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几章 推油
筑紫岛的肉桂资源还是可观的,贾飞的族兄弟有五六人前去做了记录,找到了十几棵百年种,五年以上的更是大量生长在火之国南北狭长缓坡上。-即便是靠近海湾,也就是老张当年做石油工人那会儿交流过的有明海一线,也有非常适合加工的三年肉桂。
如今这个海湾,当然不叫有明海,因为新修了一个捕鲸船船厂,平时捕杀的鲸鱼都是在这里上岸,于是这里也就被船员们叫做“斩鲲湾”。
斩鲲湾是个天然良港,东风船队的几艘大帆船,也就是停靠在这里。还有一些投石机八牛弩的维修工坊,也在设立在了这里。
到欧阳逸决定启程离开百济的时候,前后百余批次的运输,让斩鲲湾聚集了大量的船工木工锻工钳工等等工人。
因为土人不服的缘故,肉桂树的统计并没有深入,贾氏子弟也只是在封山禁盐的时候,在缓坡上记录。
前后杀了十几回,火之国土人终于服软乞降,不过张德作为一个权贵资本家,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用良心来说话。
他们必须付出点什么,比如说诚意,才能打动有良心资本家的灵魂。
挖矿缺人,张德很惭愧,所以希望土人头领能够看在大家共吃一方盐的份上,拉他一把。
然后火之国诸地土人头领,不管口服还是心服的,都觉得像张大善人这样的有良心唐朝贵族。怎么可以不帮呢?
他们就集资……集合了万把人,送到了矿场。
这里面当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X眼交易。纯粹是土人头领们的一片心意。
筑紫岛是有煤矿的,当初老张在海上********高歌“明月几时有”的时候,正好跟着领导去了一回北九州观光访问,主要是学习北九州先进的污染控制和治理的经验。
通过一系列的观光,老张就知道,原来九州岛还有煤矿的啊。
出于对土人头领们的感恩。老张本来打算想在这个夏天。找个良辰吉日,定为“感恩节”。
可惜啊,一是筑紫岛没有火鸡,二是自己没把土人们杀掉大半,三是感恩节是在秋末冬初。
自己就是太善良,太仁慈。
所以为了弥补不能创造一个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节日,老张对土人们集合出来的弃子们发工资,每个月十文。
正宗大唐官方版开元通宝,童叟无欺。
这个十文钱。听上去是少了些,但这是有对比的。华润商号在斩鲲湾,商品供应还是能够基本满足,每天的船通过三条航线。始终没有停止过。
船只要一直在跑,利润就会一直在产生。
当然了,这个利润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一定是有一个地方的资源被掠夺了,然后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去。
土人们的生活习惯还处于原始部落联盟和奴隶制的混杂中,筑紫岛上有的土人头领还只是部落共推出来的,而有的土人头领。已经开始搞世袭制,并且掌握了为数不少的奴隶。
因此在那些原始部落联盟性质的土人生活圈中,因为将年轻的族人交给了唐人做奴工,使得有些土人头领,在尖锐的部族内部矛盾中,下台了。
反而是奴隶制的土人首领,因为本身就掌握了奴隶,同时还能够奴役别人来增加奴隶,部族的抗压能力,反而高于前者。
在这些复杂的变化中,他们有的人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开元通宝,第一次了解到华润银元,第一次尝到鲸鱼肉,第一次吃到面粉制品,第一次穿上苏丝锦袍……
文明对野蛮的冲击,除了文明本身会用野蛮的方式碾压野蛮,还会扭曲野蛮原本的价值体系。
简单点说,在这个贞观七年,唐人可以轻易地通过大唐这块金字招牌,毁掉任何一个落后地域人们的三观。
有的奴工拿着十文钱,换到了两个杂粮馒头……
他们本身是有伙食的,虽然差了点,但至少油水还是能保证的,加上华润号还专门运了一批麦麸糠皮过来,对付着鲸鱼下脚料,比很多倭人的营养还要高。
但杂粮馒头,是第二次毁三观,会让他们开始怀疑,以前吃的到底是些什么狗屁玩意儿。
“主要还是肉桂油啊。”
筑紫岛的种植园经济是必须的,对华润号来说这是非常稳定模式。只要没有出现帝国主义战争,帝国主义代理人战争,还有布尔什维克,种植园经济能坚挺很长的一段时间。
而且老张也不是疯了,偏要在这个鬼地方也布局工业。主要原因,还是小霸王学习机,毕竟是属于电子工业和半导体工业。那么既然是半导体工业,就绕不过硅谷这个名字。
但是硅谷是“美人希”的地盘,当然现在没有复活节,也就没有“美人希”。可是作为一条有理想的工科狗,老张决定贯彻小霸王学习机的精神,往后要开拓硅谷,那必须得穿越大洋啊。
所以,老张在筑紫岛搞造船工业,虽然仅仅是捕鲸船,但也是非常合理非常科学并且非常有人情味的决定。
“肉桂油,安利号倒是做了一些,就是不知此物到底有何玄妙?”
贾飞疑惑地问张德。
老张嘿嘿一笑:“除却药用,只说一样,便知其妙。”
说着,老张拿出一只锦囊,锦囊里有个小玻璃瓶,玻璃瓶里有褐色的粉磨。打开瓶塞,顿时有一股奇异的香味溢出来,只是这种香味,并不是沁人心脾的那种安逸,而是胃口大开的痛快。
“此物……”
贾飞食指沾了一点,闻了闻,然后试探地看了看张德,然后把食指塞到了口中。
“唔……”
贾飞眼睛瞪圆了,“这是……有沧州红烧肉的一丝味道。”
“哪有那么厉害。”老张笑了笑,把瓶子扔给了贾飞,“君鹏,此物乃是调味品,不拘是牛羊鱼鲜,乃至面食,都可以用来调味。”
“此物甚名?”
“五香粉。”
老张内心又默默地接了一句:阉割版。
也是没辙,只能搞阉割版五香粉,不过也是效果斐然。随便卤个蛋,口感都是极好,而且烤馒头片撒上一些,味道特别可口。
桂油用来制作五香粉只是其中的一种用法,实际上药用价值更高一些,只是这年头,大唐想要让全国人民都看得起病,那是痴心妄想。比起看病,能不饿能吃饱能吃好,才是一个循序渐进的模式。
两千万光景的人口,虽然权贵们还没有扩充到两百万这个恐怖的数字,但一百万扩产人口还是没问题的。
只这一百万的市场,就足够支撑张德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其实肉桂的最大产出地,是黔中道剑南道,但那地方獠人搞三搞四,并不能够稳定产出。同时因为处于大唐的体制下,张德也不能够完全移植种植园经济这一套,搞不好受人攻讦的话,整个产业又是喂狗。
但是肉桂油还是很重要的一个物资,当然现在要提取,效率还是很低,不过比制作精油要高一点。
按照大唐现在的地缘控制,无非就是先北后南先西后东。也就是说,开发江南地区,必须要到一定的边疆地区稳定,才会加大投入。
但这个时间点,是可以期待的,而到了那个时侯,南方的特殊环境,总归是需要各种配套的物资。
比如青蒿,比如肉桂油。前者自然是跟疾病抗上了,后者则是非常优秀的止痒剂,同时还能开胃健脾。
而肉桂油的产量需要时间的累积,到时候开发江南,自己肯定是要掺和的,但是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掺和,必然是皇帝牵头,官方出政策,世家出人力,然后大家排排坐吃果果。
老张想要快速地圈地圈好地,并且地盘上的丁口数量增加的比别人快,当然是各种有利条件创造出来最好不过。
就好比造人,两户人家都被蚊虫叮咬了,一家没有抹油,痒的要死,于是硬不起来,于是生活就不和谐,于是丁口产出效率就低下。
另外一家则不同,抹了神油……肉桂油,嘿,不痒了,于是就硬了起来,虎虎生威,坚挺有力,于是丁口产出效率就提高。
可见,为了和谐美满的夫妻生活,油很重要,什么油更重要。
“操之公,这五香粉产出如何?”
“不高,现在还谈不上产出,要到明年。”老张对贾飞道,“君鹏,明年此物就当香料,往西域卖。”
“操之公放心就是,如今金山北线,西域胡商,多愿同我等交易。待明年,只需略微推荐,必得其利。”
嗯,贾飞贾君鹏,你推油的自信我很满意。
卖五香粉,不卖油怎么行。
老张于是默默地期待着,明年的这个时侯,应该推油大成功了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几章 化郁闷为食欲
嗤!嗤!嗤……
埋地锅炉因为泄压,从缝隙处漏出了大量的白色蒸汽。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场面还是极为壮观,不过是几个呼吸,周围已经跟起了大雾一般。
“呸!”
把嘴里的唾沫渣滓啐干净,张德眉头微皱,“不行啊。”
密封手段其实并不是问题所在,实在是冶炼品控不到位。密封性上,可以使用虫胶无花果胶还有丝绸混合做到。但金属材料本身,就是头疼。
“熟铁熟铁熟铁熟铁……我要******啊——”
张德暴怒地吼叫着,一群学徒吓的不敢说话。
“好了,今天放你们假,都回家去吧。”
然后学生学徒工人们都撒欢似的滚回家去了。
跨越式发展果然不是那么好搞的。
工业革命从技术上来说,就是动力源、能源、材料。老张当年读书那会儿,总结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技术要素,就是蒸汽机、煤、钢铁。
现有的手段,打造一台实验室蒸汽机,完全不是问题,但其动力输出,还不如一头骡子。尽管很有意义,但是令人遗憾。
如果不能够让人看到利润,权贵们不会一股脑儿扎进去,并且还要承担和皇帝互殴的巨大风险
当然了,这就不是技术问题,而是社会问题。
老张现在的问题是,像样的熟铁都没办法量产,更别说其它了。
钢材倒是已经成规模地产出,只是这又涉及到材料优先使用权的问题。皇帝对技术革命肯定是不感兴趣的,但追求历史定位,洗刷玄武门的小黑点,通过旷古烁今的盛世来奠定皇位合法性,他绝对感兴趣。
毫无疑问,石城钢铁厂的产品,优先级是给辽西将士武装到牙齿,哪怕是用来切猪排的匕首。也是精钢打造。
不过总体来说,前途还是光明的,石城钢铁厂的实际产量,相较于去年。日产铁料已经翻了一番。库存铁锭已经破百万斤这个小小的关卡,一个石城钢铁厂的库存,就足够吊打大唐其他地方的全年产出。
每当想到这个,老张总会感慨万千:老子果然牛逼啊。
“算了,就当是技术储备吧。这阵子。还是得放空一下脑子,不能钻牛角尖。”
其实张德也知道,自己一直在堆时间和材料的话,完全不是问题。只要蒸汽机的稳定输出达到五马力,放矿区就是神兵利器,对提高煤炭产量很有帮助。当然这个产量不是从北方地区刷出来的,是在筑紫岛和淮南道等地。
前几年河北道圈地,露田基本都落到了大户手中,后来虽然皇帝搞了一波,但也不果实左手倒右手。换了另外一波大户。
以张德自己为例,名义上来说,华润号给员工的土地奖励,还是非常丰厚的。但是,这个土地,尤其是耕地的奖励,还有一个小小的条款。这个条款就是露田所有者,需将耕地租给某著名大商号租种十年。
然后这个条款还有个附属条款,那就是十年到期,有优先权。
基本上员工也不是傻逼。很简单的算术。露田要缴税,然后亩产大概一百五十斤上下。每个人头五十亩,一户算五个人头,也就是两百五十亩。按照这等上户人家。扣掉纳捐税赋,约三万斤左右净赚。折合成长安粮价,大概就是一百五十贯。
但这是米价,碾米去壳的产出比一般是在七成到八成,这是上等米。当然也有九成多的,这种米在长安是卖不出去的。
于是一百五十贯打个八折。就变成了一百二十贯。然而问题又来了,这一百二十贯,也不是寻常农民能拿到手的,京中卖米之人,背后都是贵族豪门。简单点说,大地主一定是大粮商,既然大地主的米价都到斗米五文的地步,收粮的价钱,只会比这个低。
因此才有粮贱伤农的说法,两百五十亩中田的人家,一年收益低于一百二十贯。那么占据下田的那些贫农自耕农,又该如何呢?
天下九成九的上田,都在豪门世家手中,普通子弟不可能拿到那些亩产两百五十斤以上乃至五六百斤以上的上田水浇地。
所以绝大多数普通农民的收益,一定是微薄的。
然而在华润号的体系中,只要不是奴工,哪怕是十年契约工,同样按五人头上户人家来计算,其一年收益,在贞观五年,就有女工超过了寻常坐拥两百亩中田的人家全年收入。
而且张德在改进了粗纱车之后,水力织布机也已经开始普及,只是暂时还没办法达到农户织女那般针线平整精细,略显粗糙罢了。
但是对寻常人家来说,能做到衣不蔽体,就很好了,对布料的选择,当然是物美价廉最好。
所以说对大部分河北道农民以及华润号体系下的员工而言,将露田租赁给华润号,不仅可以不用再去考虑税赋节气虫害,还能进入手工业作坊中赚取额外的工资。而按照贞观三年之后越来越见底的粮价,半脱离耕地的农民和华润号基层工人,是完全可以承担的。
张德之所以要做这种隐形的土地兼并,目的依然很简单,创造市场,扩大市场。
要想小霸王学习机在唐朝诞生,必须要有市场。
老张清点过自己现在掌控的局面,海外种植园经济开了个好头,他已经掌握了一个稳定的资源掠夺地。而帝国内部的脱产人口,扩充的速度快的惊人,光长安每年诞生的那些贵族后代,就是数以千计。哪怕他制作无花果胶做的奶嘴,一个卖它一百文,按一年每人一个计算,这也是十万文以上。而很显然,奶嘴不可能只用一个,他也不可能就盯着这些鸡零狗碎。
而三大夹带真理的正义船队,已经开始熟练地探究大海的广度,未来的一二十年,大唐会顺利地开发江南,这个时候,三大船队在南海地区的资源掠夺,就能够配合大唐对江南的深度开发。
老张大胆地估计,这个时候,人口肯定出现了爆炸,然后手工业作坊和水力工坊已经完全不能够满足帝国内部脱产人口的消费需求。
那么,迫切需要的稳定动力源,就会应运而生。这个应运而生,不是他实验室不断地失败,不是他不断地纠结为什么熟铁你特么为什么有些部位是硬的,不是材料加工得到突破,不是炼焦产业怎么就扩大了。
而是新的制度关系,使得新的基层掌握了一些话语权。或许那个时侯,老张的小伙伴们当中,成天就翻史书,跟人说周公的共和是多么多么的牛逼不解释。
当然了,老张不喜欢贵族共和,但小霸王学习机想要诞生,得先让五姓七望和皇族死上一个两个,才能算得上小霸王。
连旧时代贵族们的人血馒头都没尝过,怎么能算小霸王呢?
