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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 长治久安之法

    举凡勃律、吐蕃及西域诸国,这些次生文明甚至是原始文明的特点,就是无法摆脱神权的桎梏。这和早熟的中原文明,是有些不同的,中原的统治者及统治阶级们,早已度过了需要靠“神力”来恐吓收买被统治阶级的时期。

    礼法、纲常、道德、天命……

    汉末的分崩离析,至司马晋的自嗨自爆,这是一个有可能经历罗马式分裂崩溃的关键时期。然而因为陕西胖子的“统一哈”光荣传统,及“圣人可汗”杨坚的超绝政治外交智慧,中原混乱中带着上升,略显蹒跚地跨过了一个门槛。

    当“屠神灭佛”成为一个固定套路时,神权相当的尴尬。

    于是天竺的佛教和汉传佛教……根本就是两个画风,硬要说汉传佛教也是佛教,大概也就是因为叫佛教,内核都是汉化的。僧侣们的待遇,往往没办法超然到和天竺或者其它什么佛国一样。

    “小王不求千秋万代,只望上国神仙解惑,以期惠泽子孙数代,足慰矣。”

    勃律王阎达十分谦卑地跟李淳风求教,这阵子,李道长显露神通,只说何日何时何地有甚白日惊雷。勃律贵族皆不以为意,岂料众目睽睽之下,白日惊雷,将那孽多城外娑夷水大堤炸了个豁口出来。

    别说勃律王及贵族惊骇,连李道长都是嘴角抽搐,他哪里知道华润号那帮变态,竟然还有这样的能耐。

    平地一声雷,差点把孽多城给淹了……

    好在娑夷水不算什么大河,本来也是滩涂为多,没什么河堤。那河堤还是为了方便贵族们在河边停靠修的。

    “唐朝神仙”雷法高深,勃律王阎达心想老子还有辣么多的对头,只要李神仙抬抬手,这东征西讨还不是百战百胜?

    然而“黄冠子”真人说了,他这神通,无“太昊天子”旨意,那就是个屁。必须得忠心地给“太昊天子”进献,倘若心诚,自有缘法。

    在勃律诸贵族头人面前饶舌的“唐朝神仙”又添上了一层神秘色彩,罐头道士都这么牛逼了,那他老板得多厉害?

    不过勃律王阎达想的深远,求“唐朝神仙”问“太昊天子”借雷法那效率多低?要是老子自己有本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打铁还需本身硬,勃律王心想,还是得我大勃律国牛逼起来,才有底气。可又一想,自己这国内乱七八糟事情也不少,还有那么多的反对派,糟心啊。就这样的档次,还想长治久安?做梦呢。

    知道了勃律王的想法,李道长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掐指一算,给阎达指了一条明路。

    “君上追随先圣,贫道佩服万分。今有‘太昊天子’之‘帝诰’,若君上心诚,贫道愿为君上分忧。”

    “还请上国神仙教我!”

    李淳风掏出了一张李董的空白圣旨,然后道,“君上持‘太昊天子’所赐之‘帝诰’,则得我大唐庇佑。中原圣天子之伟力,君上拭目以待!”

    不几日,勃律王阎达封“黄冠子”道长为护国**师,代“太昊天子”视察勃律之民情。

    又过几日,勃律护国**师李淳风表示得“太昊天子”旨意,分勃律三十六方法主,拱卫“帝诰”。

    原本阎达作为勃律大王,一听妈的居然敢随便分老子的地盘,你这是想要吞并我大勃律吧?结果仔细一看,哟呵,三十六方“法主”居然都要拱卫“帝诰”?谁是“帝诰”?老子就是“帝诰”!

    换句话来说,阎达当时就领会了李淳风的精神,他勃律国主,乃是“太昊天子”的勃律代言人啊。

    分三十六方“法主”一事,发生了两个极端,一个极端是大家哄抢名额,大贵族和大寺庙都竭力表明自己绝对绝对的忠心耿耿,一定会为大唐帝国主义的精神文明建设添砖加瓦;另外一个极端是大家强烈反对,**于勃律直接统治之外的部族领袖和有些名望很高的僧侣,都表示这是亡国之道。

    这真的是亡国之道吗?

    阎达到底也是做过一国之主的人,他深思熟虑过,有了“唐朝神仙”的这一套,他只要能保证“帝诰”一直是他家,那就完全没问题。三十六方“法主”的控制,远比一堆地方军阀和人渣要容易的多。

    三十六方“法主”之下,又控制着治下之民,此等“治民”原本随时可能被那些地方军头给掳走,但有了这个框框,想要再行权力,得到“太昊天子”旨意的“法主”们也不会答应。

    而为了拉拢中下级官僚、小有产者、商人、军人,“唐朝神仙”根据旨意,赋予了他们高于“治民”的政治经济权力,让他们做“治民”的头领,也就是“治头”。在现行的框架下,勃律国中,非“治头”不可出仕,唯“治头”方可从军……

    但是,“治民”们不属于最低阶层,他们也同样拥有高于“妖魅幽鬼”之人的地位,他们甚至可以在战争中,获得“妖魅幽鬼”之人的人身权。

    那么,谁是“妖魅幽鬼”之人,而谁又来定下这个标准呢?

    “君上,今有信度河旁莫迪部,不尊君上,不敬‘帝诰’,可兴正义之士讨伐。其部之民愚昧,诚乃‘妖魅幽鬼’之民,今世不可超脱,唯有日月劳作赎罪。来世可令尔等为‘治民’,倘使崇敬‘太昊天子’,或可嘉奖彼等为‘治头’、‘法主’。”

    阎达一听,顿时感动:“天子何等宽宏也。”

    七月,勃律有莫迪部轻慢“太昊天子”,勃律王阎达怒,发兵讨之,旋灭而归,获牛羊三万,“鬼民”万余。莫迪部余众,南逃健陀罗、乌仗那,乃绝之。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且末,程处弼本来就琢磨着牛鼻子道士去勃律肯定就是随便搞搞,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道士玩的这么大。

    “都尉,勃律来信。”

    气喘吁吁的旅帅将信笺送上,程处弼展开一看,嘴里的羊肉就掉在了桌子上,他呆若木鸡地拍桌子骂道,“入娘的,李淳风这妖道!”

    鲨鱼禅师说

    一个罐头一张月票,来一罐吧。(83中文网 )</div>

第九十章 演技

    “这他妈是阿三的种姓制度?”

    老张看着信上的内容,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和之前讲的不太一样啊,李淳风临走之前描绘的玩意儿好像是“老子化胡”加强版啊。

    关键问题是,当初“黄冠子”真人说贫道要闭关,你给贫道护法,老张答应了。出关之后就搞了这么个玩意儿?

    道长,我想退票。

    更让老张纠结的是,这牛鼻子眼下是“奉旨化胡”,跟华润号是战略伙伴关系。为此工科狗连炸鱼用的家伙都让人带上了……

    当然李淳风不可能真的就弄一套“种姓制度”出来,“种姓”及类似的玩意儿,只适合人口较少民族统治人口很多民族。当然将此等制度发扬光大的,后来有个大买卖,叫做“殖民主义”。

    李道长是要为自己谋传世功业的,所以手握空白圣旨的李淳风,他的核心力量在于,要给这个体系加一个不可抗力。

    这个不可抗力,就是来自“太昊天子”,实际就是中原皇帝的威慑。这可以是政治讹诈,也可以使军事威胁,但不管是什么,得让一个个混到“帝诰”头衔的“阎达”们,知道害怕,知道恐惧,知道维护这个体系。

    从这个体系中,“阎达”们或许不能千秋霸业一统江湖模仿汉唐,但是在贞观十年把西突厥按在地上摩擦的唐朝注视下,“阎达”们就不想成就什么霸业。他们不想成为突厥、铁勒、吐谷浑、鄯善等名词后面的又一个名词。

    对一个游离在文明世界之外的蛮荒国主而言,他们要是能够在一亩三分地上一直吃低保吃一千年两千年,那也很不错啊。

    这漫长的岁月中,子孙后代就不用想着多准备点武力去镇压讨伐不服帖的,“鬼民”、“治民”们在这个体系中,知道有“太昊天子”这个体系之外的绝对力量,他们会麻醉自己会催眠自己,然后他们的子孙后代,自我催眠多了,也就愚昧了。

    至于眼下,先定下三十六方“法主”,酌情再提拔一些忠犬僧侣做编外小“法主”也不是不可以,面对“太昊天子”这个实实在在存在于世的绝世力量,他们只能忍。或许这一代的精英们还能有反抗的心思,反抗的念头。

    然而第一代“法主”之后,这教育权就全部收入到了“法主”们的手中,第二代之后,愚昧无知之辈会增加,第三代之后,时代的形式,就不是那些被统治接可以随随便便逆转的。

    除非……除非李淳风脑子一抽,在“太昊天子”的旨意中,加上这么一条:“法主”“帝诰”宁有种乎?

    很显然,熟读《陈涉世家》的李道长,不是一个充满国际主义情怀的道长。他怀揣着极端的利己主义,为了将来在长安重新闪亮登场,一颗良心,早已在汉阳闭关之时,喂了某条江南土狗。

    “啧啧,这牛鼻子真是够毒的。”老张大致盘算了一番,发现李道长还玩了一个猫腻,他悄悄地把“治头”这个阶层,吸纳了武士阶层。那么,武士集团往往掌握在大贵族的“法主”阶层手中,等于“治头”这个阶层,根本就处于永远不能联合的状态。

    下克上的土壤,不存在。

    因为“法主”阶层还掌握着智力资源,那些把脸皮扔在地上随便给李淳风踩的各色宗教僧侣们,也都凭借庞大的财力和“忠臣”,谋得不少“法主”的头衔。

    “还好这臭道士出生的晚……”

    这比丘处机路过牛家村厉害多了。

    不过这仅仅是开始,除开“唐朝神仙”显露神通炸了娑夷水大堤差点淹了勃律王城之外,还有一个故事的爽点正在慢慢布局。

    大量的鲸鱼骨头被装上了铁制锁扣,方便迅速安装。在一个良辰吉日的夜晚,那一夜,娑夷水很平静,没有波澜;那一夜,勃律人正准备进入梦乡。

    伴随一声巨响,城内的勃律人都是惊骇莫名,连勃律王阎达都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赶紧穿上一套盔甲,准备迎接敌人。

    当然他先去找了护国**师“唐朝神仙”李真人,李淳风一脸凝重,掐指一算,大叫一声“不好”,顿时冲了出去。

    很快,孽多城的城头,都能远远地向东看到火光大作,火光不仅仅是大作,更是五颜六色。红绿交替之际,白烟滚滚,黄雾阵阵,烟雾在火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能看到一头巨兽无比狰狞地在那里扭动。

    “那……那是什么?!”

    不仅仅是阎达,所有孽多城城头的士兵都惊骇的瑟瑟发抖,那是何等巨大的一头魔兽。它的头颅能张嘴吞下一头牛一头象,它的身躯无比长大,隐隐能和城墙媲美。

    “君上快走!此地不宜久留!没想到娑夷水中,竟然有如此恶龙!”

    “龙?恶……恶龙?!”

    一看李真人这表情,很显然法力不够看打不过那恶龙,阎达连忙叫道:“法师快快向‘太昊天子’求旨——”

    然而李淳风头也不回,赶紧跑路的样子。阎达一看,跺跺脚,也跟着跑了。往城西跑的光景,阎达心说老子刚刚能混个长久饭票,难道就要毁于一旦,于是他拦住李淳风大哭:“法师既承圣天子旨意,还请禀明上帝,垂怜小王啊——”

    昊天上帝于是立刻就背上了黑锅。

    李道长一咬牙,仿佛要废不少手段,只见弄了一套加了特技的广播体操,手中长剑遥遥一指,听得一声巨响,城外火光更是炽烈。城楼之上,忽地有士兵大叫,声音极为的兴奋。

    有人在城头看的分明,那火光之中,似有人影持剑,一剑斩向了恶龙的脑袋。

    轰隆一声巨响,那震动连城西都能感觉的分明。这光景,城内数万人早就惊慌失措,一时间仿佛世界末日。不过听到这身巨响,“唐朝神仙”适时喷了一口“鲜血”出来,然后嘴里流着血大笑:“君上!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啊!哈哈哈哈哈——”

    李道长一副死里逃生喜极而涕的模样,让阎达眨眨眼,小声问道:“真、真的?”

