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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四章 喷子找不到方向

    中书令温彦博病情加剧,皇帝派人慰问,随后侍中魏征前往温彦博的府邸拜访,出现咯血的温大临是坐着保利营造出品的轮椅,到前庭迎接的魏征。

    “公憔悴至此?!”

    魏征是个直性子,一看温彦博居然已经有了点尸居其气的意思,当下就脱口而出。不过温彦博却是一笑:“玄成难道是为了看我处境,特意来取笑?”

    “快回屋歇息。”

    看了一眼温挺,魏征帮忙推着轮椅。回到屋中,又帮着扶温彦博躺下,这才起身找了一张保利营造出品的团凳坐下,看着有些累的温彦博:“何止与此?”

    “别人都以为老夫是被权万纪抨击所致呢。”

    魏征一看他还有力气开玩笑,当下便道:“皇帝要行‘世袭封建’一事,你已经知道了?”

    “是,皇帝让老夫上表作赋。”温彦博说到这里,突然冷笑一声,“荒谬。”

    “当下群臣议论纷纷,连东都百姓都在谈论此事,只怕此事再有几年,还是要废弃的。只是,皇帝强行定策,地方世族,又添怨忿。数年后,朝廷废弃此政,必引来汹汹嘲讽。”

    “我乃太原温氏,亦是地方世族。”

    都懒得和魏征说那些废话,温彦博哪里不知道李皇帝的打算?可这年头,根本没有任何政策可以让皇族万世一系。“世袭封建”就有用了?那是不是给诸王再加点兵力,帮忙训练一下护卫?

    “你!”

    一看温彦博这个态度,魏征那是暴脾气,当年又不是没喷过信温的,当下准备继续喷,但是转念一想,这货都快死了,过死人计较什么?

    于是魏征耐着性子,正色道:“皇帝刚愎,非福是祸。到时地方小族跟从嘲讽,以天子之威,杀鸡而儆猴,何乐不为?”

    温彦博不是不知道皇帝现在的状态有问题,可这不是他一个病残中书令能阻挡的。鬼知道贞观三年后的唐朝怎么就像开了挂一样,逢战必赢没输过,换谁谁也尾巴翘上天啊。

    更可气的是,夷男这个废物居然是被一帮流氓给操翻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天命在汉啊!

    阿史那思摩那条疯狗眼下跑去西域咬人,旗号打出来就是李皇帝的走狗,走狗都这么利害了,侯君集的正规军算啥?

    有时候温彦博不无恶意地想,是不是李唐皇族的祖宗真的是李耳,于是真的就暗中庇护了一下?

    而且安北都护府设立之后,乌堡前进政策加上青料塔的普及,直接绝了草原重新出现蛮族大酋长的可能性。草场分区置地,更是屠刀加财帛双重推动。仅仅是制革一项,河东当年是争着做汉奸走私物资到草原,现在颠倒过来,蛮子争着做蛮奸,走私皮革新种羊毛到河东。

    太原这个北都,当年就是草原走私贸易的大本营,也是汉奸速成培训中心。本地士族压根不关心蛮子会不会牛逼会不会强大,反正死的不是他们,是河北道的倒霉蛋……

    扪心自问,温彦博也不想看到温氏子弟专门搞走私到草原的事业,这压根就不是能够对人吹嘘的事情。

    所以,甭管皇帝怎么刚愎自用,眼下的河东,眼下的太原,那真是对李皇帝服服帖帖,以温彦博为首的河东世族,除太原王氏,那都是排着队过来准备拍马屁。

    魏征是直臣,他温彦博就是佞臣?为官生涯中最丢人的一次,也不过是某次被人称作“人奸”,骂他的还是李大亮,滚去凉州了。至于“温家堡的人都该死”,那江南小畜生寒门出身,有甚资格上桌?

    “诸王陆续成年赴任,独储君游离中国之外,天下焉有此等太子?!”魏征盯着温彦博,胡须都在颤动,“江阴张操之,如今为沔州长史,可是温大临,你可知道是谁都督沔州吗?”

    “张德居然做了长史?”

    本来他想说这世上哪有二十岁的长史,然后一想,妈的二十岁的长史好像还不少,于是有些抑郁地说道,“总不能是魏王吧?”

    皇帝“世袭封建”的推动,虽然温彦博知道,但因为病重,具体到升格大都督府这件事情上,他是不知道各亲王具体人事任命的。

    “吴王。”

    “吴王?”

    “蜀王改封吴王。”

    温彦博一愣,李恪是没什么机会的,不是长孙皇后所生的儿子,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搞不好还要被镇压。

    “这又何妨?”

    “你有所不知,张德在沔鄂早有布置,为侍中以来,我查阅过荆襄、登莱、河套、辽东各等典册。自石城铁厂投产以来,幽冀以此为生者,几近十万。你可知去年此地有新生丁口几何?”

    “几何?”

    “五千有余。”

    “什么?!”

    温彦博猛地坐起来,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温挺连忙给他抚背:“大人!大人慢些言语。”

    作为帝国宰辅,这样的数据脑子里过一遍就知道意味着什么。

    虽然不想去琢磨,可温彦博还是开口问道:“夭折几何?”

    “不足四百,三百六十又五。此详尽之数,乃是石城铁厂收录,为同仁堂特有学习之典册。”

    夭折率这个事情涉及到很多事情,有时候孩子夭折,而女子可能在这个孩子之后,就已经不能生育。还有怀胎成型流产的,也有算夭折的,这种情况,女子能活下来的其实很少,更多的是孕妇也随之而去。

    而一旦女子不能生产,其命运相当的悲惨。

    “汉阳去年新增丁口六百多,一地在籍之民不过三万不到,多余丁口,多是河工工地所出。如今荆襄有能工巧匠收入颇丰,于城中置办物业,屋中多有女婢服侍,皆为倭女新罗婢百济奴,三千奴女,若在寒门,只怕不得生产之机。工匠之流,何惧其礼?”

    寒门到底也是门第,他们是不敢让新罗婢添丁进口的,一旦生产,就是“卑贱”之名伴随,进而有辱门庭。

    但是工匠之流根本不怕,反正他们也不是纳妾,就是买来女奴为了爽,不行吗?至于女奴生了儿子女儿,对工匠之流而言,这又有什么关系?不都是自己的种?根本不存在什么有辱门庭,反而因为子孙兴旺,为同僚所羡慕。

    更重要的一点,这些工匠之流,能够这样日子爽利,是因为华润号这个奇葩的存在,当他们增加丁口的同时,会有同步跟进的奖励。

    这样的鼓励生产,自然而然会形成一种“劣币驱逐良币”的情况。因为工匠们的这种做法,会和“礼法”发生剧烈的冲突,可又因为工匠近似游离在“礼法”之外,面对这种情况,当地士族根本不会去改正。

    因为,士族和工匠根本就天壤之别。

    可作为宰辅,居高临下的人物,魏征怎么可能装瞎?只可惜,他去找“房谋杜断”,只不过是自取其辱,两大天王不说推波助澜,乐见其成是肯定的。

    且不说房玄龄如何,杜如晦儿子杜构在登莱,就只会为此欢呼,怎可能去阻止?

    长孙无忌虽然也是天王,可他下岗待业,屁也不是,只能皇帝私人问对,公事上半点力也不可能出。李靖更不要说了,现在就在家里修仙。尉迟恭可以找,不过找上尉迟恭恐怕只会被老魔头一耳光抽出来。尉迟恭和张公谨是什么关系?

    思来想去,魏征只好寻这个快死的温彦博。

    毕竟,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死之前温大临咬一口,皇帝也不会怪罪吧?

    按照皇帝现在的政策,“世袭封建”是为了巩固李唐江山,加强了子孙的影响力,可特么的李恪那边有个沔州张德,那问题就大了。别人可能没什么感觉,五年之后李恪治下的人口直接暴涨到让人菊花一紧。

    李董一时半会儿不会死,万一临死之前都没废除这个政策,那么十年之后,李恪治下得多出多少适龄从军男丁?一想到这个,魏征就浑身难受。

第七十五章 崇道

    印绶到手,老张摇身一变,直接从过江龙变成了地头蛇。 23US.COM更新最快汉阳城中那些个大户,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前往长史府的队伍,排的老长。

    “二十岁长史,当真少见。”

    一听说张德混了这么个差事,不知深浅的萧姝与有荣焉,兴致高涨,拉着张德放肆了三五天,这才让老张有喘息之机。

    “后汉以来,至前隋,此等人物并不少,只是如我这等寒门出身的,才显得稀罕罢了。”

    五月,荆襄的樱桃如莲子般大小,甜中带酸,极为的可口。萧姝最喜樱桃,老张便让人用嫁接一些罗马来的品种。万里迢迢过来,原种死了有几百棵,最后也就活了七八棵。

    除了地中海樱桃,还有一种波斯商人为了巴结维瑟尔,从北方高地黑海更北弄来的原生种。这一种樱桃,死的更惨,前后苗种死了两千多棵,就活了一棵。

    多少也是为了取悦一下萧二娘子,这近三千棵樱桃原生种,差不多砸了有两万多贯。

    等长出来了,老张准备再嫁接出来,然后跑去沧州登莱种一些。

    “世间焉有张郎这般的寒门?”

    “你去长安洛阳问一问,可会高看我江水张氏一眼?”

    张德笑了笑,萧二娘子虽然聪明,可终究是个小女子,哪里晓得世家的深浅。便是萧氏,别人敬的也不是你萧梁萧齐皇族身份,而是汉朝萧何。

    “唉,天下若无门户之见,那该多好?”

    “只怕有那一日,你这小娘便瞧不上我了。”

    “去去去……”

    瞪了张德一眼,萧姝赤足晃荡,倚靠着张德坐在凉亭栏杆处,一边吃着樱桃一边看着池中的红鲤,“张郎。”

    “嗯?”

    老张伸手接住了她吐出来的樱桃核,然后又塞了一颗过去。

    许久没听见萧姝继续说话,张德不由得看了过去,却见这女子竟然有些失神,盯着红鲤发呆。

    “魔症了?”

    “嗯?呸呸呸,你才魔症。”

    萧二娘子吐着舌头,将那小小的樱桃核吐到了池水中,叮咚一下,一条鲤鱼翻了个身,将那樱桃核吞了下去。

    “是有心事?”

    “是有一事,只是……只是不知从何说起。”萧二娘子咬了咬嘴唇,面色微红,欲言又止,显然是难以启齿的事情。

    见她不好意思说,张德也没有追问,寻了个话题问道:“我在临漳山修了一个道观,挂的李淳风名字,你既然是他弟子,若是觉得天热,可以去那里修道。”

    说是修道,其实就是避暑。荆襄到了夏天,就是一个大蒸笼,北方人要是身体不那么强健,到了这等地方,一个不小心,送去半条命也不是没有。

    加上附近沼泽密布,毒蚊子一个赛一个的狠,能把最会养气的士大夫都气的暴跳如驴。

    临漳山除了学社书院之外,张德还布置了别墅之类,加上汉阳的造纸厂马上就要开工,竹纸的原材料当然需要大量的竹林,离临漳山太远的话,原材料供应也不方便。

    “阿姊这几日就要从江夏过来,不若一起去观里休沐采风?”

    萧姝突然眼珠子一转,如是说道。

    “大娘子不是在和崔娘子叙旧吗?这几日游山玩水,还写了不少诗,怎会去甚道观?”

    “我是她妹妹,怎会舍得弃了妹妹,去自行玩耍?”

    “这有什么?我十年都不曾返回江阴,两个弟弟长什么模样,都快不记得了。要不是坦叔把他们接来长安几次,我真是想不起还有两个弟弟。”

    “薄情寡义,活该为人所知‘有才无德’。”

    “你以为我取名德,是为何?”

