。

    整个长安城中,只有一个群体,恨不得天天开宴会为西军歌功颂德。那就是学生,而且大多都是扬子江两岸出身的学生,便是国子监中的学子,也是摄于杀气凶威,也不敢多说什么。

    唯有这一个特殊群体,昨日摆宴唱诗“西军何雄哉”,今日就聚会高歌“胡虏无人焉”,放浪形骸无所畏惧,简直奔放浪漫到了极点。

    而这些根脚来历都明明白白的学生,头一回让长安城的百姓刮目相看。平日里,哪怕这些学生有天大的本事,也只当他们是“贫贱之后”,“甚是粗鄙”。

    现在么,“性情豁达”“颇具勇力”,正是京城人家最为喜欢的女儿良配。

    “二郎,甚地辰光召张沧前来?”

    “那就今日吧。”

    累了几天,李世民的脸色不太好,脸颊有点浮肿,眼球血丝密布,只是内心依旧亢奋着,这才没有虚弱下去。

    “也好。予也早就想见一见他。”

    长孙皇后点点头,然后道,“康德。”

    “奴婢在。”

    “让内侍前往京城宣旨,勿要动用羽林卫。”

    “奴婢遵旨。”

    康德应了一声之后,依旧弯腰躬身,手持拂尘小声问道,“陛下,警察卫的人,可否调用?”

    “可。”

    “奴婢告退。”

    离开了太极宫,康德到了外间,问左右道:“欧文欧武何在?”

    “大监,欧师傅回京述职,车马劳顿,正在休息。”

    “叫欧文走一遭东京。”

    “是!”

    这不是通知,而是命令。

    在长安家宅中正在休假的欧文也累得不行,皇帝这一通大型活动,最累的就是他们这些中官。虽然欧文年纪不大,但是资历很老,而且他也肯搏,几次危险外放都有惊无险地过关,东海、西域、漠北、武汉……在阉人眼中都是“赴汤蹈火”的地方,他是全都走了一遭。

    所以这次返转中国,虽然只是述职,但还是分摊了大量仪仗、仪式任务,累到虚脱才得以休息。

    几个小黄门到他家宅中传达命令的时候,欧文还在呼呼大睡,叫了几次才叫醒。

    “欧师傅,大监命我等前来告知欧师傅,要连夜走一趟东京,传召‘女儿国’东主张沧。”

    “张沧?!”

    欧文原本睡眼惺忪,这光景一个激灵,猛地就清醒了,“哪个张沧?”

    “‘女儿国’东主啊。”

    “欧师傅,有传言说,这个‘女儿国’东主,其实真正身份是江汉观察使的儿子,也不知道真假……”

    “好了不用说了,走!去东京!”

    胡乱擦了把脸,眼球布满血丝的欧文,急冲冲地就往“京洛板轨”赶路。

第三十四章 怂恿

    “你母亲已经到了武汉。”

    大同市内,看到何坦之到来的张沧一脸懵逼,而何坦之开口的第一句话,让他吓得跳了起来。

    头皮发麻的张沧带着颤音:“大人……大人怎么说?”

    “放心。”

    何坦之穿着棉绸长褂,天气热了起来,也不可能裹得严严实实。喝了一口手边的凉茶,何坦之神色淡定:“若郎君真要责怪你,老夫就不会来了。”

    听到这话,张沧顿时一喜:“莫非大人……”

    何坦之抬手阻止了张沧要说的话,叹了口气:“郎君眼里见不得皇帝,老夫看这李家皇帝……是要完呐。”

    至于自己能不能看到那一幕,何坦之不知道,但自家郎君这铁了心要搞的事业,用他何坦之能理解的话来总结,那就是让皇帝去死。

    其余再高深的,多重逻辑的,他也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

    “唉……”

    张沧叹了口气,神色却没有颓废,反而收拾了心情,正色道,“人不走,山不会自己过来的。”

    “嗯,有志气。不过你母亲应该会来京城。”

    “阿公救我。”

    “……”

    何坦之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欣慰地感慨道:“老夫教你多年,只这个甚是难教,不曾想你来了一趟京城,终于精益求精,有了郎君当年几分火候。”

    “……”

    听上去好像是夸人,当然老阿公肯定是在夸人,可张大郎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这不是在说自己来了京城,终于把不要脸修炼有加了吗?