    数万人都在恐惧中等待着混乱的平静,然后等待着天明。

    天,很快就亮了。

    地平线上爬起的朝阳,让孽多城的人们远远地看到了一头无比巨大的恶龙骨骸。它是那样的巨大,它是那样的真实,它的周围到处都是灰烬,它的头颅上,有一道极远都能看到的致命一击。

    人们在庆祝的同时,很快在这里修建了一个祭坛,被斩杀的恶龙骨骸,就这么摆放在那里让人观看。

    没多久,“天子斩龙”这件事情,从勃律传了出去。(83中文网 )</div>

第九十一章 看天子装逼

    “真有龙骨?”

    “我王,千真万确,那龙骨任由观摩,便是以手触之,也无不可。那骨骼却为兽骨,做不得假。勃律王更是驱使二象立于骨旁,二象若是置于龙腹之中,只怕还能腾挪辗转……”

    听到这里,羊同王李迷夏眼睛放光,“此等巨兽,竟为人所斩?唐国果是神奇玄妙之地。”

    “还有一事容禀,‘唐朝神仙’李真人,说是他日相会,便来访问我王。更是有几个器物,命我交予我王。”

    李迷夏顿时大喜,连忙道:“是何物?”

    “这……非是美玉财宝,只是吃食,不过,倒是别致新鲜。”

    “快快拿来!”

    说罢,李迷夏突然一愣,“没谨台,你可是吃过了?”

    “我王恕罪,上国天使之命,不敢不从,却有吃过。”

    “好你个奸猾獒犬,那滋味如何?”

    “甜,食之心生愉悦,甚是快活。”

    甜味,这是一个能让大脑都要颤抖的滋味。人要维持力量,需要盐;人要越发聪明,则需要糖……这不是享受,这是本能。

    片刻,不等黑皮阉奴试吃,李迷夏已经吞了几颗去核樱桃。吧唧吧唧吃的汁水横飞,糖渍将他胡须粘在了一起也不知道。

    “再来一罐!”

    又是吃了一罐桃儿的,只觉心中欢喜却又愁恼,欢喜的是这人间美味大概就是如此,愁恼的是没谨台这个笨蛋居然只带了两匹马驼的量。

    “唉、唉、唉……”

    一连感慨三声,李迷夏手指捻着一颗鲜红的樱桃,“说来我也是去过长安的,还见过唐朝的开国皇帝,那是个极好的长者,见我恭顺,更是赏赐了不少东西。我在长安的宴会上,也曾吃过这新鲜的果子,可如今却不能天天吃到,更是年年吃到都不能。唐朝那样富足安逸的日子,我作为象雄的王尚且不能比拟,何况是那些牧奴呢?”

    “我王,若非吐蕃隔绝东行之路,又与吐谷浑、唐朝交恶。上国天使赠予的罐头,只怕早就到了。这正是吐蕃人的绝情,吐蕃人的无情所致啊。”

    “我娶了吐蕃赞普的妹妹,又能如何呢?”

    “可是我王早已不喜他的妹妹,况且因为此事,吐蕃还曾派兵抢夺了我们的草场,劫掠了我们的牛羊。要不是唐军出现在了积雷山,或许我们早就因为里应外合,被吐蕃人灭亡。”

    “没谨台,你说的对啊。”

    李迷夏更是愁苦,然后满脸愁容地大口大口地吃着桃肉,让一旁站着的没谨台口水狂吞。

    不说是没谨台这个近臣,就是李迷夏周围的侍女阉奴,也纷纷难以自禁,目光不时地瞟过来……

    “要是‘唐朝神仙’能早点来我们象雄做客就好了。”

    “是啊是啊……”

    不仅仅是没谨台,所有羊同王王宫内的人,都是这样连连点头。

    而此事的勃律王都孽多城,有些原来的塞种游民看到了巨大的“龙骨”,震惊之余,更是弹起了琵琶,唱着“天子斩龙”的故事。他们一边唱,唐朝来的能工巧匠们,用奇特的钉子,将龙骨关节钉的更牢固。

    他们是光明正大钉的,用勃律王阎达的话来说,这是护国法师请来的“杀龙钉”,可让恶龙万劫不复。

    在“恶龙”骸骨之前修建的高台,已经正式取名“天子斩龙台”,“唐朝神仙”李淳风还专门建议勃律王阎达立碑,然后李真人亲自执笔记录。

    此事一个月后传到长安,让李董暗爽不已,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出来装逼炫耀。反倒是侍中魏征很老实,直接说起西域有国名曰勃律,武德年曾来朝贡,上个月发生“天人杀龙”一事,可谓祥瑞吉兆……

    如此云云,李董在朝会上那是憋着笑脸故作肃然,先是假模假样鄙视了一下番邦小国的大惊小怪无知愚昧,接着又说这种无稽之谈,根本不需要去求证,肯定是假的。

    在众臣纷纷表示老板你实事求是的精神真是令人敬佩的时候,兵部尚书侯君集以及西域安抚使长孙冲,分别来了一份奏疏,说的就是此事,说“天人杀龙”一事,是真的,千真万确,如今西域传的到处都是,塞种吟游诗人琵琶都快弹烂了。

    当然了,大表哥操练了这么多年,脸皮早就不要了,他直接就说了:臣几经询问,皆言乃“太昊天子”怒而斩龙,故勃律国内建台修碑,恶龙骨骸之处,名曰“天子斩龙台”。

    众臣纷纷抬起头来盯着李董看,意思就一个:老板,你是会玩的。

    毫无疑问,贞观朝的大臣们没一个信的,就眼前这位天子,特么的要不是玄武门,鬼知道是不是真的一步到位。当年李元吉要是不那么愚蠢……嗯,这么说来好像是有点天命的意思啊。

    于是众臣们纷纷又低了头去,默默地看着李董装逼。

    此事在长安转了一圈,终于传到了汉阳。不过到了汉阳,某个笔名“苦聊生”的穷酸措大立刻就给李道长编排了一个故事。

    故事是这样说的,娑夷水龙王听说来了个唐朝道士能掐会算,每天给娑夷水打渔的渔夫指点一个地方,总是满载而归。龙王一听这消息,就从渔夫那里打听到了唐朝道士的落脚处,化了人形,跑去唐朝道士那里算命。

    那道士自称姓李名淳风,说是知道龙王来历。娑夷水龙王不信,便和道士赌斗次日降雨点数,岂料道士掐指一算,说出降雨时刻得水几多,龙王离去时,自忖本地翻云覆雨乃是自己差事,哪能让这唐朝道士赢了去。谁知第二天昊天上帝降旨,几时几刻降几分雨点,和李淳风算的分毫不差。

    于是……

    “于是龙王偷改降雨时辰点数,被上天降罪,斩杀在娑夷水畔?”

    老张一脸懵逼地看着崔珏,这个故事……这个故事……好啊。

    “兄长觉得不妥?”

    崔明月咬着笔杆,歪着脑袋看着张德。

    “不、不,非常好!非常好!”

    老张搓着手,还笑着说道,“最好龙王托梦给刚直不阿的侍中魏公,让魏公向人间天子求情,这样听起来,才更有趣啊。”

    “兄长说的是呢,不若就让魏侍中做那斩龙的监斩官好了,更显气魄。”

    “……”

    “兄长?”

    “哦,好,很好。非常好!”

第九十二章 双赢之法

    “抬头看吧!你的死兆星在闪耀啊!”

    抽出横刀朝天一指,一群不愿接受社……帝国主义改造的有活力社会团体,被沔州公安厅的特警战士当场戳死。“八·一九”特大具有黑社会性质团伙火并案,就此画上了句号。

    沔州长史张德临危不惧指挥若定,将极其凶残的犯罪分子,一一擒拿归案!贞观十年八月二十日,沔州二县百姓纷纷拍手称赞,表示长史张德,真乃“罪恶克星”!

    谁是有活力社会团体?平日里不怎么服帖政府,但大多数时候服帖的团体。当这些团体不接受改造的时候,那么他们立刻就成为了凶残的犯罪分子。

    比如本地熊姓和朱姓,他们一个在汉阳,一个在汊川。如果他们听从长史张德的建议,耕地用水大家不要抢,那么,他们可以继续是有活力社会团体,也能参加沔州俱乐部的休沐活动。

    但是,他们居然从张德上位起就争水,争到拿老张的话当放屁。

    那么正如老张横刀朝天一指怒吼的那样,“死兆星”在闪耀啊。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这些地方小土豪,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一地主官之怒。只用了一天时间,熊姓和朱姓直接除名,个别首脑当场击毙,余众有“出谋献策”者,上报给了中央,刑部批不批斩首示众,也就这两个月的事情。

    至于熊姓和朱姓的亲朋好友,本来想要串联,然而老张公开放了话,有活力社会团体让他一个人不痛快,他让有活力社会团体全家举族不痛快!

    一时间,沔州政清人和官民和谐,地方土豪纷纷化身“乡贤”,修路的修路,铺桥的铺桥,即不争夺水源,也不打听全国最大工地的消息。

    这让人十分的满意。

    “够狠!”

    李德胜串门撸两个蛋筒吃吃,一边吃一边催着张德,“沔州那些不知死活的豪强已经清除,眼下可以治沔州境内涢水大堤了吧?这光景修渠,当是无人能阻。”

    因为在工部水部司还当着个九品官,李德胜今年的业绩只要过得去,就能升一升,工部和别的部门不一样,升官相对容易,只要有工程。

    “说的仿佛是我有意为之……”

    老张嘬了一口凉茶,悠悠然道,“熊氏那不知死活的东西,以为那楚地大姓的头衔来压我,就能拿些营造工程获利,简直……愚不可及啊。”

    “嘿嘿,你偏说这等漂亮话。你当我不知么?无非是那日吴王前来,这熊氏口出恶言,惹了你的心绪罢了。偏是拿这熊氏开刀才成么?”

    “我有那般无聊?”

    懒得和他分辩,老张思索了一下李德胜的差事,“眼下修堤肯定是可以,不过以我之见,修堤不如修坝,你我正好各取所需。”

    工部水部司的工程,有编内有编外,但只要完成,且有产出能利民,那么这个业绩是不会跑的。

    张德想的是再截个沼泽口,然后利用地势差,让地势低的一侧水排空,地势高的一侧则成为水库或者汛期泄洪区。

    多了不敢说,这种类型的湖沼平原,最少能得水田三万亩以上,理论上能多增加接近四百户人口。如果把临漳山周围能够利用的沼泽地全部搞定,估算一下,把现有的农田都算上,可以突破三十万亩。

    就算不搞大工地,光农业人口,临漳山地区就能养活两万人以上,单独设一个县出来完全不成问题。

    而这样的地区,在荆襄比比皆是。

    但是事情不是说张德想到了,就能一路畅通。光现有耕地为了争夺梯田区的灌溉水源,汉阳熊氏和汊川朱氏,已经打了几代人。而张德来荆襄之前,就已经布局,新修梯田的规模相当大,其中不小的一部分,就是用来堵地头蛇嘴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双方打出狗脑子来,老张从中斡旋居然都不听,反而还要去吴王府告他刁状,不仅如此,还仗着“乡贤”的优势,串联出仕子弟,准备去六部告他黑状。

    原本双方只是因为火并,影响了当地风气破坏了生产,张德可以既往不咎,事实上全国各地也是这样做的,和稀泥嘛。

    但是,他们不好好地祸害乡里,居然想要破坏他张操之的官帽,实在是忍无可忍!

    作为一条权限狗,老张怎么可能不利用手中的权限呢?于是熊氏和朱氏,就被张德踢出了“沔州发财群”。

    我是群主我最**!