    实际上张德和两个弟弟一直有联系,而且还让他们拜在了虞昶门下,十年来,信是不会断的,但是要让张德表演一下兄友弟恭,他哪来那个闲工夫。

    更何况,因为身负宗长之责,他也不可能对两个未成年弟弟耳提面命。长安的水有那么深,纵然是要锤炼,他也不会让两个兄弟跑来长安受那个操练。

    “那便说好日子,待张郎你休沐,这就去临漳山的别墅。”

    “是道观。”

    张德横了她一眼,“我乃安州都督府麾下沔州长史,哪能跑去甚么别墅。不过姝娘你也是知道的,我素来崇道,又和‘黄冠子’真人颇有交情,去他洞府拜访一下,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你不但薄情寡义,更是寡廉鲜耻。”

    “吃你的樱桃吧。”

    抓起一把金黄色的樱桃,塞到了萧姝的樱桃小口里。

    五月初十,正好视察完临漳山以东的一片沼泽,这里靠近汉水,如果可以把沼泽地的水排到汉水,等于平白多了一片方圆二十里的良田。

    围圩造田之法已经推行了几年,如今荆襄地区的地方主官,都喜欢拿这个办法来刷政绩。

    没办法,好用。尽管全国来说是地多人少的状态,但楚地并非如此,耕地颇为碎片,因此能够让耕地连成一片,这对于减少粮食生产损耗,是相当有帮助的。

    同时围圩造田一般都在农忙之余操作,地方主官会额外支出一笔费用来运作。运作模式也是早有成例,一是拿未来造田成功后的田地作为抵押物,一个人头可以减税八十亩五十亩三十亩不等;二是地方大户直接出钱出力,然后拿到一批新田的白契,所有权还是朝廷的,但使用权可以定一个指定用户租赁。

    长江流域的土地,除了盐碱地,那么怎么种都不会亏本。黄州去年围圩造田规模不大,不过也排了一个沼泽地的水,当年环沼泽地区就亩产稻米三石半。地力之肥,相当惊人。

    也有下山的獠人向汉人学习,官府把人头点清,造了花名册,拿到地的獠人当年也要交四成的税。

    可即便交这么多税,獠人因为家庭关系不像汉人,更多时候是带有原始社会状态的集体性质或者奴隶制的一家独大,于是组织的劳力,反而要比普通汉人家庭要高得多。

    平摊到一个五百人的寨子上,一个男丁实际上承担的土地耕作在一百五十亩以上。也就是说,一个獠人山寨,下山之后开辟的新田,能有七八万亩。尽管这些新开田多是环沼泽或者就是排淤之后的沼泽地,但黄州当年农税新增九万多石。

    而这个成例,并不是朝廷的指导政策,更没有成条例,所以地方主官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来调节。

    于是有的县令一口气就“因地制宜”,多弄了几千亩地在“獠人”身上。然后县令家的“獠人”不但给朝廷上缴了四成税,还往家里拉了六成的收益。

    老张这次去视察临漳山以东,也是为了给汉阳城的官僚们顺便谋点福利,而且是合法的福利。

    视察完之后,张德便去拜访“黄冠子”道长的洞府,这光景,观里几个女郎正围着冰鉴,吃冰镇的冷饮消消暑……

第七十六章 崔娘子的麻烦事

    听说崔珏来了荆襄,其实老张一次都没有见过她。这次在临漳山的道观,算是第一次在沔州见面。

    这洞府唤作“黄庭观”,李淳风也是个有想法的人,这光景,老张心说他应该踏足凉州,找上李大亮了。

    牌匾是褚遂良提的,仿的王羲之,因为李董喜欢王羲之,所以没辙,作为“侍书”,拍马屁是基本技能。更何况当年他从薛举那里过来后,李董还跟大舅哥夸赞过褚遂良,说他……小鸟依人。

    嗯,没毛病。

    小鸟依人的褚遂良给“黄冠子”道长提了字,老张推门而入,就看到三只小鸟虽然没有依人,却很卖力地吃着樱桃。

    这年头西瓜卖相不好,皮厚不说,里面瓜瓤还有点棉,口感有很重的颗粒感,却不是沙瓤那种爽口。总之,喜欢吃的人喜欢吃,不喜欢的肯定是喜欢不起来。反倒是香瓜有五六个品种,其中一种还跟一场奴隶贸易有关。

    希木叶尔人沙欣被老乡卖到唐朝的时候,还捎带了一把香瓜子,这些种子后来就被贾氏在长安培育出了一种黄绿表皮果肉金黄偏白的香瓜。甜度相当高,非常适合巴蜀关中地区种植。

    这种香瓜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产量略低,贾飞拿北魏时期进口的白皮瓜和中原本土黑皮瓜杂交,得到了一种黑中带绿的墨绿色香瓜,亩产超过三千斤。而希木叶尔原生种,只有八百斤左右,伺候到位才能勉强达到一千斤。

    不过少归少,但确实是相当好吃,果然带有一种淡淡的薄荷味,略微冰镇,简直就是消暑圣品。

    李思摩曾经问过沙欣,他老家这种香瓜种的多不多,沙欣作为曾经的一个小贵族,回忆了一下后表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香瓜。

    于是这等佳果,更是金贵,根据老张的判断,这种香瓜,不出意外应该产自埃及一带,最远可能要顺着尼罗河往上游找。

    整个长安城,能够提供这一种香瓜的商号,只有安利号。一只一斤果,价最高时需要半匹绢来换。

    两京都是百万级人口的大都市,拿得出这个钱的不知道有多少,以至于一果难求,倒是引来不少措大为了抨击权贵,写了不少关于“八瓣金”的诗赋。

    这“八瓣金”,就是那香瓜。

    “怎么不见你们吃‘八瓣金’?”

    见张德进来,吃樱桃的三个小娘都是稍稍地遮掩了一下吃相。萧姝嘻嘻一笑,媚眼传波,脆生生道:“半尺红绫换金瓜,怕你这卖诗的俗人寻了老浮屠作诗。”

    关于“智障大师”这件事情,广大人民群众纷纷表示这样的老和尚给我来一打。至于李董钦定“妖僧”一事,反正又没有下旨?算个屁。

    开了冰鉴,取了瓜果,还有手指葡萄、山梅、覆盆子,还有一些叫不出名称的,老张只能猜可能是桃金娘科的,因为那些宛若番茄的玩意儿,是六诏进宫给李皇帝的土贡。

    西南地区这玩意儿多不胜数,只算是奇珍异果。

    边上还放了水桶,水桶里面放着粗长的甘蔗,都是绿皮的大甘蔗,还有一些细小的,是岭南的竹蔗和茅蔗。后者在江夏也有,只是吃的人不多,多是孩童寻些耍子。

    “二娘子若是去长安说,只怕我又要被皇帝找去问话。”

    说罢,吃了一口香瓜,只觉得一身暑气都被震开,由内而外的通透。“黄庭观”本来就是避暑山庄的结构,僻静阴凉处,还能加个夹层,往里面塞冰块。不过基本上是用不着,山风回转,正好把汉水上的河风冷气带来,基本上观里和汉阳城,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还未向世兄道贺,如今成了‘百里侯’,更显风采。”

    崔珏面色微红,略微羞怯地看着张德,她是个得体的女子,能当面夸赞一个男人,已经是非常罕见。

    张德很是随意,邀着她们吃瓜,然后道:“崔娘子来江夏要多久?”

    问完,张德又很是奇怪地追问了一句:“说来我也好奇,崔娘子怎么想到西南一行的?崔长史怎会同意?”

    崔珏想了想,咬了一口冰镇的“八瓣金”,眼眸一亮,想来是没吃过。这倒是让张德有些讶异,毕竟,以崔弘道的实力,不可能连一只香瓜都弄不到吧?要知道安利号在这个特殊品种的香瓜上,可是有不少销往武城。

    清河崔氏一季吃瓜都要吃掉万儿八千只,比皇宫的消耗还要高。

    “自皇后停了择女入宫,大人在徐州也颇为受责。”崔珏这话信息量不小,首先张德肯定了一点,崔弘道的这个女儿,的的确确是当初要送进皇宫的,而且是崔氏运作的;其次,皇后停了给老公找小三这件事情后,崔弘道受到的压力不小,不过他依然还是李元礼的幕僚,可见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不断。

    全天下的人都不会知道,皇后停下给老公找小老婆的根子,其实是在老张这里。当然老张也不会跟天下人说,老子就是给皇后弄了一大笔钱,一!大!笔!钱!

    “即便不能入宫,亦不至于受责吧?”

    张德又咬了一口香瓜,试探问道。

    崔珏粉面带寒,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徐州六房总归不是武城人。早先处理此事,是清河那里预先布置的。来江夏时,听说武城人投了很多钱……”

    哈,有意思。

    老张听出味道了,感情这是清河本家要找徐州六房算算账?什么狗屁玩意儿。不过张德也相信,崔氏不可能这么没档次,选秀投资成与不成只有天知道,投进去然后事败,就要公摊?开什么玩笑,那是不是给宰辅送礼跑官不成,还要文宰辅要钱?

    “世妹,我多问一句,自你我分别之后,清河崔氏可有差人到徐州?”

    “有的。”

    崔珏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张德嗯了一声,心中暗道:看来这是清河崔氏盯上了崔弘道的那条门路,想要从登莱弄好处。

    “如果我所料不错,清河大房可是又给你介绍了一个才俊?”张德吃完了最后一口瓜,拿起棉巾擦了擦手,看着崔珏。

    听到张德问题,不但崔珏,连萧氏姐妹都很奇怪。萧姝有些吃味,嘟着嘴盯着缺了一个口子的香瓜:“莫非那个青年才俊是你不成?”

    她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小心地瞄了一眼张德,不过老张却根本当没听到。崔珏粉面愈红,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萧姝,这才冲张德点头道:“世兄多智,却是有此一事。武城人还是希望大人把我嫁给皇族……”

    “哈,痴人说梦。行了,无须担心,此事是清河大房逼迫崔长史,希望崔长史将手中的好处让出来。”

    “果真如此?”

    崔珏眼睛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只是大人也是无法,倒不如萧公洒脱。”

    萧二公子那哪里是洒脱,那已经是脱的什么都不剩了。反正萧铿又不需要做官,混吃等死就是他的最高境界。崔弘道可不一样,他还得为徐州六房谋出路。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老张笑了笑,指了指冰鉴,“还是做个吃瓜群众比较好。”

第七十七章 凉州行

    凉州,督府长史郑乾意新官上任,别人只当他是因家族门第这才有了这差事,却哪里想到,得到这凉州都督府长史的职位,荥阳郑氏半点气力都没有出,只是因人举荐罢了。

    而个中内情,凉州一地,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当然了,此刻上门来的“黄冠子”真人也是知道的。因为郑乾意,是郑琬的伯父。

    李淳风在关中停留一阵后,等到了自己需要的人手,直驱甘凉。

    此刻拜访凉州都督李大亮,也是计划之中的事情。

    “真人,督府门口站着的是新任长史郑公讳乾意,郎君信中提过的。”从河北调来的张礼青牵马之余,提醒了一下李淳风。

    “嗯。”

    点点头,李淳风离着还有半里路,便下了马来。此刻也并非是宽袍大袖,而是一身阴阳太极服,劲装窄袖,背负一口奇形长剑。头冠系着一条丝绸,垂落脑后,随风而动。脚踩马靴,腰带乃是铜铁扣子,上刻卦象,系着一只锦囊。锦囊上挂着一只细小的葫芦,葫芦上又刻了图案。

    美髯阔唇,李淳风的卖相极好,就算说是世家大儒,也能诓骗一些没见识的愚夫。

    “见过郑长史。”

    “真人长途跋涉,某已备好厢房热汤,为真人洗洗风尘。”

    “有劳。”

    李淳风微微施礼,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此乃大娘子委托家书一封,交予郑长史。”

    “多谢多谢,代为侄女谢过真人。”

    “无妨,举手之劳。”

    “真人快请。”

    郑琬一封信,内容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表明郑琬在张德那里日子不差,寻常侍女姬妾,哪有资格找李淳风来送家书?不过是张德表明一个态度,免得荥阳郑氏的人觉得尴尬。

    一个曾经差点入宫伺候皇帝的女子,当时还被称作“艳冠绝伦”,郑琬绝对算得上是奇货。落入张德之手,却成天洗衣叠被暖床,失落感总是有的。

    不过几年一晃,白痴也知道这个女子没卖亏。

    除郑乾意得凉州都督府长史职位外,郑琬的两个兄弟,先后在国子监中镀了金,老大更是由程处弼作保,投在尉迟恭麾下做事。

    而和郑琬攀亲的郑穗本,当初是力排众议,执意将郑琬家族作为荥阳郑氏来招待的。于是郑穗本从瀛洲刺史高升,虽然还在待选,但已经有风声传出来,是淮南道的扬州或者楚州任职。

    眼下和郑穗本争夺这个位子的,是婺州刺史李子和,这是个什么程度的较量呢?李子和有个很简单的卖点,他原来姓郭,也就是说,和李绩一样,他这个李姓,是赐姓。

    几年而已,凭借当初河北政绩,外加给上峰的孝敬,郑穗本怎么可能会因为郑琬身份而给脸色?更谈不上翻脸。事到如今,郑穗本甚至根本不介意别人拿郑琬来揶揄荥阳郑氏的门风。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只要成为扬州刺史,荥阳郑氏那是当场翻本,重新在二流世家站稳脚跟,经营两代,兴许就能望五姓七望项背也未可知啊。

    一个女郎罢了,再怎么“艳冠绝伦”,夜里灯灭之后,榻上欢愉还不就是那样?实在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也难怪作为新到任的凉州都督府长史,郑乾意会专门在门口等候李淳风,他又不修道。

    张礼青将行囊马匹安顿好,也让人分批洗漱了一番,带收拾妥帖,李大亮骑着马就从城外回来。

    待李淳风收好好,李大亮在大厅已经等了半个时辰,正戴着老花镜翻阅这几日华润号送来的“华润邸报”。

    这玩意儿其实有点内部杂志的意思,把华润号在各地的情况汇总一下,交代给各地的主事掌柜判断行情。因为经济作物的种植规模远超隋朝,此时有数学学得好的王八蛋,开始玩原始期货,从中赚取利润差。

    “李凉州恕罪,竟让李公久候多时。”

    李淳风也没想到李大亮会坐着等,他洗漱了一番,容光焕发,换上了宽袖道袍,手握一柄拂尘,着实仙风道骨。

    “真人说的什么话,随意,随意。”

    李大亮素来直接,否则也不会得罪温彦博,加上因为给李渊做事勤恳,又被李世民扔到凉州来物尽其用。若非自己儿子还算有才,他日子可能还会痛苦一些。

    “听大郎信中所言,真人欲往西域或是雪原?”