    “安平公主来了京城,看看她会说甚么话吧。”

    言罢,何坦之又道,“操持事业,须未胜先言败,倘使你斗不过郎君,也好想好退路。”

    “是……”

    张沧微微点头,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滋生出来的野心,源自父亲母亲的势力,甚至母亲母族,父亲宗亲的一部分力量,也可以算进来。同样的,自己想要实现野心的最大阻力,偏偏就是自己的父亲。

    英雄豪杰不好当啊。

    “这几日跟老夫前来的,还有獠寨龙氏子弟。南市那冰室,倒也不算寒酸,不过老夫准备让龙氏也开个冰室,也算是有个落脚地。”

    张沧不明所以,“何不在文诺言那里落脚?”

    “一个市井渣滓,何必让他在眼皮底下出没,省得恶心。”

    “……”

    虽然不知道老阿公打什么主意,但筹办个冰室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獠寨出身的龙氏子弟,也没正经在京城厮混过,就算做什么事业,也多是在江夏、武昌,诸如铁杖庙、麦公祠一带厮混的杀手、游侠儿,大多就是龙氏出身,也是有些根脚原因。

    毕竟市面风气就是如此,如果是分不清汉獠的獠寨子弟,倒也没什么,只是有些山獠,形貌还是很容易认出来的。

    比如皮肤黝黑,身材精瘦但结实,披头散发刺面纹身……这种形象,哪怕是在茶肆酒馆中做个小厮,也是没人要。

    于是“化獠为汉”的早期,那些獠寨年轻人,除非打包做工或者服役,凡是流窜到市面江湖上的,都是干些见不得人的脏活。

    一是好用,獠人够狠;二是死了人不怕追究,獠人粗鄙,路人皆知的事情。

    即便经过十多年的经营,情况已经大大好转。

    但正如“官二代”更大概率当官,“富二代”更大概率继续有钱,“侠二代”往往也大概率继续做游侠……主要是来钱快,而且来钱多。

    当然了,“侠二代”和他们老子一样,大多英年早逝死得快。

    能够洗白上岸的“侠二代”,大多都是通过官府,或者投身到豪门庇护之下,才能转型成功。

    只是这种转型,大多就是从“獠人”变成寻常百姓。

    更少的一部分,就像龙昊那样,运气逆天拜了个顶级好老师,然后一飞冲天。

    不可能谁都想龙昊那样,次一等的,自然是有其他权贵赏识。

    何坦之这一次带出来的龙氏子弟,就是这种情况。

    只不过,让龙氏子弟开冰室,怎么想都觉得扯淡。

    首先一个,冰从哪儿来?

    张沧有点奇怪老阿公的想法,但想了想反正也没什么损失,由得老阿公去操作。

    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应对即将到来的母亲。

    哪怕没有确切的消息,但老阿公说母亲会来,那就一定会来!

    正在闲聊,却见温五从外头进来,然后递了一封帖子,交到到了张沧手中。

    温碧侠进来的时候,还奇怪大厅中还坐着个老者,而且张大郎对老者还很尊敬的样子。

    “好了,我知道了,五叔回去告知一声,少待我会前往。”

    “好,那我就告辞了。”

    抱拳行礼,温五又多看了一眼何坦之,心想着这老者到底是什么身份,又似乎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索性不去想,反而美滋滋地琢磨着现在钱也够数了,等明天就来“女儿国”,把心水的胡女赎买回去。

    “女儿国”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厢内放着冰桶,倒是凉爽了不少。

    温柔握着一把丝织的团扇,一边扇风一边微笑道:“杜姐姐,我教的法子,可还好用?前几日在温泉小花园,可曾得手?”