    “汊川以东,倒是可以一试,秋收之后,入冬前可以完工。”

    李德胜显然早有准备,此事是讨论过的,在隋朝就有施工方案,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有实施。

    实际上对楚地的开发,一直在缓慢但有效地进行,只是没有过像张德这种有目的有计划的大型开发。

    作为工部水部司的小官僚,如果是寒门出身,那不必多说,没什么戏唱。但李德胜除开丹阳郡公家公子的身份,当年在北地坑了范阳卢氏一事,他绝对让不少朝中官僚记得他。

    尽管事实上来说,他是给皇帝钓鱼执法背黑锅,但这不妨碍他在新贵集团中,名声还是有的。

    加上张操之在侧,老李只要不掏出意大利炮而是意大利面,工部老大段纶,不介意给张德和李客师一个面子,而且很有可能还要低调地拍一下老板李世民的马屁。

    “旧时汉阴以北,小别山对岸,你可知估算有田亩多少?倘若沼泽平抑下去。”张德突然面带微笑,给李德胜倒了一杯茶,省得他吃冰激凌吃坏肚子。

    “多少?”

    “一百三十万亩,汉水南北加起来,大概是这么多。”

    江汉平原是个好地方啊,可惜这年头还没开发出来。

    “穷你我之力,大约是有生之年看不到的。”

    “愚公移山,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老张哈哈一笑,“总不能甚么事,你我都全部包了吧?”

    “汉水以北就不要想了,待明年升了官,倒是可以一试。”

    “给你个汊川县令做不做?”

    “先看看今年种麦,能产几何再说。”

    这年头,小麦亩产感人,北地最好的片区,平均也就两石。二十斤麦种下去,收个一百来斤就是老天保佑。像贾氏那样挑拣实验田,弄出四石五石六石这种事情,也就是给朝廷吹牛逼用的。

    真实情况就是小麦产量低下,而且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所以贾氏一直在推广套种,就是为了保证能够丰年有余的同时,还能扛得住灾年。

    不过和西域地区比起来,河北河东的产量,那也是高产中的高产。

    勃律王阎达就因为这件事情,跟“护国法师”打听了一下唐朝的小麦亩产,不打听还好,一打听,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泪眼婆娑的勃律国主拉着“黄冠子”真人的手,一边哭一边叫:“小王惭愧啊,若依唐制,勃律国中麦产,一亩能得六十斤,已是丰厚;若有百斤,堪称祥瑞,可以为霸业之基啊。”

    “……”

    “唐朝神仙”这时候就郁闷了,他有点后悔跟勃律王扯农业发展纲要这种事情。不是说提了不好,而是专业不对口,容易露陷啊。

    想到这里,李道长眼珠子一转,一副悲天悯人状:“贫道听闻北天竺物产丰厚,敢问君上,可有此事?”(83中文网 )</div>

第九十三章 秋收借粮

    根据玄奘定期往敦煌的《见闻录》,李淳风知道乌仗那就是法显所说的乌苌国,顺娑夷水而下,至大雪山急转南下,便是信度河。』这一片地区,两侧多高山,唯独河谷地带,土地相当的肥沃。

    在勃律站稳脚跟的同时,李淳风早就派出商队,带着白糖、丝绸、宣纸三种东西前往乌仗那。和健陀罗类似,这是一个佛国。都说南朝四百八十寺,乌仗那一国就有寺庙五百,而健陀罗更狠,有一千四百所寺庙。

    河谷地带的产出,基本都落入了僧侣之手,像勃律人这种贵族还能一起吃肉的,反而是少数。

    “这是乌仗那芸薹,茎叶可食,得菜籽两石。”

    一脸风霜的张氏子弟将冠帽取下,从麻袋中,抓了一把乌黑油亮的菜籽。李淳风碾碎了几颗,瞬间就出油。

    “好东西,比关中芸薹强之甚多。”

    芸薹就是油菜,乌仗那有七八种油菜,可食用的就有五种,出油率都不低。关中这几年兴修水利,也仅仅是让油菜籽的产量达到一石半,相当的寒酸。

    沧州用鲸油肥地,反倒是能让油菜地产量达到惊人的三石,但消费比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要不是油料价格居高不下,薛大鼎在任时,根本不会去种。

    “真人,还有这个。”

    一把绒毛,从另外一只麻袋中抓了出来。绒毛极细,又相当柔软,可以说手感非常的好。李淳风是接触过张德的,知道羊毛在草原上是主力产品,现在的毛线,成品质量相当的差,但不管是靺鞨人还是蒙兀室韦人,都不介意。

    能抗寒,管什么做工不做工。

    至于羊绒,除了部落领贵族,根本没人用得起。

    “羊绒?”

    “信度河河谷,由东北向西南,我询问过当地农牧之人。春来东冷西暖,降水东少西多。这羊绒,就在健陀罗一带最高产。”

    “玄奘在《见闻录》中提过此事,汝家宗长,亦曾让人前来寻得种羊。不过当时沙州未得,所以作罢。如今……倒是可以着手。”

    “真人,健陀罗细毛羊较之怀远河套羊,要强甚多,就是不知道水土转移,这健陀罗细毛羊能否有今时产出。”

    “试一试总归好的。”

    李淳风帮他定了调子,这张氏子弟微微行礼,然后道:“还有一事,乌仗那国有僧王询问宣纸制作之法。”

    “呵,此法知之者甚少,慢说他们,长安打听的人又少了?不知所谓。”李淳风冷笑一声,正色道,“倘若下回还要询问,只字不提,就说不知。连‘宣纸’由来亦不能告之。”

    “是,此事醒的。”

    乌仗那、健陀罗有民多少,恐怕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不过胜兵几何,还是要知晓的。这一点,玄奘已经在《见闻录》中了不少情报给沙州,李淳风研究了一下,名昝君谟前往一趟且末城,面见检校都尉一职的程处弼。

    西域作战和中原不同,有时候精锐有个几百,就能带着一票乌合之众,瞬间灭国。以勃律为例,其实眼下勃律国内,还有国中之国数十个,这也是为什么李淳风给阎达定下三十六方“法主”的缘故。

    这些国中之国,听调不听宣,可以尊你勃律为王,却不能染指他们的土地牧奴。李淳风来到阎达身旁,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露,凭借“唐朝神仙”“上国天使”的名声,可以碾压那些国中之国毫无反抗之力。

    只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李淳风前来此地,不是为了帮助阎达一统勃律东征西讨成就霸业的。阎达获利的同时,李淳风也必须获利,并且大唐也必须获利。面对李世民这样的帝王,他们别无选择。

    华润号在孽多城设了信鸽点,只是连续几次试飞,都死的一干二净。这里的气候太严酷,对信鸽来说,相当的难混。不仅仅是气候,这一代的猛禽种类也非常的多,信鸽飞行的高度,在孽多城就要面对几种鹞子。

    张氏子弟也是相当的急,不过鸽子们也很绝望,也很无奈……

    关键还是葱岭不在唐军控制之下,此时的葱岭,依然是西突厥的天下,娑勒色诃城甚至还有西突厥的吐屯在耀武扬威。而这个地方,隔着坦驹岭,就是勃律。

    而坦驹岭,就是以后的兴都库什山脉,稍微绕道,就能干的勃律人菊花流血。

    驼队马队把消息传到且末,这时候才能让信鸽起飞,接力赛一样,把重要的消息在几天之内传递到张德手中。一路上,又要死掉失踪几十只鸽子。

    “唔……看这地形图,应该就是克什米尔地区啊。信度河应该就是印度河,这个乌仗那,应该就是在印度河河谷地带。”

    大致的范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张德印象中,好像这个地区虽然一直在种族仇杀种族对立,持续了几百年,但一直都是人口稠密区。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喀喇昆仑的一个口子,可以让西域的军队迅地插入北天竺的核心地带。佛国再蠢,也知道填人抵挡,最好是控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佛国能够在兴盛期向着这条线路扩散,直到西域。

    同时,这也是相当重要的商道。

    然而眼下控制这里的,却是勃律、西突厥还有于阗,当然较大影响力上,还要加上一个唐朝。

    乌仗那国以西的波斯,眼下乱成一锅粥,时有叛乱生,也因为地理缘故,到乌仗那就可以说是极限。

    “这羊绒质量,比河套河东河北的羊,都要强啊。而且土地肥沃,油料作物居然产量这样高,按照臭道士所说的,他们的水利设施和农业技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看来,真的是土地好了。”

    群山峻岭之间,恰好又一片肥沃土地,这实在是……让人忍不住不抢。

    这不是老张的想法,而是勃律三十六方“法主”的想法,他们以前是不知道,后来是不想知道,现在是别让我知道!

    “护国法师在上,小的坦驹岭‘法主’,由佛入道,如今始姓吕名宝象,愿为护国法师南行乌仗那,为我‘治民’灾荒借粮。”

    “好!贫道借你一员猛士,乃大唐凉州梁猛彪,但有性命之忧,他自救你。”

    “多谢护国法师,小的无所畏惧!”

    几日后,乌仗那国国主嘴角抽搐,指着坦驹岭“法主”喝道:“住口!你这个无耻的卑贱的山中奴隶!你竟敢在我这样的王者面前说谎!这世上,哪有秋收之后的灾荒,哪有富庶之人的借粮!”

    “我自叩拜‘帝诰’之下,承‘太昊天子’之感召,前来此地,是友非敌。只是借粮,乌仗那王为何要口出恶言呢?”

    言罢,吕宝象将头冠取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身旁站着一脸森然的梁猛彪,他突然抬头道:“乌仗那王,请允许我大胆地提个建议。”(83中文网 )</div>

第九十五章 放屁马

    “十三郎,真去西域?”

    瓜州,华润号的马料场内,穿着白袍脚踩木屐的削瘦汉子冲一个玄衫中年汉子拱手道,“去年科举,行卷走了邹国公门路,只是……总之,如今不比七明都算不上的部落国家而言,君王率众行商,根本不算个事。此刻的西天竺,更有信奉一支专门吃素的教派,其教派成员,多是商贾,诸土邦可谓富得流油。

    《音训初本》的好处在于,他可以很快地掌握,然后尽快地学会汉人之语。这相较于掌握僧侣专精的佉卢文,更加便利。

    为什么?

    因为这世上最好卖的商品,全在大唐!

    一百张宣纸,换一匹无杂色的波斯马。四尺六七寸的大马,只要一百张宣纸,诃达罗支的僧侣就会拿来交换。罽宾国的大臣,甚至坐船进入信度河的主流,然后转道健陀罗,再北上勃律,拜见勃律护国法师之后,再见阎达王求购宣纸。

    而一头四尺七寸的大马,只要不饿死,到沙州就能脱手。这样一匹马,在罽宾只卖十贯,到乌仗那,变成十五贯,到勃律,变成二十贯。

    但是,只要到了沙州,它就值三十贯,然后到凉州,它就变成五十贯!而这个价钱,在五年前,长安就是这个价。

    如今想要获得毛色纯一的大马,在长安,轻松破百贯,而顶级权贵可能只是派出家奴来竞价,自己顶多就是询问一声,如是而已。

    便是李淳风这个道士也不得不承认,一头四尺七寸或者五尺高的波斯一色马,它放一个屁,能蹦死不知道多少西域小民,也能蹦死不知道多少矿山之间的奴隶奴工。

    正因为如此,能够和唐朝进行最高端的交易,才是阎达真正兴奋的地方。而《音训初本》,则是助推剂。

    他甚至想要把《音训初本》压下来不传播,只是怕惹怒李淳风,而不敢这样做。但是阎达想要把《音训初本》延后几个月再传播,这是没问题的。那样一来,勃律会有一年左右的时间,比别人多不少能沟通唐人的自己人。

    只这一条,勃律人说他们的宝马放屁声音大,唐人也听得懂听得明白,至于诃达罗支人,至于健陀罗人,哪怕他们的马屁声如雷,唐人不知道你在比划什么,还能和你做生意?

