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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六章 平稳

    “东海道大行台尚书令……”

    琅琊公主府,张公谨正坐在摇篮前,那张老帅脸回忆起不少事情来。

    “作甚念叨这个?”

    “当年天子亦做过大行台尚书令,不过是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

    大行台就是大行省,李世民因为做过尚书令,后来就没有了尚书令,尚书省的最高长官,实际就是说尚书左仆射和尚书右仆射。

    品级上一样,但实际权力却是天差地别。

    当然这个实际权力区别,因时而异,不同时间有不同的表现形式。

    只不过此时此刻,在张公谨眼中,那个什么东海道黜置大使,就是个荣誉。唯有东海道大行台尚书令,还有点意思。

    但不管如何,张公谨也是松了口气:“太子稳了。”

    “噢?”

    李蔻放下手中的甜汤,瓷碗中还有莲子、红枣、银耳沉着,只是她不爱吃,就还喝点甜汤。

    “说到底,眼下皇帝身体不好,这几年又多是皇后帮忙梳理朝政。内外人事,多敬皇后。再者,皇后掌控财权,便是她愿意交权,不拘内廷外朝,都是不愿,也不敢。”

    很多人承担不起这种权力变动,太多的人需要靠着长孙皇后吃饭。所以哪怕明知道这江山是姓李的,也得让长孙皇后慢慢地交权,而不是皇帝一死立刻做太后去享福。

    不管长孙皇后有没有这个意愿,底下的人必须要有一个缓冲期,哪怕只有两三年,也是好的。

    至于皇帝的死活,谁来当皇帝,和他们无关。

    其实太子李承乾的问题,是个无解的死循环。如果想要太子接班容易,那就要培养班底。可问题来了,强势老子雄才大略,你当儿子的培养班底不是上眼药?稍微风吹草动,就是万劫不复。

    可如果不培养班底,又没有办法在权力交接的时候,迅速接过权柄。

    李承乾既没有自己的陈阿娇,也没有自己的卫子夫,更没有自己的卫青,连情绪复杂的窦太皇太后都没有。

    如果没有张德这条突然乱入,他的日子相当的不好过。

    现在皇帝让李承乾去做东海道大行台尚书令,职权如果比照当年,那李承乾只要不是太傻,在东海道养些文臣武将不成问题。就算没有狠角色,能帮忙吆喝两声知道要钱要官贪污受贿,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有了班底,将来接班也就不成问题。

    甚至哪怕再忍几年,让太后老娘继续垂帘,自己在外也可以用东海道诸夷不服来糊弄过去。

    而太后老娘想要废立储君,在这个时侯,就基本没戏。

    东海道再矬,现在也有牛进达、王万岁、杜构、单道真……还有辽州集团和徐州集团,新老贵族地方世族豪强都在其中,作为一地不管是名义还是实际上的老大,李承乾天然有优势。

    更何况,帝国的储君外出,这是前所未有的投资好时机。

    “二郎当真铁石心肠,承乾已经三十有五,平素也就在水池中扑腾两下,让他漂洋过海,不怕到了‘扶桑地’就水土不服当场去世?”

    “……”

    张公谨一脸无语,“这话你在家中说说就算了,怎地还这般大声嚷嚷?”

    “怎地?他还能拍出羽林卫杀了我们夫妻?”

    李蔻一脸的不爽,“还有张德!比二郎还要歹毒!”

    “……”

    张叔叔寻思着是不是产后忧郁症来了,所以也没跟老婆争辩,反而道,“这竖子确实歹毒了些,好歹大哥也是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

    “你不能学他!”

    “这是自然!”

    张叔叔就差对天发誓,当场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过小娘嫁妆,你须现在积攒起来,承乾东渡一事,想来也是先去朝鲜,再走鲸海。有甚利市,且盯着些。”

    “……”

    “怎地?”

    “不是说不能学操之么?”

    “别人坏的你不学,好的你也不学?张公谨,你是不是趁我怀孕生产,在外面养了人?”

    “没有!”

    张叔叔一个激灵,连忙对老婆说道,“恁多年下来,老夫在外有没有养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说着,张叔叔上前摸着老婆的手,轻轻地拍道:“我张公谨只爱你一个。”

    “嗯。”李蔻满意点点头,“你身上煞气重,出去吧。莫要惊着小娘。”

    “……”

    驯夫如驯狗么?

    张公谨脸皮抖了抖,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门,到了外间,天气也有了些凉意。到了外间,多年的亲随过来问道:“郎君,翼国公邀着吃酒,可要前去?”

    “你去跟叔宝说,就说……这样,倘若家里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去叔宝那里吃酒了。到叔宝那里,你知道怎么说吧?”

    “郎君放心,省得。”

    “嗯。”

    张叔叔叹了口气,一想到外面养得几个美娇娘,顿时心痒难耐,家里有只母老虎,还是外间母猪儿香啊。这肉腿大屁股,当真是……把持不住,把持不住。

    坐了马车七拐八拐,又是换车又是穿堂过户,又是坐船过漕渠,这才到了金屋藏娇的地界,洗了个鸳鸯浴,很是爽了一番之后,张公谨这才美美地睡了个饱。

    等到第二天一早,整个洛阳都在热闹,掩人耳目行走的张公谨都不用竖起耳朵听,就听到“东海道”“黜置大使”“大行台”“尚书令”等等关键词。

    “好快。”

    张公谨神色凛然,隔了一夜就开始造势,当真是快。

    不过和张公谨一样,朝中大佬都是松了口气,太子虽然颠簸了一些,这大位却是稳了。

    接下来的路数,不外是皇帝死了之后,太后垂帘听政。储君可能会回来继位,也可能留在洛阳等到继位,甚至还可能拖到垂帘听政的太后“还政”之后再继位。但这年头,继位不继位已经不是重点。

    涉及到成千上万人官帽子钱袋子的事情,终于可以缓一缓。

    皇帝爱死死,不死也没什么了。

    “嗯?”

    路过几个坊门,张公谨看到了几处告示牌前,似乎有了官吏在忙碌。略微眺望了一下,才知道这是东海道大行台在招募人手。

    “哈……”

    张公谨再度感慨一声,有点看笑话一样,“这真是……快啊。”

    “张弘慎!”

    笃笃笃笃笃笃……

    一辆豪华马车并行过来,张公谨吓了一跳,他现在的马车比较低调,居然还有人能认出来?

    略微掀开另外一侧车窗,便看到侯君集那张下贱臭脸正冲他傻乐:“果然是你!”

    “侯尚书有何指教?”

    “上车说话。”

    侯君集邀着张公谨,张叔叔心想也好,到时候回家,也有说道,就说跟侯君集讨论国家大事去了。

    上了侯君集马车之后,便听侯君集笑呵呵地说道:“弘慎,听说你跟太子素来亲善,不若帮忙做个中人?”

    “老夫甚么时候跟太子亲善了?!”

    张公谨一惊一乍地瞪圆了眼珠子,不过马上他又改口道,“老夫跟谁都是亲善的!”

    “……”

    一脸复杂的侯君集尴尬地笑了笑,便道,“是这样的,老夫有一女……”

    “你想怎地?老夫可是驸马!你别想占老夫便宜!”

    “……”

    差点抽刀砍死对面的张公谨,侯君集一脸铁青地盯着老帅哥,“老子是想让你帮忙做媒,给你这个数。”

    “你不早说!多少钱?想招谁为婿?”

    。m.

第九十七章 谋生

    “定方公。”

    “嗣业可是有事?”

    将手中的书卷放下,苏烈微微抬头,看着案桌前的萧嗣业。这两年苏定方上番洛阳,在左骁卫算是二把手,又因张公谨的关系,左骁卫实际上说了算的,就是苏定方。

    接下来几年兵部对他的安排,是扫荡草原诸部,监察各部抽丁事宜。

    不出意外的话,苏烈很有可能做一回安北都护府大都护。

    “大行台尚书令一事,定方公可听说了?”

    “嗯。”

    苏烈颔首道,“嗣业可是有甚想法?”

    “下走因萧氏故……”顿了顿,萧嗣业有些犹豫,“下走想去‘东瀛州’。”

    接下来几年的热点地区不多,就那么几个。“河中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想要累迁功劳,僧多粥少啊。

    大唐立国开始至今,每年都在用兵。最惨的时候,关中都在饿肚子了,还在用兵。可不用兵又不行,你不想打仗,别人要来打你啊。突厥、吐谷浑、铁勒、高句丽……哪一个是唐朝自己想要跟他们打的?

    要不是一个个想要过来咬一口,真要是太平无事,根本没有那么多战争。

    打着打着,就习惯了,那就把战争当做日常,于是果然就太平无事。

    “嗣业。”

    犹豫了一下,苏烈对萧嗣业道,“已经有了决断?”

    “身不由己啊。”

    作为南梁萧氏后裔……萧嗣业的确是身不由己。兰陵萧氏现在根本不可能在扬子江重新“崛起”,甚至有太大的动作都不行。

    不是因为怕了中央朝廷,而是怕了张德。

    别看李皇帝干掉崔氏干净利落,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可从旁递刀子的,就是张德。挨个放血之后,一个个还扔到了“西域”。

    可即便到了“西域”,也逃脱不了张德的影响力。

    程处弼、郭孝恪、李淳风、长孙冲……崔氏到了“西域”,连跑路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安安心心“耕读传家”,每年配额的那点土地如果没有翻修好,连种子都别想拿到手。

    为了活命,崔氏甚至开始跟西军的中下级军官“联姻”。

    “最好还是到了秋收之后,再去东渡。”

    苏烈想了想,又道,“兵部那里,老夫自会去说。择日再随老夫去拜访邹国公,今时安平长公主殿下亦在京城,老夫同梁丰县子有旧,嗣业准备好礼物,到时时机成熟,随同老夫拜访便是。”

    听了苏定方的话,萧嗣业顿时大喜,连忙抱拳躬身:“下走多谢定方公栽培!”

    “唉……你是名将种子,但……天时不在啊。”

    略微感慨,忽地苏烈自己也是尴尬地笑了笑,“老夫还说你,便是老夫自己……嗨,罢了。”

    “定方公,今年可要做寿?”

    萧嗣业解决了自己的事情,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便问苏烈。

    今年苏烈五十九岁,六十岁大寿是要提前准备的。原本这样的事情,苏烈应该返回河北老家热闹热闹,只是现在上番洛阳,也就没有那个条件。

    就算是做寿,也是军中袍泽一起在京城庆贺一下。

    “原本是想回乡,眼下却是无甚机缘。”

    皇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嗝屁,关键时期根本不可能让他随随便便就离开岗位。

    “那就在京城中热闹热闹,‘女儿国’摆宴好了。”

    “去个搓背的地方热闹个甚么。”

    苏烈笑着说道。

    “如今‘女儿国’是个勋贵去处,有类长安‘五庄观’,旁地去了,也没甚意思。”

    “那便约个辰光,叫上弟兄们。”

    “好,那下走这几日,就去联络。”

    话音刚落,却听屋外有人喊道:“郎君,外间有武汉来的访客,说是江汉观察使府的。”

    “噢?快快有请。”

    苏烈言罢,对萧嗣业道,“少待再走,也好认识认识武汉人。”

    “好。”

    其实萧嗣业没少跟武汉人打交道,襄州那边每年都有武汉官僚过来狂喷萧氏姻亲之家。

    主要还是因为每年长江汛期,豪门都是只管自己的地盘,然后下游公安县,就成了泄洪的地方。每年都有公安县的百姓实在是受不了了,拖家带口跑去武汉讨生活。

    搞得现在公安县每年想要凑个一军队伍来抗洪,都征不了足额的壮丁。

    武汉人找上门骂娘,萧氏五服九族,根本半个屁都不敢放。

    因为武汉人有理有据,也不跟你将什么礼仪道德,士大夫的礼仪关他们屁事,武汉人只管人命,人命关天!

    这十几二十年下来,武汉治下百姓最有名的特色,都是“善斗”,哪怕出门在外闯荡,这是全国为数不多敢于跟官吏争一争“道理”的苍头黔首。尽管这种人哪怕在武汉也是少数,可万里挑一,也有一两百个“狠角色”。

    久而久之,多有外乡人特意寻武汉人去打官司,却又不是帮忙做讼棍,而是颇有点“上古之风”,很是朴素的“锄强扶弱”。

    而武汉官方也大多会给这些出门闯荡的“狠角色”背书,官面上的事情,谁也别想用“官威”来吓退百姓。官对官平衡之后,剩下的,就是道理碰撞道理,谁有道理谁嗓门大,多少让不少临近武汉地区的州县很是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不能靠“官威”来治理“刁民”,是很难通过律令来拉偏架的,谁叫武汉还有孙伏伽这个奇葩呢?

    各地官吏,想要考绩想要升迁,各项指标要有明显进步,离开武汉就是死路一条。只说“劝课农桑”,如果多出来的粮食不能外销,那种地种来干什么?朝廷现在是皇粮积累太多,已经多到可以在局部地区当饲料的地步。

    敦煌宫甚至暂停了一部分了商屯,盐业换产本虽然没有停,但粮食需求是大大降低,敦煌宫的在“河中地”,已经有了一块产量还不错的小麦种植区,已经反过来从“河中地”调拨粮食进入“昆仑海”。

    这种事情,放在以前根本不可想象。

    而其中承担了重要角色的,还是武汉,以及和武汉息息相关的各种组织团体。

    萧嗣业这么多年闯荡,对武汉人的印象,也只有“好斗”二字,有点武德朝长安人的意思。

    当时萧嗣业还在东突厥,不过也跟随使者前往长安,当时的长安人,当街杀人不敢说比比皆是,但私斗随处可见。甚至可以这么说,眼下在长安城含饴弄孙的老汉,可能当年是街头一霸。

    只是武汉的“好斗”,和长安人还是有所不同,至于哪里不同,萧嗣业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武汉人不像正常人。

    “标下张角,见过苏公……萧公也在?!”

    “张大郎,你甚么时候回的武汉?”

    “去年不是说还在漠南当差吗?”

