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唐朝工科生TXT下载唐朝工科生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唐朝工科生全文阅读

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薅羊毛(薅点推荐票)

    ();    承天门两边小门紫袍绯袍的高官先打卡下班,然后轮到一群绿袍的朝廷公仆抄着手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

    没办法,大朝会嘛,要是没点谈资,这日子在长安不太好熬。毕竟,高消费,房价高,物价高,通勤费都比外地多两个开元通宝。

    不虚此行啊,一群绿袍同僚在那里感慨万千,然后挨个拍了拍刚刚被扒了绿袍的张德。

    “大郎,记得打折啊。”

    “要是能弄点‘太子糖’就更好了。”

    “大郎,有空来延平门,你嫂子磨的豆面细的很。”

    “无妨无妨,不外是个校书郎而已,这等鸟官,有个甚用。”

    一群低级官僚挨个儿安慰,当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白糖打折,如果能混两块冰糖就更好了。

    老张一脸郁闷,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边上张公谨黑着脸,叔侄二人大眼瞪小眼,然后张叔叔这才惋惜道:“大郎,自古从未听说,当了一天官,就被削官的。你有负圣恩啊。”

    我特么有负圣恩?操,李家大的小的,哪个没捞好处?我都懒得说东宫厚颜无耻把冰糖改成“太子糖”,特么有种改成阿尔卑斯太妃糖怡口莲啊。

    日了个狗了,第一天上班就被老板辞退,理由居然是在办公室大呼小叫。

    还算李董有良心,没治他一个诽谤重臣咆哮朝堂,否则够喝一壶的。

    程咬金嘿嘿一笑,大手掌拍了拍穿着便服的张德肩头:“小子,因果报应,听说过吗?”

    “卢国公,要不济州白糖发卖换一家来操持?”

    程知节嘴角一抽:“小小年纪,心胸狭窄,难成大器!”

    “……”

    张德眯着眼睛看着程咬金,这货到底哪来的勇气来批判老子?当初胸膛拍得震天响,绝不会再上门撒泼。白糖一出来,驴日的就赖在郡公府耍流氓。

    “嘿嘿,张大郎,难得被去官,你何不念首诗,表表心迹?”

    去你丫的,老子的诗要么卖钱要么留着发育好了去平康坊装逼,怎么可能在这地方浪费?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逼格这么高的经典句子,等发育好了去北里亮个相,保证那些行首都知一个个哭着喊着欧巴大力操我不要停,而且还是免费的。

    “哼!”

    瞪了一眼程知节,正了正撲头,老张内心却也痛快:现在,终于可以完善老子的水力纱机,到时候,河套平原上,老子要薅光所有封建帝国主义羊毛!

    想到这里,老张豪情万丈,眼神更加的神圣,昂首阔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妈的,惹上四大天王候补之一的中书令,真是点背到家了。

    看着侄儿施施然地离开,张公谨有点搞不懂了,和一头雾水的老程面面相觑:“大郎这是难过还是高兴?”

    “弘文馆校书郎而已,值当个甚。”

    程知节嘿嘿一笑,语气轻松,然而这个土匪出身的老王八蛋瞳孔都透射出一种夺人的气场,老东西内心琢磨起来:这小子,有鬼,绝对有鬼,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老夫要细细观察,暗暗打听……

    从前没有甜头这个词,后来有人做了白糖,于是就有人尝到了甜头。然后尝到甜头的人,就琢磨能不能继续再尝尝。

    羊毛的使用历史很久,原始人就知道薅羊毛保暖,但哪怕中原有人把丝绸都穿上了,羊毛的利用方式,不比原始人强多少。

    西市也有粟特人带来的粟特毛毯,模样很漂亮。然而价钱昂贵就不说了,羊毛软硬程度不一致,毛线全是手工搓制而成,粗细不均匀。最重要的一点,没有脱脂,臊味还是很重。

    实用性就不先管他,光这些缺点,就足够很多贵人放弃。唯有豪商拿此物来炫富,当做财力凭证。

    所以,张德需要解决的问题其实不多。

    首先是羊毛挑选,云中、定襄、契丹三地的绵羊都是上品,和波斯羊毛一个级别,更何况,河套地区还有滩羊,滩羊毛更是珍品,如果能加工成功,放草原就是硬通货。

    其次是脱脂,这需要反复试验,但毫无难度。

    然后是并线,手工纺锤和手摇纺锤都可以,至少这种技术要求极低,对智力要求只要超过程处弼就行。

    最后才是纱机改造,说白了还是解决动力源问题。

    长安八水都可以安装水力纱机,但黄河的流速太高,容易损害转轮。因此张德还要在河套地区的黄河岸边做一定的改造,将水流速度降低才能运转。

    和棉花需要精细加工不同,羊毛的成品纱粗一点不影响二次加工,减少了对机器苛求。

    问题在于毛线织布上,如果同样用水力织布机,毫无疑问,羊毛布的韧性会大大加强,但这对工人要求太高,尤其河套地区多的是蛮子。让他们杀人显然更容易。

    入冬,钓鱼台的白糖工坊又死了几十个突厥人,张德知道后,叹了口气,只好决定在河套搞毛纺的话,还是用简单点的传统经纬织布机。至于粗毛线……让突厥广大妇女同志学会织毛衣织围脖织毛线内裤。

    老张下定决心,等成品出来,第一时间送李董一条白色的毛线内裤。

    今年是暖冬,李思摩在云中安排了一些族人后,便回长安给皇帝汇报工作,然后表示工作不好做,大家都不服他,有人想搞事。

    太宗皇帝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办事朕放心,放手去干,实在干不下去,朕还能让你受委屈?朕还缺个门卫,随时给你留着位子。

    思摩感激涕零,当场把刀子给脸上来了一刀,然后发誓一定要为天可汗效死。

    天可汗感动无比,当场封了他一个怀化郡王,命其为北开州都督,而且允许他的牙帐设立在黄河以南。

    思摩又感激涕零,当场又准备给脸上来一刀,要不是天可汗拦着,估计出去的时候别人认不出这是怀化郡王,而觉得这是呜喵王。

    十一月,李大亮在凉州干死两千吐谷浑人,然后不理会伏允一干部众在那里挑衅,天天吃米糕蘸白糖。等到侯君集作为先锋临近库山,就听说吐谷浑人败了……

    这一战当然没干死吐谷浑,伏允也是觉得天气不够冷,不大可能弄死唐军,所以没敢让心腹并肩子上。岂料歪打正着,那些个对他不满的部众,死了一半多不说,还有七八万牛羊被李靖赶着去陇右。

    李天王很清楚,今年是没可能弄死伏允了,就算有机会,伏允也未必会在部众受创之后再来厮杀。

    侯君集没捞着多少好处,便去李靖帅帐中吃肉。

    看到军帐四周堆着许多羊毛,顿时奇怪:“李公,缘何吃肉还要剃毛?”

    李靖支吾了一句:“有几个商人收购羊毛,底下军士便剃了羊毛赚些气力钱。”

    侯君集顿时愣了:“这么多羊毛……这是要做什么?”

    看着军帐外堆得跟山一样的羊毛包,潞国公突然虎躯一震,虎目中散发出奇特的光芒。

第六十二章 不请自来(请票上身)

    ();    冬天灭不掉吐谷浑,李世民也是清楚的,再一个财政也紧张,得防着今年冬天突然来个雪灾什么的。虽说是暖冬,但人力想要和老天对着干,拼人品不是正路。

    然而李董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忠心走狗侯君集从凉州回来,偷偷地在他这儿告了李靖一个刁状。

    “陛下,臣进击至库山,斩首三千,伏允狼狈逃窜,本应毕其功于一役。然李公却纵敌自去,留在营帐……营帐……”

    “说!勿要顾虑!”

    “陛下,李公纵敌自去,反在营帐之中薅羊毛。”

    “……”

    李董扭头看了看侯君集:你真不是在扯淡?

    气氛有点尴尬,但李世民还是叹了口气:“算了,药师不会负朕。”

    侯君集眨眨眼:“那臣返回军中,不知陛下可有提点?”

    “听药师调遣便是。”

    “臣领旨。”

    然后侯君集返回甘凉,李靖这几天乐的不行,他一向是很淡定的人,但备不住一只羊能混个一二十斤羊毛啊。

    一斤二十文,一只羊最少可以薅两百文。在伏允这里干了一票买卖,牛羊七八万,里面能薅羊毛的大羊有三万只,都是上好的僠地绵羊。

    这得多少钱?

    六千贯最少!

    为了这事儿,李药师还专门写了个条陈,让李大亮跟着署名,就等侯君集回来,联名递给李董去。

    甭管是哪个败家子收这些破烂玩意儿,但有了这笔钱,别说冬天下雪,天上下刀子,他营地这六千战兵保管眉头都不带皱的,谁怂谁是小老婆生的。

    “仲明,你说大郎收这羊毛作甚?”