    生丝卖谁不是卖?与其卖给瞎比划的智障胡人,还是卖给能说两句的智障胡人……

    有着傲慢本钱的唐人,显然会这样想,且正常情况下,大概率的会这样做。

    一年,只要一年,阎达相信,一年的积累,就足够他碾死勃律那些不听话的军阀、酋长、头人……

    只是护国法师李淳风却有一天找上阎达:“君上,听闻乌仗那国之附庸,曾怠慢大唐僧人玄奘,还望君上兵,讨伐惩戒!”

    “这……真人,小王斗胆问一句,那玄奘,不是浮屠么?真人和佛门……”

    “佛本是道。”

    “小王明白!”(83中文网 )</div>

第九十六章 放马屁

    汉阳,临漳山学堂,和汉阳学社那时不时的琅琅书声不同,这里总是显得静谧,只有水钟到点,才会有孩童的喧哗。

    “昨天我们已经学习了《曹冲定理》,或者说是浮力定律,那么,还有人记得浮力和什么有关吗?”

    负手而立的张德,看着年龄不一的学生,有的是从大河工坊带来的,有的是长安城西大讲堂带来的,有的则是本宗子弟……

    学生数量,还不足以分班教学,学社之中,各分三等,只是基础知识,却和年龄没太大关系。七岁孩童学的浮力定律,和十七岁少年学的浮力定律,没有任何区别,理解深度同样没有山高海深的差距。他们只存在是否消化是否接受是否发散。

    “只和排出液体体积和液体密度有关。”

    “和水的体积水的密度……”

    “密度和体积。”

    ……

    乱糟糟地回答,张德并没有阻止,听到了答案,有对的,有不对的,有大差不差的,这其中的区别,就是七岁和十七岁。

    “你们现在很疑惑,物质的密度,该怎么确定呢?这是你们一直以来疑惑的。在长安时,有个叫尉迟环的,他时常追问我这个事情。然后有一天,他做了一个一尺长一尺宽一尺高的立方体土堆,然后把土堆的份量称了一下,他得到了那堆土的密度。”

    张德看着一脸惊异的学童,“但是,又有一天,他拿另外一堆土重新测量,发现数据对不上。那么,我的问题来了,为什么?”

    停顿了一会儿,有人问道:“是不同的土有不同的密度吗?还是说测密度的方式不对?”

    “测的方式是对的,如果物质密度不变,那么我们日常所见,物质增加体积也增加,可见是有道理的。”

    “那么就是物质是复杂的,就像先生说过的那样,黄河水和长江水,密度就不同。我家大人去过青海,听说那里有些盐池,人在其中,不游自浮。”

    看到他们在那里讨论着,张德笑了笑:“尉迟环的方法并没有错,这也是最简单最容易的方法,但这只适合我们现行条件下能掌控的物质。密度,我们可以简单理解为单位体积内的质量。我之所以把密度留到现在来说,就是要给你们引入一个东西。”

    说着,张德拿出了一枚华润商号专用尺,又拿出了华润商号的公平秤,这是一个天平。

    “度量。”

    随着水钟响起,已经到了午休,除开吃饭,还有午休。不管是贞观年还是武德年还是说往前上千年,“昼寝”都是相当懒惰的事情,会被时人抨击。

    但是在临漳山学堂,午休就是午睡,这是鼓励但不强迫的事情。除了午睡这件事情,临漳山还有一件反潮流的事情,那就是给学生提供午膳。

    通常情况下,这是贵族和官吏才有的生活水准。正常人家,只有一个朝食,再加一个补食。土地产出还不足以支撑全社会一日三餐,且顿顿做菜。补食,也只是把朝食吃剩下的,再拿来吃。

    “你堂堂沔州长史,竟然跑来教书?你有这资格吗?”

    “你管我有没有资格?”

    老张斜眼看着李德胜,这厮越发地黑了,来回在工地上跑,秋收之后,就要开始抓紧时间拦截沼泽,排淤这件事情,一个冬天应该也够了。荆襄这里,冬天要找到厚厚的冰,也是不容易。

    “对了,怎么上个月的倭奴,没有来汉阳?”

    “发往交州去了。”

    “李道兴那老匹夫有甚用?这些倭奴用来缫丝、开河,都是政绩啊!入娘的,我备了五千贯,准备走走克明公的门路,别人可不敢招惹我那伯父。”

    “眼下要等桑田成熟,再者,今年迁徙来的人口有点多,倭奴用不上了。”张德随手拎起一只鸡腿啃了起来,很是放肆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跟李德胜道,“高达国那个王子明年要朝贡,东天竺香料黄巾极多,听李淳风说,健陀罗那里,还发现了一个大银矿。”

    “大银矿,能有多大?”

    “大到还有金银铜铁铅煤……”张德瞄了一眼一脸呆滞的李德胜。

    只见老李猛地把手中的排骨一扔,瞪圆了眼珠子,“李淳风那臭道士是如何发现的?”

    “那银矿,听他描述,大概在健陀罗西南,矿洞之内,居然就是密布的露天白银,规模应该是丰州银矿的几十倍。”

    “入娘的!”

    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一时间,也无甚气力去勃律。听说于阗还在整军,西突增兵疏勒,那豳州畜生想要混个安西都护府大都护的位子,不过朝廷会不会用兵,都是两说,三十年后用兵不算啊。”

    “此事已经在长安有所相传,倒不是李淳风所为,而是且末商人干的。”

    “亡国之人倒是会做事,怕是居心不良。”

    “当然是居心不良,此时若用兵,乃是不义。军中士卒即便善战,战后只怕也会不服。再者,三州未稳,且末王公贵族,总有漏网之鱼,若是背后一刀,大军前行,就是行险。几年经营,就是毁于一旦,一个糜烂的沙州,于大唐又有何用?”

    “说说那个银矿。”

    李德胜又拿起排骨,喝了一口酒。

    “在银矿东北,有个煤矿,不大,但是是露天煤矿,煤质褐色,算是上等。”张德说着,又道,“保利营造的大工去了几个,发现有些陶土质地不差,可以制瓷。”

    “总不能运土回国吧?难不成就地烧制?”

    “眼下不行,倘若烧制,早晚烧瓷手段流露出去。”

    张德扒了一口米饭,吞下之后有些迟疑,“就看明年朝廷用兵不用兵,用兵的话,就把大河工坊的那些突厥奴,牵走。”

    “全部?”

    老张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我和李凉州说过一些事情,眼下诸羌虽然震怖于大唐,不过地盘就那么大,粮食就那么多,总要死人。现在,有些大部族,都是灭了小部族才能稳住族人。”

    “甚么意思?”

    “羌人愿举义从,为大唐皇帝放马啊。”

    “放何处的马?勃律的?健陀罗的?”

    两人颇有默契,只这三言两语,李德胜就知道,张德良心大大的坏。这李大亮一句话下去,得有多少人倒了血霉?

    破家县令,灭门令尹,那算个屁。凉州都督什么都没干,那些羌人自己就干起了贩卖自己同族之人的生意,而且还非常的兴奋勤快。

    “你这何曾是放马,你这是羌人放屁,放的还是马屁……”

    李德胜摇摇头,还是有些吃不准,“羌人到了勃律到了健陀罗,又能如何?”

    “一群羊是赶,两群羊是放。既然都放马勃律,不如勃律人也放马西行南下好了。”

    “……”

    一时间,老李把意大利……面,端出来给老张尝了尝。

第九十七章 我管他

    临漳山,又忙了一天的老张换上便装,带了几个随从,就骑着夜飞电在山南集市巡视。此刻的临漳山集市,严格地说已经不是集市,而是一个集镇。有几条大小不一的水道,可以直通长江。

    往来竹篾做的船篷,挂晒着鱼干之类,风一吹,便能闻到那些微的咸腥味。

    “七郎,那里是什么?”

    张德举起马鞭,遥遥一指,不远处竟然有人在破土动工修着什么。仔细一看,似乎还有配重式起重机,巨大的木制长柄,不断地将石块从船内提到岸上。

    “莘国公家大公子的物业。”

    “窦孝慈?他不是还在读书吗?”

    莘国公是窦诞,老董事长的二女婿,当年和张叔叔算是各自代表一支势力。河南窦氏算是老牌世族外加军头,而张叔叔、程知节、秦琼之流……土鳖逆袭的光辉写照。

    稍稍有些画风不对的,大概就是张叔叔摔到掉渣,秦琼猛到狂暴,程知节名字取错完全没节操。

    不过窦家算是失势的,尽管荣誉一大把,不过都是看着很美的东西。玄武门事变之后,李董给窦诞的同父异母二哥赏了一个信都县男,而张德,就是那个时候,张叔叔狮子大开口讨要来一个梁丰县男。

    这里面的事情相当复杂,比如说窦诞的父亲窦抗除了是干死西秦霸王论功第一外,更是太穆皇后的族兄,跟老董事长李渊也算是老铁,加个裴寂就能组个“风尘三侠”浪迹天涯。

    从窦抗的封国名头就能看出深浅,窦抗被封的是陈国公。

    然而就是这样的家世,因为一场玄武门,统统烟消云散,李董给窦氏的,都是好听的玩意儿,正经实权,那是半点不给。

    就这,还是看在太穆皇后这个老妈面子上。

    眼下的窦诞,虽说是个国公,然而早就停职好多年,讲起来还是光禄大夫停职,实际情况呢,简直是笑柄一样。

    这个在老张眼中的倒霉蛋,是从右领军大将军外加宗正卿的位子上,被李董用“昏聩衰老”为理由辞退的。

    那么窦诞“昏聩衰老”时几岁呢?反正老张只知道,窦诞现在才三十三岁……

    外戚混到这个份上,也是让人无语凝咽。

    在长安时,窦诞的儿子窦孝慈想要找张德买诗,那都得托长孙冲,自己根本不敢过来。“忠义社”的活动,几乎都是不参加,整个一隐形二代。

    不过自从长安的白手套一年比一年多之后,窦孝慈为了给自己老子弄点冰炭孝敬,那真是费了苦心。

    他是个孝子,这一点倒是没取错名字。

    老张也曾想过拉他入伙,但这个念头被张公谨给掐灭了。很显然,窦氏是个坑,和别的外戚不太一样。

    不过又因为张叔叔和窦诞是连襟,偷摸着帮忙,倒也时有的事情。

    “窦公子这几年都在谋个军中出身,这次西征,多了不少缺额,顶了个旅帅,明年就要去凉州。”

    “你怎么知道的?”

    “他来买临漳山这块地的时候,我打听到的。”

    “旅帅……嘿。”

    这可是正经公子,而且是莘国公的嫡长子,将来是要袭爵的。居然会去做旅帅?实在是让人有些唏嘘。

    “他做的是什么买卖?”

    “茶叶、生丝、骡马。”

    “嗯,是个长久买卖。”

    看着窦氏地块上逐渐垒起来的屋基,张德突然道,“去批三万块瓦给窦大郎。”

    “青瓦还是红瓦?”

    “红瓦,大的。”

    “郎君,瓦窑场的大红瓦江夏王那里可是定了两百万块,咱们现在都要烧到明年,给三万块窦公子,要是被江夏王府知道,只怕又要吵嚷。”

    一万块大红瓦烧制,要烧掉煤三千斤。鬼知道李道宗怎么会这么大胃口,三家瓦窑场不间断开工,也要十个月以上。光江夏王府的大红瓦采购,就是一万两千贯的单子,张德卖给李道宗的价格,是六文钱一块瓦。

    给窦孝慈三万块,一家厂十天产量,两百贯不到的货。但眼下的行情,却不是说钱的问题,而是汉阳江夏两地的富豪权贵,有钱也买不到,基本被江夏王府包圆。

    老张要是拨给窦孝慈三万块,那绝对是面子给足,而且还能让窦孝慈在沔州站稳脚跟,地头蛇根本不会过来盘道。

    “恁多事?让你去就去!江夏王要是派人来过问,我自有答复。”

    “那好,我这就去安排。”

    过了几日,眼见着窦氏地块起了几间客舍,多有茅草做顶,大多是外墙和门头,唯有中间有个大屋,则是大红瓦做顶,让这便的商旅啧啧称奇很是羡慕。

    “你怎么给了窦孝慈三万块瓦?”