    来得人居然还是老部下,在漠南给苏烈当过差,也跟着进过西域,七八年的老关系了。

    张角是江水张氏的家生子,在江阴本宗住在“青龙里”,他行大,故而被张德的死鬼老爹张公义取名为“角”,倒是跟“黄巾”的天公将军无关,纯属偶然。

    “入春时兵部调令,标下便卸任回转,只是一直待岗,这便请假返转家中,正好也有一些事体。这光景郎君忙得很,还在督建‘汉安线’,有走了一遭江东,不日还要来京城,标下是受了郎君的嘱托,先行来过,跟苏公贺寿来着。”

    “啊……”

    苏烈连连点头,“不曾想,连老夫的生辰都还记得?”

    “郎君说平日里也就罢了,大寿还是做上一场的。”

    说着,张角从怀中摸了一封信出来,上面印着红漆,双手呈递给了苏烈,“这是郎君交代的,面呈苏公。”

    “大郎一路辛苦了,坐,快坐。”

    苏烈接过信,邀着张角坐下,一旁萧嗣业也是快活地帮忙沏茶:“你这厮,可有甚么好物事带来京城?”

    “有的有的,郎君准备了好些物事,都是让我跟弟兄们一起乐呵。好些个南海特产,就在外头,少待两位过目,都是好货!”

    “有你的,好好的镇将不当,兵部叫你回转,你就是这般做事的?”

    萧嗣业拿起茶杯,递了给他。

    嘿嘿笑了笑,张角道:“眼下又寻不得仗打,契丹奴老实巴交的,怂恿他们秋收抢粮都不敢,如之奈何。本想去投奔朝鲜道牛公,可惜返回武汉,就被郎君骂了一通,让我老实一点。”

    “嘿,你家郎君这是未卜先知啊。”

    萧嗣业感慨一声,便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第九十八章 安排

    清化坊南上东街的道旁,有个锦袍少年正皱着眉头,拉着一个男童,跟着队伍亦步亦趋地走着。

    “大哥,看着路走,二哥还小,莫要掉道旁沟里去了。”

    “是,大人。”

    点了点头,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阿耶,怎地不坐车的?”

    “走宣仁门,坐甚么车。”

    摇了摇头,说话的锦袍老汉回头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见了你阿姊,说话要注意一些,莫要当作在家里。”

    “哦。”

    宣仁门比往日都要热闹,实际上宣仁门以往都没什么人气。宫里的人,更喜欢走南门,而不是东门。

    从承福门那边出去,一脚路就到洛水。

    一行人到了宣仁门,门口的卫士们略作查验,还有相熟的小黄门领着,这便进入其中。

    这里,就是洛阳宫的东城。

    紧邻着隔城和东宫。

    进了东城,就看到一身华服的中年人正站在那里等候。

    锦袍老汉见状,三步并作两步:“殿下怎地不在居所?”

    “丈人过来,我怎好意思在东宫待着。你是长辈,自然是要过来迎接的。出了宣仁门为人所见,就有点不好,我就来了这里。”

    在上东街去等着,就有点作秀的意思,也是把苏亶架起来烤,李承乾考虑还是相当周到的。

    “姐夫。”

    “大哥倒是长个子了。”

    李承乾上前摸了摸苏瑰的脑袋,又看了一眼一旁跟着的小童,“二哥也有这般大了,读书了没?”

    “还没,本想去隆庆宫读书,但房子太贵,买不起……”

    苏亶一脸尴尬,他们京兆苏氏,居然也有一天买不起房子的时候。这要是死了,都不知道有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苏威。

    “不去就不去,走,先回去找个地方坐着说话。”

    邀着苏亶往前走,李承乾一边走一边道,“不日就要去‘东瀛州’,家里有甚儿郎,愿意的就跟本王走。好歹也是大行台尚书令,人事上比以往要方便得多。”

    大行台尚书令就是真正的“诸侯”,财权人事权全部都有,也就是典型的官帽子钱袋子一把抓。

    此时的李承乾的确有这样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虽说“东海道”穷乡僻壤还很危险,但相较中国变化,这“东海道”倒是镀金的好去处,只要愿意,卡着升迁节点一路升上去完全不成问题。

    苏氏毕竟是太子姻亲之族,李承乾只要想,给苏氏攒上几十个六品以下官僚,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以说,只要李承乾不死,苏氏重振旗鼓就是眼门前的事情。

    “呼……”

    听到李承乾的话,苏亶竟是长长地吐了口气,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要说尴尬,其实这么多年下来,也挺尴尬的。李承乾至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太子妃,至少法律上不是那么回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登记造册的事情,一直磨蹭了很久。也就导致太子妃的确是太子妃,但也不算完全的太子妃,就差最后一道手续。

    不过苏亶相信,东海道大行台都有了,有没有太子妃,已经不重要。

    因为接下来的,都是人情上的事情。

    “要是丈人信得过我,可以介绍两个哥儿去武汉读书。武汉那里学到的东西,毕竟要最新最好一些。两京的教材,都是大大不如武汉的。还有每年的卷子,武汉名师出的卷子,要比两京的强不少。”

    说到这里,李承乾又道,“而且操之写信跟本王说起过,今年又开一门‘化学’课,大哥今年有十二岁了吧?”

    “十三了。”

    “在武汉,十三岁要学的东西就不少了。七八门功课,只数学,就分了代数和几何,甚是艰苦。”

    “听说现在武汉用人,进士科出身,在那里不堪大用?”

    “两眼一抹黑,如之奈何?明明白白地讲给你听,进士科的也听不懂,都不知道下属说了甚么,岂不是平白被人玩弄?”

    苏亶连连点头,“若是从前,这等事体,是万万不会发生的。”

    其实苏亶想说的是,压根就不会让武汉冒头出现。

    只不过,事后人人都是诸葛亮,事前谁知道?李皇帝如此雄才大略,当年仿佛捡了天大的便宜,现在回过头来,所有两京英杰,都觉得江南土狗简直歹毒阴损到了极点。

    可惜,大家都上了船,都在嚷嚷这样下去不行,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可都是等着别人下船,他们自己是打算再捞一把然后下去……

    就好比扶桑的金银铜,苏亶相信,再重新来过一遍,怕不是还是跟疯狗一样跑去争抢。

    “操之马上就要来京,这湖北总督的位子,就是给他留着的,人尽皆知的事情。丈人,往后湖北用人,也未必和中国同步,家里要多多思量长远。”

    “是……”

    拱了拱手,苏亶很是感激。

    说起来,李承乾种地归种地,对苏家当真没亏待。买隆庆宫的房子,并非买不起单间的小户型,而是买不起独门独院。李承乾对苏家的照顾,搞几套房子在隆庆宫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只是李承乾想要从妹妹那里捡便宜,搞一栋大宅子给妻族,怕不是李丽质反手一个耳光就抽过来。

    长乐帝姬根本不需要给你太子一点面子,论实力,李承乾连李丽质的零头都没有。

    “反正也算是熬过来了,家里允文允武的,都可以跟着过去。往后文武差遣,都能混上一些位子。至于愿意赚钱养家的,如今门路那么广,也不妨事。”

    言罢,李承乾又道,“到了东海,我还是认识几个老朋友的。”

    “殿下辛苦……”

    苏亶又是拱了拱手,对这个女婿,他还是相当满意的。就算不是帝王家的皇子,他也相当满意。

    甚至可以这么说,皇太子的身份,反而是减分项。

    至少这么些年,是减分项。

    现在就像李承乾说的那样,算是熬过来了。

    唯一有点美中不足的,就是皇长孙不是太子妃所生,而是庶出。不过这也不妨碍什么,继续生就是。

    “对了殿下,怎不见象哥?”

    “他去武汉读书了。”

    李承乾说着又道,“原本本王也要过去的,只是一直想去一直去不成,这就作罢。好在现在操之就要来京城,倒也无妨。”

    “殿下不是想要看看武汉风貌?”

    “武汉风貌再如何雄奇,也是有人勤苦出来的。与其看武汉,不如看武汉人。”

    “言之有理。”

    一路聊一路走,到了东宫之后,都是随意地找了座位坐,李承乾又对苏亶道:“丈人要早一点把家里想要跟着出去的子弟名单统计好,也好早点先行让人在‘东瀛州’做好居舍安排。”

    “那……殿下行在可有确认?”

    “眼下还在商议,兵部想要在‘东瀛州’新增一宫,可能是‘宁波宫’吧。”

    “怕又是个大工程。”

    “总要消耗一下倭奴。”

    这话说得直白,让刚刚有点明事理的苏瑰一愣,总觉得自己这个良善姐夫,也能说出让人害怕的话来。

    “那……殿下,老夫少待回转之后,一应物事安排,就全部记下来?”

    “都记下来最好。不拘做官经商种地采矿……大行台尚书令都能定夺。”

    “那好,这一回,苏氏就多托殿下福气了。”

第九十九章 成长

    东宫要去“东海道”做大行台尚书令一事公布之后,整个京城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哪怕这阵子因为事情多到爆炸,一直在加班的官吏们,也抽空去了新南市热闹了一通。

    吃酒的吃酒,游戏的游戏,秋高气爽着实痛快。

    “开!”

    随着裁判手中小旗迅速落下,场地中两个赤膊巨汉立刻冲了起来,脚下发力,地面的红土都踩出了一排小坑。

    嘭!

    两头“巨兽”就这么撞在一起,铁柱也似的臂膀疯狂地推打对方,浑身的脂肪都在震动,但更加凶悍的肌肉力量,都隐藏在了厚厚的脂肪之下。

    眉眼凶悍的相扑大汉,立刻让周围观战的看客们屏气凝神,到两边选手僵持的一刹那,叫好声如山如浪,一把把铜钱被撒了出来。

    哗啦啦作响,讨赏的边裁忙不迭地拿着扫帚扒篱往簸箕里搂着地上的铜钱。一次打赏就是几万枚铜钱,一地的开元通宝。

    “这两个都是‘华润号’的力士?”

    “今年八强赛,‘华润号’的两个连战连胜,打进决赛的就是他们两个。”

    “早就听说‘华润号’练法有门道,果然如此啊。这二人膂力惊人,做个马前卒绰绰有余,持盾扛矛,也是一等一的悍卒。”

    “怎么?西秦社想要挖过来?这转会费用可不低。”

    “‘华润号’肯放人走的?”

    “这‘华润号’又不签奴契的,都是自由人。左边那个,是瀚海公主府出身,阿史德氏的汉子,前头弄死了那个甚么沙钵罗之后,他得了个封赏,便回转中国做事。别看他就是个相扑汉,也是有自家馆子的,养着二百来号人,可不是寻常讨饭之辈。”

    “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这个阿史德氏的有点意思啊,好脑筋。”

    “那是,好歹见了瀚海公主,也是能称一声老臣老奴的,算是瀚海公主的自己人。只是现在不比从前,瀚海公主府也就剩个名头。”

    “哟!他这是要败啊。”

    “右边这个是福建巡抚不知道从建州哪里弄出来的,天生神力,搏虎赶象,是建州土人,只练了几个月,就是未尝一败。他这是一路赢过来的。”

    嘭!嘭嘭!

    “嗬嗬、嗬嗬……”

    两个力士的脸都是憋的通红,时不时地泄劲吐气,那种沉闷的换气声,简直就是敲了一面牛皮鼓,让离得近的看客们都是浑身发抖,只觉得热血沸腾。

    “好!”

    “好啊——”

    一阵阵叫好声再度响起,叮铃铃的作响,又是一片天女散花,不知道多少开元通宝撒了出来。

    满地的金钱,边裁们忙个不停,实在是扫钱扫得来不及,已经叫了两个小厮过来帮忙,这光景场地的土台边上,已经几大桶的开元通宝。黄澄澄的一片,里面居然还夹杂着大量的银元。

    “哇……”

    特等席中,一脸惊异的苏瑰嘴巴张的老大,“姐夫,这也太……太……”

    “过瘾吧。”

    “嗯!”

    “哈哈哈哈……”

    李承乾笑着摸了摸苏瑰的脑袋,坐他大腿上的苏琛正吃着零食,眼珠子也是瞪圆了。以苏氏的家教,这么些年很少能出来看这种热闹。

    “好好读书,武汉那里,还有比这个更过瘾的。”

    “真哒?!”

    “比真金还真。”

    给苏瑰脑袋上来了个脑瓜崩,李承乾笑了笑,“我不在家里的时候,要听话,都十三岁了,要懂事。”

    “嗯。”

    手中攥着一串油炸的里脊肉,苏瑰咬了一口,眼睛一刻也不眨地盯着前方场地中的两头“巨兽”在碰撞。

    这种压迫感、刺激感,前所未有的爽!

    “阿耶,郎君他们呢?”

    “出去看热闹去了,这几日京城里当真是热闹,还有相扑赛。之前出门的时候,说是去看相扑总决赛。”

    苏亶取下老花镜,看了看女儿一样,手中的笔还没有放下,悬在半空,“你跟着去‘东瀛州’,身体吃得消?”

    “我不走海路,趁着入秋,先去河北,再走辽东,然后去朝鲜道。到了釜山,再南渡鲸海。”

    “有点折腾人啊。”

    “薛公修了弛道,路很好走。再者,北上也可以走运河去河北,漕渠要平稳得多。也不是没有坐过船。”

    “你多注意就是……”

    将老花镜重新戴起来之后,苏亶正准备继续写东西,忽然顿了顿,想起了一事,“前几日侯君集在打听甚么事体,邹国公似是来了几回东宫,还跟女圣陛下议论了一下太子的生辰……”

    “嗯,是有此事。”

    太子妃微微颔首,“侯尚书想要嫁女。”

    “……”

    虽然猜到了,可真的确认之后,苏亶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放在前隋,他侯氏算个屁!