    营帐内,李大亮带了一群汉羌乡老过来劳军。大唐也不准杀牛,当然了,劳军的时候出车祸死了两头牛,这谁也不想看到的。既然牛都死了,也不能浪费啊,给兄弟们熬个牛杂汤牛骨汤,撒点葱花,暖暖身子。

    喝着牛杂汤,李大亮也是嘿嘿一笑:“李公,这属下不知。”

    李大亮在李靖手下混过几个月,所以自称属下。李靖将一卷《尉缭》放下,竹简哗啦啦作响。李天王感慨道:“大郎行事,倒不似少年,比之前隋卫王虽有不如,却也分毫之间。”

    卫王杨爽,十二岁就敢带着几百号人在雍州扫荡。十九岁领着五千人和突厥可汗刚正面,对方二十万人马……

    可惜死得早,幸亏死得早。

    老张现在十三岁,放一千多年后,这特么就是个初中熊孩子,逃课打dota什么的。但这年头,五六岁打草七八岁砍柴十一二岁地里刨食十三四岁当兵做厮杀汉,太司空见惯。

    都不消拿甘罗十二说事儿,太遥远。弘文馆有个才子,过目不忘,十一岁就被叫过来帮忙,当然是临时工,不像老张走关系混了个编制。当然条件也不允许,主要是这小子的爹是正义的使者,不可能干走后门这么没档次的事情。

    自打老张上岗第一天就下岗,弘文馆校书郎空出来的位子,就落他头上,然而这骚年才十四岁,风华正茂书生意气,和他爹不同,他要做知识的伙伴。

    少年,在后世叫做花朵叫雨季叫未来。在唐朝,叫劳动力。

    “卫王可不能让府库盈满。”

    “府库盈满未必,内帑……”李靖突然有点尴尬,诽谤君上,这特么要遭,不过一看李大亮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他轻咳一声,“凯旋白糖着实不错,不知大郎这次,又有何等手段。”

    羊毛有个卵用,突厥人羊毛用的溜吧。一身的臊味,剥下来的皮子根本没唐人要。也就坚昆的羊毛比较软,粟特人拿来织毯子更加方便,可惜工艺垃圾,比之丝绸差了十万八千里。

    天下丝绸出江东,关中的生丝比之江东,差了三个档次,然而粟特人在长安拿到丝绢,一匹在长安在两百文到五百文不等,扔波斯直接换一匹大骡子甚至母马。

    所以说,别说李靖,一向长于治理地方的李大亮也是搞不明白,难道那江东少年,真有点石成金的本领?

    而正旦刚过,江东少年宅家里继续画装配图,但是有人刚进正月就来烦他。

    咚咚咚!咚咚咚咚……

    因为张公谨不住这儿,就张德住,仆人也用不上几个。正月就大门紧闭,程处弼来了也不开。

    门口竖着老大的牌子,上面写着一行字:谢绝来访。

    然而没素质的人还是过来大力敲门。

    妈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生活了!

    张德啧了一声,炭笔一扔,喊道:“阿奴,阿奴,去跟外面的人说,不见客!”

    薛招奴在隔间里捧着铜暖手,脸红扑扑的,一条青狼皮子盖在下半身,旁边摆这个案几,上面有七八个果盘。有柿饼、松子、阿月浑子、核桃、胡桃、葡萄干、阿驲果干、奶糕、米糕、各色果子……

    老张出来喊她的时候,薛招奴嘴角还有米糕粉挂着,整个人慵懒地窝在躺椅里,她吃撑了。

    “阿郎,不去开门,他们敲了一会发现没人,自然会……”

    嘭!

    大门被撞开了。

    进来的人身高最少两米,两米的人最少有十个,而且全副武装穿着玄甲。那明光铠跟奶罩似的分外夺目,双翅兜上头有个尖尖,避雷针似的。

    “卧槽……”

    张德正要大骂,却见大门口出现俩身影,顿时嘴角一抽,连忙上去喊道:“臣张德,参见陛下。”

    “免了。”

    李董双手抄在袖子里,居高临下看着老张,左右“百骑”护卫,两米的大汉站那儿进行围观。

    在旁边站着的,是披着白狐裘的长乐公主。十一岁的小公举,瞧着就是嫩。

    粉嫩的小公举冲张德眨眨眼睛:“张大郎,你在家呀。”

    “……”

    表妹,瞧你这意思,撞开俺家的大门,就是为了看看俺洪七在不在家?

    “张德。”

    “臣在。”

    “在家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看看书,练练琴,陶冶一下情操。”

    “你让人去甘凉收购羊毛作甚?”

    太突然了!问的太突然了陛下!

    老张一愣:“陛下,臣家里突厥人比较多,他们喜欢羊毛,不喜欢麻布。”

    李董眉头一挑:“真是这样?”

    “千真万确。”

    “弘慎说的可不是这样。”

    老张嘴角一抽,叔叔你不带这样坑人哒!正要认怂,突然瞟了一眼李董的小眼神,老张顿时一个激灵:日,做皇帝的忒鸡贼了,差点被诈。

    “叔父为人善良,有悲天悯人之心,见我舍不得丝麻,有点不忍。毕竟,十一月冻死了几十个突厥人,叔父为此伤心不已,请了广乐寺的高僧做了一场法事。”

    李董沉吟了一声,心头暗忖:莫非真没什么?是朕多虑了?可是为什么弘慎在怀远夏州都买了地呢?

    这很不科学,堂堂邹国公,又辣么有钱,怎么会去买蛮子扎堆的田地?买来荒着玩吗?关中那么多好田,就不信张公谨没这个能耐。

    “这是何物?”

    突然,李董指了指院子中的滑滑梯,还有旋转木马,还有跷跷板,还有迷宫隧道,还有木轨小马车……

    “这是臣闲来无事,给舍弟打造的玩具。”

    当然不能说是给婢女打的喽,薛招奴的姑父可是太上皇。

    “玩具?”

    “孩童游戏之物,让陛下见笑了。”

    “大好男儿,岂能玩物丧志!”

    “陛下教训的是,臣一定严肃批评舍弟,让他专心读书勤修武艺,他日提携玉龙报君恩。”

    然而长乐公主却眼睛放光,一把拉住薛招奴:“阿奴,这些怎么玩?”

    于是薛招奴就带着长乐公主玩滑滑梯,顺便感受了一下旋转木马,然后叫来了夜飞电,拉起了木轨小马车……

    李董呵呵一笑,冲张德道:“既然你闲赋在家,不若帮朕在宫里也打造几套。”

    你特么在逗我?刚才还说玩物丧志呢?

    “陛下对诸位小殿下的关怀,真是让臣感动。臣一定竭尽全力打造,力求完美。”

    “嗯,做好了,朕补你一个将作监录事。”

    “陛下提携之恩,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忠心任是就好。”

    老张内心不由得鄙视:诓老子?都是录事,将军府的可是六品,特么将作监的是从九品下!比校书郎还低半级,垃圾职位。

    李董四周扫了扫,没看到羊毛,于是心里眼里都带着狐疑,有点儿心不在焉地离开了张府。

    走的时候,长乐公主冲张德招招手:“大郎,来宫里记得告之吾。”

    好的表妹,没问题表妹,俺洪七一向有口皆碑。

    送走了瘟神,老张叹了口气:“唉,看来得早点离开长安,这地方,太不适合搞科学研究了。”

    薛招奴眼睛大大的,包子脸抬头看着他:“阿郎,公主殿下好像挺喜欢你的。”

    “这我知道,我这么英俊。”

    “……”

    正要让人把大门重新安上,就见一辆双马香车停在门口。没看到人,就听到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大郎,月半大郎可有空闲?”

    老张扭头一看,顿时一脸正色:“竟是殿下前来,我最近都有空。”

    安平公主神色一喜,连忙道:“真好,大郎同予逛灯会可好?”

    “能和殿下同行,三生有幸。外边微有凉风,殿下还是赶紧进屋暖暖身子。”

    说罢,老张瞄了一眼薛招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把暖手拿出来。”

    “哦。”

    薛招奴嘟着嘴,包子脸气鼓鼓地憋的通红,然后不情不愿地回屋子拿暖手。

    安平公主进门之后,摘了斗篷,露出了粉嫩的小脸。老张吩咐四大保镖:“门先不用安上,免得外人见了,风言风语,坏了殿下名声。”

    张礼青躬身抱拳:“是。”

    四大保镖内心默默地感慨:进了这门,还有名声?

第六十三章 人生大起大落的张叔叔

    ();    河套对巨大的唐朝而言,属于偏鸡肋的地区。土地产出比荒地要好,但远不如关中,更不要说河东。

    再一个,诸族杂居,光以呼延为姓的蛮夷就有匈奴鲜卑山羌三支一十七部。武德年的时候,李渊就很想在这个地方进行有效控制,但因为突厥的存在,几次努力都不了了之。

    现在因为突厥覆灭,西突厥残党属于松散联盟胜于国家,完全不足为虑,经略河套,就摆在了朝廷的面前。

    李世民既然要做千古一帝,他自然要从帝王的角度去思考,为什么始皇帝要在这里设立九原郡,为什么汉高汉武都要在这里钉钉子。后汉时期匈奴衰败,为什么又让南匈奴归附在这里。

    北地门户啊。

    不得不说,自古以来的政治核心,都在长安洛阳之间打转转。守成的没志气的,要拿北地做屏障,才能继续醉生梦死歌舞升平。雄心壮志豪气万丈的,要拿北地做拳头,随时出击。

    李世民决定在这里设立单于都护府,用来作为关内道的屏障。以贺兰山、阴山、大河为界,随时可以在草原和漠南地区增补都督府来扩张。都护府的驻地设立在云中都督府辖内,也就是关内道河东道之间,便于控制。

    这个设想的前提还是钱粮,再一个就是诸族被大唐彻底渗透成筛子。然而现在突厥虽然覆灭,但是阿史那家族的影响力犹在,草原并不太平,诸族并不服帖,最少心不服。

    所以现在并不是设立单于都护府给草原诸族添堵的时候,因为大唐一旦这么做,就表示要彻底吞并各族的地盘和人口,很容易刺激到草原蛮子们脆弱的心灵。

    大唐虽强,但各方的敌人以及潜在对手并不少,以贞观三年的财力,也不过是仅仅支撑两路作战。

    因而内外朝都在恢复北地生产,鼓励增加人口的同时,也希望有行之有效的办法移民实边。

    其实打击政治对手的方式是最好的,能在朝廷立足的政治人物,往往都是地方大族。以裴寂为例,下台之后前往西部,明面上是孤身一人,但跟随而去的书童就有四百,仆役过千。

    这还是李董手下留情的不能再留情,才有的结果。

    倘若把裴寂全家老小发配,光充边人口就最少一万以上。

    这就是世家。

    然而现在李世民能够下手的世家并不多了,不论是李渊、李建成、五门七望、南方旧族、番邦降族的人,在贞观四年,已经全部认可了皇帝的合法性。哪怕内心再怎么有想法,至少一二十年内,看不到任何机会。