    只要眼睛没瞎,都知道这是张德在关照窦孝慈,李德胜听到消息,就过来询问。这事儿可大可小,张德到底是沔州长史身份,窦孝慈那倒霉蛋老爹又在长安不受待见,被中枢传播一下,落李董耳朵里,肯定没好事。

    “早晚都要来这么一遭,与其给柴令武那样的货色,倒不如给窦孝慈这个孝子。”老张的意思李德胜懂,长安权贵子弟来这里落脚,早晚都要和地头蛇碰面,到时候张德是要给人撑腰的。与其给柴令武那种白痴恶狗,倒不如给窦孝慈这个孝心可嘉的良人。

    美中不足的是,没太大收益,李德胜对这个有点怨念。

    “我也不说‘千金买马骨’,窦孝慈也的确是个好人,可你这事情要是传扬起来,必惹皇帝不快。”

    “我管他?”

    老张无所谓地回道,却不经意间,让李德胜整个人炸毛一样瞪圆了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张德看了许久,“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管他,皇帝不快就不快,要不他撤了我这个长史职,正好无事一身轻,去临漳山教书。”

    “你有种。”

    老李长长地吐了口气,除了给老张一碗意大利面之外,还竖起了大拇指。

    刹那间,秋冬寒风吹来,虽处荆襄大地,李德胜一时间也觉得浑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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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西域钱粮

    临近年关,却又下了一场大雪,收到了敦煌的最新一批物资后,且末短期内将会没有补给。不过耐寒的漠北马,却还在这里忙碌着,磨面、驮物、送信……它们很好用。河套的杂交马,比漠北马更加耐寒,只是个头有些大,吃的有点多,反倒不适合这时节来使唤。

    得得得得……

    疾驰的马蹄声,伴随着一员胸甲骑士翻身下马,就听他大叫道:“都尉!都尉!勃律对健陀罗一带用兵,伽毕试王避开兵锋,前往箇失蜜!”

    “好!”

    大叫一声,就见络腮胡子的程处弼赤足就冲出了军营,身上只批了一件麻布内衬,目光森然兴奋,搓着手来回挥舞拳头:“好啊!好!这下可以勒索……求购箇失蜜的龙种马,开春就能送往敦煌,明年就能产马仔。”

    西域诸国,能让李淳风盯上的,肯定有大问题。首先健陀罗早就大不如前,国内有个极为不堪的现状,那就是,健陀罗王已经绝嗣!

    佛国绝嗣,往往覆灭极快,此时的健陀罗,已经分裂成了了十几个小邦。就和当年的吐火罗一样,吐火罗现在分裂成几十个小城邦,大者二十七,小者五十六,全部臣服在西突厥的铁蹄之下。

    而健陀罗,则是以伽毕试的附庸出现在信度河流域。

    李淳风盯上的,是健陀罗几百个伽蓝,或者说,是有钱的伽蓝。大量的黄金,李淳风派梁猛彪盯着乌仗那的同时,其实是声东击西。乌仗那王当日召见吕宝象和梁猛彪,最后因小失大中了李淳风的算计,如今无粮为军需,怎么可能拦得住南下的勃律人。

    当日吕宝象跟乌仗那王提的建议,就是如果借不了一个冬天的口粮,那就借一棋盘的粮食,如果一棋盘的粮食也没有,那就借一箭一叶的粮食。

    乌仗那王来了兴趣,于是吕宝象就从梁猛彪那里,弄了一块围棋棋盘,跟乌仗那王说道:“我勃律护国法师乃‘唐朝神仙’,素爱对弈,此乃上国棋盘。”

    “区区棋盘之粮,可以。”

    “慢,王上且听我一言。这米粮要的也不多,却也有给法。”

    “第一格放一颗粮,第二格放两颗,第三格放四颗,第四格放八颗,倍而置之。王上以为如何?”

    “自无不可。”

    “好。”

    然后乌仗那王欠了勃律两万年的粮食产量……

    不过作为国王,当然可以赖账,一棋盘没有,不是还有一箭一叶嘛。

    于是乌仗那的大臣们,连忙说一箭一叶最好,最好。

    吕宝象邪邪一笑,乌仗那王虎躯一震,却听吕宝象这个勃律“法主”道:“我有上国勇士梁猛彪,可在五十步外射箭,一箭射一片菩提叶,王上就借我十骆驼的粮食。”

    一骆驼的粮食,在两石左右,这是西域行商的默认规矩。不过既然中了前面一个棋盘装粮食的歪招,乌仗那大臣瞬间不要脸,说一骆驼粮食才合唐朝一石,你们勃律真的够用?

    而吕宝象假装没听懂,点点头。

    然后……

    梁猛彪射中菩提叶正好一百叶,尽管手臂仿佛不是自己的,然而梁猛彪还是状若无事地站在吕宝象一侧,等着吕宝象继续说射的样子。

    乌仗那王公大臣吓了个半死,何曾见过这等神射,此刻智力被压制不说,武力也看不到能抗衡的样子。于是两千石粮食,就这么“借”给了勃律,至于勃律什么时候还,也没约定。

    少了两千石粮食,乌仗那根本无力组织兵力去干涉勃律人长驱直入健陀罗。更何况健陀罗现在王族绝嗣,分崩离析的状态,眼见勃律要大赚一笔,居然厚颜无耻地叫上了罽宾,一起占了健陀罗在信度河以西的地盘。

    本以为勃律会阻挠,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勃律竟然默许了乌仗那的行为,这让乌仗那王公大臣,都长长地吐了口气,心说这买卖也不算亏。

    这次行动的名义相当的“正义”,让远在别处行走的玄奘法师,越发地受到当地人的尊敬。

    健陀罗北部信度河以东的肥沃土地,被勃律控制,众多僧侣被遣散一空。但是有脑子灵光的秃驴,瞬间高举“太昊天子”大旗,表示愿意为“太昊天子”尽一份绵薄之力。

    “这赫鲁乃是健陀罗王族姻亲,如今却是卖国求荣,当真……令人欢喜。”李淳风从梁猛彪那里收到了情报,然后道,“如今你持勃律五方‘法主’亲卫,可遣三地民夫修建门户。”

    “是,真人放心,某必定万无一失!”

    经李淳风的说项,勃律有五个大方“法主”直接投靠了他,只保留了基本的护卫数量,其余的全部交给了李淳风带来的梁猛彪率领。因为按照李淳风的设计,只要这些“法主”不为民请命,给“治民”出头,那么理论上,千万年都能凭借“法主”之名享尽荣华富贵。

    再者,只要投靠了护国法师,健陀罗数百伽蓝的佛陀金身,随便你刮……

    刮了反正都要熔融重铸,华润号早就饥渴难耐,拿下健陀罗北部谷底,为的就是这里的银矿矿洞,还有大量不流通的黄金。

    这是真正的富得流油。

    咚、咚、咚……

    大量的木材被运送到信度河东北,一条简易的轨道出现在了那里。不要钱的民夫像死狗一样,不断地累死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而其原因,仅仅是勃律人要修建码头。

    死了接近一千奴隶,“唐朝神仙”听闻此事,连忙叫停了工程,并且修建了一座祈福焚香之所,为亡故的可怜人祈福,希望他们来世能投胎“法主”之位。

    那些原本想要搞事的奴隶,瞬间……感动了。

    勃律汹汹恶名,在“唐朝神仙”的仁慈之举下,仿佛是冲淡了不少。只是,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相声,西域流通的金币,似乎华润号所产的,更加多了一些。

    叮、叮、叮……

    一枚枚粗糙简陋的华润银元,从孽多城流通到了西域诸部。

第九十九章 谁的银元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看到这一幕,正式成为且末统军府果毅都尉的程处弼,开怀大笑。

    “拿去——”

    手中吃剩了的羊腿,被程处弼大力扔了出去,那些战争孤儿,比争抢开元通宝的胡人还要迅捷,因为他的确要和野狗争食。

    “都尉,这是今年的劳军胡商名单。”

    “拿了多少买路钱出来?”

    程处弼喝着酒,抖了抖大氅上的雪花,哈了一口白气,将皮手套攥的更紧了。汉人新年,前来刺杀他的且末遗民多了不少,可惜,这么冷的天,那些刺客连手中的剑都握不住。

    而他,皮手套中还缝着一层兔绒,棉麻并线后缝制的针脚,根本不透半点风,他攥着横刀的手,从来没这么暖和过。

    有的刺客把剑柄绑在手上,可惜臃肿不堪,只要近身,都能被发觉。死在程处弼手中的刺客,已经不下三十人。

    “契苾二郎正带着财货过来。”

    “安菩呢?”

    “也在,不过两边分开走。”

    很快,且末城西边来了一队披甲骑士,一人双马,看上去是打了一场,不过没有损失。

    “都尉!每匹马两百斤的东西,都尉要不要清点?”

    “契苾全忠,怎么马喘的这么厉害!”

    有人大声地嚷嚷着。

    “两百斤,沉。”

    “滚你娘的,两百斤沉个甚。”

    几个粗汉笑骂着,程处弼迈开步子,一脚把一匹马驮着的东西踹了下来。这是两只箱子,咣的一声落在地上,接着箱子被程处弼一刀劈开。

    哗啦啦的银元流了一地。

    “银子——”

    “是银元!”

    “这么多!”

    一卷卷粗制的华润银元,又被程处弼粗暴地踩开,三四千枚银元,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就这么多?”

    程处弼指了指所有驮着箱子的马儿,面无表情地问道。

    “那些疏勒胡商说,只要开春他们的商队顺利抵达敦煌,就……”

    兴奋的契苾全忠话还没有说话,突然戛然而止,然后闷哼一声,捂着脸摔倒在地。

    啪!

    程处弼夺过身旁一个骑士的马鞭,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身上,鞭子上立刻带着血。目光森寒的程处弼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凑到了契苾全忠的身旁,“老子和你这条没脑子的蠢犬说过,老子要的是那些疏勒杂种在且末城跪地求饶,不是让他们在于阗打发乞儿!”

    “全忠知罪!”

    猛地单膝跪地,契苾全忠虽然脸上开了花,但还是咬牙道:“都尉,再给下走一次机会!”

    “等着!你这条蠢狗!蠢驴——”

    咆哮的程处弼站起来挥舞着横刀,“这些银元!是那些疏勒杂种的吗?是给我们的买路钱吗?不是!”

    “这些银元……”

    程处弼的声音由高变低,他的发黄牙齿都暴露在了时冷时热的空气中,皮手套让他原本就粗大的手掌,变得更加粗大。五指缓缓地收缩,然后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它们,本来就是我们的……本来就是!”

    “我等知罪!还请都尉让我等改过自新!”

    没有回答的程处弼舌尖舔了一条牙缝中的肉丝,然后吐了出来,听到西边的声音,他露出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看吧,看看安大郎是怎么做的吧。这就是为什么契苾全忠你这条蠢驴还是旅帅,安菩却是校尉——”

    马蹄声近了。

    得得得得……

    冬天的朝阳来得晚,远远地,只能看到地平线上的黑影,很有节奏地耸动。很快有人看清楚了,是另外一队骑士,这些骑士浑身都冒着白气,显然干了不少活。

    那些马儿都能看清楚了,它们扬着蹄子,在冬日的新年狂奔,身上除了骑士,似乎还有什么挂着。

    “那是什么?!”

    “水壶吗?箭囊?”

    “那是……”

    有人看清了,但是他的声音就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鸡鸭,瞬间安静无比。

    “都尉。”

    咴律律……

    安菩骤停之后,战马嘶鸣一声,前蹄腾空扑腾,甩飞了大量马蹄上的液体。

    嘀嗒嘀嗒,战马身上挂着的物件,还在滴着血……

    “好!干得好!”