    谁曾想,到了侯君集这一辈,居然翻身了。

    “阿耶放心就是,邹国公提前知会过我,说是侯君集要嫁的,只是庶出女郎。”

    “呼……”

    苏亶松了口气,他们原本跟皇帝结亲,就很悲摧了,还摊上了强势皇帝的倒霉太子,那更是憋屈到极点。前面几年,当真是不如吴王那边来得痛快、舒服。

    实际上吴王李恪现在攒下来的家底,怕是亲家几辈子都败不光。

    而苏家呢?这才刚刚起头呢。苏家嫡传的子孙,老大苏瑰也才十三岁……想要振作,猴年马月啊。

    一时间,苏亶内心又是欢喜又是忧愁。欢喜的是,这大行台尚书令,当真是翻本的好机会,只可惜前几年怎么没想着多生几个儿子,这光景就能用上,便是挂名东宫六率,也是好的啊。

    大约是苏家败落之后,日子本就过得抑郁,苏家人丁着实算不上兴旺。

    太子这一回坐稳位子之后,苏亶是连续好几夜没睡好,生怕这是做梦。

    确定这不是做梦之后,连续纳了十几个妾,接下来几年,他那秘书监的差事辞了也甘心,专心生儿子,多生几个是几个。至于女儿,那些个豪门子弟,如今也是够资格说联姻了。

    “说来邹国公对太子也真是不错,想来,还是因为太子跟梁丰县子关系所在吧。”

    张公谨平时很少跟东宫打交道,但对储君,关键时候很少出岔子,朝野之间但有什么风吹草动,张公谨都是提前跟东宫打好招呼,然后亲自面圣,把事情摊开来说。

    资格在那里摆着,固然皇帝不想看到张氏变得奇形怪状,但张公谨好歹有好几个身份上,元谋功臣且不多说,秦王府老班底也可以不讲,就说救了长孙皇后还有当时还小的李承乾、李泰,为此冯立差点把张公谨扎个对穿肠,这就足够“终生免死”。

    别人不太方便讲得太直白的话,张公谨是可以说的。比如说张叔叔要是怀疑谁故意做局,想要坑李承乾,他就能直接说,说老夫怀疑谁谁谁准备如何如何,可能就是为了坑储君坏国本,是帝国的坏分子……

    李世民就算听了不舒服,也不会怎样。

    所以太子妃说邹国公对太子真不错,不是靠平日里来往的奉承,而是几次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邹国公本着对老板的负责态度,做事地道罢了。

    换成皇帝是杨广,他张公谨屌他祖宗八辈,你最好天天换太子死储君,关他张公谨鸟事。

    虽说这年头君臣之间一谈感情就伤钱,可人是很感性的动物,张叔叔到底不是本家同族的大侄子,那种是人形畜生,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那……过几日老夫去琅琊公主府上拜访一下?”

    苏亶有些犹豫地开口问女儿。

    “听说琅琊姑母新添一女,前头因‘四夷怀德碑’一事,倒是不便恭贺两位长辈弄瓦之喜。这次大人过去,便不要提太子这边的事情,只去恭喜人丁兴旺即可。”

    “嗯,说得对。”

    微微点头,苏亶也是欣慰,看女儿的状况,哪怕去了“东瀛州”,也不用他多加担心了。

    。m.

第一章 挫伤

    能够抛头露面的感觉,其实还不错,尤其是对安平长公主殿下来说,简直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现在,还觉得自己文韬武略当世无匹么?”

    坐在马车内,看着窗外街景,李芷儿开口问着自己的儿子。

    张沧一言不发,虽然连续遭受心理上的挫伤,但最多就是颓丧几天,不至于一蹶不振。

    “你以为你阿耶是那么好对付的?”

    也没有理会张沧是不是答复她,李芷儿自顾自说道,“真要是那么好对付,为娘那个二兄二嫂,早就把他收为驸马。”

    “若是同场角逐,我不必他差!”

    “呵……幼稚,愚昧。”

    失望地摇摇头,“他为什么要和你角逐?你配吗?为娘的二兄二嫂使出浑身解数,恁多诱惑,你阿耶怎么干的?肉馒头照吃,就范是万万不能的。甚么高官厚禄,于你阿耶有甚用场?财帛美人,你阿耶想要什么样的女郎没有?想要多少钱没有?”

    “……”

    张沧终于叹了口气,“我心中自有不平气!”

    “你想说英雄气吧。”

    冷笑一声的李芷儿面带嘲讽,“论弓马娴熟,你跟尉迟恭比?跟秦琼比?苏定方三百骑就冲阵,还能打破突厥可汗牙帐。追杀沙钵罗,连战连捷,五千胜七万,一万胜十八万。程处弼连破西域七大国,大小征战二百余次,灭国过百,杀敌数十万,开疆拓土五千里。你拿什么比?自命不凡自以为是。”

    有理想是好事,有目标也是好事,可惜,看清时代的英雄才是真英雄。

    看不清的,早死早超生。

    “若非你是老娘的儿子,你已经死了。”

    “……”

    张沧一言不发,他憋屈的很,被周围人捧着哄着长大,江湖上行走也的确展现出了惊人的能力,在名利场中也能游刃有余。

    偏偏到头来一身本领,根本就是个屁。

    他想着只要不在自家老子的地盘里,那么就是一遇风云化作龙……

    想法很美好,可惜也只是很美好。

    他老子的存在,就是无孔不入随处可见。

    “阿娘何以教我?”

    认怂的张沧掩埋了不切实际的野心,即便有了族人的支持,即便江水张氏的人可能都要让他上位,但张德就是一座山,挡在了他的跟前。李承乾可能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掀翻他老子,但张沧一丁点机会都没有。

    那些个从苍头黔首中走出来的年轻人,其中有大量跟着功名利禄去了。但只要万里挑一,一万个人里出一个愿意为自己的根脚出身奋斗的,那张德就是不愁为他义无反顾毫无保留的生力军。

    张德从来没有标榜过要为苍头黔首搏一个出路,但苍头黔首,实实在在地在这崇山峻岭之间,开辟了一条羊肠小道。

    而那些行走期间的苍头黔首们,在武汉在京西在河套在不知道哪个旮旯读书识字,受着张德的影响,潜移默化,他们自然而然地会明白道理。

    诚然其中有人背叛了自己的出身,为了功名利禄,愿意踩着其他的苍头黔首继续前进,但同样的,也有咬牙豁出去的猛士,毫不犹豫地为张德战天斗地。

    如果儿子不喜欢玩小霸王学习机,那就不带他玩好了,总能找到合适的小伙伴,一起热热闹闹的地打游戏,一起通关,一起找秘籍,一起踩bug,一起刷boss。

    “且去读书。”

    李芷儿懒得搭理这个儿子,翻了个白眼,如是说道。

    “……”

    张沧更加的憋屈,却又点点头,“是。”

    车马徐徐前进,到了苏宅,已经有了不少马车。停车场出入口热闹无比,不时地还有争抢好车位的车把式,在那里吆喝着我是哪家公爷的,你是哪家侯爷的。

    只是当安平长公主殿下的马车到了之后,周围都是安静了下来,仿佛这些个吵嚷都是不曾发生过一般。

    李芷儿仪仗并不豪华,马车也谈不上多么堂皇,只是马车上面挂着江阴张氏的家纹幡子,已经足够鬼神退散。

    “夫人,到了。”

    外间亲随话音刚落,却听一阵热闹,苏宅门口来了不少人,除了邹国公张公谨之外,侯君集、程知节、秦琼、尉迟恭等等都在。

    甚至还有几个郡王,不过这些个大佬,一个个都在外面站着,倒是也不觉得迎接这么个长公主有什么问题。

    理由很充分,礼制嘛。

    只是旁的长公主,除了李蔻,也只有死了的才有这个待遇。

    “定方公,予祝你万年长青不老松……”

    一身男装的李芷儿看上去很显年轻,身后跟着儿子张沧,倒不像是儿子,反而像是个护卫。

    身材壮硕的张沧捧着盒子,这是贺寿的礼物。

    “长公主殿下,请!”

    “定方公先请!”

    也没有矫情,一群大佬们略作施礼之后,这便一起进了大门。

    张公谨落在后头,笑呵呵地问张沧:“大哥心情不是很好啊。”

    “叔公……”

    一脸无语的张沧看着张公谨,这阵子,在他伤口上撒盐最多最勤快的,就是张公谨了。

    明明是个美男子老帅哥,对自己晚辈,却是毒到爆棚。

    “不要这样嘛。你爹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夷男都被他吓死三四年了。你要争气啊,这模样,让老夫如何寻你搓背?老夫看你有一样比你大人强,这搓背手艺当真是好。你爹当年便是没有这般机灵,学个琴,天天弹唱的也是儿歌,如今两京儿歌,大多也是他当年留下的……”

    “……”

    张沧脸越来越黑,张公谨倒是无所谓,继续掰开伤疤放血撒盐,“你爹二十岁纵横湖北,十八岁在草原就有名声。你知道瀚海公主么?见过吧?你爹年少时候,寻常庸脂俗粉根本都不屑一顾,他在平康坊烧钱都是十几万十几万的烧,你要争气啊,你连败家都不如你爹,将来怎么继承偌大的家业?要努力,老夫很看好你的。”

    说着,老帅哥笑呵呵地拍了拍张沧的背,“男子汉大丈夫,走路要抬头挺胸,你这般佝偻含胸,实在是有些畏缩。”

    “……”

    “咳嗯!”

    秦琼实在是看不去下了,轻咳一声,“弘慎,差不多就行了。”

    “老夫这是在传授一点人生经验,你一边去。”

    “大哥莫要听他胡言乱语,你阿耶这般的,终究是少。”

    秦琼顿了顿,竟是想不到继续说什么,来了一句,“你这弓马娴熟,却是比你阿耶要强得多……虽然弓马娴熟也无甚大用了。”

    “……”

    “……”

    “……”

    听完秦琼的话,张公谨歪着脑袋看着牛高马大的秦琼,“叔宝,还是你会说话。”

    。m.

第二章 响应号召

    京城新旧权贵对安平是相当欢迎的,至于李芷儿在皇家内部有什么勾当有什么龃龉,他们是半点想法都没有,连看热闹的心思都欠奉。

    实在是内廷和外朝已经有了决议,准备在“东瀛州”修建“宁波宫”,兵部最少到年底就要投资七十万贯,年底也就几个月时间,这笔钱是抠搜出来的。

    但七十万贯并不够,因为按照国朝体制,但凡设置了“宫”,那就是一个超级单位。更何况还是太子的行宫所在,更是东海道大行台的衙署。

    加上本身就有朝鲜道行军总管府的府兵在,“东瀛州”要新增军府,这笔钱就是听个响。

    国内七十万贯确实是七十万贯,但在“东瀛州”,七十万贯最多就相当于国内的一半,可能还不到点。

    “扶桑地”支付工资可以用银元啊,银元多得要死,可用不了又有什么用?一应物资短缺,连吃口好肉都要从朝鲜道调拨。朝鲜道的优级物资还是从辽州、沧州、登州、莱州运过来的,价钱自然抬得极高。

    局部地区通货膨胀这个概念唐朝人有,局部地区通货紧缩这个概念,唐朝人也有。

    所以说兵部投资七十万贯在“东瀛州”,朝中大佬不会真个当七十万贯来说,而是用硬通货。

    比如说钢铁、水泥、人工、丝绸、日用品等等,反正不是什么挖出来的银锭子。

    前几年唐军用兵朝鲜道的时候,“扶桑地”走私最高的东西是什么呢?

    开元通宝。

    其次才是丝绸、漆器、陶瓷等等高价值商品。

    “扶桑地”的人也不傻啊,白银黄金固然是“多”,可一个中小贵族一个月吃白米饭就要用一枚金片可还行?

    开元通宝成为“扶桑地”的一般等价物,是有现实原因的。

    好在现在属于战时体制,物资管制之下,倒也容易处理得多。

    不过除了兵部头疼之外,将作监、内府、都水监、工部都要头疼,建设“宁波宫”可不是朝廷一道公文就算完了的,嘴皮子上下一碰很容易,但要想把“宁波宫”建起来,还要按照中国体制的规模,组织稍微差一点,就是死路一条。

    这时候,如果没有强力助手,根本难以操作。

    似王万岁、单道真等等东海“土著”,让他们搞事可以,让他们杀人放火受招安也可以,让他们搞建设,最多开辟个码头就了不得了。

    所以朝廷公议之后,要紧联络帮手的七部官僚们,首先找的是杜构,但杜构是不够的。于是就有人说,江阴老板娘手眼通天镇压东海,可以找她啊。

    有些官僚并不知道江阴老板娘是谁,一打听,才吓出一身冷汗。

    这事儿就不能外朝官僚去接触,事情捅到内府,康德知道之后,也没有去打扰二圣,而是拜访了几个国公,让他们出头牵线搭桥。

    并非什么事情国公们都会出马的,没好处的事情,谁干?

    侯君集屁颠屁颠都冒出来,就是因为有好处啊。

    “宁波宫”工期最少三年,而且三年之后未必能完工。比照平壤宫、敦煌宫的规模,最少还要布置两个军府,加上地方州县,仅官帽子就是三百多顶。流外官更是不知道有多少,至于开矿、修路、开发港口、兴办学堂……这一系列套路下来,又是一个十年之功。

    过手倭奴的顶级权贵并不在少数,奴隶贸易每年的利润都极高,尤其是在东海南海开发庄园、盐业、渔业、养殖业,就是纯粹的堆砌劳动工时,光靠国内的丁口数量,那是捉襟见肘。

    兵部今年为了朝鲜道,一口在黑水靺鞨开了两条道,每条道十几二十个驿站据点。每个驿站据点都可以让探险队、冒险队、狩猎队使用,总投入资金也有小十万贯,雇佣的大室韦、蒙兀室韦向导数量也有七八百。

    其中为了开发荒地、沼泽地,抽丁大室韦三千五百,抽丁黑水靺鞨大小部族一百共计两千五百。

    让蛮子们去种地是难为他们,好在新式的轮式重犁已经很成熟,八牛犁在中国运营有些困难,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随便造。

    只种一季,扣除给各部用粮食抵扣的“工钱”,粮食还能通过鲸海出口到“扶桑地”,这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这笔钱兵部掏得心甘情愿,只是想要进一步开发东北,那就困难重重了。

    政治地位太低,环境太恶劣,没有大佬带动的情况下,也就是到此为止。

    但现在太子为“东海道大行台尚书令”,那就不一样了,从倭地搞人,多了不敢说,混个万把人肯定是没问题的。

    而且走程序也容易,合法合理不说,可能还花钱比较少。

    以物易物嘛,粮食换白银,粮食换黄金,粮食换海鲜,粮食换倭奴……

    于是乎,兵部的官僚们,就屁颠屁颠地求到了侯君集,求到了张公谨,求到了秦琼,求到了尉迟恭……总之,十几个大将军一个没落下。

    好处肯定也没少承诺,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老领导,还请多多关照。

    对几个老牌军头来说,以前想要出去捞钱,那是真不容易,得顶着老板的猜忌,用非常夸张的方式去捞。

    比如尉迟恭,那是把命都豁出去的,逼着李渊下台,这才换来了李元吉的全部身家。

    可这事儿能再干第二回吗?