    再者因为李渊也从张德这里拿了一份白糖体己钱,禁宫太妃的日子,也没有贞观二年之前那么紧巴。李渊很满意,连带着最后的一点雄心壮志,也被白糖给甜没了。

    所以,除非李董丧心病狂要克扣工资硬生生要开除员工,否则短期内,没办法靠压榨臣子来充斥边境。

    在这样的背景,以及内外朝的共同需求下,张公谨自代州都督任上下来,又是以前任李靖副手的身份,出任襄州都督。

    原本这个襄州都督,是要陪尉迟恭玩耍去的,但在去岁十月,漠南新增一州,在涤河以西,长城以北,正好是阴山以东的口外。

    巧了,这新增的一州,叫北襄州。

    于是中书令就建议皇帝,北襄州以东是契丹人奚人杂居,偶有靺鞨人蒙兀人捞过界,高句丽人也时常有细作过来。

    所以,需要一个知兵善守又长于远策擅于交结之人出任。

    绝对不是打击报复哈,绝对是一片公心。

    于是,张公谨叔叔没看到云梦泽,没看到巫山啊啥的,就被巨头们定了去新增的北襄州给皇帝撑场子。

    然而张叔叔人缘好啊,一群哥们儿一瞧特么你温彦博够贱的,被人侄儿骂一句死全家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这样打击报复送张叔叔去吃沙子?

    留京城的大佬这会儿并不多,李勣和程知节两人加一块都不够温彦博一个人操的。没办法,程咬金本着张弘慎对他够意思的了,于是就找到了还在五庄观住着的秦琼,又带上了一大堆“土特产”,去拜访了房玄龄。

    天王级人物出马,效果就是不一样。正旦刚过的朝会,大家还在休沐,然而房乔一个人跑皇帝那里说了半天话,张公谨的职阶从北襄州都督,拔升到定襄都督府的一把手。

    地区范围扩大十倍都不止,河北道长城以北的漠南草原全部划入其中。契丹部奚部更是有三成在这里追逐牧草。

    最北的边界,定在了大漠的边缘,以观音山那个大土包为分界线,往北就是蒙兀人突厥人以前混居的大草原。

    随后温彦博也没闲着,就继续上书,意思就是若设立定襄都督府,为了避免刺激契丹等部族,依循旧例,羁縻统治。

    这一回,惹恼了房玄龄。

    房谋杜断,房乔思谋不说大唐第一,但能跟他玩心眼的人,真的不多。温彦博这一手,在程咬金等人看来,不外是要整一下张公谨。

    然而房乔很清楚,温彦博这是要立威,以不足一年的中书令,镇压国公级的人物来立威。同时在诸多宰辅之间,亮一下爪牙,提醒一下尚书令和左右仆射他的存在感。

    天王的尊严除了皇帝,无人能够挑衅。于是房乔没有主动出面,而是命人联系了长孙无忌。

    正月十日,还是休沐,然而定襄都督府这个以往本该是羁縻性质的都督府,直接拔高一级,也就是说,张公谨如果出任定襄都督府都督,不是下都督,而是中都督。

    如此以来,除了别驾、司马,剩下的职位,张公谨要么可以建议推举,要么直接任命。

    整整二十个实缺等着补实不说,等于朝廷否决了羁縻统治河北道以北草原沙漠地区。至于蛮夷们的愤怒和闹腾……和朝廷的明争暗斗比起来,那就是个屁。

    张公谨叔叔身不由己,半个月之内,管辖的地区由南变北就不说了。管辖范围扩张了几十倍,复杂了几十倍。

    当然,好处不是没有。

    中都督是正三品,货真价实的。

    至少名义上来说,只要拿到委任状,见了温彦博,也没啥好怕的,一个级别嘛。

    然而对这一切都不知道的张德来说,就是自家叔叔又升官了,去做都督,而且挺大的。

    正月里人生大起大落的张公谨则是对这一切感觉到万分疲惫: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当然,大家都是赢家。张公谨升了官,温彦博立了威,房玄龄呲了牙,长孙无忌刷了存在感,皇帝陛下继续英明神武,老张又可以抱着叔叔的大腿以权谋私,从东部地区混点廉价羊毛。

    唯一遭受重大损失的,只有契丹人鲜卑人突厥人蒙兀人奚人高句丽人……然而,内外朝根本没人在意他们到底是得意还是失意,高兴还是败兴。

    他们被定性为人类,还不足半年。

    张公谨二月出发,但张德却提前带着一票人马去了怀远城,那里有宽阔胸怀的阿史那思摩等着他。

    价钱已经谈妥,反正李思摩现在贩卖族人也没啥心理压力,因为他们都是劼利可汗的忠犬,是余孽,余孽,当然要打倒。再说了,他现在叫李思摩,是汉人……皇帝的忠仆。

    然而长安城没了儿歌天王,没了“及时雨”,没了赛尉迟小张飞,没了欧巴,都是辣么的不完美。

    老张为了伟大的事业,爽了约,安平公主本来想着要听张大郎唱诗,打扮的漂漂亮亮去张府,看到的都是一群准备溜白糖工坊偷工艺的各家探子。

    当然了,坦叔虽然不在这里,四大保镖也离开了,然而安保水准却翻倍。因为这里的保安,都是左右屯营出身,他们的番号叫“飞骑”,他们的头衔叫“百骑”。

    身穿玄甲带着钢铁奶罩的保安我就问你怕不怕,怕不怕!

    “娘子,怎么不玩耍了?”

    伺候长乐公主的女官一看小公举从旋转木马上下来,于是奇怪地问道。

    “不玩了,没意思,予要去找耶耶,让他把张郎抓回来。”

    说罢,提着裙摆,洋溢着鲜嫩气息的小公举,跑去董事长办公室,强烈要求长安欧巴回来。

第六十四章 怨念(一会儿还有)

    ();    甘州舍利山,属祁连山山脉西北支脉,张河的发源地,一头是肃州,一头是张掖城。因为追着伏允大纛,追着追着就跑祁连山来了,于是李靖和侯君集就在“张国臂掖,以通西域”的地方休整一下。

    自去岁入冬出兵,凭借装备士气和兵员素质,吐谷浑被撵的没脾气。伏允连克措都没回,在西海打了个转转,就奔祁连山去了。

    其实此刻唐军也已经达成了政治上的目标,陇右道那群被吐谷浑煽动的山羌西羌青头羌,全部怂了。

    李大亮在凉州推行的“挖井蓄水,垒坝修田”政策,顺利在诸羌推行,州县汉民得田三十亩,羌人得田二十亩。

    那些个进山做匪,出山劫掠的羌人,此刻也老老实实,毕竟,唐人刀子快,这特么就是感天动地的真理啊。

    “令明,昨日就见你心绪不宁,可是思归了?”

    李靖将手中《吴子》放下,这是贡纸抄录,弘文馆里有原版木简,可惜贡纸也不咋样,容易发脆,让李天王一向小心翼翼。

    军帐内,侯君集一脸苦逼,叹了口气:“唉,想我出生入死,至今方得兵部尚书一职。没想到那张公谨,居然成了中都督。”

    还是怨呐。

    其实侯君集并不恨张叔叔,但奈何当年在秦王府,张叔叔左手攥着一把铜钱,右手拎着一串金条。开宴会聚餐晚上再来一个即兴舞会,各色胡女就不说了,武德年前隋的犯官子女不要太多,你特么想玩个小男生都是小意思……

    出于对这种不良风气的抨击,侯君集每次赴宴深入调查之后,事后都会在家里大骂张公谨良心太坏伤风败俗。

    后来吧,因为玄武门那点破事,老侯成了李董的忠犬,张公谨差了点儿,二线往上的主干。毕竟,能直接捞着国公的人,和郡公是两回事。

    当时老侯的优越感还是有一点的,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张叔叔有钱任性,住普宁坊那鬼地方都有厚颜无耻之徒跑过去做个帮闲混饭。

    虽说侯君集升官还去普宁坊装逼,然而自打某个全新的大宗物品上市之后,老侯内心是崩溃的。

    和他不对付的程知节,居然也开始拿着开元通宝在他面前装逼了。你敢信!

    白糖是张德的买卖,这事儿只有皇帝皇后四大天王外加太子知道。连候补天王,也只是隐约觉得有那么一回事儿。

    其余二线以下的重臣,都只是认为这是张公谨的手笔,大家上班见了面,跑过去就打招呼:张公,小弟前日幸得一小犬,不知可否赏光,喝一杯浊酒?

    要不然级别高一点的就跑过去呵呵一笑:老张,又发财啦,请客请客请客,下了班平康坊一笑楼包楼。

    最不济也是跑过来露脸熟络一下:弘慎公,下班一起回家?

    简单来讲,侯君集想表达的就是:你个魏州臭叼丝凭啥这么叼?

    李靖不怎么会安慰人,但毕竟教侯君集兵法,所以也算老师。因此他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对侯君集说道:“令明,汝乃陛下心腹,与弘慎大不同也。且是豳州世族,焉能共论?”

    其实李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豳州出来的霸道总裁会几十年如一日盯着一个魏州叼丝……

    这种扭曲的爱恨交加,让李靖有时候不怎么愿意和侯君集在军帐内独处,毕竟他年纪大了,体力不如人,万一反抗不过,那就糟了。

    侯君集没说话,他就是想不通,非常的想不通啊。

    以他以往的经验来看,皇帝虽然提拔庶族,但最终还是看出身。四大天王要么娶了世家女要么自己就是世家,候补天王就不说了,没一个是善茬,前不久亮相的温彦博,太原的土霸,李渊还在太原玩泥巴的时候,温家都经营了一千多年。

    一般来说,要是自己不是世家豪门,老婆娘家又不是山东名望,基本上在他们这个年纪,不太可能给个正三品实职。

    像侯君集续弦是阴家人,自己往上三代最次都是郡守,豳州四害之首岂是浪得虚名?然而四十岁还差点儿,拼了老命在玄武门上蹿下跳,外加打仗豁出去,然后铁了心给皇帝做爪牙,才弄了个尚书。

    就这个尚书,还是皇帝硬压下几个候补天王级的重臣反对意见,才当上的。

    老侯越想越来气,觉得自己这么努力,居然还不如魏州小婊砸卖白糖。

    “哼!”