“试验用锅炉先放一放吧。”
张德想了想,拿起了一个铁笼子,是个螃蟹笼,里面塞了几块鱼肉还有内脏,然后盯着笼子,老张下定决心,“先捉些大螃蟹吃吃,等有空了,再捉大龙虾吃吃,继续有空了,去流鬼国附近海域捉帝王蟹吃吃,要是还有空,去深海钓带鱼……”
然后工科狗就带着人上了船,去渤海放螃蟹笼子捕捉螃蟹去了。
一只只铁制笼子,通过绞盘将细铁链转动,缓缓地出水,然后笼子里,是一只只不算肥硕但是个儿大的青蟹。
老张拿来清蒸清蒸还有清蒸,吃的很高兴,馋的某个孕妇口水狂吞。
然而老张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芷娘,甄太医说过,怀有身孕,不可食这等海产。来,你看我吃……你看这蟹腿,多大啊,你看这蟹肉……唉,可惜你不能吃。”
孕妇没忍住,猛地抓起一块蟹腿肉就要塞嘴里。
但工科狗幽幽地来了一句:“儿子啊……”
啪!
蟹腿肉摔在了工科狗的脸上。
吸溜……
工科狗拿起蟹壳,吸着汤汁,吃着从脸上掉下来的蟹腿肉,锅炉马力不够的郁闷,一扫而空,简直是不要太爽。
“明天去钓龙虾——”
手握螃蟹的工科狗,仰天长啸。(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淡水虾富含DHA
路亚了几只鱿鱼,洗剥干净,葱姜蒜酱油,然后炒鱿鱼。
“这是何物?”
李芷儿夹了一块略显琥珀色的鱿鱼段,然后凑上去闻了闻,一口吃下。
“别多吃,稍等一会儿还有好东西。”
海鲜嘛,孕妇一般来说都不能吃。不过总算还是有能吃的,老张琢磨着给李芷儿改善一下伙食,于是就去渤海弄了几只鱿鱼。
除了鱿鱼,调了两条船南下流求附近笼捕了几只龙虾,有锦绣龙虾,也有小青龙。几只龙虾很努力,坚持到登莱也没死。要是死了,老张就只能自己吃了……
虽说船上早就备好了冰瓮,随时可以制冰,不过冰鲜永远比不上时鲜。
黄油、洋葱还有黄油和洋葱以及黄油和洋葱……
打造烤箱不难,炭火同样不难,总之,一切都不难。
虾脑其实也挺好吃的,不过为了防止安平不习惯直接吃了吐,老张还是把虾脑给掏出来留着炖蛋自己吃。
龙虾对半一分二,提前做一些馒头片,捏碎了混合奶酪塞里面,然后准备一点胡椒粉,出炉的时候,撒一点即可。
大虾可以干煎,也可以现烤,还可以配合油豆腐来卤一下,汤头可以下饭,孕妇都能吃点儿。
肚子越来越大,到后来孕妇吃东西都是受罪,肚子被胎儿挤的难受。
老张算好了大概生产的时间,那光景是冬天,所以蔬菜大棚菌菇大棚都提前做好了基坑和拼接管架。
当然还得防止大雪压垮了大棚,还挖坑盖了暖房,两手准备。
“啊,真好吃。”
李芷儿掩嘴瞪大的眼睛,然后看着张德系了个围裙,在那里做菜,于是嘟囔了一声,“大郎。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你见我亲自杀牛还是宰羊了?”
老张横了她一眼,“老夫心怀悲切,这些生灵死得其所,所以。老夫实乃君子也。”
蛤蜊做两个海鲜饭,花团锦簇的,不过就一小碗,银碗不大,安平的拳头大小。着实要不了几口就完了。
“这是海虾?真大。”
其实锦绣龙虾用来做刺身还是不错的,冷拼生吃口感不错。奈何怕寄生虫啊。当年在海上吹牛逼的时候,老张有个同僚牲口,天真地以为海里是没有寄生虫的,后来吧,差点没有后来。
全套肉食大餐下来,老张咧嘴一笑,自己扯着一只小青龙,看着安平在那里大快朵颐:“怎么样,比长安强吧?”
“早知有这等美味。便是私奔也要出长安。”
李芷儿吃了一会儿,陡然杏眼圆瞪,“呀,又在动了。”
把泛着香气的虾肉扔在盘子里,两只油腻的手也没好意思去抚摸一下小腹。老张也见怪不怪,这疯婆子自从有了胎动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大郎,明天还有的吃吗?”
安平突然抬头看他,还带着幸福的微笑。
老张嘴角一抽,心说这特么老子为了这几只龙虾。简直拼了老命了。光制作笼捕用的笼子和牵引绳,就已经快要吐血。一般的麻绳,哪里经得起在海水里瞎泡。细铁链想要做的靠谱,那也是几百个人工每天往上面加的。
还不说为了保证食材能够活着。用海豹皮制作的供氧机,需要人力不断地向水箱注气。而且还得改装船只,专门弄一艘类似竞速型帆船的尖底船出来。
所有食材中,最好抓的是章鱼,做几只细口瓶,然后绑根绳子扔海里就行了。然而问题来了。孕妇不怎么适合吃啊。
而鱿鱼要么拖网,要么钓,好在这年头近海到处是海鲜,路亚几只鱿鱼白天黑夜都轻轻松松。
“明天吃别的。”
“哎。”
有些孕妇怀孕了会有怀孕心理病,然后有的孕妇怀孕了会脾气变得暴躁急躁狂躁,还有的孕妇怀孕了会怀疑老公找小三偷人什么的……
安平公主殿下她没有,因为她怀孕前脾气就很暴躁急躁狂躁,动不动就要跟突厥美少女撕逼。大概就是负负得正的原理,怀孕之后,安平变得温顺了许多,而有了第一次胎动之后,她从温顺进化成了温柔。
这让老张有点不习惯,一度有点不适应,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问题,后来他总结了一下自己的这种情况。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后,老张得出一个结论:自己是贱骨头。
然后有一天,张青山过来跟宗长汇报工作,说是高句丽动手了,已经和新罗开打,请宗长指示!
“管我鸟事!老子要陪老婆!滚!”
当时张青山就这样被喷了一脸口水,悻悻然地离开了沧州。
“作甚吃恁多鱼虾?”
“乖,听话,这是淮南道的青虾,你知道抓起来多不容易吗?好在这难不倒你夫君我,略施手段,淮南道乡民平白得一进项,唉,为夫功德无量,无量功德。来,这些虾子每一只都有虾籽,绝对鲜美。最重要的是,淡水虾富含DHA,最胎儿的智力发育有很大的帮助。”
“淡水虾什么来着?”
“子曰:淡水虾富含DHA,有利小儿之智。”
“妾多吃一些。”
“那是,圣人之言,不可违之。”
高句丽兴兵十二万,南侵新罗,那一天,东北的山间到处流窜着捉拉蛄的靺鞨人。
尤其是当初以为自己不用太尊敬梁丰县男的黑水三星洞洞主索尼,这一回,他亲自带着父老乡亲跑去抓这些虫子一样的玩意儿。
然后再亲自把这些虫子送到河北,送到沧州,送到仗义无双的梁丰县男大人面前。
“嗯,不错。”
老张看着谦卑的索尼将那些东北黑鳌虾送上门,给予了肯定。
一看梁丰县男这么高兴,索尼笑的合不拢嘴,更加的谦卑了:“恩公满意就好,满意就好。小的族人听闻是恩公的差使,男女老少全都出动,为的就是让恩公给我的差使做的妥帖……”
“会说话。”
张德居高临下看着索尼,然后道,“这样吧,之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了。”
“谢恩公!”
索尼连忙跪地磕头,热泪夺眶而出。
之前他背着张德,跟长孙冲接洽,想要在朝贡馆混个脸熟。很可惜,老张这个人或许可以容忍沧州治下百姓跟长孙冲眉来眼去,甚至也能容忍石城钢铁厂那些契约工人跑去跟长孙冲求投献。
然而靺鞨人……他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让三星洞的木料,继续进浮水码头吧。”
张德转身,对庞缺道,“去跟木料仓的靺鞨仓档头说一下。”
解下了印信,递给了庞缺,庞缺应了一声,便指了指索尼:“山长,就这个人吗?”
“对。”
“明白了山长。”
庞缺牵了一匹马,跨上去之后,索尼还跪在那里磕头,直到张德进入大门,然后大门重重地关上,他才小心翼翼地起来,然后小跑着跟着庞缺的那匹黑鬃马,喊道:“庞郎君,小的跟郎君牵马!”
“我骑术不好,那就多谢索尼洞主了。”
“不用谢不用谢,应该的,应该的……”
拉蛄是鳌虾的一种,高句丽地盘上,一共有两种鳌虾,个头儿跟老张读大学时候的麻辣小龙虾差不多大,就是一双大钳子不够给力,但是屁股很肥黑翘。
当年跟着领导上岸,虽然在某些油田没呆上几天,然而老张却吃这玩意儿吃了个爽。后来去戈壁滩玩浪漫主义情怀的时候,这玩意儿快被吃绝种了。以至于隔着一条鸭绿江,不少北宇宙大国的边防军,会专门捉一些这个偷卖到北岸的饭店……
鸭绿江两岸的虾种还是有点小区别,虽说一般人看着,也就差不多就是了。
刷子刷了一遍,又去了虾线虾头,提前又用小麦发酵了麦酒,虽说没有啤酒花,但这不重要,因为这虾子用粮食酒来烧的话,土腥味很容易就去掉。
一斤虾子配一条黄瓜,贞观年的黄瓜并不是又粗又长还带刺的,它很短很细颜色也不好看……
先炒后焖,最后将切片的黄瓜也塞进去。小焖片刻,黄瓜微软带硬就可以出锅。汤汁用来拌饭,很是开胃。
最重要的是,孕妇吃黄瓜很不错。
这种虾,不是给李芷儿吃的。
于是老张剥着虾肉,一口一个,吃的很高兴,安平默默地吃着黄瓜,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大郎……”
“作甚?”
“子曰:淡水虾富含DHA,有利小儿之智……”
噗!
老张一口没嚼烂的富含DHA的淡水虾,喷了出来。(未完待续。)
PS: 唉,还要熬夜帮人修机器,兄弟姐妹们,以后小孩要是对工科感兴趣,先打断腿……
第七十章 蘸糖吃
“这桑苗长的不错。”
其实河南道种桑效果更好一些,虽说丝绸是南方的好,然而桑树其实不喜潮湿,江淮流域反而比江南更容易产大叶桑,而且要是伺候的好,桑葚的果刺会很少,个头儿也会比寻常野生桑葚大一倍以上。
不过老张不懂这个,懂这个的是贾飞,他族叔贾氏徐州房的贾春,在隋炀帝死在江都的时候,还在伺候着那些供养给隋炀帝内府的桑树。
“操之公,现在还能补种一茬,入冬还能再补充一茬。一亩桑苗密植四千株,第二年再补一次杂肥,桑叶就能阔大。春蚕吃这等桑叶,亦是爽口。”
贾春说着,撸了一把桑叶下来,“如今桑叶虽老,不过这北地的天时与江淮不同,桑叶肥厚一些,若是储藏过冬,开春还能多孵一些春蚕。”
“老叔,运河西边的桑田,我看好些都有桑果?”
“好叫操之公知晓,河西的桑田,不是密植的,看着和河东差不多,那垄沟要两尺光景,一亩两千株,差了河东一半。”
“桑果是要做酒的?”
“朝廷不让用米粮嘛。”
贾春说着,搓手笑道,“这酒还是好吃的,比不得葡萄酒,但也甜,劲头不大。去年顺丰号发卖了三四百坛,都是去了洛阳的,比醪糟喜人。”
“那是,葡萄酒多贵啊。”
老张哈哈一笑,“一会儿摘一点,我带回去。”
“操之公少待就是。这边已经有人去摘果子了。”
“老叔,今年要是桑果收成可以,都做酒吧。也是一大进项,如今虽说官府睁一眼闭一眼。不过咱们家业大,不能给长安那边落了口实。”
“放心便是,操之公放心便是。”
北地蚕丝,难就难在过冬。有了暖房,这就半点屁事儿没有。等于平白扩大一倍多的生丝产区。
而且因为缫丝不能有破了的茧子,所以蚕蛹沥出后,烘焙妥当,也是极好的美食。而且还是高能量食品,南方不少地方,这玩意儿关键时刻说是救命都没差。
提了一篮子的桑葚回到庄里,让人摘了桑葚梗。流水洗干净之后,又一个个摆在白棉布上面吸水。
果盘里面垫着白毛巾,毛巾上面垒了一个尖堆的桑果,安平眼睛一亮:“这是个甚么果子?”
“上个月不是吃了么?桑葚。”
“可不曾见有这么大的。”
“笑话,这是贾氏的手笔,农家巨擘,你懂个甚。”
“妾想拌着白糖吃。”
“那得多甜啊。把果子的甜味都盖了。”
之前吃粽子,李芷儿点了白粽子,然后蘸糖。老张还包了排骨粽子,李芷儿继续蘸糖。老张还包了咸肉粽子,李芷儿依然蘸糖。然后老张还包了腊肉粽子李芷儿一如既往的蘸糖……
差点没让老张齁死。
“对了大郎,前头那个甚么圣姑的,要来龟岛搬救兵?”
“新罗的那个?”
老张回想了一下,然后给李芷儿挑着个大未破的桑果,然后眉头微皱道,“说来芷娘你可能不信。那个圣姑。居然是新罗的一个公主。”
“又是公主?”
安平殿下星眸一睁,然后狐疑地斜看梁丰县男一眼。
“什么叫……切勿胡思乱想,那女子不简单。”拿起水晶杯子,给安平倒了一点点清水。“那女子是金德曼的妹妹,号曰百花。”
“咦?岂不是扶余璋向金白净索要的那个女儿?”
“正是了。”
张德自己也塞了一把桑葚。然后嘁了一声:“这女子还妄想威胁我,以为可以去长安告我一状。”
“便是个甚么告法?”
“为新罗遣唐使,抵京之后,一个梁丰县男图谋神器,总能掀起波澜。她想拿捏筑紫岛的事体,好来要挟我,然后让单大哥新罗走一遭,给她母国续命。”
“咦?大郎,怎么说是续命?莫非……新罗要亡?”
“非亡不可,你当为夫是甚么个人物?这光景,趁它病要它命。甚么忠于大唐忠于天可汗,都是胡话,一概是不信的。这等小国,灭亡的了账,若是还有保王残党,由他们去和高氏扶余种折腾。耗的越是起劲,大唐灭高句丽,才越易如反掌。”
张德说着,握住李芷儿的一只手,摩挲感慨道:“彼处都乱了,石城那边才能卖上价钱啊。再者,辽东多是良田,虽说是生地,却是胜在广袤。再如百济新罗之地,皆是良田,稻麦皆可种之。你想想,若是大唐拿下这等地方,本地土豪又死了个干净,这些田地,归谁?”
“自是征辽将士了。”李芷儿琢磨了一番,然后眼睛一亮,“定襄军和辽西军?”
“正是如此了。芷娘也是知道的,这地界,河北百姓多有在行伍里打拼的,朝廷论功行赏,少不得要调拨出去。人离乡贱,就算想要开枝散叶,怕也艰难。到时候为夫拿河北的地,跟他们换,你说换还是不换?”