    比如张公谨,这十多年就是一条老咸鱼,当然作为老咸鱼,他是帅到惊动天可汗,可这年头……帅不能当饭吃啊,娶错了老婆的悲哀就在这里。

    再像秦琼,以前每年感觉自己都不行了要死,可要死要死都挺了好些年,还能戳死一头大公牛,儿子又长大了,还送到了张德那里,那肯定要寻思着留点遗产不是?

    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之中,谁还脑子抽了做圣贤?孔颖达都成孔总理了,官位品级上比他们都高!

    于是乎,康德一通牵线搭桥,这事儿就定了下来,关键还得看安平长公主殿下这个江阴老板娘的脸色。

    张公谨、秦琼其实都还好,凭他们的面子,亏了谁都不可能亏了他们,实在不行在山东开个水泥厂,然后一条船一条船地往“东瀛州”运,兵部还能说我不要水泥,我要夯土我要鸡蛋清……这不是找抽么。

    趁着苏定方做寿,一窝时刻准备着分赃的老中青王八蛋们,都眼巴巴地盼着安平长公主殿下赶紧表个态,他们也好随时跟着吆喝两声。

    于是乎,在一通恭贺定方公长命百岁越活越年轻越活越勇猛的热闹声音中,安平长公主殿下也趁着高兴,宣布了一个全场死寂的决定。

    江阴老板娘承诺响应国家号召,要跟随帝国皇太子的坚实步伐,要大搞东海道大开发,准备前往“东瀛州”进行投资。

    一期投入总资金……五百万贯!

    安平长公主殿下态度很和蔼,一群国公老爷们的心情很激荡,那些个坐得不算靠前的老牌贵族大佬们则是目瞪口呆。

    好些个手中的酒杯都洒了,其中就有温二公子温挺,他神叨叨地扭头对旁边的朋友郑重说道:“其实老夫也有一桩喜事,小女七娘子已经怀有身孕。”

    “恭喜恭喜……”

    “好说好说……”

    。m.

第三章 机灵鬼

    一期投资五百万贯,听着很多,但实际上是要打折扣的。

    首先“扶桑地”多产金银,李芷儿手中照样攥着一批“扶桑金”“扶桑银”;其次江阴这里主要是实物商品来冲抵,棉麻丝绸米面粮油一应俱全;最后只要是工程投资,很大一部分都是安平公主和她盟友自我消化。

    以唐军在“扶桑地”的消费水平,基本不存在跟倭奴一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状况。至少要保证一人双衣甚至三衣,其中冬衣可能还要按照上番府兵的标准来做。两个军府照均数两千五足额来计算,五千人的衣食住行要保障。

    兵部是不可能去满足大兵们的额外需求的,更何况,按照惯例,府兵一般都是自带干粮自带装备,像中央军那样逐渐“职业化”的,是少数中的少数。

    所以如果对外战争节节胜利,往往底层士卒就有足够的资金来消费,反之则是穷困潦倒厮杀汉一个。

    但不管怎么说,帝国储君驾临的地界,不可能真的弄成穷乡僻壤,哪怕榨干最后一个扶余奴、新罗婢、倭奴,也不会在外降低了李承乾的配置。

    这是不容置疑的。

    更何况,李芷儿放话出去一期投入五百万贯,不可能说五百万贯就扔给兵部、都水监、将作监就不管了。

    这种美事,怎么轮也不可能轮到这帮官僚。

    既然喊出了这个价,兵部大佬们就要过来拉赞助,具体到各个项目上,怎么投钱投多少,那就是一一条条谈出来的。

    比如说“东瀛州”置两个军府,其中一个很有可能是老定襄都督府出来的大兵,这些人的采购意向,就肯定是偏向李芷儿。

    兵部原本要作价几十贯的装备,可能李芷儿十几贯就能提供,那军府这里只要稍微嚷嚷一声上面发下来的武器装备不耐用还贵,谁也没话讲。

    再比如督建“宁波宫”,朝廷自己组织民夫,可能性不大,在倭地肯定是大量的奴工。这时候安平长公主殿下只要能够提供足够数量的奴工队伍,又或者说能够转运一批朝鲜道的奴工过来,跟牛进达、王万岁、单道真等人二一添作五……

    牛进达不可能说不要这批奴工,偏要朝廷从犄角旮旯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然后到了“扶桑地”就先死一半的契丹奴、靺鞨奴。

    那提供船队、贸易线路甚至是修建港口码头,也是投资。

    只不过这个投资,恰好安平长公主殿下也用得上。

    至于说在“宁波宫”周围投资建设漆器厂、家具厂、食品加工厂、海产制品厂,也都可以算作投资,甚至开矿、开垦种植园,统统都可以算。

    别说这一期投资本就是掺了水的,就算挤干水分,实打实的五百万贯,扔到“宁波宫”建设这个大工程上,也没多少。

    当年穷困潦倒的时候,大明宫工程也要四百多万贯,折算到贞观二十五年,按照长安城的物价,没个一千万贯根本下不来。

    就这,大明宫工程当年还是有条件大量征发民夫的,现在可没有这样的基础。

    只不过很多人虽然没跟李芷儿打过交道,可江湖上却是时时刻刻有江阴老板娘的传说。

    更何况,这一回李芷儿亮相京城,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一个老世族就这么亡了。

    至于那些江淮、山东出身的,对安平长公主殿下本来就熟悉的很,这光景一期五百万贯,后续只会多不会少。

    再一个,安平长公主殿下如此表态,等于说就是公开支持太子李承乾。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要知道哪怕张公谨的母老虎老婆琅琊公主李蔻,都没有这样的举动,任何公开场合有意无意的支持行为,李蔻一次都没有过。

    那些个看不懂风向的,也不需要去猜测将来如何,只要赌一把江阴老板娘无往不利,那么跟着走,怎么地也算是个“有功之臣”。

    也难怪李芷儿摆明态度之后,温挺当时就有些失态,小心思七转八拐,也顾不得有辱门风,“屎盆子”照着张沧脸上就扣了过去。

    谁能搞大温七娘的肚子?那当然是张大郎啦。

    实际上温二公子现在也只是认为有些“流言蜚语”,自己的七姑娘,那是相当的“冰清玉洁”,不过是有些贪玩,正好跟张大郎有些个“误会”罢了。

    不过眼下却是打了个好主意,不惜“自污”,也要把张大郎拿下,联姻张德成功不成功无所谓,联姻安平长公主殿下,那是“亲上加亲”啊。

    “你把温若水的肚子搞大了?”

    李芷儿眉头微皱,瞪着张沧。

    “这……不知道啊。”

    “废物。”

    李芷儿骂了一声,很快就恢复了神色,在宴会上还频频和几个国公举杯。

    此时因为温二公子的一句话,搞得外间都是热闹非凡,一个个地在那里说着“恭喜”,也不知道是恭喜苏定方六十大寿还是恭喜温二公子择有贤婿。

    “大哥不是跟杜二娘走得近么?这温七娘……”

    张公谨凑过来跟张沧勾肩搭背,“温二那小子脸皮极厚,你这是被他赖上了。此事越描越黑,这光景,怕是要逼你就范。不过不怕,往后拖着就是。”

    “叔公,我不是……我没有……我也不知道……”

    长了嘴却不知道怎么说话,一脸无语的张沧寻思着温挺恐怕都不知道他和温柔发展到哪一步呢。结果温二还真是干净利落,在这么一个场合,居然“自黑”家门,彻底把张沧拉下水。

    “无妨,无妨……”

    张公谨一副“我懂得”的表情,张沧寻思着老叔公你这眼神看着就有点“车震真好玩”的意思。

    “这温二说的是真的?”

    侯君集有些狐疑,歪着头,问隔壁的秦琼。

    “这光景,真假又有甚么区别,难不成还要跟他争辩一番?”

    秦琼夹了一筷子牛肉,看了看之后,放入口中,嚼了个稀巴烂。

    “嘿……这温二,比他老子强多了啊。连温氏门风都不要了?”

    摩挲着下巴,豳州大混混寻思着这不要脸的样子,不比他差多少啊。想当年温彦博再怎么被他们这帮秦王府骁将吐槽“伪君子”,可跟温彦博打交道,那叫一个舒服。

    可这温挺的路数,野得很,那是相当的野。

    一时间,侯尚书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有个女儿也要嫁人?”

    秦琼犹豫了一下,嘴里一块牛肉还没嚼干净,凑过去问侯君集。

    “怎地?”

    “犬子……”

    “哎!老夫女儿尚幼,说是嫁人,也就是随口说说,还早着呢。”

    “……”

    秦琼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把牛肉吞下去之后,这才慢吞吞地说道,“老夫的意思是,倘使你真要嫁女东宫,能否让犬子跟着送亲,在东宫挂个差事即可。你莫要以为,老夫要攀扯你甚么。”

    “……”

    正喝酒暗自得意的侯君集顿时跟吃了一只绿头苍蝇一般,横了一眼秦琼,“这你自去东宫说项就是,太子还能回绝?”

    “老夫去说,岂不是跟着东宫一起前往‘东瀛州’?”

    翼国公开了口,怎么地也得表示表示,还真有可能“盛情难却”之下,秦怀道就滚去扶桑“升官发财”去了。

    秦琼也就是顺道让儿子刷点成就,送亲嘛,完事儿就可以走人,也不用进入东宫编制。

    眼下凑合着用的,也就是侯君集女儿比较合适。

    这豳州流氓自以为家里的姑娘金贵,还瞧不上秦琼,却哪里晓得,秦叔宝这光景根本就看不上姓侯的。

    只这当前,不知道多少王爷等着把女儿嫁到秦家来,怎么轮也不可能轮到侯氏女郎啊。

    “罢了,你家大哥在武汉呆得好好的,怎地还要来掺和这等事情?你也不怕累。”

    “将来新皇登基,好歹也是个资历,你家姑娘只要努力,成了贵妃,难道这不算娘家人?”

    “……”

    闷了一口酒,侯君集无话可说,冲秦叔宝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第四章 大惊喜

    修建“宁波宫”除了工程本身之外,一应官吏选用也是个麻烦事情。基本上所有不通水性的都被排除,这不是什么跨江渡河,而是“远洋”航行。稍微身体有点问题,可能直接就死在船上。

    各部门遴选官吏要说麻烦的确麻烦,可要说简单,也的确简单。

    实在是“宁波宫”等于就是个小东宫,既然是储君行在,性质就是大大的不同。东宫班底这么些年都是残缺的,先后有王珪、马周、杜正伦、杜正仪等等,有的已经死了,有的升无可升,有的老态龙钟,有的自个儿还在外面漂着……

    只要还有点上进心的,家里都用鞭子抽也要抽着他们赶紧往上爬。

    东宫班底,甭管是多么小的班底,回国就是官升一级,想都不用想的。

    随着李芷儿表明态度,钱多钱少无所谓,更是刺激着原本在京城“居行大不易”的官吏们准备咬牙冒险。

    不会游泳的,现在学个狗刨也来得及;身体瘦弱的,借钱先给自己吃个膀大腰圆;现在还单身的,临时就纳了几个小妾,至于老婆……将来再说,功成名就之后,还怕没老婆?

    “二郎,今日怎么这般高兴?”

    拉着温挺,千金公主好奇地问道。

    “嗝!”

    打了个酒歌,温二公子笑呵呵道,“今日说出来公主你可能不信,老夫拿捏住了那张大郎。说不得就要让张大郎就范,娶了七娘。”

    千金公主一愣,旋即击掌大喜:“若得此人,三代的富贵。”

    “只是今日手段下作了些,有辱门风啊。等明日,再去家老那里告罪。”

    “这等大事,不拘小节。”

    “公主有所不知,老夫这是……”温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道,“老夫便说张大郎跟七娘有了苟且之事,如今七娘怀有身孕。”

    “这算个甚么下作,旁人多有这般主意,只是一时不好下手罢了。”

    千金公主白了一眼老公,寻思着这种手段,不都是基本操作么。豪门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小意思了。

    早年为了寻觅英才,找个庶女出去勾人的也不是没有。还有更狠的,直接将家中姬妾拿出来给宾客享用,生的子女都是家中财产,成年之后,又是赚上一笔。

    讲白了,顶级豪门如果不要脸起来,所谓“女眷”,其实就是“家畜”,还是母的“家畜”,留着配种用的。

    这光景温挺还有廉耻,倒是让千金公主高看了不少,这太原温氏,还是讲究了一些,换成程咬金,自己女儿跟张沧要是有过哪怕一次邂逅,也定然闹的满城风雨,恨不得上达天听!

    “这……这到底还是手段下作了一些,老夫也不知怎么去跟七娘说。”

    说到这里,温二公子感慨一声,“唉……七娘好歹也是清白女儿,如今被自己父亲这般编排毁谤,怕是心里会有想法。”

    “成大事想恁多作甚,二郎就是想太多。她是女儿,便听我们的。”

    言罢,千金公主道,“少待我便去看她,保证说通她的念想。”

    “那就有劳公主了。”

    “夫妻之间,谈甚么客气。”

    千金公主也是爽快,这光景能够攀扯上张沧,简直是白捡的福利。当然她跟李芷儿是姊妹,“亲上加亲”固然是有的,但李芷儿要是拿这个来回绝,她也是无可奈何。

    再者,如今的安平公主,可不比从前,嚣张霸气到了极点。她这个太皇十八女,见了李芷儿,只能老老实实地喊一声十二姐,其余稍微带着点怨气的话,都是不敢说的。

    出了房门,千金公主问道:“若水回来了?”

    “姑娘在自己房间,白天杜三娘来过,说了一会子话,杜娘子就回转去了。”

    “嗯。”

    千金公主点点头,“若是下回杜楚客的女儿再来,你们盯紧了,跟上一段路。”

    “是。”

    提着手灯,千金公主到了温柔的闺房外,也没有说是敲门,一边推门一边道,“若水,为娘有话同你说。”

    咣当!

    一声脆响,大概是铜盆打翻在地的声音,千金公主眉头紧皱:“这是怎地了?如此毛糙?”