    开春,张掖其实也开始转暖,然而军帐内的冷哼,让李药师觉得有点冷。

    李天王想了想,安慰道:“令明,文书吾也看过,定襄都督府,若循旧例,一向羁縻为事。朔州河西都督府,不正是匈奴遗种任之吗?”

    这话听着就觉得好靠谱的样子,豳州大混混一琢磨:对啊,这种边陲鬼地方,都是给蛮夷们装逼用的,只有皇帝不看重的人,才会扔那里自生自灭,没错,一定是这样的,皇帝爱的还是我。

    侯君集笑了,淡然道:“李公,吾观弘慎,能文能武,漠南有其镇守,河北无忧也。”

    好风轻云淡为人而喜的宽阔胸怀,李靖愣了一下,然后感慨一声:“令明真乃性情中人。”

    “李公过奖。”

    老夫是在夸你吗?

    准备继续看《吴子》,结果侯君集冷不丁来了一句:“对了李公,陛下托我给您带个话,那羊毛……”

    啪,《吴子》掉地上了。

    远离尘世喧嚣,前往河套的长安欧巴,此刻正骑着夜飞电,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边上一匹青海骢,个头儿少说也有一米九,绝对的高头大马。马背上一脸络腮胡子深窝眼还带着疤痕的汉子开口就是别扭的关洛腔:“小张公,价钱能不能再高点?”

    “郡王,不是我吝惜财货,你也知道,这是羊毛啊。别说长安,朔州都没人要。也就是我,一片公心,为陛下分忧,才来这破落地收购羊毛。我才十三岁,一个孩子,郡王如此豪富,指头缝漏点黄白之物,就能让我三年饱腹,郡王好意思算计这个?”

    张德一脸的鄙视,这让一向以宽阔胸怀做人利落的突厥佬顿时觉得这是侮辱。

    “怎么可能!我乃天可汗脚下鹰犬,为陛下分忧乃是分内之事,区区之物罢了。”说完,这络腮胡子又低声加了一句:“你好歹再加点儿。”

    “唉……算了算了,一斤再多给两文,怎么样?”

    “五文,十文一斤这价钱太低了。陛下命我控制诸部,有些族人并不服我,若有财货开路,这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小王一定会给张公表功的。”

    啧,谁特么要你表功,老子现在最怕见着李二。

    “五文就五文,不过羊毛的事情,郡王不可泄露。我来怀远城,就是想看看草原风情,大漠风光。”

    “没错,就是这样,小王作证。”

    李思摩一脸正气,彰显着直来直去突厥人的本色。

第六十五章 春天(春天的票!)

    ();    >    ,!

    怀远城河东和西南,张公谨和张德各派人拿下六十顷田地,不论好坏,来者不拒。£∝,这块平原虽说号称“塞上江南”,但土地产出放化肥农药时代都比不上襄樊的三成,对张德而言,这完全没意义。

    一亩地产个三百斤粮食,要来干嘛?从今年开始,粮价一下子从来两百文咣叽一下砸到四十文,而且一天一个价,走跌没底线。

    谁能想到河南大旱结果淮南丰收?因为杨二修的那条大运河,入黄河之后自东向西,进洛水卸货。完了车马西向,奔长安后,粮食瞬间就满了。

    那些个屯粮捞钱的勋贵,亏到的想死的都有,辣么多粮食,吃到什么时候去。

    因为这事儿,程知节的夫人很是在卧室夸了老公有眼光。原本程家在长安也是囤地的,加上崔家的嫁妆,还有崔氏各支的随礼,七七八八加起来,一万五六千亩良田是肯定没问题的。

    放贞观三年以前,那肯定是一样等着屯粮卖钱啊。要是没白糖,程夫人连带她娘家人,绝对也是大出血。

    然而现在不同了,白糖真紧俏啊。

    加上苏州市舶使又走通了关系,东夷六十余海国,虽说大者七八城,小者一二镇,却也能消耗不少。总的加起来,竟是能和西北诸部持平。这还没把琉球新罗百济给算上。

    光河东道这一块,刨去去孔圣血脉的胃口,清河崔氏借着程知节的光,白捡两万斤的白糖牌票。

    几千贯几千贯往岸上搂,这日子……啧啧。

    所以当那些地主公亏成狗之后,头一个念头当然是要翻本止损喽。于是就琢磨出路,然后打听到,张公谨居然升任襄州都督。大家一听,肥差啊,南边肯定能搂点小钱,实在不行把粮食酿酒,塞南边专卖。

    前边有人刚打听完,后边就有人过来说,不是襄州,是北襄州。

    北襄州是什么鬼?

    于是朝廷发了文榜,一瞧,日,这特么不就是去吃沙子做个牛倌儿吗?看来张公谨是失宠了,被发配,滚丫的。

    然而很快,又有人打听到了全新的消息,说是不是北襄州,是定襄都督府,归云中都督府管。

    别人一听,这个不错,在李勣手底下,那起码也能混个几万牛羊,看来张公谨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

    结果很快又有了新消息,不在李勣手下混,说是定襄都督府直接拔高和云中都督府齐平,都是中都督。

    这下那些个谋出路的勋贵都是不淡定了,别说他们,五门七望的人立刻发动关系来拉拢张公谨,主要原因只有一个:他还没有大老婆!

    张叔叔发妻去世比较早,生完张大安就失血过多去了。张大安这个名字,也是有平平安安的意思在。

    武德年过后,张公谨一直没有续弦,几房姬妾虽有填房之心,奈何张叔叔的心,早就随着前妻一起消散。因此这么些年过去,儿子们都长大了,但也始终没有填房续弦。

    于是,在贞观四年的春天,一群勋贵和望族,觉得只要给张叔叔带来第二春,他们的春天也会到来。

    想想看吧,有了白糖,就有了挥霍的底气,就有了败家的胆魄。而有了张都督,定襄都督府除了别驾司马之外的二十几个正经职位,都是好差事,好前程啊。至于蛮子们要闹腾,打丫的!

    此时此刻,张叔叔在很多人眼里,太耀眼太难以直视的。左手拎着官帽子,怀里揣着白糖票子,现在,就却右手牵着的管家娘子。

    于是乎,邹国公府在没了主人的日子里,竟然车水马龙宾客盈门。这让刚开始适应上流社会二皮脸人生的张大象同学,感觉有点突兀。

    十七岁,少年的雨季,张大象同学却有点虚脱。没办法,客人们太热情了。送的礼物又花样百出,比如说美女吧,有新罗婢,送来的人说了,这是给大郎洗脚的。还有坚昆白奴,送的人说了,这是给大郎暖被的。更有波斯舞娘,送的人说了,个中滋味,大郎细细品味,细细品味……

    仅仅是这些个美女,十七岁的骚年从把持不住到坚持不住,只用了一个月。

    这还亏难他身体好,继承了张叔叔的结实身躯。

    当然,这些送礼的,都是消息不怎么灵通的。真正有点门路的,从四大天王那里得到了详细的指点,于是乎直接奔普宁坊张府。

    然而去了之后,就看到左右屯营那些个两米左右的巨汉在那里巡视,还有一个老头儿,深不可测的样子。因为那个老头儿,把三五个两米左右的左右屯营巨汉拍在地上没起来,然后眼神很不屑……

    老头儿从张府出发,去了崇仁坊。本来安平公主的公主府不说寒酸吧,但肯定谈不上堂皇。但因为她爹觉得她很有希望勾引张德成功,所以为了表示奖励,提前砸了打钱,弄了崇仁坊东北角的大宅子,还特意装修了三个月才完工。

    张府的老头儿到了安平公主府,门子本来想装逼的,结果老头儿扔了一块银饼子过去,门子居然堆着笑脸喊道:“爷爷来府上是找公主的?”

    “我家阿郎托我过来送封信给殿下。”

    “还未请教爷爷府上。”

    “普宁坊张府。”

    门子微胖,豚躯一震,连忙把老头儿迎了进去,随后安平公主一脸激动地拎着裙裾出来,然后赶紧接过信。

    把老头儿晾在了一边。

    看完了信,安平公主一脸失望:“坦叔,大郎居然去了塞上?”

    “嗯,郎君在那里买了地,雇人种地,总是要忙活一阵的。”

    “他明明约了予一起逛灯会,正月十五却没见人。如今却跟吾说什么塞上风光,让吾安心。”

    安平一脸的幽怨,盯着坦叔道,“真是塞上牛羊空许约,大郎非信人也!”

    坦叔人老成精,知道这小姑娘是盯上自家郎君了,顿时道:“郎君素来散漫,有时独自一人泛舟太湖,也是有过的。殿下和郎君还不熟稔,日后就知道了。”

    “大郎何时回来?”

    “也许三五日。”

    安平顿时大喜。

    “可能一两年。”

    安平顿时幽怨。

    “不如殿下写封信给郎君,催一催也好。”

    安平顿时雀跃,连忙红着脸道:“却是有些唐突……”

    “那就不写了。”

    “不行,吾亦向往塞上风光,写封信让大郎与我分说。”

    言罢,在坦叔鄙视的眼神下,安平连忙手书一封,交予坦叔,“还望坦叔一定送到。”

    “殿下放心,必不负托。”

    几天后,老张正安排人手安装滑轮组,坦叔驾着牛车到了河坝上,然后把信给他。

    “谁的?”