    “原本是要去青海,不过此来思虑一番,准备先行西域。”李淳风说罢,对李大亮道,“此行还需得力能手,善射者最好,胡人尤以射术自傲,可以此术力压蛮胡。”

    此时李大亮因凉州治理有功,去年朝廷让他检校西北道安抚大使,主要工作就是让羌人党项人鲜卑人老老实实。作为一个在凉州经营多年的“坐地户”,李大亮当然知道李淳风说的没错。

    于是想了想,道:“本地梁氏有一长臂汉,名猛彪,有一箭双雁之举。”

    “竟有此等神技,只怕差长孙司空亦不远。”

    李淳风听完,连忙拍手赞叹。长孙司空就是长孙无忌的老爹长孙晟,“一箭双雕”的正牌主角,可惜当年突厥公主不叫华筝,不然就没长孙无忌什么事情了。

    “还有一人,乃是蜀地大户,姓昝名君谟,能开硬弓,双臂有擒牛之力,五十步可射门铃。”

    “如此壮士,正好合用。”

    “说来也是巧,若是真人近日不至,这二人就要奔赴长安谋生,打算投效权贵,以技娱人。”

    “当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善射者军中不是没有,但李淳风没那资格。像张礼青这般从河北过来的中级军官,是身负皇命,拿了军令前来保护李淳风。李淳风出行的地方,都带有一部分鸿胪寺的外交职能,而张礼青这等军官,就是随行武官的性质。

    所以,想要更多的助力,需要李淳风自己努力努力。当然,他在荆襄得了张德的承诺,这事情肯定不会他来亲力亲为,张德写了几封信,从河北河南河东河套两都江南调动了不少专业人才,显然不是让李淳风真去和人斗法。

    昝君谟和梁猛彪,正是因为张德一封给李大亮的信,才截留下来的善射人才。这等人物跑去长安,家族门第不显,也就是做个鹰犬的货色,拿自己的天赋本钱去取悦权贵,就算发迹,一无家底二无经验,早晚还是败落。

    而李大亮留下这二人,用的也不是凉州都督的名义,而是说了一句“长安忠义社中有人需善射之辈”,这二人便留了下来,静候佳音。

    “真人小住两日,还有几人,正从长安赶来,乃是真人所需之辈。”

    “那就有劳都督……”

    李淳风心满意得,起身又给李大亮行了一礼。

第七十八章 大丈夫

    长安,冉实呼朋唤友,在春明楼摆了一桌,多有纨绔捧场,吃喝了一阵,只听有个青衫老者一脸愁容上来,噔噔噔噔踩的木制楼梯作响。

    “小郎,蜀中有个事情。”

    “四伯这边说。”

    冉实站了起来,冲朋友们拱拱手:“诸位,怠慢,有些俗事,少待再来赔罪。”

    “且去且去,冉大哥自去就是,既是要紧事体,无须理会我等。”

    “多谢。”

    到了一处屏风后的栏杆,远望能看到灞水,此时柳树成荫,碧绿的一片。冉实看了看左右,低声道:“四伯,蜀中出了什么事情?”

    “昝氏有个子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竟然得凉州都督举荐,如今成了‘黄冠子’真人的亲随。这几日,昝氏正备了马队,要去凉州置办物业,想来明年昝氏的生丝,就要自己出一些在凉州。”

    四伯一脸忧愁,“小郎,蜀锦是不能随意出的,不过若是生丝,却是没有办法。昝氏有凉州都督帮扶,只怕在凉州中转,就能立足。李凉州如今又是检校西北道安抚大使,羌人多敬服他,若是诸羌头人要采买丝绸,只怕在凉州置办些织机即可。”

    蜀锦是不能随便出,这是硬通货。不过这不代表工人和生丝不能出,讲白了,就是个政策空子。

    “昝氏哪个子弟?”

    “蜀中羌人的少族长。”

    “羌儿焉能成事?此事我已知晓,四伯无须放在心上。”

    巴蜀昝氏如果是子姓之后,那还要小心一些,这些人是当初楚国贵族,在巴蜀联姻的势力,已经持续了上千年。可要是羌人,那根本就是个屁。甘凉羌人尚且被杀的挨个下山,更何况是蜀中羌人部族。

    汉羌杀的最厉害,其实是光武帝建元之后的事情,到三国并力都没有解决。毕竟羌人和汉人源流一致,父系血统上来说,祖先是一家,传承上羌人比鲜卑人厉害多了。这也是为什么鲜卑人现在彻底嗝屁,就剩了个慕容氏还只能在青海做摆设。

    羌人和汉人的厮杀,就相当于同样牛逼的一个大家族,兄弟两个要争个高低。结果汉人这个兄弟越来越强,羌人越来越弱,但是不服。经历过汉晋之后,到了隋唐,这才逐渐进入了相对和平时期。

    但凡离开甘凉,进入关中巴蜀的羌人,都会极快地融入到汉人集团中去。昝君谟所在的蜀中羌人部族也是如此,他的思考方式,已经不是动物界的法则,而是人类社会的处事方式。

    昝君谟知道去长安谋出身,并且知道自己的优点所在,知道拿自己的优点去搏一个出身,这已经和甘凉的羌人有了极大的分别。

    只是,对冉氏而言,昝君谟的这点动作,屁也不算。

    “可是小郎,‘黄冠子’道人非是常人。”

    “被武氏女郎扫的颜面无存,当然不是常人。”冉实带着几分讥诮,显然对李淳风不屑一顾,于他而言,区区一个李淳风,比得上冉氏巴结上的长孙皇后?

    只要长孙皇后在一天,冉氏的生意就是畅通无阻,长安城中就能持续经营人脉。待有机会时,谁能敢肯定冉氏不能出个惊才绝艳之辈,然后在仕途上一路拔升到宰辅之列?

    四伯箭冉实已经有了决断,也不好继续纠缠,只好道:“那昝君谟此事可要派人盯着?”

    “一个落魄道人,一个羌人,能成甚事?无需理会。”

    “是,那……小郎,告退。”

    “嗯。”

    等四伯离开之后,冉实这才回到酒桌前,举起白瓷酒杯,满饮一杯后朗声道:“让诸位久等了,赎罪赎罪,罚酒三杯……”

    而此刻远在凉州的昝君谟,一身布衣,却弓箭在腰横刀在手。虽然蓄须,却丝毫看不出羌人打扮,实际上,蜀地羌人,早就不说羌语,而是说蜀中方言。昝君谟是部族少族长,能说官话,只是洛下音不准,反而是关中口音。

    不过对李大亮李淳风而言,有口音无伤大雅。

    “昝大郎,梁七郎,李真人此行若是用得着你们,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作为凉州都督,李大亮当然知道跟昝君谟和梁猛彪这种人,该说什么话。

    “都督放心,真人但有需要,万死不辞!”

    二人此刻心情激荡,颇有些英雄有用武之地的兴奋。李淳风是什么人,他们其实不关心,但是李淳风身边的护卫头领叫张礼青,此人却是邹国公当年幕府中的亲卫,更是在长安时给梁丰县男张德做过贴身保镖。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李淳风跟邹国公跟梁丰县男交情极深。

    邹国公太远,但梁丰县男张德能给什么好处,他们一清二楚。昝君谟在蜀中,部族也产生丝,有类地方大户,也有织工,但织出来的绢,都是交由冉氏发卖。虽说谈不上只赚一些辛苦钱,但终不如冉氏那般盆满钵满。

    而前年去年让蜀中制丝大户震惊的是,冉氏居然求到了梁丰县男那里,这让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冉氏这样的庞然大物……居然也有这样的一天?

    至于梁猛彪,他自幼是凉州坐地户,家族自强汉时就在凉州经营。虽不至于像西秦霸王那样,却也小有善战之名,只可惜这年头善射者没卵用,唐军现在一次试探,就是几万支胡乱齐射。如果一次试探没效果,那就再来一次……

    神射手无用武之地的尴尬,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凉州都督李大亮的儿子李奉诫,却是梁丰县男张德铁杆小弟,这让梁猛彪时常在揣测想象,那梁丰县男张德,该是何等的英雄豪爽,才能让李凉州这般伟业丈夫之子,能伏低做小?

    远在汉阳的老张当然不知道两个屌丝是如何意淫心目中的“大丈夫”,因为他在“黄庭观”中产生了一个非常头疼的错误。

    犯错误的不是他,而是萧姝萧二娘子,还有崔珏。

    “是你的主意?”

    暖榻一旁,站着衣衫得体的萧姝,而丝被中,一脸娇羞的崔明月,背对着他躲藏在被窝中,不敢露面。而老张,现在就差一根事后烟来压压惊,他不能理解,萧姝是怎么做到让崔珏半夜钻进自己的被窝,然后生米煮成熟饭的。

第七十九章 需要思考的钻被窝

    不似郑琬这种家族落拓之流,崔氏女红杏出墙的概率几近为零,当然这指的是清河大房武城房。旁支总归是没有那么多讲究,他们多是以“属国”的身份来朝贡“中国”。崔弘道眼下的处境就相当于,“中国”盯上了“属国”的“特产”,并且不想要“朝贡”,而是直接吞下。

    崔弘道有什么难处,张德可以想象。只是不能理解的是,作为典型的崔氏女,崔珏是如何舍去自尊骄傲,跟萧姝勾结,然后钻进他的被窝。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崔氏,情况和李董专门找比丘尼解决生理需求一样,充满了这个时代的荒诞感。

    “说说看吧。”

    崔珏依然背对着她,面红耳赤,躲藏在被窝中不出来,饶是山中清凉,闷着脑袋也是热的不行,只是娇羞交加,这才忍着憋闷,不肯露头。

    坐靠在睡枕上,张德看着同样面红耳赤的萧姝。

    萧二娘子自己搬了一张团凳,很是端庄地坐下后,还煞有其事地双手交叠在膝上。

    “呼……”

    长长地舒了口气,萧姝小声道,“我跟崔姐姐说了你我之事。”

    “嗯,然后呢?”

    “我说自有你在,倘使京中再选女郎入宫,也寻不到沔州长史身上。再者,我家大人有求于你,若想富贵三代,是不敢得罪与你。”

    “……”

    你他妈倒是很有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能力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然后呢?”

    萧二娘子嗫嚅了一会儿,抬头眼睛不敢看张德,“我又说连江夏王之子都求到了你,这才能成交州都督的继子;丹阳郡公家的公子在你麾下治水,也成了荆襄名流;郧国公自相州卸任,抵临荆襄首先见面的,便是你……”

    “……”

    老张嘴角一抽,心说这妞真不愧是萧氏女,观察入微不说,还真是颇有见地。

    “不错,只要我愿意,的确可以庇佑你一个萧氏女自由自在。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想要自……”

    “好句!”