“自是要换的,他乡金碧辉煌,不如故乡茅屋三间。”李芷儿也是说了个河北趣话,然后又好奇道,“若是如此,倒是金氏保不得,须她成个亡国的女王才是。只是大郎,彼时哪来人口安置百济新罗呢?”
“是啊,哪来的人口呢?”
老张嘿嘿一笑,“所以为夫才让工坊里头的人没日没夜的生产啊。”
“作怪,人当禽兽不成?”
“妞,有时候,人不想做禽兽也是不行的。”
张德一半调侃一半感慨,在创造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这个新对立阶级关系之后。在工业生产活动中,任何工人在资本家的眼中,其实就和牧场主眼中的牲口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牧场主每一头牲口都舍不得赔了。但资本家工场主眼中,没有守护者的工人们,就是随时可以替换的廉价畜生……
作为一条工科狗,在工业化大生产中,天然会察觉到这些属性。但作为一条工科狗,既然他现在是在贞观七年,那么自己的良心,首先要掏出来,塞到自己的狗嘴里,再吞下去,拉出来,肥沃土地,造福人类。
“那大郎要如何打发那个百花公主?”
咬了一口桑果,溅出来几道汁水,紫黑紫黑的桑葚汁,染了案几一个又一个墨汁一样的图案。
“打发?”
老张笑道,“这等小国王女,捉了往东海一扔,喂鱼也好,钓螃蟹也罢,总算是有些用场的。”
“不怕她去长安说胡话?”
“怕个屁。”
张德整个人轻飘飘的,“你二兄绝对不敢这时候动我。再者,皇后拿了安利号偌大的利害,若是连这点担待都没有,她还母仪天下作甚?再再者,我且考一考芷娘,你猜皇后如今最急切的,是何事体?”
“自然是承乾的储君之位。”
“倒也不算错。”
老张笑呵呵地抓了几把桑果,塞到榨汁筒里,然后缓缓地转动手柄,玻璃杯中,慢慢地溢出紫色的果汁。
“倒也不算错……那就也不算对。且让妾再想想……”安平秀眉微蹙,片刻舒展眉头浅笑道,“储君之位稳不稳,还需看储君的助力。承乾助力,除东宫班底之外,最大外援,一是长孙氏,二是大郎你了。”
“嗯,说的不错。”
张德很高兴,又抓了一把桑葚,继续榨汁。
“大郎再有数年,恐怕二兄就不敢再让大郎在外游荡,必定是要强留在长安做个官的。外放的话,关内道河南道是最好的,只可惜大郎早在数年前就有大河工坊在河套,怕是要去河南道跟山东士族斗一斗。”
弄了一些砂糖,倒在了玻璃杯中,张德抽了一支筷子,搅拌好了,摘了两片土薄荷,更是平添凉气。
“不过大郎又不是斗鸡,哪里会二兄说斗谁就斗谁。所以皇后应该不会指望大郎如何鼎力相助,求人不如求己,怕是还要在长孙氏身上打主意。可惜杜公复出,且身体康健,外朝干吏,多有杜公旧部,且尚书省房谋杜断堪称无双,没有长孙无忌位子的。”安平一边说一边琢磨,说着说着星眸幽亮,“是哩,二嫂有求于你。”
“信不信不止你二嫂有求于我?”老张嘿嘿一笑,“你二兄固然秦皇汉武的资质,可惜有一点……你懂的。”
“嗯,妾知晓。”
“你二兄要想让长孙老儿重新位列宰辅之位,总得有人下去。王侍中?中书令?房谋杜断?若是强行起诏下旨,也不是不可以,雄才大略的帝王,压制这等事体,又有何惧?然则杨广也曾强行迁都,压制纷争十数年,如何?”
张德眼睛亮堂的很,将那甜滋滋的桑葚汁递给安平,“外朝反的不是长孙老儿,真正反的,其实是你二兄啊。”
舔了舔甜丝丝的桑葚汁,李芷儿有些担忧道:“如今新贵子弟中,能联络各方的,当真只有大郎你了。”
“然则为夫可不是杨玄感那等蠢人。”张德一脸傲然,“我和皇帝,都想五姓七望去死。若是你二兄想用幽州卢氏之故技,无我接应,绝不能成事。”(未完待续。)
ps: 又要熬夜做事,唉,更新又拖累了。
第七十一章 你们对算术一无所知
“两司计吏,还不如区区几个女童,朕要汝等何用?”
京城发生了一点点小事情,民部的有些算学高手再某个地方装逼,大概是管度支的那几个京官,口无遮拦互相吹捧。
然而令人伤感的是,互相吹逼本身没问题,问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吹逼,这就和大庭广众之下脱裤子是一个性质。
没有日天的气质,承载不了日天的灵魂……
总之,那天有几个女童,从城西过来转转,大概是去某个公主府邸串门,然后再去京中有名的园子小憩。
都是各自包场,前几年因为某个江南人的缘故,到处都在开沟挖渠引水建园。苏州园林提前好些年花开关洛,南派的雅致精巧,着实勾人。然后有钱的王孙仗着地盘大,让保利营造给弄了几个各式各样的园子。
有叫听雨轩的,有叫品花园的,有叫怡红院的,有叫五星级再改剁手白金汉大酒店的……
总之,一个园子就是一种气质。
当然了,一般不会串园子,除非大家都是官面上的体面人。商贾要想和官老爷一起吃个饭,门也没有。
民部的京官那都是前途无量,而能在城东包园子小憩的女儿家,又哪里是凡俗之流。只是有人喝多了点葡萄酒,口无遮拦,弄了个鸡兔同笼的问题,就装逼天下第一。于是还没有喝桑葚酒的几个女童,顿时不乐意了……
结果令人遗憾,拿算筹的计吏打不过拿算盘的女童。
高斯定理的唐朝版名称叫操之定理,计吏们有公差的概念,但懵逼的不行,被女童花式吊打。
然后一票青年才俊颜面扫地,京中顿时洋溢起了快活的气息,接着事情就传到了李董那里。
“陛下,应国公次女素来聪敏,又常在太史王孝通座下听讲,便是马宾王,亦有教授……”
“够了。”
不是在朝,私下李董还是很随意的,挥挥手打断了戴胄的维护之言,然后道,“玄胤,朕非是为计吏不如女童而怒。”
作为民部的一把手,而且还是位列宰辅的人,戴胄围护自己的小弟是必须的。只是他也很清楚,朝廷计吏不如女童,基本上就已经宣告了那几个青年才俊仕途死亡。官声不佳,随你怎么折腾,除非爸爸是权臣,否则毫无意义。
“陛下所为,莫非是应国公次女算学之法?”
李董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一把算盘,扔在桌上,然后自己拿起玻璃杯中冰镇梨汁,浅饮一口,手抬了抬,便有奴婢拿了一杯交给戴胄。
“这是何物?”
“此物朕其实三年时就已经见过,当时东宫也曾有过玉籽做的……”李董似乎是在回忆,然后将冰镇梨汁放下,“彼时民部,亦曾有计吏往河套修习此物用法,可惜,不知道是朕愚昧,还是诸官愚昧,还是京中豪奢大族愚昧,竟是不曾看重此物……”
其实从李董内心上来说,这等算学利器居然没有推而广之,肯定是有人瞒上。那么瞒上的人就得吃苦头,但是问题来了,弄出这玩意儿来的某只江南土鳖,他没有瞒上,只是伟大光明正确的皇帝陛下自己忘了。
这是为什么呢?李董感觉自己好心塞。
然而老张自己却很爽,贞观年虽然蒸蒸日上,然而官僚主义怎么可能勤学苦练换个模式嘛。
再然而,就算没有官僚主义,当时想要在朝廷搞工具推广的人是谁?马周啊。单枪匹马就像掀翻计吏旧有制度,开什么玩笑。
官僚主义外加山头主义外加保护主义外加老子神烦你这个东宫红人到老子的地盘来指手画脚……
于是老张可以很轻松地冲李董摊摊手:对不起,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
“还有此物。”
李董甩了一套东宫账本,记账法显然也和民部完全不同。
进出收支一目了然,戴胄扫了一眼,除了震惊东宫特么的在草原居然年收益破三十万贯之外,更震惊这账目得让民部同僚学习先进的做账方法,才能继续开捞。
“陛下,这……”
“玄胤有何观感?”
李董神色不太好,整个人向后靠了一些,虽然隔着千里万里,但仿佛那只萌萌哒的脸就在眼前,而自己作为一国之君千古一帝,很想一巴掌扇过去,扇的他生活不能自理。
“民部成法多有不如……”
戴老板脸色也很难看,也就是说,民部的官僚水平,很显然不如东宫那些捞外快的牲口们啊。
更让人痛心的是,以前大家都是吃算学这碗饭的,民部的人看到东宫的同僚,就问近来状况如何啊?那帮牲口居然说还不是老样子混点死工资呗。
操!没人性!草原一年进项就有三十万贯!去年整个大唐刨除内帑,税赋账面两千万贯都没有!
怪不得啊,怪不得东宫那帮算账的居然有钱在长安买房子,特么的他们民部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全是租房子!租!
戴老板内心一定要总结的话,其实就一句话: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
“此物,玄胤也可以看一看。”
李董又甩出一叠本子,看封皮好像是怀远城的风格。
“这是……大河工坊账册?唔……居然不是。贞观五年大河工坊财政预算……”民部尚书戴老板翻了翻,心情更是糟糕无比。
“如何?”
“户部多有不如……”
一目了然,透明公开,总之花多少钱办多少事,丁是丁卯是卯。
李董表情跟日狗一样,然后道:“预算之利,君知否?”
“臣惶恐。”
民部一向是手里攥多少钱办多少事,钱不够了就先欠着,要不然就是不干。就好比薛大鼎要修河堤防上游泄洪,要是没张德,他就得先张罗一票乡贤还有河东薛氏的人脉,然后再从州府各县调拨一些,再从朝廷乞讨一些,然后就可以开工了。
整个工程毫无计划可言,更不要说工程建造流程中的监督问题,以及各县业绩的优劣评价。再一个,就是协调,也是全靠刺史一个人镇场子,谁黑金黑装备,就得看捞钱的人对薛大鼎的敬畏程度到底有多大。
但预算这个概念拿出来之后,就不一样了。国家计划一旦敲定,民部开始拨款,各部协调联合,整个计划就成了强制性的进程,不能随意中断。
和以往的大朝会议程,就是决然不同。因为大朝会各宰辅哪怕有了共识,一旦出现诸如日全食日环食扫把星打招呼等等异象,某些工程在怎么利国利民牛逼不解释,也会被终止。皇帝和重臣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如何跟老天爷讨价还价上去。
然而做了预算,整个工程已经敲定,先期的钱已经打了过去,那么按照中国人民的光荣传统,老子投了钱特么不能打水漂,管你地龙翻身还是龙吸水还是去封禅,都没用。
要是没有投入,皇帝的确会因为民心这种概念股跑去做做样子要顺应天命。一旦投了钱,砸了人力物力进去,妈的朕这么叼,谁不服?
关键问题不仅仅是皇帝这样,比皇帝还实际的,就是皇帝手下打工的那帮官僚,官越大越实际。就好比偏远地区的小官,一辈子没见过皇帝,可能会想象皇帝陛下是不是器宇轩昂力能扛鼎一拳打死一头牛。然而每天和皇帝见面的重臣,尤其是像房谋杜断长孙无忌这种的,对皇帝的尊敬尊重是有的,但你说他们和人民群众一样相信皇帝是天命所归……玩蛋去吧。
皇帝就像是女神,处的久了,也会发现他们便秘的时候,表情一样是狰狞的,而且还有抬头纹。
距离产生美,产生想象,产生神话。
然而预算,却让皇帝多了一条考评官僚业绩的新路子。所以,他要来问问看民部的一把手戴胄戴老板,看看他有什么意见。
戴老板内心是苦逼的,很心塞很忧郁,他其实相对皇帝说:嘿嘿,我没意见,没意见!
当然他不敢,所以他只能默默地承受这种屈辱。然后回去把那群在小姑娘面前装逼的青年才俊吊起来打,让他们下半生以及下半身跟保利营造的轮椅过去!
戴老板甚至可以想象,当自己的那群小弟跑去武二娘那里炫耀算学独步天下的时候,武二娘一定是冷笑一声:“你们对算术一无所知……”
就像戴老板的老板李董跟突厥人说的那样——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
离开皇帝那里的时候,戴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脑子还混沌无比。尽管他和张公谨的关系不错,但是戴老板并不打算告诉和城北徐公比美胜出的张弘慎,他的侄子梁丰县男张操之……又要做官了。
第七十二章 套路上的默契
“大郎的意思是,二兄会再次起用大郎?”
“很奇怪吗?”
张德在河畔钓鱼,安平宽袍大袖,在那里摘着果儿柄,挑拣干净了,才塞到嘴里吃了起来。
“原先妾还以为,二兄要等到大郎二十岁光景,再来起用。”
“你兄弟等不了三年的。”
就这光景,高句丽扔下黄头室韦直奔新罗,保不齐回头就直接弄死百济也未可知。反正君臣矛盾这么激烈的高句丽,必须对外输出压力,不管是高氏王族还是盖苏文等权臣,都盼着战争红利能吃上一口,然后彻底干死对方。
可惜大唐不会放任高句丽从战争中得到锻炼,然后吃战争红利。
别说大唐,当年曹魏时期,国家尚且没有统一,乌桓还是****趴下。
高句丽命不好。
“那起用大郎,是为何事?夏宫兴建?还是民部差事?”
“都不是。”
老张甩了一下鱼竿,一条小猫鱼拎了起来,取了鱼钩,将鱼儿扔回了河里。他才对安平道:“民部差遣不会给我,戴尚书同叔父熟稔,又以尚书一职位列宰辅,你二兄很是看重于他,岂能和边军大将族人这般亲密。再者,新罗虽弱,亦有兵丁,且久同百济厮杀,高句丽欲尽全功,必有所伤。”
“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死,必有一伤,倒是合了这等道理。”
“叔父器重,乃是应有之意。故而二郎三郎,兴许不日将得个封赏。不拘是男爵亦或统军府武职,都是可以的。”
张大素和张大安,在皇帝想要对高句丽下手的时候,肯定会因为自己的爸爸要殴打高句丽。得到奖赏。
同样的,张德也会在这时候,捞点外快。这种外快,是外朝不能指摘的。不管是梁丰县男升一级还是说给个散官提品,都是套路,全看皇帝的需要。
只是看在皇权的神圣性上,皇帝也不大可能因为张公谨是道德君子忠心耿耿,于是就让张德在财政部里摸爬滚打。
这要是混了一二十年,将来兵部问民部要钱,老张位子只要稍微高一点,一个眼神。同僚就能心领神会。
到时候张叔叔的故旧动不动就有拨款,别人家的就再等等,像话吗?