    程处弼看着那些滴血的人头,双眼放着光,“安菩,干得好!我要给你请功,这才是某的手下,这才是某的兵!”

    “幸不辱命!”

    翻身下马的安菩单膝跪地行礼,然后朗声道,“这些躲藏在勃伽夷的疏勒胡商,尽数斩杀。其余皆是疏勒人的亲卫,一个不留!”

    “好!非常好!”

    程处弼哈哈大笑,“竟敢拿图伦碛南的商路来要挟,真是不知死活……”

    搓着手的程处弼接着指了指地上的银元:“契苾全忠,带着人,把这些银子,一半送往西州。剩下的,给弟兄们都分了。都分了!新年新气象,要有过节的样子!都去分了——”

    脸上依然疼痛的契苾全忠却大喜过望,连忙叫道:“下走多谢都尉,都尉公侯万代,都尉公侯万代——”

    “都尉公侯万代!”

    “都尉公侯万代——”

    “哈哈哈哈哈……”

    程处弼仰天大笑,酣畅至极。而那些远远围观的且末土人,却是又羡慕又恐惧。这个唐人中的魔鬼,他沉醉着杀戮,双手沾满了图伦碛诸族的血,而且很显然,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是结束。

    铮!

    一声铁琵琶,知晓唐军又有收获的胡女,立刻在酒肆外弹了一曲《龙城吟》,唐人素爱此曲,说的是龙城飞将故事。只这一曲还未正式开始,却见一个累的不行的唐军骑士迈着步子,皮手套中攥着一枚粗制勃律造华润银元,然后嘿嘿一笑,扯开胡女的衣衫,将那带着血腥味的银元,塞到了胡女的领口中。

    “啊。”

    冰冷的银元让胡女打了一个激灵,忍不住叫了一声,引来那骑士一阵大笑,更是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哗啦啦的作响:“胡女儿,待哥哥我歇一阵,便来寻你快活,哈哈哈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章 微妙的变化

    疏勒在明,于阗在暗,都想把丝路的下半程控制住。他们眼下的靠山还是西突厥,底气却是唐朝在沙州的投送兵力不足,若非如此,侯君集拿下高昌的瞬间,就能继续向西前进。

    这需要时间。

    叮!叮!叮!

    汉阳城的铁器作坊热火朝天,似乎西域的事情,和他们还很遥远。然而这一批的铁皮,却是规制箱体的内衬,主要作用是防止粮食渗水霉变,还有防止西域的大风天,那是一张嘴就满口沙子的天气,粮食越发重要。

    “不要鼓风了。”

    “是。”

    临江的一间厂房内,拇指粗的铁条通过一个开了椎体洞的铁板,变成了更细的铁条,这时候需要退火,张德专门搭建了一个退火炉,实验了十几次,就大概定下了一个规制。

    再次通过开孔的铁板,一根虽然谈不上多么均匀,但绝对算得上够用的铁丝,诞生了。

    “拉伸测试一下,要记录在案。”

    “是。”

    “正月初八号那批发出去了吗?”

    “已经从长安发了出去,京城的人查验过。”

    “嗯,那就没问题了。”

    线材的生产对燃料的消耗极大,主要是需要进一步热处理,不过这些成本都是可以接受的。对中原来说,最不缺的就是煤,随便糟蹋都是千年为单位的储量。反倒是铁矿石品相不行,老张实在是不记得哪里有低硫铁矿……

    铁丝网有没有用,还需要测试,但那不是张德的事情,而是程处弼。

    李德胜是知道汉阳线材厂有生产任务的,采购方是且末统军府,不过这不是官方采购,是且末统军府都尉程处弼私人采买。这是朝廷允许的政策,将校们可以私人加强一下统属部队的实力,以期战果扩大。

    只是以往都是弄些祖传宝刀祖传宝甲之类,或者就是家有神骏一匹或者祖传神弓劲弩一把。倘使会保养兵器盔甲的,也属于技术型人才,差不多和祖传贴膜是一个意思。

    程处弼采购铁丝,自然不是为了玩龟甲缚或者什么其它流派的绳艺,他兵力不足,但是西域乌合之众极多,往往又是人手一马甚至双马。作战时虽然不是唐军对手,却往往跑的飞快,程处弼不可能拿有限的骑兵精锐去和这些乌合之众玩躲猫猫。

    要玩,就玩大的!

    在账目上,程处弼采购这批汉阳线材厂的物资,是赊欠。但是只要在作战中的收益远远大过这笔采购款,那么就是合算的。铁丝网有没有用,有多少用,还需要战争的检验。

    西域将官现在颇有一些轮换的意思,不过都在可控范围内,如窦孝慈这种十六七岁的公侯子弟,大量跑去陇右镀金,一般都是组织一下土团或者义从,鲜有真去前线作战的。

    只是令人惊讶的是,窦孝慈竟然真就去了前线。

    “光大,大郎怎么真就要去沙州?你……他才十六!”

    因为张德照顾窦家,在汉阳传出来的风声,很快就要到长安。张叔叔知道后,立刻就表了态,跑去窦诞那里亮了个相,一来二去,竟然熟络了起来。

    人情果然是要时常跑动,才会热切起来。

    二人本就是连襟,加上张德有意照拂,那自然算是有了交情。

    一边哭一边擦眼泪的窦诞只在那里抚胸叹气:“我能如何?我能如何?我又能如何?”

    倒不是说窦诞拦不住窦孝慈,实在是他家情况特殊,既要维持外戚的体面,不能堕了太穆皇后的脸面,又得夹着尾巴做人。窦诞早早分家,窦氏根本一团散沙,空有一个国公的体面,实际上家中情况,和屈突通死后一模一样。

    “襄阳公主……”

    “她也无奈啊。”

    窦诞感慨一声,不仅仅是窦孝慈不是襄阳公主所出这个问题,因琅琊公主逆天改命在辽河翻新核潜艇抛光核弹头的缘故,如今但凡有些武力值或者智力不低的公主,都不怎么好公开做事。

    李世民的心头肉尚且跟宠物一样守着东关窑场,何况是李世民的姐姐们?

    当事人张公谨心知肚明,只好道:“京中花销日渐厉害,光大兄,非是公谨讥嘲,若是开支捉襟见肘,张某这里总不会缺财帛。”

    “弘慎,多谢……”

    窦诞感慨一声,他当然知道张公谨不是在嘲讽他穷逼一个,实在是,这年头的长安根本看不懂了。

    如果守着自己的俸禄田产,像贞观四年的长安,他依然能混的很滋润。然而贞观十一年的长安,日新月异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旧年长安城中,权贵行走身披皮草,脚踩暖靴,屋中多以棉被为垫,取暖皆是煤炉,煤质更是梁丰县男特供的无烟煤。以往的二轮马车,根本体现不出自己的地位,保利营造和顺丰号,一辆豪华马车能直接让窦诞的一年俸禄喂狗。

    便是骑马,金山追风、青海骢、龙种马……毛色稍微差一些,就难以在权贵圈子中厮混。

    窦诞从未这样渴望魏征去喷一下时事,让他的同僚们不要这样豪奢。

    堂堂河南窦氏之后,扶风起家的名门,竟然到了跑去城西问胡商借贷的地步,可想而知这长安城,已经让不少边缘贵族,难以继续维持着家业体面。

    窦孝慈难得硬气一把追着张德去了汉阳,在那里置办物业,也是被现实逼到了极点,他作为长子要是再不挺身而出,这个家必然是要败的。不论是迁出长安,还是被胡商前往长安令那里告一状,然后被勒令拿田产物业抵押,都是极为可怕的事情。

    这等事情一旦披露,窦诞这一支想要将来再起来,也必须顶着“无能”的名声谋划三代……

    窦诞是真的感谢张公谨。

    只是,他要是明白,今时长安的风气,今时长安的变化,和张公谨的那个侄儿息息相关,又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吃上肉馒头的权贵们在狂欢,那些迟钝的、保守的权贵们,逐渐在边缘化,逐渐被冷落,逐渐被排挤出那个曾经不算难混的圈子。

    只是当那些狂欢的权贵们还在推杯换盏的时候,一个小道消息,又从长安人民群众那里传了出来。

    “什么?!陛下欲收糖业,以为国有?!”

    “岂有此理!昏君与民争利耶!”

    “各道各州府,自有分销摊派之家。国子监祭酒尚在齐鲁之地指染铜臭,何况他人?皇帝这是要杀各家而自肥?”

    “冯盎那老匹夫居然上疏,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岭南本就不产白糖,他冯家吃不到这锅中肉,便是要来砸锅?反正糖业专卖,长安还是要向岭南收买灰糖,冯盎横竖不亏……”

    那一勺少少的白糖,又一次卷起了令人遐想的涟漪。

第二章 温彦博的刀

    “去年南天竺诸邦商船从千里石塘过来,市舶司交割白糖三十万斤,这钱难道不是给朝廷的吗?”

    “说这有个甚用?太原子临死都要咬一口,不当人子!”

    “老子咒他万劫不复!”

    “河套榷场东宫还有‘太子糖’,当年丝路未开,金山北线就是独占。怎地,眼下连河东河北这点汤水都要惦记?他温大临就是这么做事的?”

    长安城城西,吵嚷的白手套们都有很大的压力。主家那边给的消息,已经越来越清晰,去年就说要死的温彦博,硬挺着活过了贞观十年,在贞观十一年给李董献了一策。

    白手套们半点话语权都没有,只能等着主家继续给消息。而胡商们更是悲惨,只能等着这些汉商吐露最新的情况。

    “入娘的!除了温大临,还有魏玄成!就他们是忠臣吗?呸!”

    “此事跟魏玄成无关,他是侍中,还能如何?这是温大临蛊惑皇帝!”

    “去他娘的!”

    ……

    白糖价钱随着灰糖产量增高而降低,甘蔗的种植面积,已经从岭南北上到了淮南。虽然淮南的甘蔗只能种一个暑期,产量却也不低,撕叶子勤快的庄户,往往能把甘蔗种到七尺长。中间还套种大豆,一亩地不但有糖产,还能迂回一下,只缴豆税。灰糖是半点税都不用缴的,反正官府也收不上来。

    政策空子,就是这么钻的。虽说官字两张口,收还是不收,全看地方主官。不过这些甘蔗又不是农户自己种的,全是大户的私产,地方上只要保证粮税,其它都可以打马虎眼。

    不过眼下因温彦博的建议,李董有了三个章程准备冲制糖业下刀子。

    从贞观五年开始,养了六年的制糖业,已经肥的不能再肥,这一刀子下去,只怕是白刀子进白刀子出。

    对老张来说,这破事根本无所谓,李董爱咋咋。

    贞观十一年二月初四,洛阳有个倒霉蛋因“非议朝政”,被流放沙州。这个倒霉蛋是个本地商贾,贞观七年开始操持白糖铺面,算是柴家的白手套,铺面的九成利是柴令武的,只有一成是他的。

    物伤其类,洛阳的本地商户及他们的背后主家,都开始寻找门路,看看朝廷的政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要让商贾们造反,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哪怕家财万贯,只怕投献的好汉也只拿他们当猪来养一阵,倘朝廷来了厉害角色,立刻三下五除二,将商贾洗剥干净,宰杀好了放在王师面前。

    砰!

    一只东关窑场的骨瓷茶杯被砸了个粉碎,柴令武目光凶恶地盯着前方空洞的户门:“偏是弄了我柴家的人!”

    咬咬牙,他跑去禁苑求见老董事长。

    这光景,老董事长因为经常游泳,反倒是减了肥续了命,一夜连御数女虽然做不到,可玩一个还是有富余体力的。

    柴令武见他的时候,老董事长正在学习《音训初本》,教那些口音重的女官学习大唐普通话……

    “外翁,洛阳恁大,怎么偏寻了我柴家的铺子?这不公平!”

    “呵。”老董事长笑了笑,将手中的《音训初本》放下,看着柴令武,“行商贾贱业,难道不该惩戒吗?”