    “阿、阿娘?!我刚要睡呢。”

    “这才甚么辰光,九点刚过就要睡了?”

    瞄了一眼屋子里的钟,千金公主掀开珠帘,到了闺房,看到甩在地上的铜盆,却是没有水洒出来,“两个婢子不好好伺候你,跑哪里去了?”

    “阿娘莫怪,是我让她们出去的。这几日有人在,睡不着。”

    温柔此时已经钻到了被子中,露出个脑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母亲,眼睛水润润的,很是好看。

    见她脸颊红扑扑的,千金公主伸手摸了过去:“怎地这般脸红?莫不是病了?”

    “没有没有。”

    “这虽说入了秋,却还是热的天,你盖个被子作甚?”

    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哦,倒是不烫,就是有些热。”

    说着,她抓住背角,一边掀一边责怪:“莫要盖着了,没得热出病来。”

    “没没没……我就是觉得有点冷,这才盖了被子。”

    “胡说个甚么,脸上都发热,额角都出汗了,这还觉得冷?”

    “虚冷、虚冷……呕!”

    “……”

    “……”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千金公主脸皮一抖:“你……晚上也没见吃多少东西啊。”

    “可能反胃……呕”

    扶着床沿,温柔整个人伏在那里,双手撑着,猛地干呕,只是呕了好一会,也没见呕出什么东西来。

    只是这光景,千金公主的脸皮顿时一阵红一阵白,自家女儿固然有些婴儿肥,可是身段柔软,是个水做的女儿家,可眼前腰粗如水桶的姑娘是谁生的?!

    “温若水”

    咬牙切齿的千金公主猛地掀开了被子,“你你你……说!是哪个死贱种干的!这是谁的野种”

    暴怒之余,正要抬手抽女儿一巴掌,忽地一个激灵,千金公主猛地坐在床头,扶着女儿脸颊,一脸欣喜地问道:“可是张沧的?可是那狗崽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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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传道

    没怀上之前想着勾搭,怀上了想着敲诈。千金公主甚至想好了去找她“嫂娘”长孙皇后“主持公道”,不过一想到十二姐安平公主绝非善类,瞬间就绝了这个念想。

    这时候,想要利益最大化,卖惨卖委屈是最好的。

    再一个,千金公主也没打算把事情搞得满城风雨,固然老公温二郎已经这么说了,但当时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谁知道真会女儿怀孕?!

    “阿娘……”

    见母亲居然没有发飙,温柔也是觉得奇怪,再见母亲一脸欣喜若有所思的模样,她瞬间就感觉自己吃了苍蝇蟑螂一般,简直是恶心到不行。

    或许是因为孕吐吧。

    “事已至此……”千金公主顿了顿,目光闪烁了一番,“明日为娘前往你十二姑母处,看看能不能说动了她。不过,想要让你和张沧成婚,怕是无甚希望。”

    作为一个能抱着长孙皇后喊“嫂娘”的长公主,千金公主的生存技能是完全歪到“昆仑海”去的。

    温二公子能有现在的小生活,也离不开他的贤内助,真·贤内助,里里外外省了不知道多少事情多少麻烦。

    没有被冲昏头的千金公主在利益面前,极端的理智和冷静,其现实的模样,让怀有身孕心思逐渐敏感复杂的温柔感觉到极为陌生。

    这真是自己的母亲?

    一闪而过的念头,可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目前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

    正如那些个正确的废话一样,母亲在做的,就是正确的“伤心事”。

    仅此而已。

    “那张德也是个人渣,便是我那十二阿姐,也是无名无分。听闻张德还有个未婚妻,乃是湖州徐氏嫡系女郎,其父更是‘湖南土木大使’,如今却也不见要成婚的意思。怕是要做个老死的姑娘……”

    冷笑一声,千金公主头脑中的一团乱麻逐渐缕清,“嫁给张沧为妻,成算极低,可以忽略不计。不过,若水你须记得,张德那老东西对自家女儿极好。郑氏女郎所出张洛水是天底下年纪最小的富婆,你怀了张沧的种……是张沧的种?”

    忽地,千金公主一个激灵,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的亲闺女。

    “……”

    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温柔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那就好……确定是他的?”

    “……”

    “好。”

    千金公主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这事情,须传到张德耳朵里。那老家伙是个无情的人渣,君父妻子莫不如是,但也反过来可以说,这老人渣正因为无情,反而从他手里抠些好处要便利一些。不必担心他厚此薄彼……你这肚子里的,便是他第一个孙儿。”

    眼光灼灼的千金公主手指握紧了之后道:“为娘记得,你曾经说过,有张沧的长辈在南市开了冰室?”

    “嗯。”

    “你那些舅公,怕不是就是被这长辈给平了的。”千金公主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父兄娘家被干的伤心,很是平静道,“此事,让那长辈知道,便是成了。”

    “为何?”

    “虽说为娘不知道张德那人渣到底是个甚么意思,但不出意外,张沧这个儿子死了,也就是死了。只是,张德是张德,江水张氏是江水张氏,那些个族中长辈,定是要盯着长孙死活的。人寿有天数,张德还能不死?他死了之后,张氏怎么办?总有人要寻出路。”

    听到母亲的话,温柔顿时眼睛一亮。

    “再者,‘亲上加亲’,那些个族中长辈,只会更加欢喜。皇族血脉加身,纵使张德是个目无君上的渣滓,可我便不信,这江阴人全都是渣滓。总有正常人。”

    “……”

    千金公主她不懂张德需要什么,也不懂张德这个人,但她懂贞观朝天南海北的普世价值……还有那么一丢丢人性。

    皇宫之中的人性,和寻常百姓人家的人性,有个屁的区别?

    “再教你一招,那杜三娘……是杜二娘还是杜三娘?”

    “杜三娘。”

    “我就说,你阿耶说甚么杜二娘……”

    摇了摇头,千金公主道,“你要大力促成杜三娘和张沧成就好事,这光景,却又万万不能让张沧知晓你怀有身孕。须记得,你此时此刻,便是全心全意爱着张沧,全然没有半点小心思,明白?”

    温柔愣了愣,心想:我确实全心全意爱着张郎啊,母亲这是甚么话?

    见女儿发愣,千金公主正色道:“待人以真,亦是道理。你这光景越是全心为他,将来他知道真相的时候,便会越发心怀愧疚。这是堂堂真正的阴谋诡计,非是阳谋,胜似阳谋!”

    “这手段,用作别人身上,兴许无甚用场。比如张德那老匹夫,你用这一片真心,甚么都得不到,肉馒头打狗,有去无回。但这张沧,却是个英雄儿,凡是英雄儿,多少都还有点良心、廉耻、性情。”

    千金公主握着女儿的手,很是认真地解释着。

    “阿娘,大郎这般,怎地跟他大人全然不同?”

    “这为娘哪里知道?兴许顶尖的人杰,大抵如此?你那皇帝舅舅……要比张德好得多。”

    仔细想想,皇帝多少还有点人味儿,千金公主也没有诓骗女儿。

    皇族圈子中,张德是个什么性情,大体上都是知道的。但这只是人性上的认知,至于现实的交易,谁都知道张德最好用,它就是个柜台,你能出什么样的价码,就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样的货物。

    童叟无欺,人尽皆知。

    “这几日,杜三娘来了,就莫要再留太久,给她机会,让她去和张沧幽会,有甚么好去处,你只管跟她说就是。便教她如何约着张沧去游玩,这光景,京城中热闹极多,各种赛事多不胜数,正是好玩的时候。”

    “嗯。”

    微微点头,虽然现在满肚子的恶心,可吐也吐不出来什么,有些憋屈,可母亲显然超出了温柔的想象。

    原本以为是个懦弱公主,现在看来,能投胎做公主的,哪里有省油的灯。

    “还有,此事要瞒着你阿耶。”

    “嗯……”

    这话让温柔很是羞涩,给家族蒙羞,她也是知道的。只是现在看来,蒙羞不蒙羞反而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给家族带来好处。

    “早些休息吧,明日为娘让几个体己人过来伺候你。怀有身孕,让那些玩伴小婢来伺候,便是不成了。有甚想吃的,跟为娘说,这京中有武汉来的营养师,专攻妇产科,甚是有些门道。”

    “我记下了。”

    “睡吧。”

    起身离开之后,千金公主在女儿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道:“去看看六大娘她们睡了没有,还没有睡的话,叫来西厢,我有话要说。”

    “是,殿下。”

    。m.

第六章 露面

    南市南的冰室,入秋之后就不再卖绿豆冰、红豆冰等避暑物事。凉粉、米粉、水面的铺子,在改卖月饼之后,就开了张。

    早先文诺言的店面也改了东主,进出都是龙姓小郎,往来都是江阴车马,那些个文氏族人,大多就是和以往一样,仍旧帮忙做事。

    至于千金公主的母舅亲眷,大多都是在家中养伤,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躺在床上养个三五月,是很正常的事情。

    “阿公,外间来了个人,说是七娘子的闺房丫头,有要事寻阿公说话。”

    “嗯?”

    躲起来不见人的何坦之一脸狐疑,“这怎么会寻到老夫这里?”

    “那就轰走?”

    “叫进来吧。”

    “哎。”

    换了秋装长袖,一身青布衣裳的龙家小哥走了出去,对外间的丫鬟道:“姑娘,里边请。”

    “有劳小郎。”

    “请。”

    那丫鬟进去之后,略微地打量了一番店面布置,只觉得心惊肉跳,南市的门面,居然盘下来临街两边十几个,好大的手笔!

    这边还算清净,是个吃住一体的馆子。楼下吃喝,楼上住人,那街对过就不一样了,就是个棋牌室,却也不说是赌场。盖因其中搏戏,也多是“小来来”,台面上都是筹码,不见几个铜钱银元。

    至于街道上,时不时看到跑堂小厮端着个盘子往来穿梭。或许一块腊汁肉夹馍,或许一碗大排面,乃至炒饭、羹汤、包子、馒头……一应俱全。

    甚至还有油炸的果子配小米粥,里头还能看到芡实,点缀几颗泡开的葡萄干,一看就很美味。

    作为温氏的奴婢,姑娘的闺房丫鬟自然是买来的,乃是温氏的私有财产。当然对奴婢们而言,她们生是温氏的人,死是温氏的鬼,给她们自由,她们也是万万不要的。与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不如跟着姑娘嫁个好汉,生个一男半女,这人生便也满足。

    至于其他,又不是什么痴男怨女,哪里有那许多的追求。

    “见过阿翁。”

    进来之后,飞快地瞄了一眼端正坐着的何坦之,丫鬟连忙行礼喊道。

    何坦之微微点头:“你家姑娘让你过来,是个甚么意思?”

    “姑娘让奴婢送信来着,甚么都没跟奴婢说。”

    说罢,丫鬟拿出一封信,还是加了红印的。

    递交到了何坦之的手中,何坦之瞄了一眼,拆开了一看,便见纸上有一行娟秀小字,是一句贺喜的话:今闻江汉观察使老大人福禄双至、三代同堂,特来恭贺。

    “嗯?”

    何坦之翻来覆去看了看,有些奇怪,“这是个甚么意……嗯?!”

    脸皮一抖,何坦之眼睛圆瞪:“你家姑娘,多久未曾出来走动了?”

    “姑娘这阵子乏力,一直在家中养着,好些日子不曾出来。”

    听到丫鬟的话,何坦之老脸一黑,掐指一算,叹了口气,对丫鬟道:“你去回复你家姑娘,就是老夫知道了。”

    “哦,那奴婢告退,阿翁留步。”

    丫鬟走了之后,何坦之又是一声叹气:“唉,看来也不得不去见一见安平公主了。”

    而此时,李芷儿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旌善坊见一见温挺夫妇,她想着温挺既然敢这样诽谤自家的亲闺女,想必也是有些缘由的。就算儿子没搞大温七娘的肚子,定然也是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张沧也认账了这一点,那说不定真有这回事。

    只是张公谨却认为温二不过是胡乱攀扯,想要让温氏在接下来的“东海道”大业中分一杯羹。

    没了温彦博,温氏根本没有扛鼎人物可以跟玄武门功臣抗衡。伴随着两大崔氏的衰退,整个河南河北,都是军头大贵族们的瓜分盛宴。

    当然了,吃得最欢的,就是李皇帝自己。

    在张叔叔看来,就温挺那不要脸的模样,必定就是为了逼迫张沧这边就范。你都搞大温七娘肚子了,再怎么说也该娶了吧。

    就算因为“近亲”回绝,这总得表示表示吧。

    太皇陛下卖闺女是四十万贯,温氏不敢自比太皇,打五折总好了吧。

    不过让李芷儿掏二十万贯给温氏,怕不是不用打五折,把张沧打骨折一了百了。

    “你有没有把人肚子搞大,你居然一点数都没有?”

    “阿娘,你又不是不知道,离京之后这数月,根本没机会回转。这京中发生了甚么,我一无所知。原本这几日得空,要去旌善坊看看。偏偏遇上皇帝召太子入京,现在又是这等大事,我哪里能去旌善坊?”

    “唔……你不去见那小娘,那小娘也会来见你。她既然没有来,怕不是真的怀有身孕?不行。老娘要去十八娘那里看看!”

    说走就走,李芷儿打定主意要刨根问题,她固然猜测千金公主是在等她上门,但事关重大,张沧这个笨蛋儿子还在犯浑,可要是张沧有了个儿子,给她和张德添了一个孙子,此事就好说了。

    废物儿子由着他去,三十年之后,她和张德也不过六十五岁,孙子而立之年,那光景的天下,定是大不相同。那时候的孙儿,就算不是惊才绝艳,至少也不会跟张沧这般自以为英雄盖世,成天做着“逐鹿中原”“争鼎天下”的腐朽梦。

    “我和阿娘同去。”

    “你给老娘呆在家中!”

    李芷儿回头伸出手指,指着张沧,“好好地把杜楚客的女儿娶回来!”