“这光景的肥差,多在民部兵部,若不去民部,那有什么意思。”
张家谁都有可能在军方搞一搞,唯有张德没什么太大希望。主要还是亲疏问题。张公谨的故旧,肯定认张大象张大安张大素他们哥仨,不可能认张德啊。
再一个,别人不知道,皇帝皇后这对夫妇,还不知道张德在捞钱的两把刷子?
“别多想了,估计是礼部。”
张德撇撇嘴,“说不定还是国子监呢。”
“请你去做博士不成?”
“你以为呢?”
博士当然是做不成了,做个教习还是可以的,就现在这尿性。皇帝估计也有点吃不准石城钢铁厂到底玩的有多大。
老张在他眼皮子底线放炮都比在外面浪让人安心。而且皇后还给了福利,让安平用合法手续离开了长安这个鬼地方。
而且长孙冲就算不说东海的事情,他爹难道不会推算一番吗?自己的外甥们没有被全部废掉之前,长孙家还得指着李唐混点饭票。
所以说。长孙无忌就算会给张德遮掩点东西,但实打实的干货。还是要给皇帝看一看的。
大河工坊,就是其中的一个案例。
当然了,老张当初在西河套起家,自然是有种种原因。后来冷处理一下,也不是说放弃,主要是李思摩作为突厥的带路党,必定会给皇帝做忠犬直到自己死去。因为像李思摩这种人,从突厥人的角度来看,那就是活脱脱的突厥奸。
然而突厥奸一定是忠臣。
所以,老张在河套搞的那些大新闻,必须皇帝有所耳闻啊。李董不知道,老疯狗作为忠犬,怎么可能不每天派报纸提醒一下?
当年老阴货作为关内道黜陟大使,视察了大河工坊之后,和老张虽然有了默契,但这种默契也是有上限的。
哪天老阴货发现这江南来的小王八蛋要掀桌,他全家老小就指着李唐这张饭桌,怎么可能在一旁拍手称快?
所以,李世民大概是知道大河工坊的效率,同样李世民大概也知道张德到底捞钱的速度有多疯狂,同时李世民大概还知道,张德一个大河工坊,到底塞了多少人力进去。
如果和前隋比,民部计吏们的办公效率还是非常不错的。但是正是因为大河工坊的存在,才显得民部计吏们是何等的愚蠢。
计吏们愚蠢,就代表用计吏的尚书宰相戴胄愚蠢,戴老板愚蠢,重用他的李董自然也是愚蠢的。
政治不正确,打回重修。
那么计吏们必须学会不愚蠢,于是追溯到了源头,就找到了张德。
于是在皇帝这里,有些事情就合理了。
为什么张操之捞钱效率这么高?因为张操之算术学得好。怎么证明张操之算术学得好?马周马宾王说的。
有人不服,马宾王一个山东穷酸,他懂个卵?
王孝通王太史王老爷子,他也觉得张操之算术学得好。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表示情绪稳定……
一开始大肚婆不相信老公说的,等过了几天,皇帝来了个旨意,说是京城贤达皆言梁丰县男算学精妙,故征辟张德字操之入国子监教授算经。
“臣才学鄙陋,不堪大用,蒙陛下厚爱,微臣喜不自禁,然则不敢败坏教化,有负圣恩……”
总之一句话:老衲很忙,不去!
装逼么,都是套路。
当然皇帝知道是套路,可玩这套路的是张德,这就让人不爽了。皇帝很想骂娘,但他不能,反而继续让人再去按照套路走一遍。
十七岁的儿郎嘛,得尊重人家的自尊心。
当然这也是套路,给普通围观群众看的。
人民群众一看皇帝不拘一格降人才,心潮澎湃,立马民心点数加好几百。顺便在这个互动过程中,人民群众会噢的一声,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梁丰县男这么有钱,是因为四则运算用的好啊。
经过皇帝和梁丰县男之间的一通忙活,长安就算是一条狗,也该知道张德张操之,他算学很不错,很厉害,比王孝通老爷子还厉害。
气氛发酵的差不多了,沧州的天使土特产都拿不动了。老张才一半无奈一半高兴地拜了又拜:“……微臣自当呕心沥血,为君效死……”
总之一句话:老衲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狗肉再焐下去,得烂。(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路
其实张德对皇帝现在的需求,也算是有点清醒的认识。和以往的朝代更迭不同,按照过去的经验,两朝交替,财政上肯定是捉襟见肘,哪里都是紧巴着过。如杨坚弄死北周,光稳定局面,让财政良性发展,就花了七年时间。
而开皇七年后发生了什么呢?一个月灭西梁。然后八年十二月到九年二月灭陈,接着十年稳定岭南,顺利一统。
但要说达到“开皇之治”这个概念,先决条件还是从财政上着手,首先是输籍法由高颖主持,建立了基础的户籍制度,简单点讲,就是人力资源调用的权力,再度回到中央政府手中。其次开皇三年五年,分别免盐酒专卖和入市税,这就是经济政策导向。最后就是均田制,让利给中下阶层,初步摆脱大地主大贵族的人身依附,等于说就是扩充了略显原始的市场。
当然经济活动必定导致政治变动,废除九品中正制是其结果,却不是倒果为因,让人以为是废除九品中正制,才有了后续的一系列经济成果。
老张在陆老头儿那里学弹琴的时候,陆德明没事干就跟他讲“圣人可汗”的各种手腕。
在贞观一二三年的倒霉催时期度过之后,李董当然也想做“圣人可汗”,而不是二代天可汗。因此在财政上,可以这么说,贞观朝前期都是照着开皇朝来的。而且尚书左仆射房玄龄本身和文帝的尚书左仆射高颖,非常的相似。
然而世事难料啊,以往的经验,在贞观五年六年然后没有结束的七年,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按照开皇朝的经验,起码贞观朝的财政,要到贞观九年或者十年,才能够相对富余。要知道之前灭突厥的时候,民部直接被抽空,而且还有李靖的军事冒险。但是到后来打吐谷浑的时候,财政上居然可以支撑两场局部战争,双线作战还有富余,这就有点让人回不过神来了。
伏允被赶到鄯善,侯君集把邬堡一直修到青海以南,契丹被肢解,都是短短的时间中,几乎是同步完成的。
而眼花缭乱的是,贞观君臣都来不及思考,只是处于短期和长期的收益,立刻当机立断,设立了安北都护府。
虽然目前来说,还是个临时机构,但尉迟老魔上台之后,至今还没有下来。
很显然,这个机构已经是铁板钉钉,而且改制之后,肯定有稳定的财政收益。
整个事件的演变,全是被经济收益推着往前走,哪怕走的飞快同时,君臣对内还要讲什么“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可正如老张所琢磨的那样: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挺老实的……
因此对李董而言,他要面对的是相对财政爆发和财政制度落后的矛盾。就民部那帮青年才俊的理财水平,可以放弃治疗了。
老张本身并没有多么厉害的理财水平,他只有数学工具,但这些数学工具,被王孝通老爷子优先用在了应用工程上。
但对民部尚书也好,还是说京中其余的六部重臣也罢,他们需要更加合理科学的财政管理。而这时候,甩民部三条街的,居然是一个民间机构,这就让人很尴尬了。
“大郎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急什么,明年再说。”
老张继续钓鱼,他根本不急,这光景,急的是皇帝。
“二兄能容大郎?”
“废话,你二兄连魏公都能容,何况是我?”
老魏这个喷子简直就是标杆,估计几千年也找不出这么一个来了。他集合了很多不符合唐朝社会的特点,比如说,他有了非常强烈的民族主义属性;再比如说,他已经有了初步的虚君概念,当然了这个概念能提不能推广,老魏虽然是喷子,但不是傻子;再比如说,他在唐朝就明白了屁股决定脑袋这个论述,所以他虽然狂喷李董,但他很清楚,他跟李董不是相爱相杀的关系。
“那大郎为何不早去长安?”
“早去干什么?你忘了为夫在长安官场的风评?”
“噢……也是,蒲州赵元楷,被人弹劾阿谀谄媚,御史一通敲打,如今要被降职任用了。”
唉,阿谀谄媚,幸进小人,以色娱人……这特么简直日了狗了。
自己才十七岁啊,还是个孩……呃,也不算孩子了。
“再说了!”
老张提高了音量,一脸正色,然后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手掌抚摸了一下安平的大肚子,“你二兄的那点破事,哪里比得上我家娘子的安康,不见芷娘平安,绝不回京。”
李芷儿只听他这等暖人心的话,便是面红耳赤:“啐,没个羞臊。”
“那我即日动身。”
“呸。”
“嘿嘿……”
随着安平的预产期越来越近,高句丽对新罗的殴打也越来越强烈。金德曼已经南下“避暑”去了,至于她那个脑残到跑来张德这里威胁的妹妹百花公主,自从在龟岛消失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听说过她的消息。
“特么的这新罗怎么还不亡国啊,高句丽百济这两个废物!”
老张等的心焦,恨不得亲自上场让三大正义船队灭了新罗,可惜不能干啊,只能干着急。
至于倭人那边,舒明天皇和苏我虾夷同样很默契地假装没看见筑紫岛的主权遗失,在弄死新罗之前,他们也没敢于冒险到双线开团。
“百济人连洛东江都没有打过,被新罗民间义军挡住了。”
王万岁临时回了一次沧州,然后有些感慨道,“我让鲜卑人两百骑冲了一回,两边都乱成一锅粥,第二天又继续打烂仗。”
总之,老张感觉这就像是两个史莱姆互相吐口水的战争,唯一像样的,就是高句丽大军过来,让金德曼女王从自家王城跑路了。
新罗王都金城已经被抛弃,死多少人张德不知道,但流离失所的人多不胜数,让某些人口贩子兴奋的浑身燥热。
“唉,菜鸡互啄!”
骂了一声,老张对王万岁道,“对了启年,之前你说倭人北地发现了铜矿?”
“大铜矿,船队在隐岐岛停靠,就临时派了船往倭人岸上看看,隐岐岛对岸有一国,名曰但马,几个工坊学徒,在那里找到了矿石。”
说着,王万岁从背包中,拿了一块矿石给张德看。
老张愣了一下,掏出一只放大镜,然后拿起一个小榔头,瞧了瞧之后,他拿出一个小颗粒,仔细地端倪起来,然后脸色变得很讶异,连忙几榔头把矿石巧了个稀巴烂。
只见这矿石就像是粉碎了一般,外壳哗啦啦地成片剥落,内里却别有一番模样。
“黄土”一样的东西,包裹着锡纸一般的金属物。
王万岁嘴巴也是张大了:“这……这是……”
天然银块啊卧槽!
老张将那不规则的银块放手上颠了颠,感觉少说也有三四两:“让人再上去一趟!”
这根本不需要张德吩咐,见到这银子,王万岁现在豁出去的心都有了。让倭人君臣死去吧!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张德正感慨万千,忽地外头来了声响,就见一老者领着人,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龙行虎步,精神矍铄,老者步履稳健,全无虚弱之色。
张德一看,顿时大喜:“坦叔,终于到了!”
“让郎君挂记了。”
坦叔施了一礼,然后连忙道,“郎君,这便是麦氏族人。”
江都之变后,麦氏也彻底跟着杨广一起去了。如今流散在外的,多是不得志或者心灰意冷的。
前几年张德跟着大佬们推动麦铁杖封神计划,通过********的斗争,让麦氏有了点希望。
“江阴张德,见过诸位。”
“位卑不敢造次,见过操之公。”
“哎,不必如此,快快入座。”
坦叔也是笑呵呵道,“不必拘谨,郎君非寻常贵人。”
麦氏老少还是有些犹疑,不过见坦叔这般说,倒也都是一一入座。
张德环视了一番,然后才笑着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陛下给了我一个算学差事,打算明年入京。麦氏隐匿多年,也该再兴门楣,德在京中,还是有些便宜,不若谋个武职,有个官身,十年二十年,也能立足朝堂,闻达乡里了。”
猝不及防听到张德的话,麦氏子弟有人心动有人忧愁。这一二十年变迁,其实念想也没什么,连个感慨都谈不上。
陡然有人竖起麦铁杖的招牌,祖宗荣耀,引发的祖宗崇拜,使得麦氏自然而然地想要证明什么,可是,他们并没有这样的力量。
直到坦叔将他们重新聚拢在了一起,然后,从岭南江南荆襄剑南,聚集到了沧州,或许下一站,就是京城。
“操之公胸怀坦荡,待人以诚,老朽钦佩,只是……”麦氏一长者微微叹了口气,“数十年涤荡,鄙陋不堪,若去京城,怕是让人耻笑。麦氏虽是武夫之家,亦知体面德行,当下……只能多谢操之公提拔之心。”
不等张德说话,长者又接着道:“麦氏子弟,愿修习数年经纶,再论富贵前程,还望操之公成全……”(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一颗正义的心脏
“德明,汝之弟子,当真是水中的白条,游的甚快。”
江东山东多说水里游的一种梭形白鱼叫做白条,倘使会水的男儿,游的极快,无人能比。便夸他一个水里白条,倘使江湖上沉浮的任侠,那更是要道一声浪里滚打的。
要死要死然而还是没死的陆元朗,焚香沐浴然后把家养的丹顶鹤放出来听他弹琴。然而丹顶鹤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就晒太阳去了。
“老夫不过是教授了几日抚琴……”
不管是过去、现在、将来,陆老头儿从内心到灵魂,都不是特别想要张德这个弟子。因为这个弟子,他甚至研究了《孟子》《韩非子》,争取在道德和法律双方面和这个弟子割裂开来。
唐俭笑呵呵地上门,潇洒地挥挥手,让奴仆都散了去,仿佛是自家庭院,随性的很。
“这一间‘知音’,都是操之的一番心意,你这老倌收了好处,却要撇清,寒了做弟子的心啊。”
老唐最近心情不错,主要是民部的屁事儿跟他没关系。戴胄接他班之后,民部现在就是一团糟,爽啊。
当然老唐跟戴胄没仇,这完全是出于对皇帝的鄙视心理:小心眼儿。
打量着陆德明的这间名叫“知音”的雅致小院,看着不大,其实也有二十来间屋子,还不算一大一小两个联通的池子,里面的鸳鸯就有五六对。还种了松柏,养了仙鹤,分外装逼。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知音”这间雅致小院,隔了一条坊间小道,比较闹腾。因为那里是李思摩郡王殿下在长安置办的产业,和“知音”一样,都是保利营造的手笔。然后李思摩郡王殿下众人皆知有一大爱好:读书。
所以,李思摩郡王殿下的这间园子,叫做“读者”。
某条工科狗的恶趣味,在贞观年玩的非常溜。
“咳咳咳咳……”
陆老头儿一看老唐那表情,就显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升天。
“别装了。”
唐俭笑呵呵地自己找了个椅子躺下,为什么是躺下?因为陆老头儿抚琴的座位,是一个收放式的多功能躺椅……
老唐当然也得找个能躺的,才能平等对话。
很快,吴县男爵面前的那张琴被一只儿子移走了。很快,另外一只儿子过来,弄了茶几,弄了茶叶,弄了炉子,弄了茶壶,弄了泉水,弄了糕饼,弄了个钩子,钩子能把廊檐下的遮阳棚拉下来。
宽袍大袖侧躺着,脚上穿着白叠布做的拖鞋,然后有颜值中上的新罗婢在那里按摩着小腿胳膊,一张嘴,吸管放嘴里就能吸自己想喝的东西。
俩老头儿由内而外的**。
“汝从五庄观来?”