    “嗯。”

    听到温柔的话,杜灵芝轻轻点头,更是憋足了勇气,小声道,“我还留了个香帕,在园子里牵手好一会子,要不是这光景无甚花朵,本想说赏花走走的。”

    “赏花有甚么好赏的?我的好阿姐,今日去了,莫要多想,见着了人,便拉住了手哭诉衷肠。就说想他想得茶不思饭不想,好在阿姐本就看上去娇小可人,这般说话,最是勾了男人良心,他心一软,怕不是欢喜得紧,恨不得宠你爱你……到那时,趴在他怀里便一句话也不说,也是得手矣。”

    杜灵芝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不自信地问道:“若张大郎不喜这般投怀送抱的女人怎么办?”

    “哈……好姐姐,我岂能害了你?这世上,男人自是喜爱冰清玉洁的,可这喜爱,却不是喜爱女儿家的冰清玉洁,而是喜爱女儿家,对别人都是冰清玉洁,对自己嘛……最好是**荡妇!”

    说到这里,温柔情不自禁带着点火气,毕竟说到底,帮人勾女也是有些吃味。不过好在杜灵芝懵懂无知,也没听出来她语气变化,只是一脸惊愕地看着温柔。

    “七娘,你懂得真多。”

    “那是自然,我常在市井中走动,阿姐当我是白走恁多年的么?”

    说罢,温柔更是怂恿道,“若是这一回将张大郎拿下,这一世的福气都有了。”

    “嗯!七娘说得对!”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杜灵芝,竟是粉拳紧握,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第三十五章 不简单

    趁着顶级权贵的爹妈不在家,不知道多少熊孩子顿时浪得飞起。

    饶是杜三娘这样的“乖乖女”,也趁着杜楚客陪同魏王李泰前往长安观礼,居然头一回入夜不回。

    好在温七娘上门的时候,说是夜里赏花灯,杜长史府上的人,到底还是信得过太原温氏的人品。

    只是他们哪里晓得,温七娘这光景算计得手之后,正琢磨着将来怎么和杜灵芝相处。她是个精于巧计的小娘,想法自然要超前一些。

    作为驸马,温挺也和千金公主一起,前往长安看皇帝皇后彰显威严。

    有些无趣的温七娘,便让温碧侠驾着马车,在南市转转。

    “咦?这里的铺面,居然也换成了冰室?”

    温柔有些诧异,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大胆的人,敢把冰室开到南市这里来,而且还是开在文氏“打行”的旁边。

    就近观察的时候,却发现这新开冰室的伙计,口音古怪不说,一个个行事也不太讲规矩。

    “五叔,这些人……怎地讲了一嘴的鸟语?莫不是岭南来的?”

    “姑娘,不是岭南口音,而是‘山獠’出来的,应该是楚地哪里冒出来的。”温碧侠观察了一番,也是有些好奇,能够跑来京城开店的“山獠”本来就是稀罕物。现在还开在南市,还能开在文氏“打行”旁边,这当真是胆大包天。

    正要开口嘲笑,温碧侠却是目光一凛,压低了声音对温七娘道:“姑娘,这些獠人不简单。”

    看似精瘦的“獠人”,却能把马车上的货轻松背下来。那些货看得真切,大多都是米面粮油。两大袋的精白米,温碧侠毛估了一下大概七八十斤。对他来说,背七八十斤上上下下,也不算什么事情。

    只是,这些“獠人”大多就是一边肩膀一袋,而且走路很稳,为的就是精白米不会从麻袋中挤压漏出。

    “五叔?”

    “姑娘,最好还是告知一下文大当家的。”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这年头,到处都是强龙镇压地头蛇。文诺言说是说背后有千金公主和太原温氏,可他自甘堕落,厮混在市井之间,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将来死于阴暗,也是怨不得别人。

    “五叔为何这般说?”

    “江湖人哪有腰间别个玉牌的?这像是普通獠人该有的东西吗?”

    温碧侠说罢,温七娘也略微打开了车床,仔细地端倪了一下,果然正如温碧侠所说,这些“獠人”一个个腰间居然都有玉佩。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些“獠人”是背后有人养着的。

    就算不是养着的,那也说明这些“獠人”绝非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五叔,这几个‘獠人’的确不简单。”

    温柔眼睛好,她隐隐约约看到了玉牌上的篆刻,有几个字她认得,分别是乾、中、离、巽。

    不出意外的话,温柔觉得这些“獠人”玉佩,大概有九面。

    “龙坤,酒入仓了没有?”