    “公主殿下的。”

    “哪个公主殿下的?”

    站一旁等着看怎么把巨石弄起来的怀远郡王李思摩,听到这话之后,虎躯一震,差点震黄河里去。

    “安平殿下。”

    “啧,还回信啊。”

    说罢,抖开了信一看,满纸的酸意扑面而来。

    “塞上牛羊空许约?这妞不会是小名叫阿朱吧?”

    老张愣了一会儿,“忒文青了。”

    “哎呀!真起来了!”

    突然李思摩大叫一声,看到滑轮组居然真把几千斤的巨石给提了起来,然后转移到了河中。

    张德看了一眼李思摩,然后道:“郡王,还有一组力工,什么时候到?”

    “张公勿虑,最多五日,不,三日,一定帮你抓捕完成。”

    说完,他突然扬起鞭子,一鞭子抽在一个力工的背脊上,“给本王快点!不中用的契丹打铁奴!”

    秃着脑袋的契丹苦力敢怒不敢言,低着头,默默地背着装了沙土的草袋。

第六十六章 良心(良心票!)

    >    ,!

    怀远城还没有后世那么大,贺兰山西边还不是半流动的沙丘,而是大块大块的原,光秃秃的原,偶有几棵像样的草,不是黄羊吃了就是滩羊吃了。○反正长不起来,也看不见盎然的绿色。

    然而比起居延海以东那些鬼地方,这儿真的是“塞上江南”,当然了,把突厥人鲜卑人匈奴人都打包算上,见识过江南的屈指可数。

    “哥哥,你收买这么多汉麻作甚?这种东西,又不值当。”

    程处弼一脸奇怪,站工地上问着张德。

    老张的真的神烦这牲口,妈的,老子都跑来塞上喝西北风了,特么还追过来。

    “你管得着吗?”

    张德白了他一眼,然后眉头一皱,冲张礼青喊道:“大哥,让人快点把麻丝并线,绕线机不是昨天就做好了吗?”

    从长安城普宁坊四大金刚沦落到包工头这个地位,出身左骁卫的猛男还没有适应。当然了,工钱没少给,一个月十二贯,可比在长安爽多了。而且还能攒钱,方圆百里就找不到符合他审美的姑娘。

    有心祸害突厥娘们儿,一看那胖的跟肉球似的,再一闻那羊骚味,四大金刚差点终生不举。

    张礼青不无恶意地琢磨跟着李天王北上的那些哥们儿,到底是怎么在草原解决生理需要的,莫非真的是当日了狗?闭着眼睛操个突厥娘们儿算数?

    一想起突厥娘们儿,张礼青觉得宁肯日狗,哪怕是日个突厥勇士,也可以接受。

    “大郎,麻绳还不够用吗?”

    “废话,标号不同,用途不同,上吊用的麻绳能和吊石头的一样吗?”

    因为做了滑轮组,光靠一指的粗糙麻绳是不够耐操的。因此张德不得不设计了绕绳机分线器并线机,光分线器,从四股到三十六股,纯粹是木工加钳工活。

    他才十三岁,还是一个孩子……

    “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四股并线挂四号标号,你这样不弄,别人怎么分得清是六股还是四股?”

    工地上热火朝天,加固河堤的都是李思摩抓来的契丹人和奚人,还有一些突厥杂部,还有杂胡,还有偷鸡摸狗的北地马匪。

    这些穷疯了或者凶残无比的人物,此刻已经被李思摩手下走狗的鞭子抽的半点脾气没有。

    老张不是修阿房宫,更不是修骊山,而这帮苦力也没有叫陈胜和吴广的。

    虽说不忍心,但自从怀远郡王李思摩跟他说契丹人只要一贯一个之后,老张就彻底变成极为合格的权贵资本家。

    死人?关我鸟事。

    分不清标号的张礼红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自打郎君来了塞上,一下子画风好像就变了。从翩跹美少年,越来越有刀头舔血江湖人的气质,而且更多了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神韵。

    总的来说,这让四大金刚很受伤,觉得从公爷那里出走,简直是最傻逼的决定,没有之一。

    张叔叔升任邹国公这事儿,让四大金刚听了之后,顿时觉得要是没离开,说不定自个儿也能跟着公爷滚去定襄都督府,混个一官半职……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转轮入水要慢,注意榫头!”

    转轮做了六十个挡板,以黄河的水力,就算只有六片挡板,照样能够带起来。但为了有稳定的动力输出,挡板数量还是多一点好。

    “哥哥,这是何物?”

    “你给我滚一边呆着去。”

    “哦。”

    程处弼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围观,然后就看到临时的工棚里,已经有粗加工的毛线锭放在落地卡榫上。

    “先上十二支,让安谷丽过来,你们这帮废物,连织机都不会用,活该穷死在草原上。”

    已经彻底化为疯狗的张德,让李思摩把一个安国胡女叫了过来。这胡女是阿史那家族里的一个婢女,她的母亲是劼利的战利品,然后生下了她,结果长的不像阔脸突厥人,和她母亲很像,胡女的地位一下子就砸地上了。

    于是明明是突厥种,却不得不沦落到胡女的地位上,最后只能做婢女。

    实际上,阿史那思摩也因为被可汗吐槽长的像胡人,所以一向不喜欢他。结果嘛,后遗症就来了。

    改名李思摩的大牲口现在凶残的很,一听说羊毛都能卖钱,他恨不得把族人的体毛都剃光了拿过来。

    老张从神经病的角度来判断,估摸着怀远郡王应该就跟那些报复社会的疯子差不多,哪有这样操自己族人?

    别看李思摩用鞭子抽契丹苦力好像很凶残,这王八蛋抽自己族人的时候,直接鞭子泡盐水,偶尔上面还要挂着荆棘,你特么敢信这是人想出来的点子?

    “大人。”

    安谷丽长的还可以,可惜年纪大了点,二十多了。虽然还有几分姿色,奈何啊,奈何。只能让她做厂妹了。

    和中原不同,突厥奴仆对高等级人物称呼,除了可汗和可敦,都是大人。你是特勤也好,弘忽也罢,反正叫大人肯定没错。

    “哥哥,她喊你爹。”

    “把他给我绑起来!”

    张德怒不可遏,直接叫四大金刚把程处弼摁住,然后刚做好的四号麻绳立刻派上用场,捆扎成粽子之后,一台滑轮组吊机也派上了用场。

    程三郎被倒吊在了黄河上……

    “安谷丽,先试制十二支的看看,之前教你怎么开机,会了吗?”

    其实这个设计有点像踩离合挂档……主要是为了改变毛布的张力韧性,需要不同的力道密度。

    虽然之前安谷丽一直都没有实际操作过,但毕竟一直在学习,而且还是为数不多懂汉语会操作的女工。就因为她脱颖而出,张德不但让她脱离了奴隶地位,还得了一个安姓,记录在了怀远城。

    她的户籍归属地,是关内道灵州怀远县华润商号甲字大河工坊。

    华润商号,听着就觉得牛逼,老张上辈子就觉得牛逼不解释。

    “是,大人。”

    安谷丽有点紧张,但为了自由……姑且是自由吧,如果一天四十文的工钱不算的话,她立刻推动木柄,卡榫落在传统轴上,然后开始转动。

    咣叽咣叽咣叽咣叽,虽然安装机器的时候已经做了固定加强,但是地表还是有些微动,这可能会影响布面的走线整齐度。

    不过整个工坊,就这么一台是水里织机,张德也没指望靠这破玩意儿发家致富。

    大头还是在人力织机上,脚踏式织机才是目前最合算的啊。没办法,想要立竿见影减少人工纯水里织布,可能性不大,能做到并线梳棉,张德就很满意了。

    再说了,在他把自己地里的最上等无烟煤挖出来炼钢之前,他没打算更进一步的改造织机。

    而且棉花还没有开始推广,靠木棉那些短纤维,有个屁用。

    “大人。”

    安谷丽要做的就是在线断了的时候迅速接线打结,速度要快,但因为实验的毛线并不长,所以很快就织完了。

    大概也就是一丈光景,张德低头仔细观察了走线,发现疏密不同,孔眼有大有小,布面平整度显然不如手工织机,只得叹了一声:“任重道远,任重道远啊。”

    他固然是不满意了,然而四大金刚外加一帮突厥头人,都是惊若天人。

    这特么也行?就考个转轮在那里转转,盏茶功夫就出来三尺布?

    “好布,好布啊……”

    李思摩双手摩挲着毛布,白中带黄的毛布,手感比之麻布要好,比丝绸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对于草原上的牲口们来说,这简直就是逆天的存在。

    羊毛他们没见过么?到处都是啊,毛布也不是没人织,粟特人的毯子,那不就是羊毛的吗?

    然而那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和眼前这又白又顺的毛布比起来,粟特人织的就是垃圾。

    “大郎,这一匹布,得多少钱?”

    张礼红也不是蠢货,只是一瞬间,他就眼睛放光了。这就是钱,这就是财富,这就是他兄弟四人的未来和前程呐。

    “你觉得五百文怎么样?”

    老张问他。

    “不行!”

    不仅仅是张礼红,倒吊着的程处弼,摩挲着的李思摩,都是异口同声叫了出来。

    然后面面相觑,接着一脸正色道:“最起码一贯!”

    你们好有良心哦,老张黑着脸,竟然是彻底无话可说了。

第六十七章 太谷县令(一更)

    >    ,!

    为了规避从商这条红线,华润商号对外一律称呼大河工坊,就算李世民再来找茬,甩他一脸羊毛内裤毫无压力。『,

    再说了,因为麻绳的需求量,张德让张礼红跑了一趟并州太谷县。太原城也没去,直接找了太谷那些苦哈哈的小地主,说是河套那边要麻绳,你们这边麻丝我们全包了。

    这地方田地产量有限,好田都在大地主手里,比如温家堡的人捞过界,从祁县捞到太谷县,那都是给太谷县人民群众面子。

    没办法,谁叫祁县出了个宰辅,太谷县只出兵头和泥脚子呢?