陆德明问道。
老干部活动中心五庄观一向小道消息满天飞,但是根据长安人民群众的多年经验,凡是小道消息,只要能满天飞的,最后都被证实是真的。
现在长安人民群众又开始传播另外一条谣言了:民部那些傻逼,钱多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贪污了,陛下很不高兴,让曾经令全长安少侠们闻风丧胆的散财童子回京做官!总之,梁丰县男这次回来,是要教民部的傻逼们如何做人……还有做官。
“戴玄胤大倒苦水,吾又能如何?”
老唐也是叹了口气,“为臣难,为良臣更难啊。”
看老唐这装逼的气质,陆德明顿时不爽了:“汝讽戴玄胤耶?”
唐俭张了张嘴,新罗婢赶紧给他续了一块山核桃酥,他都连续吃了五六块了。对陆德明的话,他也就是笑笑,没有当真,而是说道:“操之若是回京,怕是渤海之业亦是要放上一放。”
“哼,笑话。”
陆老头儿很是不屑,“既言其为水中白条,焉知未有对策?”
“民部改制,非一日之功,若是增补官吏,吾欲推举飞白入六部行走。”虽说是作为蓄电池被李董即插即用来使唤的,但是老唐的江湖地位放在那里,功劳足够镇场子。他本人不去争什么,而且还会送点把柄给老板,但不代表老板死了之后,他还会这副爱咋咋的鸟样。
他跟李靖的那点恩怨情仇,其中一多半,是演给李董看的。
陆飞白作为陆德明的儿子,这几年还是沾了不少光的。当然不是说陆德明的手腕如何如何,而是陆德明的弟子比较给力。能在京县做主薄,真不是阿猫阿狗都能上的。为了陆飞白这个师兄,张德光给他请客吃饭的经费,一年少说也有三四万贯。
这个价钱,弄个下州刺史当当,只要人脉稍微有一点,绰绰有余。
但京官要的就是碾压,全方位的让人不敢伸手,才是牛逼冲天的京官。
陆飞白就是弱智,靠一身神装,也能把那些自以为风骚走位神操作的老油条打死在阴沟里。
这就像是老张曾经非常喜欢看的英雄电影,只有叼丝,才靠变异来拯救世界还有自己。
长安人民群众只是看到了皇帝要找一个十七岁的帅气青少年回来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大佬以及做过大佬以及将来要大佬的人,则是知道李董有点按捺不住糟糕的财政状况,想要改制了。
老董事长搞了开元通宝来平抑物价稳定经济提高流通,但这还不够。从武德年到现在,已经十六年过去了。曾经的草原小霸王劼利也玩脱了,整个草原现在放大唐的权贵们眼中,那就是长满了羊毛的开元通宝。
开元通宝很好,但开元通宝是铜做的,大唐缺铜,所以大唐钱荒。所以开元通宝虽然很牛逼,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更让皇帝恶心的是,把小道消息漫天飞的长安人民群众都算上,全国人民群众都有一个爱好——储蓄。
赚了好多好多开元通宝啊,怎么办呢?融了。
赚了不算多不算少的开元通宝啊,怎么办呢?埋了。
赚了一丢丢的开元通宝啊,怎么办呢?存起来藏起来,等多了埋起来,再多的话那就只能融了。
农耕时代的通货紧缩就不是通货紧缩了?
李董搞不懂问题所在,所以他对民部尚书扔了一只狗。
前任民部尚书唐俭躲开了,新任民部尚书戴胄以宰辅的身份跪地上崛起屁股打五针狂犬疫苗……
李董看到了白糖牌票这玩意儿居然能骗钱,于是玩了一把范阳卢氏,但是李董很克制,他虽然没搞明白信用体系这个概念,但是他明白一件事情:自己能够玩范阳卢氏,就很有可能被别人玩,尽管这个别人不知道在哪里,但这个风险很大,可能会玩脱。
因此李董没有心一横,就拿废纸掠夺老百姓手里的藏起来的开元通宝还有银冬瓜金冬瓜……
可是一直这样钱荒下去,也不是办法。盛世听上去是挺好听的,斗米五文,狂霸酷拽,老百姓饿死也比较困难。但是想要弄这五文货真价实的开元通宝,就不容易了,说不定几大车的米换了几匹绢之后,才有人愿意拿开元通宝换这几匹绢。
否则,谁特么要拿铜钱换你的米?玩儿蛋去。
百姓种了一太极宫的米,没人愿意拿正经的开元通宝给你,有个卵用?米粮能保值还是咋地?
于是李董就琢磨了:那么为什么像某些南方来的贱人,他们就没有这个苦恼呢?
某些南方人姓张,他叔叔一开始百撕不得李董其姐,后来就骑姐了,后来就张姓南方人的叔叔就成了李董他姐夫。
大家都是亲戚了,怎么可以藏私呢?
然后李董又琢磨了:朕是千古一帝天可汗大唐皇帝得位很正,不耻下问是良好的品德,朕当然也是有的。
因此就有了一个契机,这个契机是关于幼女狂魔家里的几只幼女是如何吊打民部那些青年才俊的。
有了这个契机,幼女这件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但民部那些废柴们,就顺理成章地被李董揉搓一番,一脚踢开。
内心想要从天可汗升级到圣人可汗的李董,琢磨着把财政理一理,至少,在眼下高句丽自以为无敌的状况下,要有条不紊地将高句丽灭亡在渤海海岸。
从朝廷内部,李董相信是找不到答案的,所以,他把期盼的目光,落在了幼女狂魔的身上。
太极宫的主人,远眺东方,似乎都能看到萌萌哒的笑脸。
而让李董浑身难受的是,当年那个萌萌哒的少年,玩起了三请三拒的戏码。他李世民不是落魄的刘玄德,他张操之也不是羽扇纶巾的诸葛孔明。
但皇帝和梁丰县男都清楚:长安人民群众乃至全国人民群众,都吃这套啊。
人在江湖,挨刀不挨刀,跟演技没关系。
但人在朝堂,那就不一样了,中书令才是影帝标杆,皇帝要学,外朝也要学,这是技能。
学好了,你就不是龙套,你是千古一帝或者一代名臣。
“飞白若是能在六部行走,倒也算是前程似锦。”
陆德明没有矫情,微微地点头,然后突然坐起了身子,挥挥手,新罗婢们全部撤了下去,他看着唐俭,“茂约,汝欲何为?”
“非吾欲何为,而是操之来信,言其明年回京之日,便是大唐出兵高丽之时!”
唐俭压低了声音道,“某以为,当让陛下决意主战,上下一心,若不能一战灭国,亦当拿下平壤城!”
“渤海之利,如此巨耶?”
“如今缺少劳力苦工,操之之意,若大唐兵锋,驱赶扶余人南下过汉江,大有裨益。”
“是何等暴利,令尔等这般丧心病……”
不等陆老头儿说完,唐俭拿出一张纸条,给陆德明看了一眼。
然后陆老头儿猛地捂着心口倒地,陆飞白一看老爹可能是要死,赶紧大叫:“父亲——”
但是吴县男爵捂着心口顽强地直起了身子,慷慨激昂地吼道:“兴我正义王师,严惩高丽贼奴——”
陆飞白一脸懵逼地看了一眼老唐手里的纸条,上面写着:北扶桑但马国铜银考,其矿山年产白银约一百四十万两……(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豺狼当道
新罗丢了大业年间从高句丽那里偷来的几个城,新罗丢了北部防线,新罗丢了北疆,新罗丢了王城,新罗女王带着小伙伴们跑啦。
“撮尔小国,早亡早好。”
张德请河北的几个本地大佬的幕僚们喝茶,地方刺史不是很方便到处串门,所以幕僚们就要起到应有的作用。
这两年老张尽在河北秀肌肉了,又是砸钱又是砸人,连易州的老流氓也怂的不要不要的。以至于如今老张开个小小的河北道忠君爱民座谈会,来的人也不少。
为了打造环渤海经济圈,河北道各州的主官们都团结在以李皇帝为核心的大唐第二代领导人周围,争取明年人民群众的收入翻两番……
翻两番不难,辣么多空着的土地,种地产量是就是。难的是这翻两番的收入,得是真金白银。
市面上流通的货币这么少,老百姓手头有点闲钱就往土里埋,还有人渣弄了几千斤的白银,铸造成没奈何,摆门口恶心官僚和盗贼。
“操之公,新罗若亡,不知这米粮发卖,能不能再匀五船之利?”
平州那边其实粮食产量不高,但因为人口少,相对的人均田亩数反而比较高。五船之利,其实就是漳河码头的粮船贸易船队的额度,平州那边想要增加五条船。
因为登莱水军在龟岛修好了水寨和船坞,又增了五百水兵,所以商船只要不是太矬的,根本不用担心水盗海贼。
现在粮食消耗大头是筑紫岛,张德是按照每人日消耗三斤米来配比的。如今开发的航线,都比较稳,只要不是遇到台风,基本折损率不会超过三条船。满仓过去,空船后运送金矿矿石、鲸油、木材、石材、肉干、海产等等物产返航,利润极高。
其中鲸油消耗大头是石城钢铁厂,然后从幽州出发,走长城以北的漠南草原,鲸油还要运送到北河套。北河套鲸油消耗的大头是丰州银矿,然后一部分再转道西河套,少量进入长安混合松香精加工,卖给各坊的秃驴们。
平州那边考量的事情也不少,主要是河北道现在各州都有共识,朝廷是要打高句丽的,而且汉之辽东必须夺回来。到时候,平州营州,就不再是前线,而是后方。后方就得管生产,而不是抽丁厮杀。
“不须多提,产粮各州,都有增额。”
张德自顾自喝了茶,然后示意各州刺史幕僚同饮,片刻后,张德又道,“诸君有听说的,也有不知道底细的,今日前来,想必没有个答复,也不好回报诸君的东翁。”
各幕僚都是笑了起来,互相接触了解都一二年了,加上李德胜时期的后遗症也被张德大力出奇迹平复了下来,现在双方关系很融洽。
和气生财嘛,再说了,梁丰县男的靠山很硬,关系很铁。
在做的几十个老中青刺史幕僚,明年有一多半还要去进京赶考,行卷的门路落实,下州刺史说话没用,还得有京中势力。梁丰县男和皇家关系据说也有模有样的,这要是找哪个亲王行卷,不比外朝的划水臣子强的多?
“没错,诸君中有人打听的消息是真的。华润在扶桑发现了大银矿,预估年产两百万两……”
老张给唐俭写的信,说的是但马国铜银混合矿年产一百四十万两,实际上王安岁那边的人在那旮旯转了转,对比丰州银矿,估的是年产十四万两。
十四万两哪里能吸引人,对不对?于是老张加了个零,给长安的老前辈们来一针强心剂,说什么也得让他们全部心脏病犯了或者死而复生啊。
至于河北道的这些个当道豺狼,你让他们为民做主,他们也做;你让他们两袖清风,完全可以;你让他们祸害乡里,毫无压力。全都看上边的需要,官僚主义其实也有照章办事的属性。
这两年老张给河北道的官僚同志产生了一种错觉,人梁丰县男说出来的话,能是放屁?那必须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看石城钢铁厂,瞒报的产量,都能把定襄军连内裤都用精钢来打造,还能加个锁!
于是老张说北扶桑有个银矿,年产两百万两的时候,大家完全没有不相信,反而是一脸兴奋浑身燥热。
一年就两百万两!操,大唐一年财政收入是多少来着的?两千万贯?十分之一的大唐财政收入?然而官僚们比老百姓清楚,白银因为产量低,银价隐形附加值比市面上高的高的高。
只是大唐没有拿金银做货币罢了。
“咕。”
会议厅很安静,有人吞口水还是茶水的声音,居然都听的一清二楚。
老张神在在的,一副区区小钱不值一哂的样子。然而这些明年打算去科举的刺史幕僚们,突然想留在河北道好好干。
为事业献身,区区功名,算得了什么?!
“操、操、操、操、操……操之公!”
“……”
老张脸一黑,你结巴没问题,你结巴的效果让人很难受啊。
“操之公!两、两百万两!”
“两百万两啊——”
“操之公!操之公,若是船船船船……船厂新新新造大船,增订一艘,不,两艘,三艘!”
“操之公!清崔大房这里也是有些门路的,若是能够……”
七嘴八舌,根本来不及反应,一窝蜂地扔了风度翩翩。人性的原始本能,让这群儒雅士人,竟是躁狂眼红起来。养气的功夫,士大夫里头,也得是温彦博这种档次,才能有啊。
这笔账很好算,一年两百万两产出,十年就是两千万两,按照大唐这边的购买力,一两白银,成色不用太好的,能换一千两百到一千五百个开元通宝。而因为钱荒的缘故,很多地方一贯不是一千个铜板,而是七百。
利差之大,惊人而恐怖。这光景,莫说什么礼法,就是人伦来的都没用。
老张却依然神在在的,将茶杯缓缓放下,他正了正撲头,斜靠着说道:“诸公何必这般动静,除开银矿,还有金铜两矿,各有产出。上月浮水码头,共有黄金三万两。”
会议厅又安静了下来。
“咕。”
“操之公!”
不等众人再度发狂,老张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双手抬起,朝下压了压:“我说的黄金,是指贡金这等成色。”
有年长的刺史幕僚心脏有点扛不住,一屁股坐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然后大口大口地喝茶。
贡金是皇帝专用,成色九成五以上,长孙皇后有一套装备,用了十几年,可那是老董事长称帝时候赏的,九成九的成色。
会议厅再次安静了,这一次,只有喝茶的声音,大家都是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张德,没办法,不渴望也不行啊。
三万两,三万两极品成色的黄金,这让临时行军总管去策反手下的忠君副官都够了。三万两黄金摆出来,统军府的府兵们立刻就能忘了皇帝特么姓李。
当然了,老张是吹牛逼,就像是白银年产量他能吹成两百万两,筑紫岛哪有三万两黄金给他当年就送过来?大部分,都是和本岛诸国国主贸易来的金子罢了。
只是老张迂回了一下,让人以为这特么是从筑紫岛金矿开采出来的。实际上,筑紫岛金矿现在不过是刚刚搭好了架子,弄好了工地。表层金矿虽然已经可以开采,但大部分还得挖洞,而且保守估计得五十丈的矿洞深度。
跟皇帝玩默契,明年回京之后,重要的职位别想了,所以能不能让环渤海经济圈继续发扬光大,这得看地方上人民公仆的胃口如何。
老张要是不给胡萝卜栓前头,都是犟毛驴儿,谁鸟你?