    被窝里的崔珏猛地掀开被子,露出脑袋叫了一声,张德瞄了她一眼,她又迅速地捂住了被子,缩在里面不再出来。

    “……”

    神他妈好句。

    老张也是服了,他大概有点明白萧姝的意思,以他的实力,的确庇护萧姝不成问题。人生成长除了要应付一下床上的自己,基本上就彻底得到了解放。萧姝享受着这种前所未有的自有快活,却依然很幼稚很浅薄,而她把这种幼稚和浅薄,传递给了崔珏。

    萧氏……能和崔氏比?

    闭着眼睛,张德也不由感慨,他无奈地看着萧姝:“崔氏不似萧氏,恕我得罪一句,若非朝中还有萧瑀,萧氏早被瓜分。我若庇护崔娘子,一年两年尚可,三年之后,崔氏嫁女之时,当如何?”

    顿了顿,老张更是憋闷:“还有,床笫之事,你怎地能说与她人?”

    坏就坏在这里,崔珏那手法,纯粹是跟萧姝学的,以至于临门一脚时,才知道弄错了人。

    “你堂堂河北玉麒麟,如何不能庇护一个女郎?你莫要寻些话来诓骗。崔姐姐说与我听,你在河南,还给琅琊王氏子弟谋了个海州差使,如今琅琊王氏东山再起,甚是风光。”

    “……”

    提到琅琊王氏,张德整个人都差点跳起来,这特么是李芷儿的母族,整个事情张德运作起来是十分小心低调的,而且谋的也不是什么海州一二三把手,就是个码头港口上的差事。

    “再者,今时崔姐姐来荆襄避难,正是免得崔氏嫁女给宗室。药师公之子曾差人打听,当时在江夏,他可不是单单要等我阿姊,更是等着崔姐姐。”

    听她说来,老张也觉得崔珏日子不太好过。不过这日子不好过,就能随便找个男人睡了?

    “再说了,神女有意,我乃姐妹,怎会不成全?”

    “……”

    萧铿到底是怎么教育闺女的?这特么比李董家的还糟糕啊。

    不过仔细想想,萧二公子好歹也是皇族后裔,估摸着带皇族属性的,都这尿性?

    生米煮成熟饭的后果其实很简单,两条路,一是拔鸟无情,二是包干到户。拔鸟无情老张是做得出来的,玩一个崔氏女,还不至于把自己玩死,就算眼下和清河崔氏正面刚,他也是立于不败之地,清河崔氏顶多就是让李皇帝做个仲裁,然后让自己赔礼道歉再塞点好处。最后稍微再败坏一下自己的名声,差不多就结束了。

    至于崔珏,这年头的下场虽然不会浸猪笼,但二嫁时只能找三流家族,到了夫家日子也不会好过。而崔珏的父亲崔弘道,仕途可以在这个时候画个休止符。

    “张郎……”见张德在思考,萧姝有些怕了,这才扶着张德胳膊,柔声唤道。

    老张心中转过几个念头,权衡着利弊。虽然崔珏拼着给谁日不是日的心态上了自己的床,大抵上内心可能还有点中意自己,但有一点崔珏判断的不错,自己的确有那个实力,而且是为数不多在这个年龄段有实力让她过上和萧姝一样日子的人。

    凭借“忠义社”,凭借“华润号”及相关堂号,凭借大河工坊、石城钢铁厂、登莱海贸中转中心……他天然游离在贞观君臣的体制之外。尽管实际上他做着官,但他这个官,可以说不用应付上峰不用安抚下属,也不用在意治下百姓如何如何,一个全国最大工地就能捎带解决的问题,他根本不需要在官位上琢磨。

    正如他游离在体制之外,张德当然可以把崔珏像萧姝一样,拿到“礼法”之外。

    张德在琢磨一个小小的念头,他在想,崔珏出现在这里,其中有没有她父亲崔弘道的一点点推波助澜?如果有,那么崔弘道这个徐州六房,一定生出了不应该有的想法。

    琢磨了一会儿,老张有极大的把握,崔弘道或许是想借外力,脱离“清河崔氏”这个庞大的概念,从朝贡“中国”的体系中,独立出来。

    而什么样的外力可以做到呢?

    得到了答案,老张松了口气,于是他一把将萧姝按住,不等她惊呼,伸手解开束腰,三下五除二将她剥了个精光,在崔珏惊讶莫名的眼神中,把萧二娘子压在了身下。

第八十章 吴王要来

    “羊同国主娶吐蕃国主之妹,已有数年。”

    至肃州时,本地华润号主事给李淳风介绍着雪原西北的一些事情,“旧年因吐蕃国主之妹日渐冷落,吐蕃国主曾欲兴兵讨伐羊同国主。”

    “羊同可是象雄别称?”

    “正是。”

    李淳风得到了答案,点点头道,“如此倒是知晓象雄国主一二,其人名叫李迷夏,武德年曾入贡西突厥,贞观五年进贡中国。”

    “真人所言甚是,去年……前年,前年马队绕道勃律,前往象雄交易金珠,对此雪原之国,略有所知。”

    “勃律可是北天竺以北钵罗国别称?”

    “回真人,确为旧时钵罗国,乃汉时大月氏别种,亦称波伦。因六年进贡大唐,定名为勃律。”

    这等历史由来,驼队马队最是熟悉,而华润号正好在西域有这个实力。李思摩手上掌握的骆驼,数量上已经超过了西突厥,当然驼队的真正主人,却不是他。

    “陇右修建乌堡时,曾和吐蕃交手过?其战力如何?”

    “不堪一击。”

    肃州华润号主事乃是张氏同宗,能在陇右西域待得住的人,眼光自然不一般,“当时吐蕃有兵马约十五万上下,其阵中敢战精锐有两万,于紫山试探。为薛大将军所败,只一日,共射箭七十余万支,昼夜不停。”

    “……”

    “如今紫山以南河道,皆为唐军所控。东女国汤滂氏震怖,择兵五千,入紫山西南为从属。又有党项义从七千,择老辣悍卒,于河道上游兴建军寨。”

    “这是甚么时候的事情?”

    “八年。”

    李淳风拂须思量,连连点头,如今直面唐军兵锋的,就是吐蕃。雪原上为数不多能战敢战的部族。可惜这时候的吐蕃兵器不利,牛马不壮,象雄尚且不能吞并,又哪来的气力和唐军较量。

    几番试探后,发觉破解不了“堡垒政策”,贞观七年的时候,就已经称臣纳贡过。

    不过听完这些消息后,李淳风没有想着去吐蕃,而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绕道丝路,先去勃律,再去象雄。

    正当李淳风颇有打算的时候,吐蕃大相正在宫中唉声叹气:“若非唐人在侧,今日象雄当为奴仆。”

    “不知何时,才会有下一次机会啊。”

    吐蕃赞普感慨万千,象雄国主李迷夏冷落他妹妹的做法,原本是个很好的借口,并且还能和妹妹里应外合。

    可惜万万没想到的是,唐军的“堡垒政策”,居然最远处,都快要顺着牦牛河抵达悉诺罗。除唐人之外,吐谷浑人、党项人、东女人、东苏毗人……都出现在了唐军的阵列中。

    这是前所未有的强敌,作为勇者,不会怯于更勇者。可令人悲观的是,那个更勇者,有着无穷无尽的资源,一日射箭七十万支,只为震慑两万吐蕃精锐……听都没听说过。

    大部分轻甲吐蕃兵,根本没有得到休息,就在薛万彻的昼夜不停轮射中莫名其妙中箭而死。

    整个试探交锋,薛万彻连他的精锐都没有出动。

    最重要的是,当时并非是薛万彻有意要这么做,而是上司下达了指令,在杀伤吐蕃的同时,还要震慑仆从军。

    根子其实是为了震慑从属,而吐蕃只是适逢其会,正好做了对手。

    李淳风从这些情报中得出一个结果,那就是吐蕃短期内不会再来试探东北的出入口,一定会选择从唐朝这里损失的,从更弱者那里补回来。这也是为什么李淳风决定先去勃律看看,再转而去象雄。

    “黄冠子”道长踏上了前往西域的行程,而很快,他的消息也传递到了汉阳城。又一次损失了几十只信鸽之后,张德拿到了李淳风的行踪。

    “他竟然没去吐蕃而是去了西域,有点意思啊。”

    和玄奘不一样,李淳风手上是有圣旨的,可以说光靠那些空白圣旨,就能让此刻的西域诸国为之起舞。玄奘需要靠博学靠知识靠聪慧来解决的问题,在李淳风这里,只需要亮个相装个逼,一切都会有那些可怜虫自行解决。

    “李淳风果然非同常人,能跋涉苦寒,所图也就更大。”

    这个牛鼻子道士随着见识眼光的拔升,最后会变成如何,张德的确很想知道。

    不过这些都是几年后的事情,张德并不关心,眼下汉阳城以西又多了几个码头,更是兴建了两个新的船厂。除此之外,已经有四十余万斤生丝库存等候进入长安,吴王李恪知道了这个消息,马不停蹄地奔赴沔州,理由是要来表彰一下沔州长史的能干。

    “张郎,吴王竟然亲赴沔州,可见对你极为重视。”

    “那又如何?太子也对我极为重视,你看我绕着太子转了吗?”

    张德从玻璃作坊出来,捎带了一些小玩意儿,萧姝和崔珏爱不释手,欢欣之余,又对张德受亲王看重而激动。

    只是哪里想到,老张压根就不打算和亲王们一起玩。

    “听说太子爱极了你,怎么就如此生分?”

    萧二娘子好奇的很,崔珏也是星眸闪烁,想要知道究竟。

    “事涉国本,敬而远之才是正道。”

    张德摇摇头,当然不会和她们说李承乾一见面就会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那感觉……太特么恐怖了。

    这几日崔珏心思定了下来,也无谓外人揣测,径直住在张德府中。虽偶有流言,却也因事涉崔氏,无人敢嘴碎,倒是让她捡了清静。

    钻进张德被窝前,她也曾想过日后的生活会是如何,只此时当真不要再去思量家族焦虑婚姻,顿时颇有一种轻松。她这才暗忖:早知如此,便在山东顺水推舟的好。

    自是有些私心,却也觉得张操之着实不错。在这汉阳城中,在这临漳山里,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着实快活。

    “兄长可要见那吴王?”

    崔珏给张德倒了一杯凉茶,柔声问道。

    伸手将崔明月揽在怀中,这女子顺势坐在张德大腿上,一双玉手捧着茶杯,喂茶于张德于口中,她自是羞怯,萧姝同样面红耳赤,只心道崔姐姐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见总是要见的,只是他差人过来,说要送我一件礼物,这着实让人愁恼,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礼。”

    “总计不过是字画金玉之类,兄长备些稀罕特产,回了便是。”

    知道张德有些想法,崔珏见多识广,给张德出了主意。

    老张颇为意动,点点头道:“他堂堂亲王,寻常物件只怕是打动不了,恰好前几日我做了个稀罕物,正好给他。”

    “是个甚么?”

    “能见水中四万八千毛虫的物件。”

第八十一章 闲王

    列文胡克的显微镜如果只靠磨镜头,那么废几百年功夫也就那样。实际上胡克式显微镜镜头,是通过玻璃丝熔融状态形成的小球,然后制作而成。

    这种显微镜的制作难点并不高,唯一需要的,就是老天爷眷顾一下,让良品率提高一些。

    老张手头胡克式显微镜并不多,但镜头不少,能看到软木细胞壁,能看到跳蚤的完全体,也能看到蜘蛛腿上的刚毛。

    对大部分人来说,这玩意儿屁用没有。

    但对皇家来说,这是有意义的。极大和极小的解释权,事关“天命”。

    李恪抵达沔州时,周围州县前来拜会的地方官僚望族领袖,加起来有好几百人。不过迎接吴王仪仗的人,则是沔州长史张德。

    和有些世家子弟不同,张德身材高大,腰间配着一柄横刀,头冠乌黑官袍靛青,袖口用皮革收紧,衣襟下摆处能看到一双胶底皮靴,靴子外边直接插着一柄匕首。

    有熊姓地方士族小声嘀咕“持利刃而见亲王,非礼也”,言罢,还挑衅地瞄了一眼沔州长史这边的队伍。

    然后老张没废话,挥了挥手,让张松白带人把熊姓土豪扔了出去,熊姓子弟尽数赶出迎接队伍。

    “今天下大定,帝善待士人,江南子焉敢如此——”

    有熊姓好汉如是大叫。

    老张冷笑一声,将这些自以为是的白痴全部塞进了沔州大牢,理由很简单“攻讦官府,诽谤朝臣”。

    一时间,众多地头蛇纷纷表示,以前没听说梁丰县男张操之会咬人啊。

    丹阳郡公之子李德胜小声嘀咕:“咬人的狗不叫,没听过吗?”