    “是……”

    十分憋屈地低着头,浑身的气力,都得不到释放。原本以为自己能搏出一番事业来,旁人也多有吹捧,甚至像亲王级的人物,也是惊险不已。

    可等到母亲来了京城中之后,张沧才明白过来,旁人为亲王如何贵重,于母亲眼里,不过是一只鸡,想杀就杀,皇帝来了也挡不住。

    至于自己的老子……

    张沧根本不用去想,不是自己老子不愿意用武力解决问题,而是没有必要。围栏里的斗鸡再如何英勇善战,也终究只是在围栏里,它要是想要跳出围栏,那自是有好几种办法让它服服帖帖,或许扩大了围栏,或许加高了围栏,或许弄了网兜,或许弄了拍子……

    更或许,一箭射爆你的鸡头,让你跳。

    正待出去的李芷儿还未过中庭,就见外面来了人,定睛一看,不是避她许久的何坦之还有谁?

    “阿翁终于肯露面了?”

    李芷儿本想冷嘲热讽一番,最终忍住了,只是脸色不好看地说话。

    “千错万错,是老夫的错。”

    何坦之叹了口气,上前行了一礼,李芷儿连忙上前扶住,瞬间松了口,“阿翁又是何必,你自是一番苦心。换作别处人家,只怕世世代代都要敬重于你。只是那死鬼是个甚么东西,我吃了二十年苦头,也才略懂罢了。阿翁伺候他三十多年,怕是更有感触。”

    “老夫这最后的一点念想,便在大哥身上。至于郎君……罢了。”

    喟然一叹,千言万语都是说不清楚,一个是看着护着张德长大的长辈,一个是跟了张德二十多年,其中绝大多数时间就是“守活寡”的妻子,个中滋味,也就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

    旁人见了多么光鲜多么荣华,其中的憋屈、郁闷、愤怒,又有几人知道呢。

    “阿翁既然肯露面,必是有甚么事体?”

    “嗯。”

    何坦之点点头,看了看李芷儿,又越过她看了看走过来的张沧,“适才温七娘的闺房丫鬟过来送了封信,言语不多,不过怕是怀有身孕。”

    “哈!”

    听到何坦之的话,李芷儿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

    骤然确认了消息,安平公主竟是也有些许的慌张,她折腾了二十多年,脱离了皇族的苦海,找了个靠谱又不靠谱的老公,如今,居然就要真的做祖母了?

    “阿翁见过那小娘么?”

    “公主放心,那小娘是个痴情的,肚子里的孩儿,是大哥的。”

    一听李芷儿的问话,何坦之就知道李芷儿在担心什么。这祖母要是变成祖母绿,那就不爽了。

    而李芷儿根本就瞧不上温挺那个废物,至于十八妹千金公主,这个就是个臭不要脸的贱货,跑去长孙皇后那里喊“嫂娘”的贱人。

    这种人生出来的女儿,李芷儿敢放心?

    但何坦之一句话,也算是打消了疑虑,论看人,何坦之看人无数,只在一个人身上走了眼……

    “罢了,那就去会一会我这十八妹吧。”

    李芷儿无奈地挥了一下衣袖,“就这么个儿子,唉……”

第七章 亲姊妹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姊妹之间还能有多大的仇怨?

    安平长公主殿下毕竟和千金长公主殿下是亲姊妹,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有一个共同的爹啊。

    “此事……温二不知?”

    “不知。”

    千金公主摇摇头,低眉顺目,丝毫没有要挟的意思,“他本来想的,也只是攀扯一下,就这点主意。”

    “唔……”

    见十八妹这么坦荡,李芷儿自己反而不好以势压人。要是十八妹各种无理要求,反而容易一些。

    “予不会亏待七娘。”

    顿了顿,李芷儿又道,“那死鬼有一个好,那就是待人公正。我便是不出面,他若是知晓,也不会亏待了七娘。”

    言罢,李芷儿用商量的语气问千金公主:“比照雪娘,自是不太可能。便是后来几个女儿,也没有雪娘那般的待遇。”

    “自是不敢多想。”

    千金公主微微颔首,倒是很体谅李芷儿。张德所有的女儿中,唯有张洛水是捡了“天大的便宜”,这是比公主更像公主的野种。不知道多少王子公孙想要娶她为妻,若非诸王跟张德关系融洽,怕不是也想换了老婆,请张洛水上位。

    “七娘腹中的,毕竟是张氏长孙,大哥又是长子。有一事,我也不瞒着妹妹。旁人以为大哥是野种,却不知道在是录入张氏宗谱中的。不拘大哥,那死鬼的几个儿子,都是嫡子身份。”

    “啊?!”

    原本还淡定的千金公主吓了一跳,眼珠子瞪圆了,“这……这……这不怕乱了……”

    “不怕,反正那死鬼根本不怕。”

    李芷儿言罢,语气森然,“这也是我最厌恶的。”

    只是话头到这,便打住了,李芷儿又道:“我也不讳言大哥的亲事,妻族必然是两朝重臣。房谋杜断、长孙尉迟……其余,不作考量。”

    “……”

    听得李芷儿说得这么霸气,千金公主心中一叹,唯有羡慕。

    其实最好的选择是杜构的女儿,但杜构的小女儿才两岁……怎么凑活也得等上十多年。

    哪怕张沧愿意,李芷儿也不情愿。

    长孙无忌那里倒是女儿多多,可惜这不是最好的选择,或许张德别的儿子,可能去娶了长孙无忌的女儿,但李芷儿不会让张沧这么干。

    何坦之也不会支持。

    真要是娶了长孙无忌的女儿,那真是麻烦事一大堆。

    至于辈分上的事情……辈分根本不是问题。

    “如此看来,杜楚客之女,倒是合适。”

    “不错。”

    李芷儿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对千金公主道,“我知此事七娘出力甚多,家中长辈又言七娘是个‘痴情女子’,便更加不会亏待她。不管生男生女,这个孙儿,都是嫡系。”

    听得李芷儿的话,千金公主眼睛一亮,心中暗道:温家列祖列宗保佑,一定要是个男丁,千万是个小郎啊。

    原本刚才还觉得张德那乱搞的方式简直是不可理喻,现在一听自己女儿肚子里的野种也会是嫡子,顿时大喜过望。

    将来张德李芷儿去世之后,有了嫡长孙,还愁个什么?

    至于女儿温柔是不是正牌大老婆,也就不打紧了。

    对贵族们而言,正妻主要是保证经济和社会地位。那么,既然经济和社会地位都有了,形式上也就不重要了。

    至于外人的冷嘲热讽……京兆韦氏当年也是被人冷嘲热讽的对象,可她那个皇帝兄长强掳韦昭容干了个爽,有谁说什么了吗?

    还不是羡慕嫉妒恨,当年打下洛阳,求着李世民去自己家里看女郎姿色的不知道有多少。

    “至于七娘这里,过几日,自有华润号的账房带着文书过来。年底之前,便立了会社,为七娘所有。不拘‘东海道’百工百业,我都会给予支持。先行五条‘二十二年造’,这就当‘聘礼’了。”

    “……”

    听到五条“二十二年造”的时候,千金公主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爹卖女儿才多少钱?四十万贯。

    五条“二十二年造”分分钟就赚出来。

    而且李芷儿说了,“东海道”百工百业都会给予支持,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到时候直接运一串金银财宝回来就是啊!

    什么漆器、木料、石材……哪怕就是运一船的海鲜干货,这是赚到让人想哭。

    要不是卖女儿只能卖一回,千金公主恨不得回去多生几个。实在不行,就把温家庶出的小娘都打包送过来拉倒。

    她爹能卖女儿,凭什么她不能?

    “阿姐当真是……女中豪杰,女中豪杰……”

    嘴唇哆嗦的千金公主很是颤抖地拍了个马屁之后,拿起手边的茶杯,哆哆嗦嗦地往嘴边送。

    可惜不争气,牙齿在杯沿上磕磕碰碰,叮叮当当简直就是打架。

    李芷儿倒也没有瞧不起她,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从当年懵懂无知有点小算计的小姑娘小公主,一路熬到现在,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京城,出现在她那皇兄皇嫂面前,而且半点畏缩都没有。

    坦坦荡荡,理直气壮。

    “不过,有一事还要妹妹帮忙。”

    “阿姐但说无妨!”

    两个长公主殿下,此时此刻当真是成了一家人。

    之前虽然是亲姐妹,但表现出来的,只不过是情同姐妹。

    现在,则是真亲姐妹。

    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骨头是金子做的,筋是银条做的,真他妈的亲!

    “杜楚客那杜三娘……还要妹妹做一回媒人。”

    “好说,好说……此事,包在我身上。杜工部在魏王那里做事,正好我家二郎跟魏王能说上话,只消寻个酒宴,便能开口。”

    “好。”

    李芷儿点点头,“那就静候佳音。”

    要是公开和杜楚客联姻,也不是不能成功,但很有可能是杜楚客迫于无奈。至于现在,双管齐下,到时候杜楚客除非一剑杀了杜三娘,否则哪怕头皮发麻,被皇帝盯着骂,他也只能认账。

    现在有千金公主从中帮忙,那就是另外一个说道,二圣再怎么不爽,不给千金公主面子,也要给千金公主那个死鬼公公温彦博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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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狂欢和震惊

    汉阳新开的一家图书馆规模极大,最重要的是,它不是私藏书屋,而是公共图书馆。凡是汉阳、江夏两地在籍居民,都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证”前来借阅。

    当然了,借阅的时候,要有坊里长者或者街市文员的签字文书。

    整个汉阳图书馆的藏书量极为惊人,各种孤本加上张德这十多年的积累,还有惯例的经典,总藏书量以“册”为单位,有八万册。以“卷”为单位,有四十万卷。

    其中尤为被追捧的,是各类“图志”,没有武汉本地规范化的教育,根本无法看懂这些地理图。

    比如说等高线,哪怕被人借出去,唐朝三千万人,看得懂的只有武汉临漳山出来的那么一丢丢人。

    只是,汉阳图书馆的意义重大,对大多数“寒门”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整个武汉,尤其是汉阳县和江夏县,一度出现了“代借”的行业。外地的读书人,为了求知,不得不委托两县普通百姓,前往图书馆借阅他们想要看的经典、手册、工具书等等。

    当然了“代借”之外,还有“代抄”,很多汉阳图书馆中的印刷本,是根本买不到的。算是行市里的“孤本”,尽管在江汉观察使的某些专业部门中,这可能是见怪不怪的工具书,但在市面上,想要一窥全貌都很难。

    尤其是工程领域,比如双龙桥,看上去就是江汉观察使修了个桥,但实际上整合了太多的部门,涉及到的工业门类比较“复杂”,那就没办法靠经验去推算。

    逆向工程这个事情,首先你得有齐全的工业门类,还要有一应技术的应用工程师,还得有统筹整合的管理人员……

    靠脑补,什么都逆向不了,那么所有的材料、技术、图纸、加工工艺、管理流程全部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摆放在你的面前,你也只能干瞪眼,你什么都做不了。

    武汉下辖三县,汉阳、江夏、武昌,这一回独独武昌县捡不到这个福利,好些武昌官僚们就跑来汉阳“讲理”。好在府内早有定夺,跟他们说这是“试运行”,这便把武昌人打发走了。

    倒也不是说府内歧视武昌县,实在是贞观朝的武昌离得有点远,借阅图书是有时效的,与其增加后续的管理成本,不如先“试运行”一段时间看看。

    如果一切都还可以,府内是打算直接在武昌县建个分馆。这个图书馆分馆的作用,也不仅仅是给武昌县福利,周边永兴县,甚至江对岸的黄州,都是一种极大的吸引力。

    知识,从来都是有价难求的。

    汉阳图书馆的正门有题字,不过并非是“汉阳图书馆”五个大字,而是一百多岁的曹夫子写的八个字。

    维天有汉,鉴亦有光!

    八个字之外,再无其他偶像,诸如天后、圣人、先哲之类,都是没有的。不是没有人想要塞个孔夫子在跟前,然后他失业了。

    江汉观察使府,有比较成熟的图书管理体系,如今筹办的汉阳图书馆,以及将来要兴建的各种分馆或者地方图书馆,不过是原本府内图书管理团队的进一步扩充,锻炼新的队伍。

    本身这年头能够从事图书管理的人员,都是相当顶尖的人物,把他们扔到任何一个调度岗位上,都能迅速上手,极快适应。

    比如“汉安线”铁路“汊川段”的调度管理司官吏,就是临时从江汉观察使府的档案室调用过去的。大部分都是流外官,但张德也给了承诺,今年从京城回来,就正式让他们转正为官。

    整个公共图书馆就是纯投入,府内也没有想要从中赚取什么利润,但其影响力非常特殊。

    甚至可以这么说,当世哪个世族想要继续在“教化”“礼仪”“道德”上攻讦武汉是“地上魔都”,哪个世族就是在自抽耳光。

    私藏、孤本、敝帚自珍,才是各大世族的常态。

    而且囊括的领域相当惊人,就老张自己所知道的,在“农政”一事上,看似老世族不怎么关注的农业技术闷雷,他们都有大量的经验积累,甚至在怎么利用天时气候、自然条件上,都有相当丰富的经验记载。

    比如说套种技术,比如说选育良种,比如说灌溉技术……

    每一样,基本上每个世家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但根本不会外传。

    要不是张德二十五年前入京误打误撞,根本不会掀开这么大的桌面。乃至到如今那些曾经的“独门绝技”,也就成了烂大街的手段。

    武汉一年输出的“围圩造田”工程量,抵得上各大豪门数百年的积累;武汉工程团队一年带队修葺的塘坝、梯田,抵得上各个世家、豪门、部落上千年的积累;武汉各大工坊生产的日用品,抵得上皇唐全域其他地区近一半的产量……这还是因为其他地区有了武汉输出技术、产能的缘故。

    老大世族受到的冲击,绝非仅仅是土地这个生产资料遭到侵袭、瓜分,他们是全方面受到了武汉的挑战甚至是压制、蹂躏、粉碎。

    除非他们在粉碎之后,浴火重生,重新演变成新的世家豪门,否则只会和数百年风流中倒台的那些“老朋友”们一样,逐渐衰退,逐渐消亡。

    所以,当京城还在狂欢“东海道大行台尚书令”的时候,听到武汉开了这么一个公共图书馆,这些个狂欢者们,笑容逐渐消失。

    而对京城那些个中低层城市民,甚至是低级官吏、寒门子弟而言,这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盛事”。