忠君爱民座谈会结束后,老中青刺史幕僚们久久难以平静,只是看着梁丰县男给他们派的一人一枚华润金币,他们才知道,这特么不是梦。(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贵族气质
“王经理,王经理……”
在清池县的县衙西边,有七八个院子,都连在了一起,有好些皂隶在县衙和这地界的顺丰号两头跑。皂隶民声不咋样,进项又少,更何况州治所又在清池,平白被刺史府的人拿住,全家饿死都不稀奇。
有些河南过来的做些帮闲,专门帮外来大户跑腿,衙门里的批条总归是要用上的。做买卖认地头,这不是必须的么。
顺丰号是大户中的大户,有些个没后台的,就干脆把县衙四六不靠的差事辞了。好些书吏那都是没编制的,是县令自己掏的腰包,养起来打下手的。
县衙混了几年,人脉有了,人情有了,到顺丰号做事,反而得心应手起来。加上商号里给的钱也是丰厚,年底若是得了大活,塞给自家族人,又是一笔进项。
顺丰号的经理,便是最底层的一级管理人员,全称是顺丰号经办对私诸事署理,简称经理。
死工资不高,一个月七百文实打实的开元通宝,可以挂账,年终一起提取。年终一起提取,多给二百文。
但提成高啊,因为浮水三州木料仓二期扩建完成,屈突诠自打来了这儿厮混,就没打算在回京城那泥沼一样的地界儿。
好些个吐谷浑鲜卑种,一想伏允还没死,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们回吐谷浑做大王。索性就跟着慕容诺曷钵,一起出了长安讨生活。鸿胪寺那边还攒了一些例钱当本钱,在河北道像样一点的州治所跑运输。
不过沧州这边治所清池县,却是新的外来户掌了局面。也不是什么没名气的,操着雍州口音,报的家门却是琅邪王氏,门路走的是安平公主,保他们上位的,则是梁丰县男张德张操之。
“咦,崔世兄。”
“可担不起世兄,王经理,老朽前来问候一声。”
堆着笑,便是也不好冷眼冷语的。
再说了,能让王氏的人称呼一声崔世兄,那必然也不是什么没家底的。眼前的这个崔姓中年男子,祖上是清崔清阳房的。前几年,决计是看不到清崔的人出来厮混。但清崔又不都是耕读传家,总归会有败落的。
败落之后还想维持体面,一代人两代人还则罢了,这要是三四代都这么下去,这不是神经病么?
贞观三四年的时候,清崔在贝州哪怕是赶着牲口出去发卖,也能做个富家翁。这贞观四年过完年,整个河北道的行情,就变了样。
就说种地吧,原本河北道良田大部分都在清崔博崔范卢这些望族手中。结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虽然不少县衙的丁口田亩数都是账面增加,可是很明显泥腿子们好些日子没来大户这里卖粮食买种子,甚至连借贷都少了。
更要命的是,贞观六年开始,清崔在贝州以外的农田,出现了不少泥腿子出逃。这出逃不是说真的是逃跑,而是不种清崔的地,反而是去什么华润农庄做工。
让清崔许多账房管事莫名其妙的是,那个什么华润农庄就像是傻子,居然给泥腿子工钱,实打实的开元通宝。
但这也不算什么,问题还是出在丁口田亩数上。永业田自然不好多说,但露田基本都被租了下来。有些胆子大的农户,甚至直接把永业田也拿出去给人种,自己就是收租子,只是红白双契是没了,只有白契。
华润农庄直接把田亩联合在一起广种,八牛犁效率极高,又开沟挖渠,配合水利设施,加上贾氏农学家的掺和,光粮食产量,一年就压倒了五姓七望中最强的清河崔氏。
有些命硬的农户,几十年动荡都保了男丁传了下来,祖坟都在田地之间,华润农庄要规模种植,遇上这种就麻烦了。可也不是没办法,华润农庄就能从京城请来有名的道士做法,道士不行还有和尚,和尚不行还有景教的西域和尚,这要是还不行,还有天竺的和尚,你要是这些个都不信,巫婆神汉都有,而且都是铁杖庙里拿铜钱的。
于是河北道自贞观五年开始,就莫名其妙多了不少风水宝地,这些风水宝地,全特么在鸟不拉屎的山窟窿里头。扎堆民间祖坟都往那儿迁,遇上有些不信风水道法的,那就没办法的,得看大唐的老皇帝面子够不够大了。
太皇的脸面是什么?开元通宝。
一般来说,大唐的百姓都挺给太皇面子的,动迁工作就是这么的好做。
农业规模化虽然在贞观年并没有什么特别犀利的飞跃,但它有一个人力迁移的效应。虽然不能够放在表面上让官方承认,但人力资源向经济中心集中,这是结果。
农户付出了人头户口田亩,收到租金的同时,还能够通过“乡贤”作保,去清池、南皮、盐山做工。而且为了让这些青壮安心,做工也主要是围绕着浮水流域来做文章,大头就是将物料通过浮水运送出去。
河北道中央州县的粮食,要通过浮水,但一般的小船运力有限,船工也不是那么好培养的。于是很多时候,纤夫、脚力、车夫就又派上了用场。
加上顺着浮水大堤,板轨工程一直没有停止修建,清池要一直修到浮水码头的板轨轨道,起码还要一两个月才能彻底完工,虽说已经用了几个月。
保守点估计,力工、脚力、车夫、船工、纤夫这种重体力劳力缺口,沧州一地就得二十万保底。然而华润号坑蒙拐骗都用上了,五万出头吧,这都是见得了光的。
见不得光的那就多了,不过多是契丹、突厥、奚人甚至还有扶余人。
华润号的折腾,在清崔这种级别的高层,可能还不觉得什么,权贵们又有几个在意物价变化菜市场锱铢必较的?
可是对清崔底层人来说,就麻烦了。以前日子好过,优越感还能维持着。但是伴随着泥腿子居然也能拿工钱买白绢给婆娘做个纱衣包巾,这就尴尬了。过年的时候,居然还能弄两条腊肉几只咸鸡,甚至还有说不上是不是牛肉的玩意儿。
名气如果不能变现,那对谋生的人来说,那就是个屁。
就算大家都是种地泥腿子,被人羡慕清崔的名气,可羡慕的时候,吃穿用度比清崔的家生子还要好,这是两种体会。
贞观六年其实还好,等到贞观七年薛大鼎修无棣河,再到修浮水河堤,然后是黄河大堤,几个大工程下来,老张也是借着修桥铺路的路数,把闲散农户一股脑儿全攥在了自己手中。
然后贞观七年的华润农庄的职业农民,生活水平,已经超越了清崔等大族家生子田舍郎。
等到河北道各地都在传朝廷要打高句丽的时候,清崔那些底层人物,终于按捺不住,开始和华润体系的人接触。
而这光景,想要占个好差事,就不容易了。清池县的顺丰号这边做运输的经理,就是琅邪王氏的一个小支同宗。李芷儿肯定是不认识的,但因为琅邪王氏的抬举,跑来沧州攥了个经理位置,一天签发的马车单子,就有百几十张。
其余州治所,远不如沧州治所这般繁盛,对清崔的人来说,吃饭也得在个像样的槽口才行。
因此也就有了清崔底层的种田老汉,跑来跟琅邪王氏的小支同宗讨甚么祖上的交情,世家的风范。
这等可笑的事情,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清池县县衙的隔壁发生了。然而这光景,谁也不会去提甚么五姓七望的荣耀,甚么江左第一世家的传承。
你阿谀我,我奉承你,一如别家小老百姓,总计是没有区别的。
“王经理,你看老朽前日问询的事体……”
老汉堆着笑,很是谦卑。
“崔世兄放心便是,四轮标准车,有的,有的。世兄挑个便当的日子,就来签个文书就是,红白双契,包了这车子,不会亏的,不会亏的……”
“择日不如撞日,老朽今日就叨唠一番王经理了。”
“好说好说,快请快请,里边请……”
贞观七年某日,沧州清池县,多了个赶大车的把式,姓崔。(未完待续。)
第七十几张 把李董吓尿的大新闻
“长安的米价又跌了!”
郑穗本跑来弓高,跟薛大鼎碰了头,见面就愁眉苦脸。全国粮价看京城,这是这么一个行情。长安斗米五钱的时候,已经快要让种地的庄稼汉寻死了。就这么个价钱,缴税之后还剩个屁。
从河南运粮进京,损耗几乎就是照着一比一来的。
关洛自然是盛世的场面,就算不是盛世,当地的老百姓吹捧一声大治,那肯定是妥妥的没问题。千古一帝天可汗,能给皇帝老儿加上的都给他加上,爱咋咋,反正这日子舒坦。
然而天下大的很,江南道的泥腿子难道天生活该穷死?淮南道的天生就是命贱?没错,出了京畿,矮穷矬都是天意!谁叫你不投个好胎的?
老张当然知道,放一千五百年后,这肯定是政治不正确外加道德低下,要批判到祖宗三代为止。
然而这是贞观年,京畿就是牛逼,就是狂霸酷拽,就是有资格鄙视京畿之外的下等人民。
而且没有政治不正确,因为首善之地嘛,应该的。
大唐是个大公司,董事长每天办公,看到的也只是总部大楼里的员工生态。员工们精神面貌好,给李董的感觉就是,公司蒸蒸日上,给力啊。
就算有偏远地区的部门打了个报告过来,说俺们这里苦逼啊纠结啊残破啊,员工天天跟奥特曼似的,不但要和獠人怪兽打,还要拯救世界啊,董事长快点来点福利激励一下员工啊。
像李董这种千古一帝的大人物,也难免看到偏远地区报告并无感同身受的内心波动。
距离产生美,距离也产生陌生,这是人性使然,跟秦皇汉武都没干系。
“如何还能跌?!”
“如何不能跌!贾敦颐那里的冀州农户,运粮进京的,都有寻死的!”
郑穗本恨恨然地看着薛大鼎,“华润的那个农庄,一次运多少粮食你知道么?”
幺蛾子出这儿?
薛书记一脸的懵逼,因为这两年都忙着大建,农事一向稳定就成,而且各县的县库税收也是蒸蒸日上,没什么大问题,所以薛书记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也有像王中的这种求上进的同志,提到民间暗租田亩的事情比较热烈,但因为还没有什么恶果,所以想问问看薛书记的看法,是不是要观望一下。
然而薛书记表示这特么也叫事儿?粮食越多越好!
“京中碾米行,如何都在程家尉迟家手中,华润号在河北道的粮食,运入京中,就交由两家发卖。去年还未曾如何,今年快年底了,斗米四文!”
郑穗本竖起四根手指头,按这个粮价,河南道的收粮大户都可以去死了,反正赚不到钱。如果要赚钱,那必须压低收购价啊。而且运粮的损耗,华润号有标准铁皮车厢,海运转道江南再从荆襄北上,都比洛阳运到长安的损耗低。
原本产量大户是河南道和淮南道,江南道都不够看的,这光景,江南开发慢的要死,大块大块的生地,唯一让人羡慕的,也只有生丝。可河北道突然爆发出来的粮食,直接冲垮了两道粮商的心理价位,面对农户,也只能压价。
斗米一文钱的来去,放大到长安洛阳这种百万级数的大都市上来说,那真不是小门小户能够争的。
挺不下去就是死,就这么简单。
而且一开始程知节默许家里人降价出粮的时候,还专门跑李世民那里亮了个相。
天空一声巨响,老子闪亮登场。跟李董谈一谈戎马生涯,然后再跟李董谈一谈人民群众的物质需求还很强烈,粮价再低一点,京城的老百姓肯定念你的好,你看……
距离产生美,距离还产生陌生。
李董脑子一热,还白龙鱼服了一把,结果东西两市老百姓交口称赞,说这日子真特么好啊,粮价这么低,可劲了吃,不怕挨饿,比武德年那是强多了!
然后李董还跟程咬金开玩笑,说你这做善事,粮食少了朕可不答应。
程知节是个好人,当然这个好人是自封的,所以他拍着胸脯跟李董说了:“陛下勿虑,臣自当以己之力,慷他人之慨!”
“卿有粮几何?”
“不多,但必让陛下知晓臣之忠心。”
然后李董当时忘了,尉迟日天的好基友,他叫程操地。
粮食嘛,地里长出来的。
所以程操地就弄了三百万石粮食,往关洛市场砸!
当场搞死包括五姓七望在内的所有高门大户粮商,老百姓懵逼了,官僚们懵逼了,贵族懵逼了,平康坊唱“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官妓也懵逼了,最重要的是,李董他也懵逼了。
三百万石粮食,就算加工成米折损一半吧,一百五十万石米。一个成年男子,算你一天吃两斤米!全国人民吃个把月没问题!
当然了,这些粮食不是实货往关洛塞,大部分都是和大户们签的购粮契约。也有臭不要脸的毁约,这些跟华润号关系不大,顶着“为君办事”和“为民让利”两大光环的程操地自然会教他们做人。
闹到最后,大朝会上几乎是在尉迟日天不在场的情况下,发生了重臣勋贵互殴事件。
然而李董不可能搞程操地,所以自己装的逼,含泪也要继续装下去。朝廷自己的官仓收购了三成左右的量,大户们则是默默地流泪,谁特么知道程咬金居然玩的这么疯狂,而且完全没给皇帝面子。
也不是不给皇帝面子,实在是程咬金就算跟皇帝说“要不咱们就算了吧”,皇帝也不可能答应。
官府接盘的后果,就是要调查这件事情,然后李董就黑着脸知道了一件事情,某条江南来的土鳖,手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攒了六百万石粮食。
这差不多就是大唐全年赋税粮的四分之一,李董当场吓的嘴角一抽,第一个念头就是飞骑东行,把梁丰县男的脑袋给剁了!
太尼玛恐怖了!
一个男人,手里有人,有粮,还有钱,还有钢铁厂,他凭啥不造反?他凭啥?!别说李董了,李董手下的所有忠犬,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有这样的资源,这尼玛不造反等着被日么?
不过好在老张的马甲多的是,华润农庄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吗?洛阳白氏这种地方土豪就不说了,光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这三条大牛,足够让李董脸黑了又白白了又黑。
长孙冲、杜构、杜荷、房俊,京城四少之有了三个,还捎带了杜二郎的大哥。
“科学就是第一生产力啊。”
老张还在沧州装逼的时候,李董在长安黑着脸,死死地盯着程知节。程操地咧嘴一笑:“陛下,唤臣前来,可有旨意?”
朕想你去死!
然而这只能在心中想想过过瘾,毕竟程操地作为金牌打手,没给李董丢过人。最重要的一点,老程够聪明,虽然难免有点偷鸡摸狗的嫌疑,但他只站对不站队。为啥操地?因为操地才能成为不倒翁。
比起尉迟老魔头,程知节才是真正的智慧型勋贵。
而且京城四少中的一个,正是程知节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啊。
“尔等,欲谋反耶?”
这话放平时,基本上就是恐吓看表态,然后双规,接着就被判入狱多少多少年,或者流放多少多少里……
但这光景,程知节却是一脸正色:“陛下,容微臣细细道来。”
然后想了想,程操地直视着李董的眼神:“五姓七望,陛下之所图也。今河北贫瘠之地,亦能重创老大贵族,倘若河南道淮南道因循此法,实乃绝其根基也!”
皇帝当然不傻了,这光景吓都快吓尿了,朕的天下,你们这帮王八蛋轻轻松松弄个六百万石粮食出来搞大新闻,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帝?操尼玛!