    迎接吴王的一场小风波,对张德的恐惧和愤怒,伴随着一个十七八岁青少年的激动做派,烟消云散。

    众目睽睽之下,李恪竟然跳下马车,无视左右幕僚的劝阻,直接跑到张德跟前,然后叫道:“张操之,想煞本王也!快,本王有事求你!”

    “……”

    “……”

    场面一度很安静,气氛一度很尴尬。

    老张慢慢地把手从李恪手中抽了出来,微微拱手:“殿下若有公事,还是前往沔州衙署相商。”

    “哪来甚么公事,本王是有私事求你!走!上车!”

    “……”

    “……”

    场面变得超安静,气氛变得超尴尬……

    然后,老张就上了李恪的车,消失在了围观群众的复杂眼神中。

    “这……”

    “就这么走了?”

    “连礼贤下士的流程也不走?”

    李德胜听到这些荆襄土著的言语,冷笑一声,暗道:礼贤下士?你们当然是下士,不过不配礼贤罢了。

    于吴王李恪而言,多一些“污名”反而有利于生活调剂,“贤王”这个头衔,扔给李泰就行了。“礼贤下士”这种套路,跟他一个非长孙皇后所出的亲王还是不搭界的好。

    不出意外,张操之殴打熊氏土豪这件事情,会上报到长安;不出意外,吴王李恪失礼于荆襄群贤这件事情,也会上报长安;不出意外,有人会拿吴王李恪拉着沔州长史张德一起开车这件事情当谈资,并且会上报长安……

    不过没关系,李恪和张德一样,不靠这些人吃饭。

    “张操之,本王是真有事求你。”

    “嗯,殿下不若说说看是什么事,下官尽力为殿下分忧。”

    “钱,本王缺钱。如今到了安州,远不如吴越之地繁华,长久下去,哪里受得。如今新任王府长史权万纪又是个……那样的人,本王要是有些动静,只怕要担个害民骂名。不过你不一样啊,只要你指点指点本王,本王总不至于让权万纪拿捏。”

    “殿下的想法……可以理解。”

    老张点点头,首先认可李恪需要钱的现实,毕竟,作为都督安陆诸州的亲王,靠皇家俸禄还不如靠“爱的供养”,想要活的和李泰一样潇洒滋润,可能性为零。其次老张也同意李恪对权万纪的评价,此人确实是个“直臣”,但如果一个人拿“正直”作为标签,然后专门打小报告,那这就不是“直臣”,而是“卖直邀名”。

    在权万纪的眼中,没有什么人是不可以用“直言”来狂喷的,如果有,那就喷的更正直一些!

    李恪年纪轻不假,李恪是长于皇族也不假,但李恪不是弱智。

    “张操之,本王比不得魏王,也比不得太子。不过一句话,本王这里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你只管提。本王也不要求‘太子糖’那般的产业,只需能呼朋唤友有个开销,便是满足。”

    很直接,很粗暴,很简单粗暴。老张看得出来,这货是真的想要人生无风全靠浪,做个让人无力吐槽的闲王那是最爽的。

    “此事还需合计,一时间,下官也不好答复殿下。”张德想了想,觉得也不需要和这个神经病玩什么打哑谜的套路,直接道,“来去不过三五日,下官就会给殿下一些参考,成或不成,一句话的事情。”

    “好!痛快!”

    李恪击掌道,“偏是你张操之聪明过人,无须千般废话万般碎语,本王能与你相交,真是运道来了。”

    出身问题导致的一系列问题,跟他的血统其实没太大关系,本子上还是因为不是长孙皇后所出。不过既然定下“闲王”而不是“贤王”的人生目标,那么现阶段的小目标肯定就是先挣他一个亿,然后吃喝玩乐腐败等死。

    只不过有些聪明人年纪大了,不会跟他这个十七八岁的废柴玩过家家;而有能力带他玩的,却又琢磨着“奇货可居”这种妄想;想要跟他玩的,却又多是蠢货……

    像张德这种一眼看穿他是个废柴的聪明人,而且还愿意掏钱让他混吃等死爽两把的,太少了,真的太少了。

    想到这里,李恪不由得激动起来,紧紧地握住张德的手,内心默默道:本王这是要发了啊。

    老张正要把收再一次从对方手里抽出来,却见李恪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来,然后搓着手笑道:“操之,本王也没甚谢礼,不过素知你癖好特殊,前日又听闻属僚言语徐王叔王府一事,本王修书一封,去了徐州,今日有回执矣。”

    哈?老子有什么特殊癖好老子怎么不知道?

    “还不知殿下所言是何事?”

    “徐王叔府上崔公,乃崔氏徐州六房,贤才也。只是……嘿嘿,如今进退维谷,甚是可怜。听闻清河大房逼迫其嫁女,日子艰难,本王便求了徐王叔,让崔公遣女入安陆‘避难’,如今应该去了江夏,这几日便会来汉阳吧。操之,你放心,本王打听过来,这崔氏女乃是难得娇娘,包你满意。”

    “……”

    你他妈在逗我?

第八十二章 至西域

    沙州边陲,且末城,城外大量十人一组用麻绳绑住手脚的奴隶像牛羊一样被赶到了圈栏中。这些奴隶有黑头突厥、黄发突厥、疏勒人、铁勒人、契骨人、天竺人、波斯人甚至还有羌塘原始人。

    他们互相之间语言不通,身上没有致命伤,头发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只披着一条黄色麻布,上面掏了几个窟窿,用来遮蔽一下身体。

    “墩儿!”

    吭哧!吭哧……

    打着响鼻的骏马站定之后,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旁边还有一匹骏马,马背上是战甲,除骑兵战甲之外,还有黑色的马甲。

    “上国将军请看,这些都是在葱岭附近抓来的奸细,他们勾结突厥人,想要刺探我们且末城的消息……”

    说罢,那深目高鼻的胡人,将头上的圆兜帽脱了下来,露出了卷曲的茶色头发。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斜眼看着那些一脸苦闷的于阗人,这胡人更是眼眸闪烁着报复的快感。

    身高体壮精赤上身的程处弼握着马鞭,鞭子卷成了一个圆圈握在手中,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圈栏中的奴隶,然后扭头看着那胡人:“怎么才这几个人圈?”

    “将军容禀。”

    一脸巴结的胡人低头哈腰,将手中的圆兜帽扣在胸口,弯着腰撅着屁股,然后谄媚地对程处弼解释道,“还有一批葛罗岭的奴隶三日后应该就到了,之前还有疏勒马贼抢了一些,小人是走的青岭山道,脚程远了些,可是太平一些。”

    “疏勒人好大的胆子!”

    胸前乌黑的胸毛在阳光下颤动,程处弼从腰间解下一只水囊,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后,指着那些奴隶道,“便溺都需集中,胆敢随地便溺,就地打死,剁碎了喂狗!”

    汪!汪!汪汪汪汪——

    仿佛是为了庆祝一般,听到了程处弼的话,那些从吐火罗弄来的白色獒犬,体型硕大不说,阔嘴宽肩,发达的胸肌跟骡马一般,只听它们咆哮,就让奴隶们恐惧万分。

    “是,是,将军说怎么做,小人就怎么做……”

    正说着,却见一骑从东边驰来,程处弼摸出望远镜一看,喃喃道:“不是开战,怎地这般急切。”

    “校尉,尚书命我前来告知,‘黄冠子’真人率众已至蒲桃城,明日途径且末,休整之后前往勃律。尚书命校尉备好远行物资,以待‘黄冠子’真人。”

    “我知道了。”

    程处弼这才感慨一声,“李淳风好快,不过哥哥早有提醒,这道士要干大事,我须好好准备准备,日后也有从旁襄助之功。”

    为李淳风队伍准备物资之余,程处弼又派人把此事告知且末城的华润号管事,当夜就有三十只飞鸽前往敦煌。

    远在汉阳的张德收到消息后,和萧姝说起了李淳风的行程,萧二娘子好奇问道:“且末乃是旧时西域邦国,此去只怕有千里之遥。”

    “千里?呵,七八千里路啊娘子。”

    “吔!恁般远!”

    “不行万里路,何来万户侯?”

    老张笑了笑,转动桌子上的摇柄,然后就有咔咔咔咔的声音发出,不多时,就有一碗冰沙做了出来。

    没错,老张给这几个小娘做了一台手动刨冰机。

    加了蜂蜜和果干,口感还是相当不错的,用和公羊隔离开来的产后母羊之奶,没有腥膻味的羊奶比牛奶的还要入口。

    “师尊还要封侯?”

    “死了肯定能封侯,他这一去,依托大唐军力,较之老子化胡传说,还要更胜一筹。”

    崔珏也吃了一口,眼睛一亮,显然很和她的心思。

    此刻闲聊,她也是颇有智慧,便道:“灭其国,绝其祀,方不至降而复叛。”

    “明月说的有理,只是光如此,也不过是两汉之功。化西域为中国,而非夷狄胡虏之域,使中国之人愿为此地守土,则为成功。”

    强汉控制西域三百年,但对中原的士大夫来说,那地方丢了不可惜,反正老子也不去那里地里刨食;对广大黔首而言,那地方离老家七八千里,关老子鸟事;对天子来说,匈奴都特么亡了,这破烂地方还有啥战略价值?

    经营西域,一向是亏本生意,当然这个亏本,是指朝廷,是指国家。

    对那些丝路上行走的商人们来说,和平的西域太爽了,一本万利。

    原始的民族主义,到“华夷之辨”就算是到顶了,再发展也没有可能,社会的资源堆不出那么多脱产人口去受教育,然后去产生更进一步的民族主义。

    李淳风是投石问路,只是和班超、张骞不同的是,唐军已经有了不需要搏命的底气。社会资源调动的效率,在飞凫箭想要造多少就能造多少的那一刻起,苍穹之下无敌手。

    “此间事业,着实千古留名。”

    崔珏脑海中,顿时想象着一个不惧万里黄沙的道人,追星赶月仗剑除魔,横扫西域一众妖魔鬼怪,于是称宗道祖,乃成一代陆地神仙。

    只这念想,她便是觉得有趣,比那等传奇还要动魄。

    她在那里琢磨着故事,张德却突然问道:“对了,这几日要办个学报,吴王和李楚子都有参与。这学报我是不看好,早晚沦为矫揉造作的深闺废纸。不过眼下草创,正要取些新奇事物,明月你素精诗书棋画,倒是可以做个女编修。”

    “抛头露面哗众取众,我才不愿。”

    瞪了一眼张德,刹那风情惹的老张心痒痒,于是起身将她搂住,轻声道,“你个傻女子,怎地不想个诨号?你看我,人称‘赛尉迟’、‘小张飞’、‘及时雨’、‘呼保义’、‘玉麒麟’……你怎地不能取个‘女诸葛’、‘雌谢玄’?”

    “呸!你才‘雌谢玄’!”

    不过老张这建议,倒是让她意动,有张德在,谁能知道她的本色?倒是不怕外人晓得自己的跟脚。

    “若是诗赋之类,总计是要争个长短,我方才有个思量,兄长同我参谋?”

    “说的甚么话,但有差遣,莫敢不从。你我‘管鲍之交’,不分彼此。”

    一旁萧姝一头雾水:“崔姐姐怎么和张郎是‘管鲍之交’?”

    老张嘿嘿一笑,在她耳边低语一会儿,只让萧二娘子面红耳赤,几欲滴水,半晌才偷瞄着张德:“呸。”

第八十三章 甜

    叮、叮、叮……

    伴随着驼铃的传播,大漠中听到的人都知道,这些驼铃,是唐人的驼队路过。每一支驼队,都会有奇特的旗帜招展,它们代表着驼队中敢战之士的出处。

    “整队——”

    哗!

    齐整的披甲骑士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马枪,为首猛士更是黑马黑衣黑槊,面具之下,只露出一双铜铃眼。

    叮、叮、叮……

    驼铃近了,骑士们注目行礼,这驼队的中央,马车上下来一个道人,手握拂尘仙风道骨。

    “李真人,请!”