    一开始张礼红去了别人还不信,一脸你特么逗我的脸色。然后张礼红一看你们这帮农民居然敢瞧不起老子?哥哥家一个时辰几十万钱上下,还惦记你这点小铜板?

    然后这货干了一件很凶残的事情,在太谷窝了一个月,让人跟张德说这里就认铜钱别的不认。

    于是张德让张礼海从洛阳兑了两船铜钱,然后去太谷县。

    路远又不好走,走大河还差点翻了船,一路上张礼海恨不得宰了那帮太谷土鳖。

    但是到了太谷县,张礼红一瞧二话没说,让人把马车上的钱箱子全都打开。然后招呼着兄弟们吆喝开来,绕着县城就特么走了一圈。

    太谷令王中的本来也没啥前途,武德年把太州取消重归并州之后,本来就不咋样的太谷县一下子又回归到了历史的正常水平。而老对手祁县,因为有个温家堡,一切都是那么的不一样。

    总的来说,朝中有人好做官没差,所以如果没有人,就得自己琢磨如何升官。至于发财,那是升官后的事情。

    现如今太谷县这么苦哈哈,身为一个有道德的小地主出身知识分子,怎么好意思伸开那罪恶之手?一年他也就捞个一百来贯,还是为数不多大户们给面子。

    “明府,喜事喜事至矣。”

    主薄去年才调过来,据说是去长安活动了的。不过去长安活动了之后,居然沦落到太谷县来当主薄,可见门路也不甚广。

    当然比起那些个在北里唱诗卖萌的选人,那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乔君,喜从何来?”

    王中的一脸讶异,这鬼地方,人口几万,田地几万亩。传说中的“土膺民贫”,说的就是他并州太谷。武德年因为有太州的缘故,还捞了一些好处,后来嘛,半点福利也没有,河东道的意思就是管他去死,反正没油水。

    而且县令更郁闷的是,这地方丰年时节的粮食,特么居然只够两个月吃的,你敢信?这叫丰年?别说江南淮南山东这些膏腴之地,就是突厥人在漠北种糜子,也够吃上三五月的。

    穷,非常的穷,穷的王中的想去死。这官不做也罢。

    然而今天,他的同僚,他的助手,县内为数不多的常委,主薄柳明传字乔君同志,喜出望外,连草鞋掉门槛外都没注意。

    “明府,大喜啊。”

    “乔君,喜从何来啊?”

    王中的死气沉沉地双手一摊,毫无动力。

    “城外有个豪商,车马辚辚,车上皆是樟木大箱,箱内皆是铜钱,怕不是数十万钱。明府,可是喜事?”

    “哎呀!果是大喜,该如何将他们构陷拿下?”

    “……”

    柳明传嘴一抽,傻傻地看着王中的。

    县令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的吃相太难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乔君,这豪商颇有来头?”

    “明府,这年头豪商有来头小的吗?不外是五门七望南朝旧族关陇世家,至于朝中新贵,不小多说,长孙尉迟门下,皆是奢遮人物。”

    然后王县令就放弃治疗,瘫席子上装死:“那还折腾个甚,吾不去看这热闹。”

    “哎呀,明府何其不智!”

    一般来说下属不能这么喷上司,但这上司完全就是个扶不起的死狗,成天想着混点年终奖就算了。严格说起来,像王中的这种不去祸害普通老百姓的官僚,已经是非常罕见的了。毕竟这样能生存下去的平民能更多一些。

    “吾要是有智,焉能沦落至此?”

    毫无志气,毫无志气啊。今年并州考察,毫无疑问又是垫底,王中的早就放弃治疗,等明年彻底评为下下之后,他就卷铺盖回家种地。

    反正这些年一年捞个百来贯,也不少了。

    “哎,明府。太谷贫弱,人尽皆知,然而明府可知,那豪商欲够何物?”

    “何物?”

    “麻丝。”

    “他们是做衣服的?”

    “不是。”

    “那他们头脑有恙,巴蜀火麻不要,偏来买太谷的次等货?”

    没这样埋汰自己治下的领导吧?

    主薄捡起草鞋重新穿上,然后抖了抖衣襟,认真道:“先说豪商来头,吾已打听过,乃是邹国公府上。打头的是左骁卫出身,姓张名礼红,端的一条厮杀汉。这回欲购麻丝,西河套有个用场,虽不知什么,却也要的多。”

    “本地麻料,倒是也能有些产出,比之粮食,要高不少。听说长安那里一斤米都只要八文了,如今种地,真是越种越卖不出去。”

    “什么八文,这是三月的价,如今一斤四文钱。斗米二十文上下,前几年屯粮赚黑心钱的,全血本无归。”

    坐在门槛上,毫无风度的柳主薄抖了抖下摆,把撲头拿下来吹着灰尘,“那豪商说了,一束丝五文钱。咱们这里一亩地怎么也有三四百斤麻丝,比种粮食赚多了。”

    听到这个,县令虎躯一震,正色道:“为百姓谋出路,是吾辈义之所在。本县决定了,去见见这位豪商。”

    当然了,一般来说当官的见商人那肯定是给面子,算折节下交。然而这年头,关内道河东道,全特么世家横行,当官的除非御史那边有靠山,不然真不敢装刚正不阿的逼。

    “哎呀,明府!”

    柳主薄一见上司这见钱眼开的样子就烦,“麻丝能产两季,三个月出一次麻,得先让百姓有个准备。否则,万一豪商不做这一铺,百姓又没有粮食,你我都得上吊!”

    摸了摸脖子,王县令哆嗦了一下,然后悻悻然道:“吾心急矣。”

    “再说,邹国公府上门人,是那么好说话的吗?还需备些人事,请人吃个饭。”

    “说的是,此乃正理,正理啊。”

    言罢,王县令突然看主薄盯着他:“乔君缘何这样看我?”

    柳主薄把手一伸,王县令愣了:“干嘛?”

    “钱啊!”

    王县令顿时往后一跳:“怎地还要吾出钱!此乃公事,让县衙出!”

    “县衙有个屁钱!”

    柳主薄彻底自爆,怒喷道,“王老六,老子和你从小长到大,你这小气抠搜的行径从未变过。你也不想想,就算县库有钱,动了县库,那是太谷县的功德。若是你县令自掏腰包,慢说百姓称颂,就是年内考举,你评个上中是最少的。再者,如今中书令乃是祁县温家堡人,你有这等义举,半个同乡与有荣焉?好歹也能攀附一二,懂了吗?”

    王中的顿时不满:“甚个同乡,吾又不是并州人。”

    “你在并州做官!”

    柳主薄大怒,“今年熬过去,再攒点钱,去长安走走门路,若是中书令提点门人运作一二,你换个富县做一回百里侯,又有何难?不比你每年搂个百几十贯当宝要好吗?”

    “我不信,哪有这等好事。”

    “……”

    柳主薄放弃治疗了,这货当年看到地上有一文钱,踩在鞋底下能站半个时辰,就为了等周围没有人看见。

    “你若出钱,我便以我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豪商,在这太谷县立个铺子。一年打些秋风,总是不少的,不会亏了你。”

    “好,我出钱,不过说好了,超过一贯,嗯……两贯,算了三贯,超过三贯我就不出了。”

    “呸!三贯?邹国公府上看门的一年都不止这个数!”

    “那你要多少?”

    “三十贯。”

    “三十贯——”

    王县令顿时跳脚,然后瘫在席上,“还是算了吧,我做完今年就不做了,这官反正没意思。”

    “……”

    “我找三娘去。”

    “哎哎哎,别,别这样。公事焉能牵扯妇人?三十贯,就三十贯,可不能再加!”

    “快去拿钱。”

    就这种货色,居然娶了自己的妹妹?柳明传长叹一口气,然后又觉得更耻辱:就这种货色,居然他做县令而自己只能做主薄?

    不过总算拿到钱了,有了钱,就能请邹国公门人吃饭,然后做成这笔生意。

第六十八章 开阔的思维(二更)

    关中主要还是吃糜子,最多穷点的吃粟米,也就是小米。大米还是淮南江南剑南吃的多,然而重点不是这个,张德吃什么都是吃,但稻米还有一个重要的工业原材料,就是稻草。

    且不说草木灰吧,很多草袋,用稻草来编织,最是划算。尤其是河道疏浚时候做临时坝体,这玩意儿很好用,而且抗洪抢险也是经久不衰,一千多年后照样还是最划算最牢靠。

    然而北方就麻烦了,剥桑树皮肯定要被殴打,杨柳虽好,奈何经不起三五天的水泡日晒,最终还是用麻丝制作成麻袋。

    就这么一项,少说也要几千贯来去。

    而这会儿,张礼红带来一个消息,说是太谷县的县太爷,居然说要搞汉麻青麻种植工作……

    “特么唐朝就有招商引资的概念了啊。”

    老张抄着手,看着滚滚黄河在脚下流淌,不远处几个大转轮正在嘎吱嘎吱的运行着。这里起了两个磨坊,小麦和硬糜子一个,小米和软糜子一个。

    碾磨量还算让张德满意,一天都在四千斤上下,就这效率,抵得上十个契丹奴不眠不休推磨推一天的。

    这还是水力磨坊设计的比较小,因为怀远城也没有大规模碾磨粮食的需要。若是在长安,光靠碾米,就是一大进项。

    程处弼也不是光长了肌肉没长脑子,见了水力磨坊,顿时大喜过望:“哥哥,这要是在长安,咱们就发了啊。”

    “赚这仨瓜俩枣,好意思?”

    瞥了他一眼,然后突然想起来他后妈是大地主是权贵是世家是望族,顿时道:“你若有心,回长安开个磨坊场好了。你我兄弟,对半分,怎么样?”