“焉知非绝朕之根基!”
“陛下之根基,在臣等勋贵,在陛下赫赫武功,煌煌文治,在百姓富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老大贵族之巢,王土耶?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清崔博崔之俊才,王臣耶?今日之法,残酷之法,两虎相争,必有一死,必有一伤!”
程知节目光森然,“臣等愿以伤换死!”
第七十几章 他不能死
皇帝听说自己的忠犬跟着一江南土鳖搞大新闻,然后还说这是忠心耿耿,皇帝的第一个念头是剁了这条狗,第二个念头是剁了另外几条狗,第三个念头是把那只江南土鳖千刀万剐。
长安很安静,一直很安静。
而长孙冲被他爸爸禁足,同时长孙无忌想去看妹妹没看成,于是他想静静。
总之,事情有点大条,看上去要死很多人。
“小儿愚昧!”
陆德明暴怒狂吼,什么风度什么气质,死去。然而虞世南很淡定,不仅仅虞世南很淡定,连唐俭也很淡定,甚至连李勣也很淡定。
“茂约,缘何这般看老夫?”
看上去不是老死可能是被牵连流放致死的吴县男爵,一看跟谁都谈笑风生过的唐俭很是古井不波,顿时心头浮现出古怪的念头来。
“嘿。”
老唐嘬了一口热茶,很是滑稽的光景,羊皮袄子有个宽袖,双手交叉在里面,整个人在摇摇椅上晃晃悠悠,深秋初冬,这辰时的太阳也不怎么温暖。
“联络重臣,意图谋反!此乃大罪!大罪——”
陆元朗爆吼的同时,有些战栗,不管怎么说,张德的老师,他是担定了的。他想撇清是那么好撇清的吗?梁丰县男的授业恩师,那必须就是吴县县男!
“少说了点吧?怎么没把窥视神器收买人心都算上?”唐俭很是无所谓地看着陆老头儿,“又不是李建成死而复生,再大还能大过白马会盟?”
“蒙蔽人主,这等居心叵测之举,难道皇帝会放过他?!唐茂约,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
“关心则乱……”
见陆老头儿动了真火,唐俭安抚了一下他,然后盯着陆元朗:“谁告诉你蒙蔽人主了?”
陆德明眉头皱了起来:“程公面圣,陛下茫然无知,如何不是蒙蔽人主?”
“面圣的是程知节,不是长孙无忌!”
唐俭深吸一口气,“若此事乃是圣人家事,又当如何?”
“圣人家事,便是国事!”
“噢?那唐某倒是要恭候陆公,将那皇银内帑划归民部的好。”
讥讽地看了一眼陆元朗,吴县男爵顿时一个激灵:“这和皇银内帑又有何干系?”
“皇帝召操之进京,所谓何事?”
“民部革新,须……”
唐俭笑而不语。
陆元朗顿时反应过来:“是了,皇帝初衷,非是为民部财政税赋整理,实为累积颇丰之内帑。年初宫人鼓吹皇银,便是探一探外朝的口风,彼时就有召张德入京的计较,只是藏的略深,略深啊……”
“内侍省当下之人,皆不足为皇室腹心,故而史大忠亲往河北。这等差事,乃是皇后盯着,长孙伯舒不过是借了个东风,这才升了上来。当真以为没了爪牙的长孙辅机,又有何等通天的本领?”
言罢,唐俭才压低了声音,看了看周围,“皇后德才兼备,亦可称圣人也。”
“此等事体,皇后愿意承担?”
“皇后是否德才兼备?”
“是。”
“太子二王,可称贤德?”
“可。”
“干政否?”
“未曾。”
“那担了这等事体,皇帝会废后?”
“不能。”
陆元朗眉头稍微舒展,然后还是奇怪:“然则此事,必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不会有人死。”
唐俭给陆德明倒了一杯茶,浅浅的一杯,都是长乐公主所属工坊出的彩瓷茶杯,精致非凡。
“这从何说起?”
“今高句丽、百济、扶桑联手覆灭新罗,新罗者,属国也,若是用兵,兵贵神速,谁为前锋行军总管?谁来调度粮秣?从哪里打,打多久?”
想要天可汗的名头,属国新罗起码也要复国一次,最不济,也要给新罗报仇,打服高句丽。除了名头,弄死高句丽本身就是既定国策,这是送上门的借口。但是,这光景要动手,行军总管可以挑选李靖或者侯君集这种。但是,总不能大军调动凉州之地的精锐,跑去辽东厮杀把?
粮秣调拨转运,莫非还要千里迢迢,把关洛的粮食,运送去河北乃至东瀚海都督府?
张公谨是绕不过去的,琅琊公主是绕不过去的。
“陆公,此事若为皇后承担,其心意若是为皇银运作,陛下纵然心中蹊跷,乃至疑虑丛生,亦不会大动肝火。”
作为一个跟两代皇帝打了不知道多少交道的老江湖,唐俭送出去的把柄多的已经自己都快记不住了,尽管玄武门之后也被当草纸随抽随用,但在朝堂之中,说他唐茂约是一棵万年不老松,那还是当得起的。
“茂约,汝之所言,乃是利害。然则皇后利害何在?”
“皇后利害在长孙氏。”
唐俭敬了一杯陆德明,“当年杜克明几欲病故,不料峰回路转,竟然再起风云。若杜克明不在中枢,长孙辅机尚有机会。皇帝不也写了《威凤赋》嘛,可是如今,戴玄胤以民部尚书一职拜相,长孙辅机毫无成算,再入朝堂,遥遥无期啊。”
当年下去,是要避嫌,同时还要保护做皇后的妹妹,这是长孙无忌的无奈。同时作为舅舅,太子是谁不重要,但一定要是长孙氏所出,所以他下去之后,凭借原先的影响力,可以毫无顾忌地为储君摇旗助威,但以宰辅之位,却不能做出这等有立场的事情。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下去,竟然起复遥遥无期,甚至有坐吃山空立地吃陷的危机。
按照常理,只要皇后还是长孙氏,只要太子还是叫自己舅舅,那么长孙家还是立于不败之地。可惜的是,皇帝本身对暖男李承乾有成见,更加看好李泰,这让长孙无忌有一种呜呼哀哉的抑郁。
后来太子大放光彩,这本来是应该高兴的事情,但背后的细节,却是更加可惜,因为现在东宫第一打手马周马宾王,是张德引荐的。储君被农人称颂歌德,那些微末技巧,皆出自张操之之手,而马周做了锦绣文章来鼓吹,一直到马周被人称作魏征2.0。
这种不可控的局面,让长孙无忌乃至长孙皇后很清楚,就算将来太子接班,难道太子十年二十年事业上升期中,会一直眷顾自己的舅舅?政治生物怎么可能讲什么亲情道义!
“小儿大胆之极……”
陆德明半晌才回过味来,如果是皇后来背锅,一切都能解释,甚至皇帝再怎么憋屈不爽,也要捏着鼻子认账。而且按照唐俭所言,陆德明琢磨出一条脉络来,皇帝需要解决内帑丰富的问题,所以要组建皇银,而皇银如何操作,是有内侍省操办,但却是皇后盯着的。而皇后在六百万石粮食这个大新闻背后,目的很简单,让长孙无忌可以迂回上位……
在陆德明看来,也就是说皇后只要担下六百万石粮食的责任,皇帝在认账的同时,皇后也会拿出一个章程,这个章程的负责人,或许就不再是她,而是她的兄长,一直在那里看各路权贵唱戏的长孙无忌。
章程只要能够让皇银流通增值,那么皇帝一定会同意这个决定,并且顺利让长孙无忌迂回上位,或许不是宰辅,但必定不会比宰辅能量小。
六百万石粮食,日产万斤铁料,这等能量,房谋杜断加起来都不过尔尔。
“他不是大胆,而是自保。”
唐俭浅饮一口浓茶,“三拒皇帝征召,非是为成全皇帝‘求贤若渴’的千古美谈,实在是当时他若是回京,一员飞骑,即可让其人头落地。”
“如今局面,又有何不同?”
陆元朗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傻的问题,不过唐俭这才没有嘲讽,而是道:“虽说冒险了一些,不过却好在皇帝之智堪比隋文,略加权衡,便要力保张德人头落地。兴许是刻意之为,兴许是上天保佑,操之所属之工坊技艺,遍布各地。寻常商贾,自不明其利害,然则你我这等久在京中之辈,如何不知?若有余孽借力,嘿……”
“那竖子若在,倒是能调度如使臂。倘若不在,只怕瞬间分崩离析,各自为政。更遑论只华润号一家,便有勋贵数以百计,若有勃勃野心者,后果难料。”
“是啊,后果难料,故而,他不能死。”
唐俭说罢,淡然一笑。
第七十几章 从无畏惧
关于某只江南土鳖的狗头是不是被剁了,京城某些大佬们很激动。当然激动的不是剁狗头这件事情本身,而是狗头的含金量如何。
六百万石粮食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消化下去,皇帝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这特么就是一条江南土狗的戏法。伟大光明正确的天可汗陛下,做了一点点小调整,大朝会上原本有机会前往辽东走一遭的李勣,被摁在了陇右道。
采访使的差遣还是有的,但监门将军被调走了,王珪自己起的诏书,温彦博还黑了一把左骁卫和右骁卫。
总之,皇帝有点忌惮,但发现事情还在控制范围内嘛。
然而远在沧州的工科狗,完全不在意帝国皇帝是要玩什么左右制衡还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异论相搅。关于工业革命前夕的变化,整个唐朝人都是弱智。
别说是唐朝人,就是在老张当年的历史课本上,工业革命前夕从上到下的大英帝国,都是弱智丛生,更遑论单枪匹狗的贞观年。
“大郎,你这般年少,恶了二兄,只怕是性命之忧。”
安平预产期快到了,这光景的事情传过来,多少还是知道的。琅邪王氏的余孽们已经开始跳脚骂娘,不过陡然几个月风头一过,屁事儿没有,顿时觉得神奇无比。
“怕个屁。”
淡定的工科狗已经浑然无惧,“为夫绝无性命之忧,反而此次进京,你二兄的飞骑忠犬,为夫用之如臂膀,信也不信?”
工科狗他骄傲。
那妥妥的骄傲啊,李董的武力值先不提,其智力值是可以跟隋文帝比一比的,聪明人权衡了厉害后,会选择妥协。当然了,皇帝肯定很想宰了自己,但自己怕皇帝吗?完全不怕。
逼急了打一场好了,只要开打,京城的没良心炮就能送李董上西天。这种小伎俩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没意思,但效仿玄武门又算得了什么?按照实力计算,在体制内,有“谋反”嫌疑的权贵们,是仅次于李董,远强于五姓七望的有活力团体。
而石城钢铁厂在哪儿?天下运力最强之所在哪儿?最废物的煤钢工业体动员能力,都比最强大的农耕帝国强十倍百倍千倍。
六百万石粮食,不过是作为一条工科狗呲牙咧嘴的一个亮相,同时让权贵们可以跟皇帝讨价还价,哪怕这个皇帝杀哥宰弟且为乐,顺便软禁亲爸爸。
对五姓七望以及新贵们而言,新到手的权利很爽,那么如果皇帝要为“家天下”肆无忌惮,既得利益者们虽说不一定会送天可汗陛下上断头台,但起码“某年某月……乃共和”还是玩得起的。
“大郎,大郎所求……”
李芷儿有些忧愁,总觉得退票已经晚了,以前看这个小郎君能力强长的帅年少多金,可谁知道玩的比谁都疯啊。
女怕嫁错郎啊。然而比女怕嫁错郎更糟糕的是,女怕上错床啊。
作为一个公主,又不能随随便便说就当被狗给那啥了。
唉……李芷儿内心一叹。
老张当然没想到自己婆娘挺个大肚子还怎么思想复杂,不过见她眼神落寞,还是笑道:“芷娘莫不是以为为夫欲做田氏代齐亦或是王莽?”
李芷儿歪着脑袋上扬看着工科狗。
张德一看老婆居然是这表情,顿时嘴角一抽:“吾虽非圣人,亦非愚人,岂能做这等无稽之事?”
“那大郎所为……”
小霸王学习机啊!
当然不能这么说,这么说老婆难产怎么办?
于是老张绞尽脑汁,脑汁不够用了,就绞尽乳汁,终于眼睛一亮,用略带深沉并且庄重的语调,看着北地冷风卷动的烟雨:“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
安平呆若木鸡地看着张德,然后问道:“大郎,这是何方大贤之言?当真振聋发聩。”
“……”
张德深吸一口气,然后温柔道:“芷娘,这是为夫闲暇之余的感悟……”
好一会儿,李芷儿终于收起了看傻逼的眼神,然后才柔声道:“大郎既非醉心仕途,然则牵连甚广,只怕到时身不由己。大郎常说二兄雄才大略,乃是罕见的雄主,却又屡屡行事引其侧目……这是在玩火啊,大郎。”
唉,为什么就不相信老夫可以为往圣继绝学呢?洛伦兹不是往圣?麦克斯韦不是往圣?法拉第欧姆安培不是往圣?
“芷娘,勿要担心为夫功高震主。要死也是李勣程知节尉迟恭长孙无忌他们先死,就算排队腰斩弃市,还有叔父婶娘他们在前面……为夫,不过是小罢了。至少你二兄看来,是小。”
李芷儿听了他的话,更是郁闷了。
作为自己的兄长,李芷儿不能说全盘了解,但肯定是了解一些的。自家二兄是一个会跟你讲证据的人吗?当然了,自家二兄也不是杀人狂魔,现在严防死守的除了李建成余孽之外,就只有爸爸李渊的那点老兄弟。
像张德这种到处都是捕风捉影但是没证据的情况,要不是六百万石粮食实在是太惊世骇俗,恐怕屁都不会当一回事。
不过按照李皇帝的看法,虽然朕很想杀了江南土狗,但江南土狗的狗群不都大,全国的猎狗又都是自己的忠犬,怕啥?
在李皇帝看来,军队还是自己的,那就没问题。
也是基于这个观点,天可汗陛下在处理六百万石粮食的后续,主要就是军方在调动一下,然后左右骁卫敲打一下。而且关于六百万石粮食,背锅的是自己老婆,李董也只能捏着鼻子认账。
最重要的一点,李董也的确需要长孙氏的助力,至少这时候,爹亲娘亲不如老婆亲。自己老婆总不能夺自己的位子吧?外戚干政啥的没市场,政治势力需要多元化,自己才能够做主裁。
再一个,长孙无忌跟自己是久经考验的革命情谊,已经超越了大舅哥的亲戚关系。长孙皇后的亲眷,能够入仕作为金牌政治打手来替自己咬人,才是比较合适的。
至于组建皇银,这是皇帝为以后的李皇帝做保险,当朝廷有玩脱的状况下,私人的个人的强大力量,关键时候就是翻盘翻本的机会。
按照长孙皇后给李董的解释,六百万石粮食,就是皇银的投资,回报率百分之八,还算可观。操盘主力是长孙无忌,副手是程知节李勣还有房谋杜断……
尼玛!操!入娘!