    “朝中又不是我柴家一家。外翁,举凡公侯,又有几家不做的?便是没有白糖,不还有生丝吗?就是温彦博,他家难道没有做麻料?当年太谷县王中的,可是走的他的门路!”

    “呵,好大的脾气。”

    老董事长站了起来,负手而立,然后迈着步子缓缓走着,一边走一边说,“朕这宫苑,比你家如何?”

    柴令武一头雾水,茫然道:“这如何比?外翁住所巍峨雄奇,非是我家门户可比。”

    “你知道若要修朕这宫苑,要几何?”

    李渊的话让柴令武更是迷惑了,摇摇头,老老实实道:“这实在不知,不过总计不会少。”

    “如果朕告诉你,这三年翻修新建的禁苑,折算下来有千万贯,二郎以为如何?”

    “千……千万……”

    前几年收税主要还是绢布,支出也是大量用丝绢硬通货,而不是开元通宝。当然这也有开元通宝发行数量还是低,老旧计吏又鲜有掌握现在新式的记账法,加上还要防止偷盗,反而是丝绢更容易抵账出账。

    “洛阳宫,你舅父一直想要修,有……有六七年了吧。”李渊笑了笑,“都是钱,懂么?”

    “可还修了太极宫……”

    柴令武脸色憋的通红,他舅舅这个皇帝这几年翻修宫苑那是不遗余力,这砸进去的钱,简直是海量。实际上若非有各色特产的新增收益,按照这种修建法,别说内府破产,就是民部也承担不起,必须将一年以上的税赋拿出来。

    贞观五年之前,全年税钱大概是两百万贯,大头主要还是恢复生产的实务税,粮食和布匹才是维持贞观朝运转的核心,这也是为什么冉氏找上长孙皇后合作,立刻就能打通关系的缘故。

    即便是现在糖酒茶盐铁并举,却都比不过粮食和布绢。

    讲白了,所谓小老百姓日子,就两样:穿衣吃饭,吃饭穿衣。

    不过时代是变化的,李董作为一个已经尝到甜头的皇帝,为了名声,他又怎么可能回过头去,拿税赋开刀,专门给自己盖宫殿呢?既然糖酒茶盐铁的利润能够让他过的很滋润,又何必去给农户添堵呢?

    他不是不清楚,田亩就是他李唐的根基。

    拿“商贾”开刀,阻力要小的多,“商贾”没了白糖,他们不会造反,因为他们会换别的来买卖。但“农户”没了粮食、田产,他们一定会造反。

    临死快要不行的温彦博,给他定的第一条章程就是“杀鸡儆猴”,先找个倒霉蛋出来,杀一刀看看,如果猴子们蹦跶的欢,却没有挥舞棍棒冲过来,那就证明,这是一只可以杀的鸡。

    柴家这只鸡,一刀下去,别说正面抗诉,更别说柴绍如何如何,当事人居然跑去找过气的老董事长,可见其软弱。

    无人鼓噪之后,温彦博给李董定的第二条章程则是“釜底抽薪”,由魏征提出议案,将套种物产,重新计入税赋,以增国库。

    也就是说,你一亩地产多少甘蔗,以前钻政策空子,套种黄豆就能只交豆子,但现在是不行啦。一亩地的甘蔗,这里面有四成半是税赋。

    温彦博这两个章程,一是看准了人心,二是看准了本质。他是天生做官的人,还是一路做到宰辅的人,更是和房天王曾经过招的人,而李董,则是一手握着杀鸡刀,一手攥着收蔗刀,两只手握刀,两手都很硬……

第三章 缓冲

    “时下青盐尚未征专税,只收市税,倘使对糖业征税,且是官营国有,恐引非议,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皱着眉头的房玄龄有些郁闷,现在朝廷内部意见不统一,不仅仅是糖业征税的问题,而是想要彻底把盐铁糖茶丝打包专营。文官们的兴致相当的高,主要是以家族势力不强的重臣牵头,还有马周这种……

    房玄龄一度怀疑,马周这货是不是法家隔代传人,怎么一门心思扑在君王身上。也只有法家的人,才会以法度事君王。

    “时下风气确实不好。”

    杜如晦不是打对台,他看着房乔,肃然道,“军州户口计算,不如前朝。隐户多成私产,操持经济之物。去年河东丝麻高产,却从河北赎买口粮,何故?糖业眼下种植甜蔗,还不需粮食田亩,只是长此以往,必逐利而种甜蔗。税政尚未定夺,套种之法使彼等以豆为蔗,实乃奸猾。”

    “大户前年才开始涉足糖业,自是不愿放弃。”

    对山东士族,戴胄还是相当了解的,不过眼下不是靠武力说话,真要是对抗起来,那必然在史册上留名,当然这名声如何,大抵上就是贞观君臣以严苛之法如何如何。

    “唉……”

    有人叹了口气,是个胖子,他叫李靖。

    参政议政的宰辅级巨头们对征税这件事情也相当的头大,主要是现在跟数字打交道不比从前,手下计吏稍微差一点,就是糊涂账。

    光审计这一块,就说不清楚,皇帝是有自己的私账,可皇帝的内帑,那就是个小朝廷,跟外朝不搭界。可这几年大兴土木,皇帝的钱花的也差不多了,赞了十年的钱,一口气花出去是爽,可今年就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皇帝肯干?

    要么外朝拿税赋补贴他李世民,要么征专税。但征专税不敢征到盐铁上面去,实在是没糖吃死不了,没盐吃那真会死人,只要不是逼到没办法,真不会征盐铁专税,市税就足够了。

    食盐市场足够大,朝廷就算征税不能面面俱到,但是只要大市场能抽税,就能保证稳定,而且差不多也能拿到全国食盐利润的两三成。

    “章程要早点拿出来,洛阳那里到底是死了人的。再拖下去,人心动摇,只怕铤而走险之辈不少。”

    房乔看了看杜如晦,二人对视一眼,却又都偷偷地看了一眼魏征。

    作为侍中,魏征是亲手起草了针对甘蔗田的税赋,只因没有直接拿白糖开刀,尚书省这便还是捏着鼻子执行了。

    但是房谋杜断二人很清楚,这事儿没完啊,起了个头,总归要有结束。皇帝盯着那点甘蔗田就心满意足了?

    别人不清楚,房玄龄和杜克明会不知道李董夫妻两个的胃口有多大?没瞧见这阵子长孙无忌那个畜生都不敢来晃荡吗?还不是怕被打。

    皇后是独占“太子糖”之利的,更恶心的是,“太子糖”通过东宫专营榷场,特么的根本就不抽税,长孙皇后不显山不露水,“贤后”当着,好处拿着,后宫镇着,还不沾染腥臊,比吕后这种智障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长孙家是垮不了啊。

    房谋杜断感慨万千,然而大唐第一喷子现在也很感慨,他感觉自己这一趟要是不把皇帝伺候爽了,死后指不定会被挖坟。但是把皇帝伺候爽了,搞不好京洛大户们会联手给他墓碑泼狗血。

    “温大临还有后招,今年肯定要见分晓。”

    “冯盎那老匹夫远在岭南也要作对,长安甘蔗田税刚刚定,他居然就已经上缴新税,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那你待怎地?温彦博反正就要死了,他什么都不怕!现在给皇帝出谋划策,福泽子孙,说不定太原王氏因王珪故还要被打压,到时候太原温氏就起来了。你当他没有盘算过吗?”

    “李大亮骂的好!他就是人奸!”

    宰辅们在纠结,老干部活动中心同样抑郁。要死要死没死成的陆德明当然没力气去骂皇帝,不过唐俭却潇洒的很,一边骂一边拿白糖泡茶,他就喜欢糟蹋东西!

    喝了口茶,唐俭看着所躺椅里面晒太阳的陆圆朗:“你那徒儿怎么说?”

    “嗯?”

    陆圆朗一脸很傻很天真的模样,唐俭大怒:“老货!莫要作怪!”

    “哎呀……”陆德明嫌弃地啧了一声,“眼下还能如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看这白糖,早晚姓李。还好老夫不喜甜食。”

    当年陆老头要种甘蔗,老张跟他说还是经营生丝,反正还有虞世南儿子顶着,苏州市舶司现在出口生丝是肯定不会亏的,一千年都不会亏。但盐铁糖丝茶,早晚都要控制,不是李世民就是房谋杜断。

    这跟个人利益关系不大,更多的是为了帝国的存续。

    尤其是盐和茶,安北都护府设立之时,乌堡政策就是围绕草场和盐池进行,绝不给草原余孽任何染指的可乘之机。这几年官定草场,分区游牧,加上青料塔的建设相当成功,游牧虽然还游牧,但每个牧民都要登记造册。

    新生的计吏很紧俏,华润号出来的学徒,都能轻易地在长安官署找一份计吏的活。但为了稳定北方局面,计吏被大量摊派到了草原,进一步细分草原势力,肢解其几千年来的经济结构。

    别的不敢说,但有一点,贞观朝开始,草原民族提前进入了历史垃圾堆。

    “我在李靖那里听说了一件事情。”

    原本因为陆德明的话有些安静的老干部活动中心,又被陆老头的一句话给吊其了胃口。

    竖起耳朵的唐俭斜眼看着陆德明:“有屁快放!”

    陆圆朗轻咳一声,有些严肃地说道:“中书门下有意在东都施行一法,以缓汹汹民意。”

    “何法?”

    “折算糖户规模,以其为本,两市交易多寡,皆以本为额。且糖市虽为官营,却止交易之权,期间市税定夺,可由糖户推举信重之辈监察,设糖市令史。”

    “呵,这糖市令史流外几等?”

    “总不能低于二等。”

    “虽是小吏,却是权重利大。若以糖户规模为本,只怕多沦为大户奴仆。”

    “故而次年以糖市令史之功,再议其职。”

    “噢?如此说来,倒是颇有玄机啊。”

    这是一个相对折中的方案,不管什么政策,房谋杜断执行之前,都会找个试点,不会直接推广。只是这一次,皇帝很明确地告诉重臣,朕缺钱,朕要杀猪,朕不管过程,只要结果。

    魏征难办,房谋杜断就好办了吗?于是房乔就建议,在洛阳试行一下,让渡给经营糖产的大户们一点点监督权。第一年要是监督工作搞得不好,那么这个糖市小吏,就可以下台了,换一个人上台。这对糖业小户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不然还能怎么办?造反吗?