    “哥哥仁义,就这么定了!”

    一旁坦叔全程没说话,不过他还是小声地提醒了一下张德:“郎君,老家的地可不少呢。每年磨稻谷,都是一件大事。”

    “对哦。”

    老张突然想起来,他是江阴土豪啊,江阴东边一半的水田都是他家的,一到秋天,从芙蓉城东城脚下开始,蔓延到大江口,都是他家的地,极其壮观。

    “对对对,都忘了这事儿。坦叔,家里头来的人什么时候到?”

    “上回来信是二月底,几个族老派了机灵人去苏州市舶使手底下做了小吏,也算是通了气。”

    “唉,白糖。本来要是能独吞,这该是何等规模的利润。”

    怅然若失,怅然若失啊。

    坦叔有些无语:“郎君,咱们账面上的进项,已经不少了。”

    “谁还嫌钱多吗?”

    张德双手松开,然后后背,很有李白静夜思的姿势,四十五度朝天,认真道,“大唐国力蒸蒸日上,这时候不开捞,将来愧对我张氏子孙啊。”

    “郎君心系张氏,仁孝之至。”

    老张嘿嘿一笑,心说当初卖诗词差点被长孙无忌打靶,然而小爷我还是活过来啦。

    “对了坦叔,三哥留在太谷,没问题吧?”

    “那是个穷苦县,田地三五万亩,这还是把石头地都给算上。丰年只能吃饱两个月,多的是出去寻活路的,还有落草在太行厮混的。若是能让百姓有个进项,那县令只要不是贪得无厌,总是明事理的。”

    见多识广的坦叔什么没见过?当年麦铁杖得封宿国公,大小官僚有名没名的,什么德行都有。

    说起宿国公,这也是为什么以前坦叔不待见程咬金的原因。因为之前程知节封的就是宿国公,和麦铁杖一个名头。

    在江湖上,山东河南虽说都卖程魔王的面子,然而淮南江南江右诸地,老程算个卵,大字不识一个的麦铁杖才是龙头。

    可惜被杨广那个败家子给折腾死了,临死之前还让儿子们尽忠尽义,若是只讲忠,倒也未必有这等地位,奈何义气二字,百姓里头实在是够分量,只有孝道能够并论。

    若是杨二有点出息,说不定几百年后,就会有个铁杖庙或者麦公庙……

    “这麻丝一年,来去一万贯没有,六七千贯还是有的。从怀远北上丰州,若是还想做西突厥的生意,可以西向弥峨川停留,那里有个榷场是吧?”

    老张扭头看着正在数钱的怀远郡王李思摩。

    思摩点点头,一边串钱一边道:“那里水草丰厚,最是适合放牧,还有七八个黄羊群,以往诸部都是在那里交易。鲜卑儿每次都要赚不少。”

    鲜卑儿说的是呼延部,首领以前是劼利封的俟斤,曾经跟着南下捞了不少。后来劼利战败,却没有悬崖勒马,最后就被丰州都督勿谓言之不预了。

    死状惨烈,许久没见的五马分尸粉墨登场,让呼延部还负隅顽抗的人都纷纷表示大唐皇帝真是英明神武,我等早就有心归附。

    最让张德佩服的是,这群鲜卑儿居然毫不犹豫跑去永丰登记户口,说是自己改了名姓呼延,也有改姓呼的。

    基本上政治主张很明确,坚决拥护天可汗,谁做可汗拥护谁。这让老张不得不赞叹,民族兄弟觉悟就是高。

    “弥峨川西北是戈壁了吧?”

    张德又问李思摩。

    将钱打了个结,点了七百个就算一贯的怀远郡王点点头:“从漠南去峡口山,就是走这条,以前教训吐谷浑人,也是走这里。统叶护死的那年,本来我还劝说可汗西向,奈何……”

    李思摩感慨万千,然而老张却是冷笑,你们可汗不傻逼,我们岂不是还要多费功夫干死你们?

    贞观二年发生的事情挺多的,不过那都是前年的事儿了,再说西突厥那地方现在也不太平,横竖将来都是碗里的肉。

    不过不管怎么说,居延海这地界儿,绝对属于可以大捞特捞的好地方。

    因为这儿三不管,尤其是唐军在附近也不多,突厥又亡了,可以合法避税。

    从去年开始,居延海就有点儿兴旺发达的样子。老张既然来了西河套,岂能不让人打听消息?

    那边交易的东西不少,但是用来装东西的物事却不多,所以张德现在赶工做简易麻袋编织机,也是准备多捞一笔。

    再说还有麻绳呢,草原上光绳套就能卖钱,而且用量极大,毛皮捆扎,粮食打包,帐篷固顶,圈地坐标,还有各种保护用处,最是适合沙漠草原环境。

    以李思摩的名头,加上堂堂大唐男爵的资历,甩诸胡一脸绝对没问题。

    而且李思摩手底下的人大部分都是劼利旧部,本来就不怎么鸟他,执失思力就跑去给李董做策划了,整个突厥残党跟一群脱了缰的疯狗似的,老张稍微给点甜头让他们去咬人,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说,做官的还是要与时俱进,做到穷则思变。我看这个太谷县令,很有一点开阔的思维。四哥,送个帖子过去,约个时间吃饭。”

    “大郎,莫非我们还要去河东?”

    “不然怎地?我还准备去一趟定襄都督府,给叔父送些用度过去。”

    张德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重新串钱的李思摩,“郡王,匀我五百骑士护送,如何?”

    “披坚执锐,恐有流言。”

    “不带甲具,一人一弓双马。包行程吃喝粮草,一天一人二百文。”

    “五百文。”

    “五百文就五百文。”

    “那晚点儿回来也没事,替我向邹国公问候一声。”

    张德不得不承认,放弃治疗报复社会的李思摩,已经彻底没有突厥佬的那点基本素质。

第六十九章 非正常护院(三更)

    >    ,!

    招商引资当然要有优惠了,不然谁去开厂撒钱对不对?

    大唐是不收商税的,李董又一向对汉地禁商。∈♀,世家豪门也理解万岁,所以从不明面上打脸,都是迂回。什么胡商啊番商啊羌帮啊,你能想到的商业组织,都能沾点边。所以为什么城西巨富大多数都是胡商?也就是这个原因。

    当然也不是说汉商就没钱,主要汉商还是靠权力和资本相结合的科学发展观,抗风险能力上,甩胡商三条街。

    前几年突厥人多拽,后来吧,基本就没什么影子了。长安令打击城西公共安全犯罪这件事情上,分外得力,并且缴获犯罪集团罪恶的资金若干,不论是长安人民群众还是朝廷的主管领导,都交口称赞。

    老张要弄点麻丝,其实没什么难度,巴蜀火麻一匹才四百文,值当个什么?北地麻料又不如河南淮南剑南的,卖不出什么价钱,所以大部分地区,都只种粮食作物。

    而太谷县,穷的地方全家五口人只有四身衣裳,能肚子垫吧垫吧就算不错了。这地方民风已经不是彪悍的问题,而是纯粹的雁过拔毛人过留财,就差竖个牌子,上面写着“此路是我开”。

    所以祁县的乡党们都不待见他们,去并州太原,都不打太谷县过的。

    以至于好些年前,太谷县出身的兵头,打劫都要走五十多里地,绝对职业精神。

    “入娘的,小王八羔子还敢放肆。老子在左骁卫打拼的时候,你们还在吃你们老娘的奶呢!”

    张礼红看着躺了一地的太谷青皮,不屑地冷笑。这边护送铜钱的,都是好手。且不说左骁卫出来的兄弟,坦叔支应过来的芙蓉城张家走狗,每年都要跟太湖水盗杀上几回,自江水向西,去江右做生意,还得和彭蠡盗洞庭盗打交道。

    不说人命多少,对付地方小流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二郎,强龙不压地头蛇,不会有事吧?”

    从江水张氏派过来的乙字护院头领名叫张绿水,是江水张氏本家二房后裔,前隋其祖迁至会稽,做着生死营生,也出过两个小吏,但没有做官的。

    后来因为打仗,南陈又亡了,生丝一时半会儿没粮食紧俏,本着祖宗是一家的念头,就派了得力的弟子投奔张公义。

    张绿水那会儿才八岁,够稳重又灵醒,坦叔亲自调教的何氏八路快刀,散手更是不用多说。

    若论水上功夫,把长安城颠倒翻个个,也就张亮手下的义子,可能有三五个能跟他过招。

    “水哥放心,这等腌臜货,算个甚的地头蛇。那王县令来了,还差不多。”

    言罢,张礼红又道,“前几日那柳主薄请了吃饭,王县令倒也来了,看来是要做好这事情。郎君也约了辰光,我看咱们先把这些事情料理了,免得给郎君添堵。”

    “也好,郎君素来厌烦此等人物。”

    说着,张绿水就回头对手下吩咐道,“做干净点,一把火烧了扔黄河。”

    等等!等一下!

    张礼红脸都绿了,什么叫做干净点然后一把火烧了还有扔黄河是什么情况?我们是正经人物不是山贼黑吃黑啊。

    “水哥等等,等等等等,诸位兄弟也少待,少待。”

    张礼红赶紧把张绿水拉过来,小声道,“我的哥哥,不外是青皮罢了,杀了作甚?”

    “这等废物,最是恶心人。杀了干净,反正太谷县令也查不出什么来。若是要下狱,撒个三五七百贯,六品以下都是乖乖顺顺……”

    这都是姿势,张绿水在传授江湖经验,但张礼红越听脸越绿,讪讪然笑道:“好哥哥,莫要这般,切莫这般。出了人命,终究不好,郎君来了,倘若有人露了口风,只怕又惹他不快。这些日子哥哥不知晓行情,郎君好大的火气,连怀远郡王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是算了,算了吧。”

    张绿水眉头微皱,狐疑道:“不会吧?郎君以往,最是逍遥,一向不管事体。素来翩跹君子一个,怎会骂人?”