一想到这个,李董还是恨,恨那些狗不听话。
但老婆就是老婆,隋炀帝老婆还跟他一条心呢,更何况是长孙皇后?自己老婆毕竟是老婆,不是母狗……
“呼……”
沧州的江南土狗,和帝国的统治者,都是长长地吐了口气,然后搂着自己的老婆,柔声道:“朕(吾)岂是狭隘愚人,勿要多虑。”
贞观七年的关洛粮食市场震荡,就像是一只特别硕大的蝴蝶,翅膀一扇,扇的五姓七望都在琢磨:这些泥腿子为啥不继续愚昧愚蠢愚钝下去呢?好好地给吾辈做牛做马到死不好吗?
然而为了保证家族的兴旺发达,产业多元化也是无奈的选择。作为老牌的贵族,五姓七望能够一直坚挺到现在,靠的就是不断地学习。
所以,贞观七年快要结束的时候,看着自家地盘上往来发卖的羊毛制品,虽然粗制滥造很是不堪,但胜在价格便宜,所以卖的也算红火。于是,五姓七望的某些优雅得体智慧的上等人,捏着鼻子,让族中顽劣之徒,跑去沧州购买了机器,请来了织工,操持了贱业,沾染了铜臭。
“我就喜欢看这些文化人咬牙切齿又不得不捞钱的样子……”
某条工科狗十分恶趣味地对老婆说着笑话,然后柔声道,“一定会母女平安的。”
“母子!”
安平痛的满头大汗,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恶狠狠地瞪着工科狗。
“好好好,母子,母子……”
“妾想听诗……唱、唱……”
“锄禾日当午……”
“换!”
“春桥欲醉攀花别,野路闲吟触雨行……”
“春桥,好,好……小名就叫……”
“不行!”
工科狗大叫一声,“你叫三峰、翠山、无忌都可以,我答应了!”
贞观七年的腊月底,比预产期早了几天,安平就开始了阵痛,老张头一回产生了由内而外的惊慌失措。哪怕是见到传说中的皇帝,他也从未有过这种情绪……(未完待续。)
第七十几章 生命
天才壹秒記住愛♂去÷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正旦,天冷无风,晴空万里。庄子散出去的护院多了一两百号,张青山裹着棉大衣,里面衬了羊毛,脚上的马靴里头,也是缝了一层绒布。“大胆!尔等竟敢拦我?!”口水几欲喷在张青山的脸上,不过只是迎来张青山满脸的不屑和嘲笑:“便只听你狂吠,乃公不还是拦着?”“放肆!”一柄横刀刚刚出鞘,另外一柄横刀斩了过来,叮的一声脆响,将作监的上等官造,被张青山手中不起眼的粗放横刀,斩称了两截。“废物。”张青山冷眼扫过锦袍披甲的武士,越过那武士,目光落在另外几人身上,便眯着眼睛道:“琅邪王氏也出这等败类?”话音刚落,就见二三十个庄丁骑着黄鬃马,拎着些微带着弧度的马刀,收了一下缰绳,老远就问道:“山哥,郎君说了,拿下。”“吾晓得了。”张青山目光顿时残酷起来,咧嘴一笑,“诸位,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请!”“你……你……大胆!”锦袍披甲的武士如何都想不到,这庄户头子竟然这般的大胆,顿时叫道,“吾乃左屯营的……”噗!只见一个身影上前,垫步压着手腕,尖刀向上就是一桶,从肋间扎入,对穿背脊,血水喷出三五尺远。滋滋作响,嗤嗤发声。周围顿时一静,旋即立刻人仰马翻躁动不已。“贼寇猖狂!贼寇……”噗噗噗!只见飞凫箭不等那人声马嘶爆发起来,就已经将那些张大嘴巴的射翻在地,然后十几张大网飞了出来,将人马全部罩在其中,又是一声呼喝,拖翻在地。(“来人,把死了的拖出去烧了。”“是,山哥。”丢了性命的京城武士,不明不白死在了这里。而此时拿了海州一个微末小官的王弘直,听闻族中有了些许变故,问询之后,脸色大变。“大人!”王弘直脸色发白,只觉得天也要塌了下来。而王鼒却是眉头微皱,沉声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山东小房的无智蛲虫,自取灭亡!”“大人,若是被长安知道,公主殿下和梁……”“住口reads;!”王鼒目光森然,“此事,老夫不知,汝亦不知!”“可是大人,我等自雍州迁出,有了这等变故,纵然长安放过那人,可王氏还有复兴的指望吗?这……”王弘直满头大汗,正要继续说话,却听外面来了人,赶紧闭嘴。“家翁,郎君,沧州来了人。”“快叫进来!”不多时,来了一个中年汉子,留着两撇胡子,眼窝深凹,显然是受了长途跋涉的罪过。进来后,不等王鼒说话,先毫无气度地将桌上的凉茶抄起来灌了一气:“兄长,大郎,无事,无事了。”“仲叔,快快说来!”中年汉子喘了口气:“山东小房自作聪明,想拿殿下做进身之阶,岂料巴结的左屯营等人,都被杀了个干净。如今小房的十几个男丁,都在沧州。张梁丰让我过来问问,这些人,怎么办……”“大人,该如何决断?”王弘直擦着额头上的汗,他在郁洲做个津令,微末小官,但这几个月适应后才知道,这微末小官,比之下州刺史,只怕还要干系重大。只河北道不走大运河走海路的那些粮船,在他这里补给中转,一日之间,百几十艘大船都是等闲。“决断?决断个甚?”王鼒冷笑一声,“天赐良机,合该王氏交由我雍州一脉一言而决之!”依然是正旦,午夜未到,不过张德在院落中,点着火盆,鲸油调了一些豆油,加了一些松脂,烧起来气味难闻。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张德,居高临下冷冷地几个王氏男丁,然后拿起一把弓,随手搭了一支箭:“在下箭术一向奇差,今日……今夜,就献丑了。”嘭!噗!一箭射中一人左肩,箭羽还在颤巍巍,那人顿时倒地哭号起来:“张公!张公!都是王益之,都是王益之啊!张公饶命!张公饶命——”张德面无表情,又拿起一支箭:“刚刚瞄的就是王益之,居然射中的是十四郎,唉,箭术丑陋,羞于见人,羞于见人啊……”嘭!噗!这一箭,直接将一人头颅射穿,那极为尖锐的精钢箭头,带着红白血肉,在空气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站在张德身旁的张青山嘴角一抽,脸皮极为不自然地想要抽搐,正要张嘴说话,却被坦叔拉了一下。张青山硬生生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而坦叔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岿然不动地站在那里,德再次拿起一支箭reads;。“又是想射王益之,结果射死了八郎。可惜了,八郎是个好男儿,一手好书法,还能画牛,又治春秋,还擅剑术,是个文武双全的人儿。可惜了啊,可惜了。”箭又搭在了弓弦上,这时候终于没有王氏子弟再摆什么江左望族的气度,什么气节什么临危不惧,都忘到了脑后。“张公!张公饶命啊!”“是王益之狗胆包天,是王益之想要谋进身之阶啊!张公,我等皆是被此獠裹挟,并非欲同张公作对,张公……”几人突然收声,因为张德把弓箭收了起来,让他们顿时露出了希冀的眼神,然而张德却从坦叔那里,拿了一柄横刀,刀身有点长,能拖在地上。刀尖跟石砖摩擦出刺耳的沙沙声,到了几个被反绑双手,跪在地上求饶的王氏子弟跟前,张德露出了一个微笑:“愚人,吾非恶人,当然只诛首恶了。”“谢张公,谢……”噗!一刀扎死了那求饶之人,张德目光森然:“然后再诛接下来的首恶。”“张德——”“无耻之徒!言而无信!你不得好……”噗!又是一刀扎死,张德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只诛首恶,在下一向诚信做人,有口皆碑。”甩了甩刀锋上的血肉,张德扫了一眼剩下那些面无人色已经彻底精神崩溃的王氏子弟,感慨道:“接下来,谁是首恶?”正旦,午时,伴随着一声婴儿初啼声,张德从最后一具王氏子弟尸体上抽出横刀,然后道:“来人,更衣。”“是,郎君。”午时刚过,张青山这个见惯厮杀的莽汉,扶着廊柱在那里狂吐。他亲手剁了不知道多少脑袋,什么血肉横飞的场面都见过,可今夜,不,昨夜,他的魂灵都要出窍也似。坦叔面无表情,喊来几人道:“来人,把尸首拖出去烧了。”“是。”一向自负胆气的张青山,追上坦叔:“郎君吓到我了,只在那时,我便觉得死的是我,不是那些王氏杂种。吓到我了,吓到我了……”“好了,做事去吧,再睡上几个时辰,自然无事。”坦叔瞥了他一眼,正了正撲头,朝着庄内走去,到了一个院子跟前,守在了门外。不多时,就有喜庆的声音传来,什么“母子平安”,什么“老天保佑”……坦叔听到后,笑了笑,然后唤道:“来人,给产婆封一份金银。”“是reads;。”(未完待续。)本书来自 /book/html/31/31087/index.html
第八十一章 腥味
“哪有这样取名的!”
“有什么不好?”
老张挤眉弄眼的,然后低头看着还在熟睡的婴孩,手指蜷着,没有舒展开来,就这样放在胸前,像一只大号的猫儿,微不可查的呼吸声,显露着纤细的生命力。
“哪有这样取名的!”
安平又嘟囔了起来,“人在沧州,所以就叫张沧?”
“不好么?”
老张还在挤眉弄眼,可惜婴孩还睡着,刚喝了一通初乳,只怕是要睡上好一会儿。
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孕期就开始涨奶的李芷儿带着欣喜的心情,看了一眼低头在那里观察孩儿的张德,轻声道:“那小名妾来取?”
“除了春桥,爱叫什么叫什么?”
婴儿床是自己设计的,有暗扣,能取下床板,把护栏放下来之后,看上去就跟晒鱼干用的直通甲板似的。
又揉了揉肩膀,裹的严实的安平靠着暖垫,得亏她勤于锻炼,这才生产顺利,连稳婆都是头一回见过这等顺利的产妇。不过母子平安,还是拿了一封金银,而不是一把剁脑袋用的快刀。
“元宵就要走?”
“急个什么?再等等也不迟,正旦大朝会,总得定下出征的日子。再者,新罗遣唐使也该请愿一番,再有新罗使者痛哭流涕,流程要走的。”
张德见安平一直在揉肩,眉头微皱,“这般酸?”
“涨乳之后,便一直酸,也不知怎地。”
“来,为夫帮你揉揉……”
也不知道基因好还是吃的好,总之奶水很足,小郎君吃一只奶便是够了。李芷儿被涨奶搞的心烦意乱,睡也睡不好,好在张德早就预备了这种情况,提前做了吸奶器。
这天气也不需要冰箱,奶水吸出来之后,放置几个时辰也没什么问题。等到婴孩醒了,用温水些微热一下,就能直接喂了喝。
杜仲胶做的奶嘴,开模也不费事情,很是便当。
“那吸奶水的物件,用起来有些疼痛,便没有更好的法子?郎君极善工器,再想个好点的法子……”
李芷儿快被涨奶搞疯了,秀眉微蹙在那里央着。
见自家婆娘这般难受,张操之咂吧着嘴,想了想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且试一试吧。”
过了几日,长孙冲过了禁足期,从长安赶来沧州。
“伯舒兄,怎么又来了?”
“入冬的利市,总得盯着,万一船工不长眼,岂不是打了水漂?”长孙冲喝了一口热茶,然后皱着眉毛看着张德,“怎地一身的奶腥味?操之,你不是说不饮羊乳么?怎么入冬冷的厉害,也要喝了暖身子?”
“滋补一番,滋补一番……”
老张悻悻然地说道。
“也该滋补,若是去了长安,便没这等爽快。”长孙冲看着张德,突然沉声道,“三百万石粮食的事体,总计是揭过去了。姑母担了干系,大人复出有望。陛下已经定了章程,皇银组建,就在今年。”
贞观八年,十八岁的老张,知道这历史的车轮,特么被他用精钢打造,还用上了充气的橡胶轮胎,然后发卡弯连续漂移,不知道漂哪儿嘎啦去了。
内帑改制,只是一小步,但皇银组建后的结果,就是皇权要发生一点点变质。或许李董察觉到了,或许没察觉到,但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权衡李唐这个概念股能延续三百年还是四百年还是万万年,李董认清了一个现实,人性是没办法衡量的。
自己的忠犬,在尝到甜头之后,也会护食,也会咬主人的手,哪怕其实内心上来说,忠犬们并不打算要咬主人的手,但那是本能。护食的本能。
所以李董作为天可汗,作为千古一帝,他要进化,成为杨坚一样的圣人可汗,然后尽可能地把“家天下”这个噱头,延续的更加长一些。
大唐续命到什么程度,就看这一波了。
“姑母的意思,华润农庄,怎么算。”
大表哥很兴奋,激动地看着张德。
“皇后的意思是如何?”
“六成。”
六成的意思,是皇后喊的价钱。但实际上,皇家拿到的,估计是六成总的六成,也就是三成多。剩下的两成多,是皇后留给长孙氏的。
这也是大表哥为什么这么激动,这么兴奋。能够提高粮食产出的华润农庄,一年就能干翻五姓七望任何一家产出的农庄,显然不一样,不一般!
“小弟须前往山东,同房相会晤之后,才能答复。”
张德沉吟一番,郑重对长孙冲道。
“为兄和操之同往。”
“这样最好不过。”
张德然后又道,“杜公那里,早有言语,故而不须多说。房相这边打点,还需照顾房相妻族,故而不可随性。”
“杜公看得远啊。”
“哪有高低之分,不过是各取所需。”
房谋杜断所需是不一样的,房玄龄只巩固家族的发展,但杜如晦则是崛起复兴,性质不同,所以决断也就不同。
正如长孙无忌一样,长孙无忌是看皇太子上台后的第三代第四代变化,眼门前的这点利益,是为了第三代之后的保驾护航,才这般的努力。
至于张德自己,一如往昔: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对了操之,此次回京,皇后会摆宴,京中勋贵,不拘是余孽之流,皆有入会资格。届时,兴许姑母会邀请青年才俊,与宗室同乐……”
“唉……”
老张感慨万千,这特么还是不死心。也是,换他他也不死心。
“也罢,便是多认识几个公主,也是好的。”
“贤弟有这等潇洒心思,最好不过了。”
“方才兄长提到余孽之流,莫非是……”
“不错,余孽太子妃郑观音,亦在邀请之列。”
李建成的人可以被放出来了?这不科学啊。
不过老张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大概是李董的实力膨胀太多,已经彻底可以碾压任何潜在的争夺正统的人,所以才松开了钳制吧。
想到这里,老张暗暗琢磨:不过皇后邀请郑观音,难道不怕闹出事端来?这要是有人哭一场,恐怕不好收场啊。
然而这些都不是老张应该考虑的,大表哥扇了扇风:“操之,身上奶腥味太重了。”
“让兄长见笑,见笑了,惭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