    与其等着皇帝直接杀人,不如先杀一部分,然后再弄点钱出来,堂而皇之地交上去。糖业市税抽到了,皇帝也就不会杀鸡取卵,这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

    只是,这事儿让见多识广的唐俭沉默了许久,糖市令史虽然是个流外二等的玩意儿,可如果他现在才十八岁,眼前放一个县令位子一个糖市令史,他唐茂约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第四章 癫狂

    东都洛阳多了个新事物,叫做“产本”,属于试运行的新玩意儿,且只针对灰糖和白糖生产。

    根据大唐六百多军州上报的产糖规模,今年初步决定颁发六百张“产本”,此“产本”除洛阳两市令签押之外,还有民部和内府的印章。

    有了“产本”,就能合法生产灰糖和白糖。也就是说,从贞观十一年开始,全国生产灰糖和白糖,需要这个“产本”,也就是经营许可证。

    老张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房谋杜断也是蛮辛苦的,绞尽脑汁啊。

    但这还没完,产销并非一体化,而是产销分离。主要是华润号当初搞的分区销售效果不错,没道理扔掉,而且这也避免了不同州县的大族发生剧烈冲突。只是针对销售这一块,行销商必须从拥有生产经营许可证也就是“产本”的人手里采购。

    这个交易手续,是在洛阳完成的,然后凭借交易手续,就地交割。

    全国第一个大宗货物交易市场,就这么莫名其妙鬼使神差地诞生了。而且交易的地方,实物交易还不多,全靠凭证……

    张德心说老子弄出来的宣纸真是日了狗了。可这事儿也没办法,房谋杜断两头受气,上头皇帝逼得紧,下头文官紧得逼,差点把两大天王累死。

    “这在洛阳交易,倒也不差。”汉阳城中,李德胜披着一件棉大衣,还是军绿色的,翻领用了貂皮,远看像犀利哥,近看像犀利哥,仔细一看,确实很犀利。老张给他倒了一杯建州岩茶,老李嘬了一口,“冯盎不做白糖,眼下能吃进白糖的地方,多在中原,止多加个苏州常州广州之类。在洛阳交割,也不妨碍白糖入京出关。”

    “我估摸着,这糖业令史还会增员,糖市也不会只有洛阳一个。兴许广州也会增加一个,常州或者苏州也要增加一个。”

    “这是自然,若走千里石塘,绕道高达国,前往南天竺,这广州大有可为。白糖交易也是早晚的事情。”

    李德胜很看好广州的前途,只是眼下涉及到冯冼世家的政治前途,所以只能放弃对白糖的染指,专做灰糖看上去利润低,可灰糖规模极大,还能靠这个压住岭南的山寨洞府,诸多獠人眼下都主动和汉人和解,世仇都能放下。

    开元通宝它意外的圆啊。

    “不过,为了争夺‘产本’,只怕今年要闹出点事端来。”

    当年河北羊吃人,形势和现在其实相似,都是追逐利润闹的,只是程度有些不同。再一个,李德胜和张德也揣测,糖市如果按照现在的章程运作,搞不好其它的大宗货物也会跟着上。

    润物细无声这种事情,朝廷的耐心显然要比大户强的多。

    产销分离如果放在盐上,朝廷的调控能力将会更强,到时候针对盐业抽税,就不需要再去管产还是销,认票不认人,官府只要拿到钱,管你怎么制盐卖盐。

    只是这样一来,眼下涉及盐场的五姓七望以及关陇高门,都要受到极大冲击。

    甚至不仅仅是盐业,按照现在的粮食累积,搞不好富余的粮食也能进行操作。

    “且看着吧,总之,不呲牙咧嘴,谁人知你厉害与否?”

    老张又给老李添了一杯茶,李德胜浅饮之后,不置可否。

    自洛阳新设糖市令史,因白糖交易,一时间竟然两市空前繁荣。牛马牲口栏中,都能听到散发着牲口气息的商户在那里嘀咕“产本”“赎买”“关扑”之类。

    “郑大郎!郑大郎!小弟淮南曹爽,愿租大郎‘产本’一千石!价格好商量!好商量啊!”

    “呸!一千石也来胡混!郑大郎,你家‘产本’额定不管多少,我会稽钱氏都包了!”

    “薛二!薛二!请留步,借一步说话……”

    “下走在上东门备了酒席,薛二哥,咱们移步详谈可好?”

    “吔!清崔的人也来了!”

    “那是崔弘道家中人,怎地从徐州过来了?”

    一时间,那些发卖白糖的商户铺面,都寻着那些已经到手“产本”的户头,就像是恶狗扑食一样,充满着疯狂。

    洛阳北城的富贵地,许久不来洛阳的柴令武黑着脸,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放你娘的狗屁!我柴家居然连个‘产本’都拿不到?!”

    “二郎,此事实在不是脸面的事体,郑穗本族侄郑大郎,一口气拿出一百万贯,就为了争夺一万石定额的‘产本’,折算下来,一斤糖额差不多关扑了一贯。”

    “一、一百万贯!”

    柴令武眼珠子鼓在那里,“荥阳郑氏都拿不出去那么多钱!”

    “几家拼凑的,郑穗本那个侄女在沔州长史那里做小,苏州市舶司自然要给方便,郑家负责出面关扑‘产本’,其余合伙几家则是行销发卖,一万石白糖,到高达国能有五倍利,高达国王子又在千里石塘颇有人脉,沿海过去,过交州就能清掉一半。”

    “再一个,二郎,听说登莱苏州那里有了新船,能从筑紫岛直接来回,而且这两年已经没听说过这航路上的船只有甚损失。如今沉船,多是南下的。八年造大船,咱们手中没有啊。”

    “一百万贯糖,都能卖出去?高达国的人不怕甜死吗?!”

    柴令武咆哮道。

    “有销路,价钱再高都不怕啊二郎。高达国卖不掉,可以卖给南天竺东天竺。听说八年造大船,能直抵波斯,现在狮子国国主已经上表内附,若非狮子国离大唐万里海路,只怕长安人早就派了人过去。听说今年杜大公子准备上疏,求朝廷允许狮子国内附。”

    “什么狗屁狮子国,听都没听说过。”

    一脸抓狂的柴令武只知道,现在“产本”根本不是拼关系拼脸面,因为大家关系都差不多,最后拼的特么就是钱!钱!钱!

    一百万贯这种价都能喊出来,妈的智障……但是,五倍利啊,郑家能这样干,正式合伙人有销路啊,五百万贯回收,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高达国有个金矿,东天竺土邦也多金,这几年换来的黄金,有三四成是天竺从千里石塘过来的。广州治下甚至有个金银码头,专门有精于计算和称量的高手,去验收金银成色。而且,华润银元,二郎你也是知道的,一半用的是筑紫岛银,剩下的,可大多都是天竺银,长乐公主的丰州银矿,那是半点没有用的。”

    是啊,五百万贯,金银一船的事情……

    可这和柴令武不搭界啊。

    “去!去找人!凑钱!筹钱!入娘的,我就不信了!一万石的‘产本’老子拿不到,五千石的总行吧!”

第五章 跑官

    洛阳南城某个僻静地,坊内养着十七八条土狗,车马多是板车独轮车,看样式都是南方木料,只是保养的极好,还涂了东西。

    “十九郎,谯国公二公子想要和咱们商议‘产本’租赁一事。”

    “不必理会,那是个夯货。”

    被称作十九郎的,大名陆飞鸟,是陆德明的族侄,小陆飞白几岁,因他父亲善鸟书,故而取名飞鸟。

    “十九郎,柴二公子这次倒是正经带了金银过来。”

    “噢?他居然不去巧取豪夺了?倒是令人惊讶。”

    笑了笑,陆飞鸟披上一件白袍,道,“那就见见他,免得让人以为我们陆家如何如何。”

    因为经济作物的流通,使得南北交流比朝廷的牵线搭桥强三条街。不需要李董这个老板出来做和事佬,南北士族自然而然地为了同一个梦想,走到了一起。

    “万万没想到啊,这‘产本’的价钱,竟然一日数变。郑使君家那一万石,现在有人喊出两百万贯的价码,直接翻了一倍。”

    “转一手,还是有得赚,谁还能和钱过不去。”

    “我看这糖业,早晚要做烂。”

    “反正制糖的工坊大的也就几十家,要做烂,还要几年的。”

    苏州常州来的同乡,在那里讨论着洛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为了“产本”,大户不去说他,都是砸钱砸钱再砸钱。

    然而抢到“产本”的小户,已经为了这玩意儿,死了十几个人,洛阳令急的都快要去跳洛水。

    “有个汝南来的,昨夜被人杀了,‘产本’都没焐热,这钱落不到他头上去。五百石的‘产本’,就这么死了一个人。说来,那也是个给人做事的,东主是汝南的坐地户,若在老家,想来也是横着走。现如今么,只怕是他东主也要吐出来这‘产本’。”

    “蕲州有个秃驴,说是甚么法师的徒弟,也得了一千五百石的‘产本’。也是没焐热,就被河南的浮屠拦了下来,说甚么佛法无边,都是狗屁,最后那‘产本’十万贯就转给了河南道的贼秃。呸,那些个秃驴,不还是大户家的狗么?甚么东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白糖生产许可证,短短几日,洛阳或死或残的人儿多到不行,别说是洛阳令要跳洛水,就是河南道的州县主官,也是心惊肉跳,深怕那些抽到“产本”定额的商户死在他们辖内。

    可尽管事情闹得这么大,大户们还是很淡定,州县主官们又是恐惧又是兴奋。这白糖生产许可证代表可以合法生产一定额度的白糖,这要是能在自己治下生产,不说抽税这事儿,就是暗地里的好处孝敬,总归是不会少的。

    要是那产户门路广,说不定还能入个暗股分上一笔,简直是福利中的福利。这光景不少州县主官都在打听注意,看看治下有没有运道好的,这要是有,那必须显供着再养着,然后隔三差五端午中秋混个肚儿圆。

    洛阳糖市的动静那般大,老张在汉阳却是淡定的很,这事儿跟他没什么关系。反正真要是想要捞一笔,流求那般大的岛,辟出几个甘蔗园出来专门捞,完全没问题。眼下南天竺几百个土邦王公对白糖的需求量相当大,高达国转手赚差价,还能一斤赚到一贯五以上,可想而知其中的利润。

    说来也是好笑,南天竺自己也产白糖,但脱色不行,黄的厉害,和大唐雪花一样的白糖比起来,差距极大。于是因为高达国做白糖转口贸易,竟然直接把天竺的本地土糖业给冲了个稀巴烂。

    有二三十个专营土糖的土邦王公直接破产不说,居然还问高达国的大唐船行有没有兴趣买一些他们治下的贱民……

    种姓制度的两极分化,比老张想象的还要残酷。

    “这入娘的,洛阳死了几十号人了,为了这‘产本’,真是命也不要了。”老李感慨无比,对比老张这套路,他在河北那羊吃人算个鸟,好歹河北人还有活路,能投奔河南亲戚。

    可老张当年弄出来的白糖,这前前后后,为了雪花一样的白糖,死了不下五千人吧。

    冯盎为了弄甘蔗地,弄死了多少獠人?各地贩运灰糖入京,死了多少苦力脚力?作坊为了保密,死了多少奴工?榷场交易白糖,死了多少胡商?

    现在好了,为了“产本”,大户还算文明,多是先分好饼,小户直接拎起砍刀就互砍。砍不死富贵三代,砍死了……砍死了拉倒!

    “你这作悲天悯人的样子,实在是让我感动,要不李兄帮忙分忧,我这儿还有两万石的南天竺单子,你拿去使使?”

    “这如何使得,这怎好意思……当真?”

    “滚。”

    老张白了他一眼,随手扔了一封长安邸报过来,“去年修坝初见成效,段尚书对你赞赏有加。眼下有三个空缺,你要是愿意,我托人帮你跑一下。”

    “什么空缺?”

    “安州应城空了一个县令位子,争的人……说实话不多,这地方沼泽也不少,要想有所产出,围圩造田堆土筑坝都是要的。漕运司在淮南道东有个淮南道东漕运丞,今年大运河还要开挖,房相有意一路挖到他老家去,这是个肥缺。最后一个在山南道复州,竟陵县也有个县令空缺。”

    “竟陵也是个肥缺。”

    老李拎得清,竟陵就在沔州隔壁,贴着汊川,地势情况比沔州强的多,最重要的是,竟陵一个县,面积比得上沔州一州。而且竟陵沼泽地主要集中在东南,西北虽然是丘陵,可也大多是平整地,开发得当,田亩数量相当惊人。

    眼下竟陵的耕地数量,是被瞒报的,按照上报给民部的数据,这里耕地数量是三十五万亩。

    实际有多少呢?因为老李在张德这里晃荡的缘故,顺着汉水也是去过一趟竟陵,根据华润号掌柜们估算,最少在一百五十万亩以上。

    也就是说,竟陵县直接瞒报了一百多万亩地,相当的荒唐。不过此事倒也不是竟陵历任主官有意如此,实在是又涉及到地方大户以及李唐立国以来的宽松统计政策,这是全国普遍现象,只是竟陵县玩的更凶残更大胆。

    “那就竟陵。白糖也不是白让人拿的,此事总得有人出力。”

    二人所谓合计了一下,就决定跑下竟陵县县令这个肥缺,对老张来说,他的全国最大工地,能有竟陵县这样的超级粮仓,自然是更加靠谱。

    “你准备找谁?一般人可不敢招惹丹阳郡公。”

    “我找吴王。”

    “……”

    老李顿时不说话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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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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