    “白天就入仓了。”

    听到两句对话,温七娘暗道果然如此。

    “龙姓?看来真是荆楚那边的獠寨出身。”

    温碧侠这话让温七娘顿时思索起来,她暗暗有些心惊,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隐隐约约感觉,怕不是张郎家里来了人。

    过了一会儿,有一只毛驴驮着个老者到了门前。温碧侠见状,顿时低声对温柔道:“姑娘,看那老者,今日我在‘女儿国’见到的,就是他。张大哥对这个老者,很是尊敬。”

    “什么?!”

    温七娘诧异无比,还真是武汉来的人?

    “祖祖,东西都放好喽。”

    有个“獠人”走了出来,冲毛驴儿背上的何坦之恭敬说道。

    “休息一晚上,再加一个白天,明晚做事。”

    “知道喽,祖祖。”

    那边对话用的是方言,温碧侠听不懂,不过温柔轻轻地拍了拍车厢,“无数,走吧。”

    “姑娘,去哪里?”

    “出城,去温泉庄。”

    “好。”

    此时此刻,温柔一肚子的惊疑,她得求证一下现在出现的状况。张郎老家来得人,居然在文氏“打行”对面开了一家冰室,摆明了要搞事。这要是还不去把状况搞清楚,难不成真的眼睁睁看到闹出大事?

    尤其是现在京中权力核心尽数前往西京,可以说是难得的底层狂欢时期,有什么事情闹出来,洛阳令也未必能够全部都关照过来。

    而此时,张沧和杜灵芝已经从温泉的小花园,挪步到了一处隐藏在假山花丛之间的温泉池中。

    一番骚操作之后,杜灵芝自以为得计,将张大郎攥在手中。

    然而却不晓得张沧这光景也是暗道七娘厉害,居然把杜楚客的女儿,骗得团团转。只是想到自己也是帮凶,又觉得惭愧起来。

    可这种惭愧也没持续多久,一想到自己亲爹的势力,再想到母亲已经从武汉赶来,他就毛骨悚然,居然在温泉中把杜灵芝搂得很紧。

    “张郎似是有些心事?”

    “嗯。”

    张沧微微点头,“家中……可能会有长辈前来。”

    “真的?”

    杜灵芝眼睛一亮,“若是长辈前来,定要见见,还不知是哪位长辈?”

    犹豫了一下,张沧将杜三娘搂在怀中,任由原本裹在身上的纱衣在温泉池中飘走,手掌游走,把玩着绵软之处,却迟迟没有把话说出口。

    “张郎?”

    杜灵芝有些奇怪,抬头睁着一双大眼睛,此刻天色已黑,仰天看去,能够看到夏夜极为繁密的星空。

    星空倒影在这双好看明亮的眼睛中,张沧心神为之荡漾,竟是满心的喜欢。只不过,那一股萦绕不去的压力,却是有些让他压抑。

    “张郎?”

    见张沧神色有异,杜三娘再次看着他问话。

    “是母亲大人。”

    很是为难地说出口,杜三娘一脸欣喜,“当真?若如此,我定要准备个礼物……”

    她满心欢喜地准备给张沧母亲一个礼物,却不知道张沧现在为难无比。

    唉……

    内心一叹,索性不去多想,整个人沉浸在温柔乡中,片刻短暂地麻醉着自己的精神。

    只是不等张沧自我麻醉连一刻钟都没有,正在和杜灵芝交换体液的张沧被一个婢女的通禀声打算了兴致。

    “郎君!外间来了几个西京中官,说是圣人传召,命郎君前往长安!”

    “什么?!”

    杜灵芝一声惊呼,若是平常人,她肯定是惊喜,但张沧身份特殊,要是被皇帝叫过去,岂不是完了?

    “张郎,不要出去!”

    一咬牙,一丝不挂的杜灵芝拿起水中漂浮的纱衣裹住,然后道,“我去让家中仆役拖延一番,张郎赶紧溜走!”

    微微诧异的张沧莞尔一笑,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杜三娘,竟然还有这样干脆利落的一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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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