    哪怕到了贞观二十五年,受教育的成本依然高昂。即便是武汉,也没有全面铺开义务教育,依旧是小心翼翼地扩大规模扩大范围,稍微有点师资力量上的压力,就不会轻易扩大规模。

    即便武汉的财政十分宽裕,但教育就是个无底洞,更何况武汉的教育,从来不是十几门课的事情,大量受教育青少年的后续教育,更是一项短期内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要知道,当武汉的义务教育阶段过去之后,其中大多数的学生,就要开始工作。哪怕是童工,但在武汉,并没有条件去禁止童工,只是武汉的童工待遇,总要比别处强那么一点点。

    强这么一点点,却也足够了。

    但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一个受过教育的人,他会和文盲工友格格不入。他在课堂上诞生了理想,他在书本中找到了乐趣、挑战、迷茫、颓丧以及种种原本文盲可能要很晚才能获得的情绪。

    理性上的“早熟”,远比社会催生出来的人情“早熟”要麻烦的多,因为人情“早熟”会委曲求全,会夹着尾巴做人,会卖笑求荣会摇尾乞怜。但理性上的“早熟”,会产生叛逆、冲动、诉求等等各种主动且跃跃欲试的挣扎。

    而反应在江汉观察使府的账面上,兴许就是就业率的多寡。

    有一部分学生度过了义务教育阶段,他们会进一步接受职业教育,会有更小一部分的接受高等教育。

    尤其是后者,成本之高昂,前所未见。

    武汉有资格从事高等教育的学者并不在少数,但他们现在分身乏术,各行各业都需要他们活动的身影,这是为数不多的种子。

    这也是为什么张德全力打造职业教育乃至职业培训的缘故,不是不想扩大高等教育的规模,而是没钱、没人。

    可即便是职业教育,其投入也是相当的惊人,仅仅是实习培训需要的岗位、训练等等,就要占用大量已经存在的社会资源。加上本身就要消耗的师资力量、教育资源,维持这么大的规模,实属不易。

    武汉最近几年看似输出工业技术实体,实际上同样在对外输出就业岗位和受教育群体。

    只是这个事情,除了张德的亲信,还有府内真正的精英,武汉之外的人,根本没可能看懂。

    所以,当京城为了“东海道大行台尚书令”在狂欢,为了“汉阳图书馆”而震惊的时候,整个武汉,尤其是教育界,在忙着接下来的极大挑战。

    那就是,随着张德入京,成为湖北总督之后,整个武汉的教育体系,将要面对的规模,会是现在武汉现有具备的五倍、十倍,甚至更多!

    而这不仅仅是武汉教育界的事情,产业界同样要为之而努力奋斗,因为它标志着更大的产能规模,更多的产业人才,这是如何绕都绕不开的现实问题。

    。m.

第九章 抓不住

    汉阳图书馆的消息传到京城,普通人还不觉得如何,士人圈子却是沸反盈天。这些年在京城中投机蹉跎的中低层读书人也并不少,马周、王中的这样的样板工程在,自然有愿意搏出位、出路的底层英才做一回“京漂”。

    类似说书匠这个职业,变成说书“先生”,那也是因为真的有做“先生”的读书人跑去说书。

    这些人在“下流”行当中成为“头面人物”,为那些说书匠们羡慕和吹捧,甚至还有“下里巴人”的专门拥戴。但他们本人,却是开心不起来,高兴不起来。原因很简单,操持贱业之后,权贵们的书库,就是对他们彻底关闭。

    说书“先生”这个称呼,本身就是来自以往友朋的嘲弄。

    但是现在,汉阳图书馆的诞生,却让一群“京漂”来了精神,秋天已到,明知道“东海道大行台尚书令”就要出发就任,但他们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个上面。

    都是拼一把搏一回,在哪里不是混?

    “京漂”变成“汉漂”,根本不算个事儿。

    “当真有八万册?这……这怎可能?”

    “只多不少啊。光《代数》《几何》就有多少版本?汉阳图书馆,和寻常家藏不一样,以往经典有是有,却非汉阳图书馆的重头戏。而且汉阳图书馆还有大量舆图,只是和朝廷规制不同,乃是武汉自有的法度。”

    “这不是形同谋反?”

    “笑话……给你武汉地图,你能看懂?”

    “这……”

    别说谈话的人看不懂,大多数内廷外朝的官吏,拿到武汉的地图也是一头雾水。反而西军出来的大头兵,倒是真能看懂。他们甚至还能像模像样地根据比例尺来计算脚程里程,简直就是当代传奇一般。

    “而且所有地图之中,海图尤为重要。虽说不是甚么精致物事,可有些事情,本就是一点就透,是也不是?”

    “不错……”

    哪怕不服气,也得承认这一点。论近海航行,北地豪门基本都掌握这样的能力。辽东大豪甚至可以轻松地在渤海上往来运货,可要说远海……一筹莫展,只能靠经验,堆砌大量财力物力人力。

    但武汉这里,很明显远海航行的损失相当低。

    而且武汉系的官商集团,除了极少数极端情况,否则也没有进行大规模的超远洋贸易或者冒险。

    探险这个事情,有专门专业的队伍。至于民间冒险,张德给出了悬赏,至于结果如何,他也不在意。

    远洋贸易上,武汉系并不是直接从唐朝直接出发一路抵达远西地区,而是顺着海岸线不断打造据点,每一个据点都是海上驿站。

    而且随着有序合理的经营,海上驿站都是逐渐向南向西转移,最终和陆地上的丝路汇聚为一起。

    短期内的终点站,就是天竺。

    武汉系之外的官商集团,很难知道在武汉系内部,每一个结果,都是有序规划出来的,而不是碰运气求神拜佛。

    “广交会”、“苍龙道”、“高达国”……所有的布置、发展,都是有序规划,然后朝着目标不断努力的结果。

    其中付出的成本,自然是相当高昂的,即便是这般的规划,依然消耗了大量的人命、财产、时间。

    但相较碰运气,这种损失,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杜正伦能够成为“南海宣慰使”,前期武汉系官商集团累积的经验、技术成百上千,前后经营接近二十年,才有了这么一个看似轻飘飘的结果。

    否则,杜秀才南下途中,或许就“颠沛流离”死在路上,要不然就是“水土不服”得了瘴疠嗝屁,最不济也是寄生虫病爆发或者天时不对被台风卷死。

    汉阳图书馆中一张按照比例缩小的海图,对某些沿海巨头来说,可能就是推开一扇前所未有的大门。在武汉内部看来,这是属于“常识”的东西,却能够让沿海巨头瞬间蜕变。

    原来,往东二百里,就有这么一个大岛?

    原来,顺流而上,沿途岛屿竟然是星罗密布?

    原来,黑水直下,竟是鲸海?

    这些以往需要腰缠万贯,也未必能够搞明白的宝贵经验,现在只需要一个汉阳或者江夏的户口,然后去办一张借阅证,就可以获得。

    一本书,一天一文钱或者两文钱,贵吗?

    这是史上最便宜的获取知识的渠道。

    豪门震动,世家惊诧,士人如夏夜之蝉,不是没有原因的。

    常人觉得莫名其妙的东西,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一道洪流,冲刷着思想、内心,固然有着毁灭性的恐惧,可又不得不承认……香,真香啊。

    这是什么香?这是书香。

    也只会是书香,别的,他们不承认。

    “这厮好大的手笔。”

    洛阳宫中,换上混棉袍服的李董抱着一只玻璃杯,杯中泡着枸杞、桂圆、大枣之类的物事,并非是因为养生,而是好看,而且甜。

    御医劝说过李董,别吃太甜,但李董表示朕就算是死,也是甜死的。

    历朝历代,只有他的贞观朝,让甜味进入了寻常百姓家,这是多大的功劳!

    要不是怕遭雷劈,怕被祖宗轰出灵堂,把唐朝改为糖朝又有何妨!

    “如此也好。”

    长孙皇后倒是不以为意,“总之于江山社稷多有裨益,至于五十年后天下,又与谁人知?”

    “嗯。”

    李董微微点头,呷了一口杯中之物,有滋有味地品尝了一番,然后道:“这几日,可有属意之人?”

    “是‘昆仑海’黜置大使还是巡抚‘天竺地’一职?”

    “‘天竺地’。”

    “原本以为李泰会愿意走一遭的,现在看来,当真是读书读傻了。”

    长孙皇后失望地摇了摇头,巡抚“天竺地”是按照巡抚四州、及流求诸岛来操作的,算是从中得到了灵感。

    内廷外朝也没有真个说就敲定这么一件事情,要知道,“天竺地”现在也只是处于军事控制的状态中。

    治理,那是远远谈不上的。

    连羁縻州县都不算,谈什么治理呢?

    唯一能够行使地方治权的人选,就是李淳风,但李淳风是个神棍,不能当做体制内的官僚来看,也不能把他视为官僚。在待遇上,李淳风是超然的,属于不是神仙的“神仙”,不是国师的“国师”。

    百姓中间的口碑,就是如此,尤其是中国百姓。

    提出巡抚“天竺地”,不过是给诸王一个好处,以往出使是个苦差事,哪怕早些年在唐朝内部做黜置大使,也是三公九卿的辛苦活。但是现在却大大不同,边地苦还是苦,好处也是明显的。

    比如图伦碛改名为“昆仑海”,整个西域就是贸易中转站、补给站,香料、调味料、染料等等高附加值的商品贸易,是别处很难替代的。

    小茴香、花椒这两样东西,在“河中”和“昆仑海”,是堪比黄金的硬通货,能够稳定地保证货物量的,只有唐朝。

    再比如小麦制品,同样也是硬通货,原因也很简单,只有唐朝能够提供碱面。

    “河中”北地广种小麦,粟特人的基础经济结构被摧毁,就是这么简单。

    如今的粟特商人,其主要利润,已经不是在贸易线上赚来的,而是在唐朝内部的超级城市中,提供服务业、娱乐业来维持生存。

    在别的国家或者地区,当街卖唱可能连个面饼都没有。

    可是在长安、洛阳、扬州、苏州,丰腴美丽的粟特舞娘,跳一通“胡旋舞”,展现女性美好身姿,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饭钱,就有着落了。

    而像帝国的两个中心,洛阳和武汉,甚至能够时不时地组织大型文化娱乐演出。演出人员规模可以上千,大型舞蹈的收益极其丰厚,但这样的市场,只有洛阳和武汉才具备。

    唐朝之外,再无这样的地方,能够让娱乐业如此大规模地生存下去。

    粟特人的经济结构转型,不管是主观还是客观的,也反应了帝国西部边疆区的情况。

    倘若换成李元祥,皇帝说要让他巡抚“天竺地”,他还干个屁的工头?上任第一年要是赚不到十万贯,他保证自杀,眉头都不皱一下。

    单枪匹马就敢赚十万贯,毫无压力。

    倘若给他一个高配的亲王府,他能赚出一个大国来。

    可惜,这种机会怎么轮也轮不到李元祥这个工头,长孙皇后对李泰的失望,就在于此。

    “给了诸王机会,既然他们抓不住,是他们自己不争气、不中用。由他们去吧。”

    李世民将手中的玻璃杯放下,很是平静地说道。

    。m.

第十章 进一步

    一年一度的武汉秋季运动会相当热闹,青少年组大多都是贞观朝的一零后。和他们的祖辈父辈不同,武汉这里的一零后,明显身材匀称甚至可以说结实。

    身体素质,比一般“扶桑地”的成年男子还要好一些。

    甚至双职工家庭,往往子女的身高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超越了父母,十五岁的时候,就能比父母高大半个头。若非脸庞依旧稚嫩,从背后看去,只会以为是成年人。

    武汉在工资收入第二次增加的时候,曾经出现过一波禽蛋类食品的剧烈消耗。最巅峰的一天之内,整个武汉消耗鸡蛋鸭蛋鹅蛋五十五万枚。度过那一拨剧烈消耗期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江西和湖南都很难吃到鸡蛋。

    尽管现在已经有了比较发达的物流通勤水平,但整个武汉依旧无法稳定有序地保证禽蛋类供应。

    大头消耗,依然是工坊。

    只是双职工家庭往往把食堂的富含高蛋白的菜式带回家给孩子吃,既能给孩子补充营养,也能省一笔开支。

    整个武汉所有的工厂区加起来,平均每天消耗禽蛋八万枚左右。听着很多,其实很少,跟某条工科狗非法穿越之前那个时代比起来,连九牛之一毛都不如。

    老张非法穿越之前,哪怕是在海上平台厮混,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县级市,一天消耗鸡蛋也要三十多万枚。至于那些个大都会,一般都是几千万枚鸡蛋一天,还不包括其它蛋类。

    至于各种肉类,更不用多想。

    武汉现在的发展水平,遥遥无期。

    即便是吃鸡蛋,武汉的鸡蛋也是要靠物流仓储的配合,集中起来之后,才能保证每天工坊有着足够的鸡蛋供应。

    但即便如此,营养摄入的极大提高,还是让武汉普通青少年的发育水平,明显要甩开周边地区一大截距离。

    甚至附近的军府,一度想要通过关系,从武汉这里搞成“兵员基地”。

    “今年赛事规模更大了啊。”

    “回使君,项目新增不少。除田赛径赛之外,水上项目也多,看上去也热闹,也多爱进场来看。”

    “有搏击项目?”