    “好一个沙州程三郎,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李淳风一看是程处弼,眼睛一亮,竟是赞叹一声,给程处弼行了一礼。

    “下马!”

    左手成拳,猛地向下,一众披甲骑士一看手势,整齐地翻身下马,震的那些且末土著目瞪口呆。更有黄头突厥人脸皮不自主地抽了一下,这等纪律,闻所未闻。

    “程三郎,此来道士我也备了一些薄礼,待驼队休整,你差人前来运走。”

    “是甚么?”

    “张操之让道士我捎带给你的。”李淳风笑了笑,“也罢,就算在道士我头上,是我劳军且末,如何?”

    程处弼一听,顿时大喜:“哈哈,我家哥哥不曾忘了我!”

    二人说的并非是洛下音,而是关中话,有些通晓中国之语的胡人,一时间竟然没听懂。好半晌,有几个党项人收了几枚银元,这才小声地和打听的胡人解释刚才李淳风和程处弼的话。

    “这个魔鬼竟然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兄长?”

    “他已经这么残酷,难道他的兄长是魔王吗?”

    “伏阇信这个无能之辈,他毁了我们于阗人……”

    胡人们在那里窃窃私语,不过程处弼却不以为意,扫了一眼,冷哼一声,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李淳风同行几步,程处弼突然道:“真人,听闻你此行要去勃律,倘使到了娑夷水,还望帮忙打听一下乌仗那、健陀罗、箇失蜜的消息。”

    “此乃北天竺以北三国?”

    “正是,吐火罗至此,多是杂胡;勃律以南,却是大月氏旧地,有神骏之种。去年作战,得二十匹宝马,侯尚书将宝马运至敦煌,竟是一匹未瘦。较之青海骢,强之甚多。陛下特赐‘龙种马’,如今马场就在河套。”

    “是要寻得三国‘龙种马’的马场所在?”

    “正是。”

    程处弼目光森然,狞笑道,“去年玄奘法师派遣门徒穿越勃律抵达于阗,没曾想,竟然被人劫杀。这笔账,早晚是要算的!”

    西域的风险,充满着不确定,这里的道德秩序并不完善。想要用成熟的中原文明来揣摩混乱的西域,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事情。

    若非在安北都护府做了几年苦力,程处弼兴许来到此地,会相当的天真。但此时此刻,他原本懂却不会说的道理,却从之前出使西域的长孙冲口中得到了结论。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李淳风应下了程处弼的托付,此行西域,他所图甚大。宝马、金珠、玉石等名产,都是细枝末节的事情。

    安顿好了驼队,很快发生了一件事情。

    “太尉!太尉!这是什么?我拿这颗珠子跟太尉换!”

    诃达罗支来的商人和天竺高种姓不一样,他们虽然也有类杂胡,可黑发黑瞳宽额仿佛羌人。这些商人从来都是自称月氏之后,喜欢说月氏和汉朝的融洽关系,在且末城内算是相当有灵活性的商人。

    因为相貌和自称的“祖先”缘故,这些商人在且末城和驻军关系还可以,偶有交易,往往唐军更喜欢从他们这里消费,或者发卖一些个人的战利品。

    “这……”一头雾水的唐军士兵也是不懂,转头看着火长。

    火长是个河套人,皱着眉头道:“俺在漠北,倒是见过相仿的物事,不过那都是鱼肉之类,却没见过这等的。”

    这是一个罐头,开罐之后,里面竟然有糖水,糖水里面有果肉。主要是桃肉,杂之樱桃一类,还有枇杷。

    “火长,这不会是剥了皮的枇杷吧?”

    吞了一口口水,士兵有些好奇地问火长。

    “俺也不知啊,瞧着像。”摸了摸脑袋,年长的火长咂咂嘴,“这东西是‘黄冠子’真人劳军的,想来……想来是能吃的吧。”

    “火长,要不俺来尝尝?”

    “去去去,由得你?俺试试这桃肉真假!”

    捻起一块桃肉,塞到嘴里,只觉得汁水横流,更是甜到了心坎里,比那蒲桃城的一串串葡萄还要甜。

    咕噜……

    一火的大兵都是咽着口水,年轻一些连忙问道:“火长,咋?”

    “咕……”火长吞下去好久,才瞪圆了眼珠子,“甜。入娘的甜!”

    安静了好一会儿。

    “入娘的,人人都有,抢甚!抢甚!”

    “枇杷!真是枇杷!”

    “呸!还有个酸味的,这是甚个东西?!”

    “败家的畜生,这是青瓜!滚一边去!”

    只这片刻,胡人都是围观着唐军大兵在那里争食,陡然有些错愕,毕竟,从未见过唐军有这等丑态。

    “这里有多少?”

    “都是!这一批驼队带的都是这种罐头。听说凉州又来了一批,要在甘州集合,再来沙州。”

    “吔!有这物事,俺在且末呆一辈子都成!”

    “梁火长拿自己的罐头换了一块墨玉,啐,这杂胡真是蠢。”

    “他们不是蠢,甜的罐头拿去突厥人那里,随便一个吐屯,都能换你一块金子!那些肥成猪的吐屯,留着金子又不是吃,反倒是这罐头稀罕。”

    “不是说又要送来一批吗?有甚稀罕?”

    “蠢!只这物事,怕是在长安都不好制。听‘黄冠子’真人说,此物能放数十天,你家甜瓜放十日,烂成甚么?再说,‘凯旋白糖’只得榷场交易,西北本就量少,有这甜罐头,不是等同白糖?你想想,白糖甚么价钱?”

    “那这‘黄冠子’真人可真厉害。”

    “神仙人物,比不得。”

    且末城十天之内,云集大量知道消息的胡商,一时间,竟然让“黄冠子”真人的队伍,变得分外瞩目起来。

第八十四章 女郎不凡

    江湖传言,出身不好的吴王李恪干涉了著名的崔氏家族一个女郎的婚姻。整件事情跟某条江南土狗,仿佛是一点都不搭界。

    最重要的是,那条江南土狗晚上念“举头望明月”之后,第二天天亮,念的就是“奈何明月照沟渠”。总之,梁丰县男张操之,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吴王李恪的笼络。这让吴王府长史权万纪也感慨万千:彼时长安幼女狂魔,为时人所怨,今日得见,方知三人成虎典故诚不欺人。

    一切,都好像和老张没有关系。

    “嘻,那吴王真是个呆子,竟是背了这么个黑锅。”

    萧二娘子知道来龙去脉,吃老张的口水多了,背黑锅这个词也用的非常纯熟。

    “也是省了不少事情,到时崔氏有甚动作,只管去寻皇帝告状,到时候下旨责难的,也是吴王。”

    笑了笑,张德也觉得无巧不成书,“吴王年轻了些,皇帝还能打他不成?顶多是责难一下,便是就此揭过。说来,还要谢谢皇帝呢。”

    “呸,谢他作甚,若不是他要寻甚美人充实后宫,何来这般多的麻烦事。”

    “哎呀,怪不得皇帝,怪不得。”

    老张摆摆手,然后倒了一些精油在手上,缓缓地给萧姝的娇嫩背脊抹上一层,接着手法娴熟地给萧姝做了个按摩。

    “怎不怪皇帝?”

    “充实后宫一事,乃是皇后所为。后来罢辍,也是皇后一言而决,此事,皇帝是干涉不得的。”

    “咦?张郎你怎知这般清楚?”

    “因为此事与我也有些干系。”

    “同你怎有干系?难不成皇后选你入宫伺候皇帝?”

    “……”

    啪!狠狠地在萧二娘子的翘臀上拍了一巴掌,“莫要咒我!”

    “快些说嘛,怎又攀扯了张郎?”

    原本还有些娇蛮的萧氏女郎,一巴掌拍下,竟是粉面桃花媚眼如丝,显然是颇为享受,着实让张德叹为观止。

    “你有所不知,此事事关皇后职权。当时皇后手头无甚钱财,内府也空空如也,皇帝也不能随意拨给她甚么。这光景,若要稳固后宫权威,自然是要母仪天下贤良淑德,充实后宫,乃手段罢了。只是没曾想,那时我和太子有些交情……”

    说到这里,老张突然想起了一些记忆,竟是有些出神。李承乾那暖男,当真不适合做储君,他投错了胎啊。

    感慨之余,却听萧姝呻吟了一声,又略带气喘道:“张郎和太子……和太子有甚交情?难不成时人所言为真?太子好龙……”

    啪!

    “恁多胡话!”

    老张又给这萧二娘子一巴掌,这才有些回味道,“冰糖,也就是‘太子糖’,名义上是东宫专卖,实际上账目都在皇后手里。那年一次交予皇后所得,有三四万贯。”

    “这么多?!”

    头一次听到这种秘辛,萧姝简直不敢相信,这里面水居然这么深。更是没有想到,张德和长孙皇后还有太子,竟然还有这般交易。

    “关中白糖专卖之权,更是为内府所吞,凡洛阳获利,也尽数落入皇帝之手。皇后手段是不可小觑的,千万不要以为她只有‘贤后’之名。”

    言罢,张德接着道,“盖因如此获利,皇后才不需选女入宫这等手段。钱是英雄胆啊姝娘,皇后乃是女英雄,有钱在手,权威自盛。”

    听到这里,萧姝嘟囔了一声:“就是苦了郑娘子,更苦了阿姊和我,还有崔姐姐。原本是要入宫的……”

    “怎么?你想入宫?”

    “呸,你才想入宫。”萧姝一副后怕的样子,“不说后宫争艳,只说这皇后手段,后宫何堪为敌手?不外是伏低做小,平白委屈了自己。”

    “到我这里就不委屈了?”

    老张笑着问道。

    “那是自然。”

    见她答的毫不犹豫,张德也是愕然,给她揉捏了一会儿,慨然一叹:“倒是我自觉亏待了你,反不如姝娘潇洒。”

    “如我这般畅快,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能观南山竹,能赏北海雪,还不好么?天下间又不是个个女子都如琅琊公主,这功业,终究还是男人的。纵使崔姐姐,偏她胸腹之间有高才,那又如何?是能效仿管仲乐毅,还是能比房谋杜断?便是想要找个能说贴心之语的夫君,也要看老天是否垂怜。”

    说的自然而然,反倒是让老张有些不适,他终究还是和这唐朝人有些区别。本想说一句“谁说女子不如男”,可一想到这原本应该是激励之语,这光景说出来,反倒是有了嘲弄之嫌。

    “不拘是妻凭夫贵还是母凭子贵,如我等家世,如张郎势力,千贯万贯家资,也是一生过罢。倘我为张郎生一男半女,不消多言,谁敢说我所出为野合之后?市井那些聒噪,一辈子都攀扯不到似我这等女子身上。”

    也不知道算是骄傲还是可怜,老张听的越发郁闷,好一会儿,才闷闷道:“若我死后,或百年或二百年,终要让女子不止于此。天生男**阳,岂有一家独大的道理。”

    “张郎这般话,偏是我和崔姐姐最爱哩……嘶,阿郎手上轻些,轻些,这般怕是受不得,只觉蚁咬虫噬……”

    “我不曾用手啊。”

    ……

    临到午膳,老张神清气爽地办完工,等着吃午饭。萧姝经过一番按摩后,在后院纳凉消暑。见张德得空,崔珏带着饭食过来,又拿了一些纸张。

    “怎么过来了?不是去三娘子那里逗弄孩子么?”

    “我有个事情要来问问,还拿捏不准,想要看看兄长指点。”

    “是学报的事么?这汉阳学社的学报,出了几期,倒也有人议论,怎么,明月你要发些诗赋上去?”

    “若是诗赋,便不来寻兄长。前几日我说要写个文字,兄长以为是诗赋?”

    “不是诗赋,那是甚么?”

    “我在徐州偷过闲散书典,南朝传奇最是让我新奇。之前听说‘黄冠子’真人的故事,便琢磨了一个传奇,说的是道士降妖除魔的……”

    “……”

    妞,我这是学报,不是XX中文网啊。

    “怎么,不妥么?”

    “不是不妥,只是没想到,明月竟有这等奇思。”

    老张说罢,接过崔珏递来的草稿,然后问道,“这苦聊生,是和典故?”

    “苦不聊生,自经于道树。我取三字,以为字号,兄长看如何?”

    “倒是不错,若是别人看了你的传奇,只怕还以为是个平康坊的选人。”

    有了笔名,就差个故事标题或者书名了。

    “可为故事取个名?”

    “这倒是不曾,便是想着故事,倒是忘了此事。”

    崔珏想了想,便道,“我自号‘苦聊生’,这传奇也是闲来作得,便是个消遣之所,不如就叫《聊斋》吧。”

    “好!非常好!”

    老张面不改色地赞叹。

第八十五章 贞观十年跳蚤

    关于《聊斋》,老张玩了猫腻,曹宪主持的汉阳学社,多是雅言,算是精英特供。然而在临漳山的工农子弟分社,老张直接就是大白话,反正现在纸张便宜,这些人的上升通道又很难介入朝廷,那用文言文有个卵用,大差不差看得懂“孔子见两小儿便日”是啥意思就行了。

    于是汉阳城微妙地出现了一个变化,那就是闺中呆妇们看的如痴如醉,没想到卖凉茶的老妇人也能念道一个“李天师三打白骨精”,硬要说分个高低,当然都不如李天师年轻时候对退婚的亲家怒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工科狗的恶趣味,在他成为一地主官后,终于可以潇洒地操作。当然本质上其实就是瞎鸡扒操作,反正上头还顶了个吴王。效果和顶了球差不多。

    编排“黄冠子”真人是个伟大的事业,贞观年的传奇充满着荒诞和讽刺,和一千多年后在桌子上刻了个早字少年杂文,其实异曲同工。

    美中不足的是,不能大张旗鼓地宣扬,只能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嚯!李淳风当真了得。”

    这一日,李德胜去汊川收拾汉水大堤,河工的工资结了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汉阳城渡假,没办法,太热了。热的受不了,为这老李几乎天天洗冷水澡。冷水澡还得是烧过凉了的,这还是没办法,因为老张拿了胡克式显微镜给他用。

    在工部水部司衙署,老张拿了李淳风的消息给老李看,一瞧最近的情况,老李顿时击节赞叹,“入娘的,让这道士生发了。”

    原来,李淳风到了勃律,一言不合就掏出半个驼队的罐头。勃律人当时就表示:天朝,大大的;勃律,小小的;我们,忠心也是大大的……

    “黄冠子”真人顿时大喜,然后跟勃律人说:哟西,皇军重重有赏。

    羊同王,也就是象雄王李迷夏一听说上国神仙在此布道,顿时派人跑去勃律,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们羊同乃是羌塘之后,听闻和三皇五帝也是亲戚来着,李神仙你啥时候来我们这里串门啊。

    至于跑去拜见李淳风的象雄使者,来的时候有二百,回去就五个。一百多号汉子留下的原因就一个——罐头。

    李道长也是厉害,他明明就是过去交易罐头的,却把此事宣扬成了“太昊天子垂怜”,于是乎有不明真相的外围小贵族跑来打秋风时问道:敢问道长,这太昊天子怎么拜?比之佛陀如何?

    作为一个神仙,李道长没解释那么多,只是塞了一个桃肉的罐头给他,并且再三强调:三个月内必须吃掉,不然会坏。

    一系列操作让老张叹为观止,心说这道士不去做营销经理可惜了。

    “操之,这道士怕不是要祸乱外邦朝纲?”

    “想要祸乱,也得有手段才是。李道长法力高强,三个月后,定见分晓。”

    “废话,你给我五万贯罐头,我也有五万贯的法力,比他还高强!”

    “那要不你也去做个教主?”

    “我前脚走后脚我家大人就去长安请罪?”

    “是了么,此事你我做不得,李淳风最适合。”

    “京中老道甚多,怎地就瞧上了他?”

    “他落难在武氏女手里,事出有因,横竖都是个道士,不如挑个好使的。”

    “你啊……”

    老李感慨万千,“大大地坏。”

    张德嘴角一抽,心说老子这也是给广大西域底层人民送温暖,省得没事干就被头人蛊惑的出去拦路抢劫,再家里修炼等来世多好啊。

    二人正闲扯者,却见有个阴阳人死太监造访,是李恪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是关于水中有四万八千毛虫这事儿,得好好地谈谈。

    无它,李恪除了善弓马之外,还善书画,动手能力不错。于是他逮了一只跳蚤,把跳蚤的腿毛都画了出来,画出来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特么都是什么鬼?!原来那些小虫子长这么恐怖!为什么它们的眼睛是这样的宛如深渊!为什么它们的嘴这样的邪恶!为什么和老师们说的不一样!

    于是,有了阴影的李恪就觉得,这事儿不能自己一个人恶心,于是他把画好的跳蚤送到了长安,送到了他爸爸的手头,并且再三强调:爸爸,这就是跳蚤的真面目!超恐怖!

    李董一看,你画了个魔兽,就说是跳蚤,你他妈逗我?

    然后也没求证,直接派了个阴阳人死太监去斥责了一下,说你作为都督安陆的亲王,别老是不务正业玩物丧志,你要知耻啊知耻!

    李恪特委屈,当下就觉得爸爸偏心爸爸不爱我了。不过他叫李恪不叫李爱丽,于是心一横,非常不服气地又写了一个条子给李董:我有证据!人证物证都有!

    长安回了信:人证是谁?物证在哪儿?

    这年头,长安达官贵人都知道,组成世界的叫气,至于气什么模样,不知道。至于这个气有啥用?嗯,天子之气、帝王之气、龙阳之气、王八之气……差不多一个意思。

    李恪一看长安回复没有什么偏见和侮辱,于是大喜,连忙嘻嘻一笑回复道:长史张德素知奇巧,又精物理,臣所得显微小之镜,亦长史所制,陛下可令其释之。

    虽然老张知道李恪这个“闲王”地位相当的尴尬,但没想到他卖队友和卖菊花一样的爽快。

    不过当下的情况,是老张需要的。

    胡克式显微镜的重点在于,它的确能看到肉眼看不到的小虫子。而达官贵人们很想知道,这些小虫子,到底有什么功能……比如说像跳蚤,达官贵人们目前还没想到它的优点。

    那么问题来了,李恪这个逗逼王说了,他还看到了别的小虫子。

    别的小虫子,会不会和跳蚤一样,也是没有任何的优点?

    至于李恪画的那张“贞观十年跳蚤图”,目前已经被收入内府保留,李董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关于怎么让那些看他不服的贵族们彻底跪舔的机会。(83中文网 )</div>

第八十六章 刺蛇和飞龙

    事情起了波澜,李恪这个扔到安陆放生的吴王,一时间竟成了风云人物。连平康坊的那些穷酸措大,也是啧啧称奇。

    有个本地选人见了都知崔莺莺后,十分装逼地炫耀:“吴王得显微小之镜,窥跳蛋之全貌……”

    崔莺莺粉面桃,笑着问道:“敢问郎君,跳蛋是何物?”

    “这个……”

    和平康坊的逗逼们一样,魏王李泰也是抓耳挠腮,得了小弟们的鼓噪,便去拜见了太极宫的主人:“耶耶,这汉阳跳蛋是个甚么物事?缘何收图于内府?”

    “跳蛋?”

    李董一脸懵逼,那是啥玩意儿?朕不知道啊。

    “啊?!”

    李泰歪着脑袋,眨眨眼。

    “啊?!”

    李董也歪着脑袋,也眨了眨眼。

    画风在长安转了一圈,就发生了变化,于是“出口转内销”后,连汉阳人民群众都知道,吴王李恪显了一副“跳蛋图”,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准备带着关门弟子出《音训初本》一修版的曹老爷子,也是专门跑到李恪那里看了看新出的“跳蛋图”。当时他没戴眼镜,看图的时候离的有点远,于是离开的时候,关门弟子李善问他:“先生,那跳蛋是何模样?”

    “恐怖,犹如恶鬼魔兽……”

    几岁大的李善下定了决心:我有过目不忘之能,还是不要看的好。

    夏日炎炎,老张在家里吃冰,就见萧二娘子拎着裙摆,赤足踩着地板进来,兴奋地嚷嚷道:“张郎,你可有跳蛋?快些给我看看!”

    “咳咳,咳咳咳咳咳……”

    萧二娘子容失色,赶紧给老张抚背拍胸,好半会儿,老张庆幸自己没被呛死,然后斜着眼睛看着萧姝:“姝娘,这物事没有电也是无用啊……不是,你从何处听来此物的?”

    “今日车氏寻了闺蜜,我和崔姐姐一同去的,说此物甚是凶恶恐怖,乃吴王进献皇帝以警天下之物。”

    “哈?”

    老张顿时不信,连忙道:“何曾有此事?”

    “曹夫子家女眷都这么说,说是曹大夫亲眼所见。”

    妈的那老头都快一百岁了,老眼昏是很正常的好不好?

    于是老张沉着冷静地思索了一番,嘴角一抽:“你们说的……不会是跳蚤吧?”

    “诶?”

    “……”

    在老张跟萧姝详细讲解跳蚤和跳蛋的不同之处时,长安城的某个禁区内,吃冰的大臣们先是扯了一波“腐草化萤”之类的废话,又说“恐令佛门自持教法”,接着又说“此前人未曾闻也,须慎之又慎”。

    总之一句话,跳蚤它长这个模样虽然很恐怖,可水里面有“四万八千毛虫”,很有可能会被佛门的秃驴们利用,让他们到处宣扬这是佛门的教法独到。

    毕竟,老板你们李家,尊的可是李耳啊。

    一只跳蚤,它居然就涉及到了精神文明建设,实在是让老张万万没想到。

    当然李董这时候跟便秘一样,表情相当难看。这事儿要是嫡亲儿子弄出来的,哪怕是太子弄出来的,都好说,可特么的是李恪……江南子不得好死!

    诅咒张德生儿子没马眼的同时,李董看着一脸沉思的马周:“宾王有何想法?”

    这是个重臣吃冰会,马周手里攥着一只勺子,勺子里还有新制的冰激凌。上面还放着新鲜的蜜渍葡萄,看上去就很诱人。

    马周没注意是皇帝在问他,反而是带着一点点疑惑,自顾自道:“水虿为,孑孓为蚊,兔啮为。物之所为,出于不意,弗知者惊,知者不怪。汉时已有此等见地,今人焉能不如古人?”

    “此出何典?”

    “《淮南子》卷十七说林训篇。”

    “宾王博闻广记,乃博才也。”

    这时候马周回过了神,惊觉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马上保持了镇定,冲皇帝那里拱了拱手,倒是没有露出破绽。

    不过他这句话,倒是让其他的重臣来了精神。

    杜天王首先发话:“中书舍人所言极是,时人无知,则以为奇怪,不过是未曾钻研,随心揣度罢了。倘使细究,亦只马驴可得骡,骡则不可再生。吴王以显微小之镜,窥跳蚤全貌,不过是去假求真,而得真知。”

    “如是当嘉勉吴王恪?”

    听到杜天王的话,李董有些不情愿地问道。

    “陛下,跳蚤为何物?世人皆知为害,若窥跳蚤全貌,则可试周全之法以治之。术业有专攻,有司若有治此害之法,一一试验,再辅之以显微小之镜验收,乃成善举,亦成善政。”

    作为老伙计,房天王也连连点头:“若是得成,‘扪虱而谈’可绝矣。”

    对王猛的定位,这年头,负面大于正面。不过“扪虱而谈”,绝对是士大夫们最喜欢的套路,爽文里面的军师装逼流,绝对是挠到了痒处。

    南北朝以来的寒门子弟,琢磨的就是自己才高八斗,然后找个“明主”,于是装逼钓鱼作姜太公状,接着就是大杀四方百战百胜一统天下名留青史……

    对大一统的皇帝来说,你们谁要是敢“扪虱而谈”,那就死去跟王猛讨论一下先进的扪虱经验吧。

    “李恪进献了一台显微小之镜,太医署这几日也看了一些东西。”

    冲内侍点点头,很快就有画稿送了过来,每张画都不尽相同,不过看得出来都是同一个物种。

    如果老张在这里的话,立刻就会叫出来,这特么是“刺蛇”啊。

    鬼知道太医署的人画画手法怎么会这样……

    “陛下,这又是何物?有类魔兽?”

    李董瞟了一眼画面上的“刺蛇”,叹了口气:“孑孓。”

    蚊子幼虫就这尿性,他有什么办法,天知道蚊子幼虫是长这样子的。在水里的时候,看着和小蚯蚓小毛毛虫差不多啊,怎么放大了就这么狰狞?

    然后又派发了新的图,群臣冰激凌顿时就没了胃口。

    “陛下,这又是甚?”