    “拳击、摔跤、相扑等等都有,馆子都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今年宣传得好,各地都有自己的相扑手、摔跤手,都是小有名气的。”

    “很好。”

    张德点点头,“看这热闹样子,扣除一应用度之外,应该又能赚不少。”

    “这是自然。”

    早先筹办赛事赚钱不多,但也是赚的。场馆大多都是武汉本地自有的建筑。比如相扑赛,原本就是棋馆、补习班。有馆内比赛就空出来,平时还是要用的。再有些馆子,可能就是物料场或者仓库,用的时候,根据赛事提前安排就能空出场地。

    调度管理上的事情,在武汉已经相当成熟,只要沟通得当,府内给钱也爽快,各取所需。

    至于盈利,赛事本身并不盈利,哪怕一些气氛好的比赛,比如说拳击、摔跤、相扑,入场券本身也赚不到多少钱。往往入场券也就是贴补给馆场的费用,真正的赚头,是在赛事之外。

    一般来说就是服务性行业的营收,比如住宿费,武汉这里已经有了组团包场包馆的业务。普通客舍在赛事期间,散客往往也是三五成群,两三间客房,不包早餐晚点的话,也能比平时多赚三四成。

    至于餐饮业更加厉害,每年秋季运动会,都要提前准备好一仓库的白糖。因为各种类型的糖水极为好卖,哪怕是凉茶,也多是加糖加到丧心病狂的程度。

    吃咸的东西,越吃越想喝水。然而吃甜的东西,同样也是越吃越想喝水。

    至于说炒米、肉串之类的寻常货,武汉这里卖了也有十多年,技术相当成熟。

    但这些收入,总量虽然大,但一点点一点点的,也不让人觉得如何震撼。真正让府内官吏年年都要念叨的,就是广告费用。

    尤其是各大热门项目的总决赛广告,各种海报、横幅一条龙,总决赛广告每年开年的正月里就开始拍卖,去年的成交价,单人艇总决赛广告费,十五万贯。是这几年最高的单次广告费用,比今年的八万贯,差不多高了一倍。

    但去年打广告的是个舟船用品商,本身就是承销武汉出品的舟船配件以及各种船上用品,诸如水桶、缆绳、帆布、罐头等等。有些今年开始下海冒险的中小型商会,在没有门路的情况下,就找上了这个舟船用品商。

    总订单价格早就超过了十五万贯这个数目。

    “今年运动会结束之前,本府就要入京,闭幕式要好好操办。每年来汉游客,也多有冲着舞台上那些跳胡旋舞的露肚皮胡姬去的。”

    老张就这么一说,幕僚佐官们都是一阵哄笑。

    别处想要看一堆穿着花里胡哨三点式的舞娘在那里各种又蹦又跳,也不是没有,至少长安、洛阳、扬州、苏州等等大城市肯定是有的。

    但成百上千个舞娘抖臀甩奶,这规模就不一样了,来汉看比赛的不少雄性牲口,对比赛本身半点兴趣都没有,就是为了这“奇观”来的。

    武汉本地官僚早先也兴致勃勃,看得次数多了,也就兴致缺缺。

    “今年人数太多,街面上简直多塞了一倍人的感觉。警察卫那边焦头烂额,好在从几个工坊组织了人手,总算缓了一缓。就是各种案件还是多了不少,入室抢劫的都有,大多都是外来的游客,也有少部分本地的流氓。”

    “一并勾了流放即可。”

    武汉这里对恶性案件要么杀要么流放,很少有把犯人打残废的。因为城市规模极大,加上律令又执行严苛,乃至很多边地政府,都有驻扎在武汉的办公室。

    目的倒也简单,那就每逢武汉出了大案要案,只要破案,案犯的流放地是可以活动活动的。

    比如说原本应该流放到“昆仑海”的,这公关一下,说不定就流放到黑水靺鞨。

    一个是西北,一个是东北,对犯人来说是一回事,对边地政府来说,那就是两回事。多增加一个人口一个劳动力,都是好的。

    再说了,还能显得跟武汉亲善,每年要进口那么多武汉产的东西,没有良好的关系,谁知道什么时候发货什么时候生产。

    “人手充足,倒也不怕出太大的事情。”

    幕僚们说罢,又问张德:“使君,今年秋季运动会,襄州那里派了人过来接洽,想要参加明年的秋季运动会,不知道要如何答复?”

    “答复个屁,等老夫回来,还需要答复个甚么?”

    “是。”

    众人一听顿时了然,等张德回来,他都是湖北总督了,襄州那里说什么不都是屁吗?

    老张早就想要收拾荆襄的老大世族了,爱装逼不说,还时不时要“阴”一把武汉。而他们前往两京,又习惯用楚人自居,连带着捆绑武汉集团。

    对张德来说,这些个老大世族,不要脸的模样从来没有变过。

    五姓七望如此,荆襄世族同样如此,甚至江南世族,还是如此。

    对付他们,张德也懒得用什么手腕手段或者什么计策,只要实力到位:不服就死。

    江南世族为什么服服帖帖,就是因为张德对付自己的老乡,也毫不犹豫地赶尽杀绝。

    他正牌未婚妻的娘家,湖州徐氏就是这样被干趴下的;自己的老师陆德明的族人,提刀砍人的是小白师兄自己。

    有些事情,不必明说,老张看似忍让的背后,无非是懒得理会,有需要的时候,反手拍死就是。

    别说张德如此,就是安平公主李芷儿,何尝不是张德行事风格的延伸?

    “明年你们的任务,要比今年重得多。经济、教育、司法……都会是今年的数倍十数倍,哪怕是运动会,明年说不定就不是武汉秋季运动会,而是湖北秋季运动会。倘若真的如此,你们可有做好准备,迎接明年新的挑战?保证的话,本府听得多了,你们也不必急于一时来表个甚么忠心。”

    老张看着一众府内心腹幕僚以及官吏,“本府也不是不知道你们心潮澎湃,很正常,要升官了嘛。”

    “呵呵呵呵……”

    本地官僚有男有女,都是没忍住,齐声笑出了声。这阵子,每每想到老大要进京升官,夜里睡觉都要笑醒。

    老大升官,他们就算不跟着升官,发财肯定是有的吧。

    这般想着,也就越发地快活,男的笑得合不拢嘴,女的笑得合不拢腿……

    。m.

第十一章 站队

    在张公谨为湖北总督之时,对于地方世族和官吏来说,并无太大的念想。毕竟国朝体制的特殊性,使得哪怕底层再怎么不得志的精英,也能够清晰地捕捉到时局变化的脉络。

    体制精英人人皆知张德会接张公谨的班,但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了怎么去做有什么反应又是另外一回事。

    至少荆襄土豪是见不得张德上位的,十多年交道打下来,张德这条江南土狗是什么狗脾气,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就是现在,荆襄世族自家的贞观一零后中,也出了不少“叛逆”少年,言必称武汉,仿佛武汉的月亮,似乎也要比荆襄的圆一点。

    动不动就提“先进”,动不动就讲“发展”,仿佛荆襄世族家中,就是腐朽的,就是陈旧的,是要被推倒重来的。

    面对这种状况,荆襄本地的豪门,既不敢掀桌跟张德正面开打,也不敢和中央政府那样,大摇大摆地高举“拿来主义”,武汉好用的制度,他们不敢用也不会用。至于武汉好的技术,他们也不敢用,即便用了,也是小心翼翼忐忐忑忑,仿佛着用的多了,便会身死族灭一般。

    张德在扬子江行走这么多年,别的不敢说,刺杀他的人里面,荆襄豪门绝对不在少数。

    至少萧氏肯定有巴不得他去死的老大贵族。

    若非留着这些老大贵族还有用处,老张早就把这数千上万的萧氏家族屠了个干净。

    “先进”和“发展”是对比出来的,没有荆襄老大世族的承托,怎么显示得出武汉权贵资本家们的“温柔”“多情”?

    更何况,武汉的待遇多多少少,三五年都会提一提。而荆襄小农或者山民,别说三五年,三五代人也就那样。

    种豆一石,只得三成;种粮两亩,只收八分。

    这就是荆襄底层的现状……哦不,这还不是底层,比小农更底层的存在也是有的。一个地方豪强,按照两千人的家族计算,其中泰半都是农奴。

    那末,农奴就是最底层了吗?

    不是。

    因为比农奴更低的,就是世世代代的奴隶。

    以荆州为例,治所江陵县固然也是天下雄州之地,但江陵以东有一片泽国县城叫作安兴县。此县在东北沼泽地和山区,有着数量不小的累世奴隶存在。这些奴隶的来源比较复杂,有本身就是逃奴的,有南北朝战乱时期的北方小农,也有山中杂居的野人。

    总数量有五六千,分别为江陵县、安兴县的豪门所有。

    他们的待遇,大约就是跟牲畜差不多,成年之后开始在主人的安排下交配,然后生产新一代的奴隶……如此循环下去。

    而且他们和一般的农奴不同,农奴还有翻身的希望,这些存在,没有主人他们是活不下去的。

    当年老张为沔州长史,老李为竟陵县令,对此事都是心知肚明,但这些奴隶,他们买的心思都欠奉。

    纯粹是机械的无意识人形牲口,讲白了,他们被主人洗的连脑子都不带,没有个人的主观意识。

    若非这只是特殊时代的特殊产物,情绪上很不爽的老张,可能就真的提起四十米的大刀砍死那帮荆襄老世族杂碎。

    荆襄离武汉这么近,却始终没有捡到武汉太大的便宜,固然有荆襄上层社会的保守封闭原因,但老张为数不多个人情绪上的不爽,就用在了这个“近邻”身上。

    至于公安县那个倒霉蛋,纯粹属于意外。

    有本能想要疏远武汉的地方州县,自然也有想要拥抱的。

    同样是荆襄“近邻”,峡州、归州就希望在湖北总督老大人张德的带领下,走向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

    唯一不爽的是,东进武汉的道路,被荆襄堵住了。

    比如夷陵顺流直下,过荆州就有四镇三关一个百里洲,到哪儿都得把钱袋子抖个响叮当。也就是因为贩运货物前往武汉利润高,否则咬咬牙,还是会交给荆襄豪门的白手套去赚大头利差。

    以丝绸为例,世人只知蜀锦,却不知道峡州南北,同样是有品质极好生丝的。尤其是巴山县和远安县两地,早年就是冉氏的重要生丝收购“基地”。

    也就是这十来年,才扭转了非常尴尬的局面,能够让本地人把生丝贩卖到武汉赚钱。

    只从收入上来讲,地理位置比较尴尬的两县,仅仅是粮农转桑农,就基本能够保证一年到头能有饭吃。

    长阳县有个码头,就是专门给巴山县购入粮食做堆场的,粮仓每天都要贩运粮食进入巴山县。

    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所以不管荆襄豪门怎么想,峡州这种不尴不尬的地界,是尤为希望张德统筹管理湖北,那么峡州本地的物流成本,就会进一步降低。不管官僚和土豪们的本意如何,桑农是在蛋糕做大的过程中,享受到了便利、好处。

    而归州情况和峡州类似,早年煤矿还没什么用,但随着武汉的几个钢铁厂以及燃料大户越来越庞大,市民阶层对燃煤的需求也是每日剧增,两州储量不算太丰富,但开采相对便利的煤矿,也就有了存在价值。

    尤其是水运成本极低,一支十条沙船的船队哪怕翻船一半,也还是有得赚,利润相当可观。

    可如果自用消耗,那煤矿和路边的石头没有区别。

    荆襄豪门,出于自己优势存在的考量,对武汉是抗拒的。

    但对归州、峡州这些地方“屌丝”来说,武汉这个高富帅带他们玩就行,白富美什么的,反正他们连想都不敢去想。

    只是现在的问题,就是荆襄这个白富美挡在了前面,以往“屌丝”没办法,爱得深沉所以跪舔。

    现如今却是大不一样,摆明了高富帅要带大家一起爽,勇气自然就有了那么一丢丢,就算不敢正面反抗,迂回狂抱高富帅的大腿,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屌丝”并非是真的矮矬丑,哪怕只是卖煤、生丝、木材、陶土,他们也能翻身。

    只今年为止,江夏新开陶瓷厂就有十七八家,大小不论,但技术都是没差。而巧得很,峡州、归州都是品质不差的紫砂陶土,高档器皿在两京诸州的销路根本不愁。尤其是贵族们在对外掠夺贵金属的过程中,手中掌握了大量的现金。

    挥霍,正是贞观朝第二十五个年头的主流。

    局部地区通货紧缩,局部地区通货膨胀,荒诞却又现实。

    峡州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做紫砂陶土深加工,可请一个武汉陶瓷大工的成本极高。一个三五千人口的地方土豪,是很难承受得起这种前期投资的。

    退一步讲,就算咬咬牙承担得起,从投资开发到打开销售渠道,仅仅时间成本,最少都要一年半。

    而最完美的条件全部达成之后,最终还是要走水路,可问题又绕回原点,如果走水路,就要被荆州世家、豪强强行勒索。

    选择走陆路,那成本更加夸张,除了要被荆襄豪族勒索之外,还要承担更高的商品折损率,甚至一趟货没有到京城,就已经全部毁坏。

    这种情况,就不得不低头,把自己生产出来的优质商品,转交给荆襄豪族的白手套,让他们赚取最大的利润。

    实际上的状况又是什么呢?荆襄豪族往往把从上游、高山地区的优质商品拿来,转手就卖给武汉。

    他们连贩运到京城的意愿都没有,更不要说出口贸易,那都是懒得搭理的事情。

    讲白了,荆襄豪族和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并没有区别,就是个高等级的二道贩子。

    只不过他们的名声更好听,社会地位更加高一点。

    类似归州、峡州的地方州县,只是这一两家吗?自然不是。

    所以当张公谨上台之后,地方精英都是相当的雀跃,而且大胆推测,接下来就是江汉观察使上位,整个湖北就会被彻底地统筹在一起。

    至于武汉跟各地豪族的斗法,除了极少数的顽固老世族,绝大多数嘴上不敢喊,但内心是支持武汉的。

    原因很简单,屁股决定脑袋。

    武汉对各地各个阶层的推动,是肉眼可见,是亲身感受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是地方土鳖对于老世族的畏惧,又是千几百年以来的正常心态,在没有真正决出胜负之前,他们是绝对不敢公开支持武汉,哪怕内心狂喜,内心呼吼,甚至恨不得在梦中摇旗呐喊。

    只是为了表示对武汉的默认支持,去年今年两年,武汉的秋季运动会,都有湖北各地州县的队伍前来参加。

    比如远安县这个小县城,就有参加摔跤的选手,是远安县所在镇将的亲兵。

    这些人本身是游离在地方体制之外的,他们的见识、见闻,在武汉看到的一切,传达回“老家”之后,可信度更高。对有意“进步”,想要“发展”的地方精英来说,这就是说服同僚、属下甚至是乡党的最好方式。

    于是和去年相比,今年秋季运动会中,很明显湖北各地州县前来观摩的官吏,都开始逐渐向江汉观察使府表达了意愿,甚至有个别相当“激进”的官吏,在府内开办的交流会上,居然十分郑重地作了公开表态。

    毫无疑问,随着张德正式入京,湖北诸地的地方土鳖,也逐渐不愿意做沉默的大多数,明知道要面临荆襄豪族的威压,但此时此刻,只有亮明态度,选择站队,才是唯一出路。

    不管从理性还是感性出发,对这些个地方精英而言,武汉的胜出是必须的,更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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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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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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