    “豹纹蚊。”

    斑蚊肉眼看去,跟穿了虎皮裙似的,可一旦放大,老张看了就只想说一句:飞龙骑脸怎么输!

    没错,斑蚊放大了就跟“飞龙”似的,比“刺蛇”更凶残。(83中文网 )</div>

第八十七章 歪打正着

    虽然不知道贞观君臣有没有密集恐惧症,反正老张也弄不来负子蟾或者其它什么奇形怪状的蟾蜍。

    在浪费了吃冰会的一堆冰激凌后,老董事长李渊玩了一个令人想不到的事情,为此他让人知会了一下当皇帝的儿子,接着禁苑内侍就去汉阳问张德:为啥那玩意儿在显微小之镜下,仿佛和蝌蚪类似?

    当时老张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他只想说一句:太上皇,您是会玩的。

    后来萧二娘子知道了这件事情,她就有点不敢去河边玩耍,偶尔还会脸色一变。有蝌蚪恐惧症……

    老张跟她解释,蝌蚪没那功能,但萧二娘子表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小心点好。

    兴许是天气太热,兴许是蝌蚪恐惧症,总之,萧二娘子现在不愿意出去走动,更不愿去看看云梦泽或者别的什么湖泊沼泽。

    景色虽美,怕怀孕啊。万一生了一只蛤蟆怎么办?

    张德不由得感慨万千:性教育知识普及工作,任重道远啊。

    因胡克式显微镜是张德赠送给吴王李恪的,而李恪将它的功能进行了开发并且进献给了朝廷。于是根据万有引力定律,皇帝钦定这个胡克式显微镜叫“吴王显微镜”,建成吴王镜或者显微镜。

    又因为观测小虫子小蝌蚪需要一定的手绘能力,炭笔素描这个原本在大河工坊的逗逼事业,被正式摆上了台面。

    素描,它不是作为绘画技能之一进行教学和推广的。因为根据阿基米德原理,钦定它是“格物”之技,而非艺术工作者的基本能力。

    但很快广大技术工作者及艺术工作者就发现,这素描,有点问题啊。

    于是,引入了“结构”这个概念,但这个概念却又根据梅涅劳斯定理,钦定它是营造法式之常规。

    总之,老张原本想要看到的东西,以一种非常奇葩的行事,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这特么也行?老子当年把它当作绘画技能,简直是傻叉行径啊。”

    感慨万千的张操之顿时响应国家号召,表示立刻在沔州开办素描培训班,同时捎带着发卖“吴王镜”。

    虽然很多时候吴王李恪这张脸还不如厕纸来得值钱,可到底也是亲王,而且还是在贞观十年露脸的亲王,那么免不了想要“奇货可居”的牲口跑来投资。

    李恪跟老张吐槽说他们是“捧臭脚”,但老张没有发表看法。因为他从杜如晦那里得到一个消息,魏征这个大唐第一喷子,居然找过快要嗝屁的温彦博?貌似还在那里玩了一句大家来找茬,找的就是他梁丰县男张操之的茬。

    长安的狗都知道李恪没希望成为皇位继承人,除非长孙皇后和她的儿子们一夜之间死光,然后长孙氏被流星雨砸死,接着元谋功臣因为瘟疫死个七七八八,最后突厥契丹余孽卷土重来,直接杀到黄河北岸……

    有了这些条件,吴王李恪,就可以在关中士族的拥护下,顺利登基。

    但没有这些条件,李恪表示自己也就是跟食铁兽玩玩相扑罢了。

    “吴王镜”的销路并不广,能消费得起显微镜的,无非就是朝廷、皇家、世家、勋贵、商人、僧侣……而这光景真正急切地要购买的,正是那些一个庙能挤出几百两上千两白银的秃头庙。

    吃冰会上定下了“实事求是”的基调,这个基调是皇帝定的,它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在事实面前,你的嘴炮都是虚妄,唯有官方指定认证的显微镜才是唯一。在铁证如山面前,世家们的“猜测”,比如把疫病攀扯到君王“失德”上面,就是扯淡。

    皇帝掌握了“真理”,那么就掌握了“解释权”。

    事情当然有利有弊,“天命”这玩意儿,仿佛一夜之间,也颇有一些玄幻色彩,和汉阳流传的“李真人三戏白牡丹”差不多一个意思。

    知道吃冰会讨论结果的重臣们,这一次没有秃噜出去实情。因为这一次要是走漏风声,搞不好李董要发飙。

    在光头们了重金采购到了显微镜之后,很快就开始鼓吹“四万八千毛虫”这事儿,一时间,佛门声势冲天。

    连老张都觉得,光头们不仅秃了,而且强了。

    善男信女们热情地资助长老们来开光,主要是形形色色的长老们说了,那水中的毛虫,你要是不开光,那可能会导致不孕不育,也可能导致拉肚子腹泻,还有可能生儿子没马眼……

    开光的大师们活跃在田间地头,活跃在房间炕头,秉承出家人慈悲为怀,偶尔帮心地善良的信佛群众管理一下照顾不过来的田产地租。

    光头当中有人看不过去,就说这不是我们出家人应该做的事情,我们出家人应该持戒修……

    砰!

    这样的光头,立刻被他的同行一招“超级无敌我爱你”打到吐肝,然后官方指定认证的主持方丈换了人。

    事情的变化,让老张成了围观群众。有流窜到沔州的光头们想要来长史府开光,老张一瞧:卧槽,老子府上的美娇娘都是老子亲自耕耘,你们这帮秃驴胆大包天,竟敢觊觎!

    二话没说,高举大唐帝国主义大旗,沔州长史张德效仿西门豹,把光头们逮了起来,一个“蛊惑乡野,阴谋作乱”的合法帽子给光头们戴上。

    接着,这群流窜到沔州的数百光头团伙,被流放沙州。因为老张和前上司工部尚书段纶关系不错,段纶就在尚书级会议上帮忙撺掇了两句。又因为老张的一个师兄曾经是大理寺卿,而且还是第一个状元,于是最高检有人的好处就是办事利落,别说你一个非法聚众的疑似“邪教”团伙,就算是有靠山公安厅长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老张这个动作,让李董吃饭吃到半只苍蝇一样,相当的恶心。

    原本按照李董的计划,这开第一枪打第一炮的人,必须是忠心耿耿的鹰犬爪牙,万万没想到的是,沔州那条江南土狗,居然胡乱开车。

    于是李董捏着鼻子,给沔州长史张德,下达了一条非常含蓄的嘉奖令。(83中文网 )</div>

第八十八章 再来一罐

    剿灭邪教团体一向是非常优异的政绩,而老张和别人不一样,邪教的显微镜还得问他买。于是老张一边把不信邪的光头们送往西域,一边卖给信邪的光头们显微镜。这种精神分裂的做法,让隔壁蕲州的道信法师觉得老张是不是在钓鱼执法,感觉有点惊悚。

    于是禅宗四祖就派了将来的禅宗五祖,三十六岁的弘忍法师过来打听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老张没废话,直接对弘忍道:“陛下欲抑佛扬道。”

    为什么啊?!

    禅宗五祖当时就懵逼了,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你这不按套路来啊。

    老张继续没废话,很残酷地告诉弘忍:“谁叫山东士族,多爱谈玄论禅呢。”

    “……”

    弘忍就浑身难受,他浑身是理,满肚辩才,就算练了九梵神印,就算达摩祖师留了八部龙神火的余劲,碰到李董十分装逼的一句“不差”,百年根基毁于一旦来不及反抗啊。

    是啊,谁叫山东士族多爱谈玄论禅呢?

    豪门精英修道不假,但外围势力却披了太多佛门的马甲。就以三十六岁弘忍法师的老师道信法师为例,道信是永宁县人,然后……他爸爸是首任永宁县令。

    如果司马道信是寒门杂流,那么肯定不会像他一样四岁跑去竹影佛寺发蒙读书,更不存在年读书十余卷。在老张批发宣纸之前,卢照邻也很难有那资源年读十数卷,更不要说什么积学孔孟老庄。

    为啥曹宪一看李善就失去了冷静?九十几岁要发癫?因为……天才特么的省钱啊,连抄书这事儿都省了。

    道信禅师尚且如此,更何况别的假冒伪劣光头?

    南北朝的佛门遗留问题,总归是要解决的,李董以前不介意,那是人口和土地的比例实在是有点寒酸。现在开始介意,那是因为人口和土地的比例,在局部富裕地区,发生了改变。

    同时,正好又可以高举“政治正确”大旗,以剿灭“邪教”的正当理由,将那些自以为是的世家外围,斩尽杀绝!

    这事儿一般得有样板工程,然后还会史书记上几笔。但这种人,肯定得是自己人。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组织秋季打猎活动,而没有收到通知的某个江南土鳖,跑到活动区域上来就瞎鸡扒炸了一通鱼……

    江南土狗,那是自己人吗?

    别说李董不信,张公谨都不信。

    讲到底,老张这条江南土狗,跟李董不是一起发家致富,又不是关陇土豪,更不是矬鸟泥腿子。

    甚至很多时候,不明真相的世家群众,还以为梁丰县男张操之,是他们那头的。

    毕竟,陆德明是老师,虞世南是忘年交,曹宪是老哥们……瞧着就让中央领导同志糟心,你们分明就是在搞地方山头主义嘛。

    当然陆圆朗很清楚,他教的这个学生,别说是一头的了,没直接砍死五姓七望已经是人性光辉的闪耀。至于虞世南……为了虞昶这个儿子,捏着鼻子假装看不见有啥问题?反正张德的两个弟弟都在虞昶那里打酱油。而曹宪……半步人瑞全无敌,无所畏惧!

    这就是为什么虽然老张在沔州大开杀戒,把光头们往西域集中营塞的同时,中央只有寥寥数笔嘉奖勉励,却始终没有大张旗鼓。而光头们却看不到里面的深浅,都以为这特么就是江南土狗给狗皇帝表忠心。

    还没上位的三十六岁禅宗五祖回蕲州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忧郁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师解释这事儿。当然,他不知道的是,道信禅师其实心中有数,早几十年前,他就很克制传道之事。

    老法师定计是百年之后的事情,他琢磨的是等着李董死,只有李董死了,光头们不管是持戒修行还是给广大妇女同胞开光,都有了充足的勇气。

    强势期的皇帝,同样对宇宙四大力相当感兴趣。这四大力和工业社会的四大力不一样,这四大力分别是君权、神权、族权、夫权。

    中土和别处不一样,他们的四大力会把前面两个颠倒。而类似李董这样的生物,是绝对不会让“神力”的解释权,扔给僧侣法师们的。

    在中央下达了《关于防范和处理邪教问题的若干决议》之后,老张知道,这事儿没完。

    贞观十年,李董又一次跟世家大族们角力,和上一次不同,这次他把《氏族志》扔到到厕所当作厕所读物。财大气粗的李董,此时此刻,不需要五姓七望来给他装点门面。

    反正崔弘道的闺女也没入宫不是?反正崔弘道这个可怜虫还得应付四大力之一的族权之力对不对?反正眼下有个名叫“西域”的少女,她下面早就泥泞不堪一片湿润,就等着李董率领中原壮汉冲上去轮一遍。

    从胜利走向胜利,是未来百年之内将世家直接干涉君权强弱的根本。

    和中原如火如荼“屠神灭佛”的运动不一样,勃律王阎达问“黄冠子”真人国家长治之术。“唐朝神仙”李淳风笑而不语,送了一只上号的罐头,让勃律王好好尝尝。

    勃律王当时就打开了罐头,发现罐头塞子里面刻着一行小字,上面写道:再来一罐。

    对此,勃律王阎达很是不解,一脸疑惑。“唐朝神仙”李淳风就对他说道:“太昊天子统御三界十方,贫道秉承‘帝诰’,入外邦则贤君而赐之。外邦虽弱,亦寻长治久安之道。君上统御勃律,亦知顽劣之辈,时而反叛时而乖顺,犹若骄子。”

    “还请上国神仙教我。”

    于是李道长又给了他一罐罐头,勃律王阎达歪着脑袋:哈?

    “君上可持‘帝诰’,以赐同心同德之辈,余众执迷不悟,犹如妖魅幽鬼,罚其一世,来世方休。”

    李道长是个有良心的思想工作者,他语重心长地对勃律国主这样说道:对待敌人,要像寒冬一样冷酷,但是,也要给这些执迷不悟之辈,一个“再来一罐”的机会。

    一罐一辈子,没毛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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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