    “长安鱼龙混杂,焉能不沾点武将风气?且不说国公勇武,就是往来宾客,多是国公同僚,皆是数一数二的战阵厮杀汉,哪里能那么软绵绵……”

    一瞧张绿水还是有点不信,张礼红连忙道:“哥哥可是不知晓如今郎君的威风,长安少年游侠新立一社,名曰‘忠义’,郎君乃是会首社长,端的好大威风。会社根脚是城西草料场,那场面,千余号勋贵豪阔子弟,皆听其号令,长安少年,无不羡慕。”

    嚓,我家郎君怎么可能是这个鬼样子!你骗我!

    张绿水更加不信了,摆摆手:“又来胡诌,恁地诓我。”

    然后笑了笑,冲手下道:“干净利落点,快去快回。”

    “哎。”

    乙字兄弟们都不爱说话,默默地准备把躺地上的青皮全部捆扎起来。有个青皮晕了又醒,正要叫喊,却见一个乙字兄弟拔出一把匕首,就要给他喉咙来一刀。

    好在半空中被一只苍老大手攥住,否则那青皮就此报销了性命。

    兄弟们正要动手,一看来者,顿时起身抱拳:“先生。”

    坦叔扫了一眼地上的人,看着张绿水道:“大郎,莫要害人性命。郎君一刻便到,血染坊街,引来官差不好。”

    “是,先生。”

    一旁傻了的张礼红脸由绿变红,这什么意思?什么叫引来官差不好?

    此时此刻,作为普宁坊四大金刚之一的张礼红,觉得这帮江阴人觉得和国公嘴里传说的良善人家完全不搭界,这比山贼还凶残啊。

    哪有动不动就杀人灭口毁尸灭迹骨灰拌饭……骨灰洒河的?

    不多时,擦着冷汗的太谷县尉带着人过来,赶紧把躺地上起不来的青皮们扔驴车上,也没敢多说什么,正要离开,却见坦叔一手伸出,将县尉拦了下来。

    “县尉辛苦,老朽备了些许茶水钱,还望县尉莫要推辞。”

    “食君之禄为君效命,此乃吾之本职,焉能……咳,诸位英雄不愧是邹国公门下,本官敬仰,改日本官为诸位英雄摆宴答谢。”

    说完,县尉面不改色地把钱箱合上,然后钱箱安置在驴车中,撕了一片衣衫,遮掩一二。

    等县尉带着人清理干净,坦叔这才进了院子,然后拿出一张帖子,递给张礼红:“让王县令来一趟吧。”

    “是,坦叔。”

    张礼红深吸一口气,赶紧脚底抹油开溜,这年头,谁也不知道旁边站着的是不是江湖亡命徒啊。

    “你们来的路上,收买路钱的有几路?”

    “黄河盗倒是没收,毕竟算是同行。就是入太行给了三百来贯,因为急着赶路,就没有动手。”

    “嗯。”

    坦叔点点头,然后道,“弘慎公府上多是左骁卫出身的厮杀汉,手上本事不小,先熟络熟络,等抽个空,带上点人手,把收钱的平了。”

    “好。”

    坦叔坐在胡凳上,认真道:“郎君如今在长安也是奢遮人物,少年之中风头无二,等忙完了西河套的事情,再帮你们谋个折冲府的出身。”

    张绿水顿时大喜:“正该有个出身,郎君来信,说是苏州市舶使门下要新设一个衙门,许是水军别部,若是能进去,家里大船航行,倒是省了不少买路钱。”

    “投效家里做事这么些年,有个好出路就行了。钱财的事情,郎君来长安三年多,你们不知道行市也难怪。”

    坦叔拍了拍张绿水的肩膀,“好好做事即可。”

第七十章 德政(有三江票没?)

    “郎君来了。”

    坦叔吩咐了一下,江水张氏的护院打手都出来迎接。县城不大,张绿水落脚地是直接买下来的三进宅院。原主人是个土财主,受不了太谷县的民风,赶紧搬去祁县,宅子二十贯不到就脱手了,还白送一头磨面驴。

    还没入县城,太谷县的官场人物就是一阵紧张,没办法,张德来的人太多,除开卢国公邹国公两府的仆役门客,还有怀远郡王底下的五百族人。

    虽说是黄皮突厥,正宗金山血脉,阿史那家族的近亲,奈何那穿着打扮外加罗圈腿大圆脸,太谷县的老一辈厮杀汉,一眼就瞧出来是突厥人。

    “是突厥人!”

    “打死他们——”

    一拥而上,正要弄死这帮突厥人,却见出来五六骑,拔出横刀就是喝道:“哪里来的猪狗,瞎了你们的狗眼!连开国县男也敢冲撞!”

    一声大喝,顿时震慑了他们,接着太谷县的衙役赶紧把人群分开。县尉刚忙活开来,这会儿又是满头大汗。

    张德一路也算风吹雨打,赶了六七天的路,倒是浑然毛糙了一些,仿佛砂皮打磨过一般。

    “行了,下马。”

    一声令下,这帮突厥人都是听得懂汉话的,都是背弓下马,牵着马儿,站那儿等着吩咐。

    “大郎,恐尔等暴起伤人。”

    领头的突厥人是阿史德氏出身,老姑母还做过一轮优鲁可敦,算得上是皇亲国戚。

    “咄啜,不用担心,我的人在那边。”

    阿史德咄啜一瞧,看到了坦叔,顿时收拾了紧张,让族人都老老实实的。

    “哎呀,可是张梁丰当面?”

    王中的瞳孔都快变成铜钱了,一见着黑马白衣的少年,连忙上前打招呼,毫无官风体面。原本还想拿拿架子的柳主薄,除了想骂这白痴是猪队友,也只能上前谄媚堆笑。

    “在下江阴张德,见过王县令。”

    张德让张礼青牵过黑风骝,又侧身介绍道,“这是卢国公三公子程处弼,这是李凉州的公子李奉诫,这是西域定远将军之子安菩。”

    三人上前,都是抱拳。

    王中的顿时大喜:“都是少年英才,我大唐栋梁啊。下官……哦不,本官已经备下薄酒,还望诸位赏光。”

    下官……柳主薄很想掩面逃走,太特么丢人了。你就算巴结,也不要这么低三下四好不好?

    张德笑了笑,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叨扰王县令了。”

    “请,张梁丰先请。”

    张德连连点头,暗暗称赞,这县令真是有能力有眼色,招商引资工作做的好啊。这样的好官,怎么可能不成为大唐官场中的一颗冉冉新星?

    众人都是步行,毕竟县城也不大,那土坯包砖墙更是矮的没话说,下县,也就这样了。

    整个县城就一家能置办席面的酒楼,菜式无非就是鸡鸭鱼羊,厨子比之长安更是不消多说,不在一个档次。然而县令盛情难却,又是管饱够吃,来了十来个突厥蛮子倒是吃的开怀,浊酒喝着也是高兴。

    轰轰闹闹,虽然王县令的属官们都觉得蛮子没礼数,然而见贵宾也没什么说道,也就只能默默鄙视……

    “王县令,张某初来乍到,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哎呀,张公何出此言?张公能来敝处,实乃幸事也。”

    众属官纷纷低头掩面,面红耳赤,主官这般无耻巴结,实在是太过丑陋。

    然而张德大喜,这等官僚,死要钱又不要脸,太适合搞经济工作了。

    “王县令谬赞,那张某也就快人快语。”

    言罢,将黑漆酒碗平放,张德双手扶膝,正坐看了看太谷县的这帮官僚,道:“一年六千贯的麻料,太谷县吃得下吗?如果吃不下,张某还会走一趟祁县和太原。”

    噗——

    几个青衣小官白衫小吏,听到这数字当场一口浊酒喷了出来。

    王县令整个人眼珠子鼓在那里,胡须都哆嗦了起来,要不是柳主薄拉了拉他的衣襟,那酒水就要洒出来湿了官袍。

    “六、六千贯!”

    王中的叫了一声。

    张德点点头:“只多不少,可以立约。此约,非吾与麻料民户相约。而是与太谷县签约,往后吾只问太谷县拿货,一批货,一批款,无货无款,有货有款。”

    “这……张公,本官乃是朝廷命官,怎可行商贾之事?”

    “何来商贾之事?王县令为治下百姓生计奔走,为免百姓遭受奸商蒙骗,一身正气与人周旋,为百姓谋福祉,实乃功德无量。一纸契约,百姓得利,便是德政文书。百姓失利,废纸尔。”

    言罢,张德持箸拆了一块鱼头,等着王县令消化消化。

    “妙!妙也!”

    柳主薄眼睛放光,“明府,麻料交易,乃是明府以前程作保,为百姓撑腰,何来商贾之事?百姓得利,此乃大大德政啊。”

    一众官吏都是愣了一下,嚓,明明说好的是捞钱,怎么搞得好像真是给百姓做好事来着?

    王中的想了一会儿,也是觉得承担的风险不大。硬要说人家卢国公邹国公凉州都督家的大少们千里迢迢来太谷县,就是为了玩他一个下县县令,他是不信的。

    再说了,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六千贯呐!这要是操作的好,落袋几百贯还不是手到擒来?

    再一个,今年做得好,考评只要中上,他还能再把这太谷县令坐上一两年,少说还能再捞上两三笔……

    一想到这个,王中的就喜不自禁,竟是自顾自地小酌了一口。

    “明府,说话呀。”

    柳主薄捅了捅他的腰眼。

    王县令这会儿才想起来,只顾着自己美呢,还有贵宾没回应,连忙堆着笑极为低三下四地谄媚道:“张公栽培之恩,下官铭记肺腑……”

    噗——

    这么低声下气的一县主官,实在是太有损官威。一干属官小吏,直接呆若木鸡,今天他们主官的表现,要是传出去,将来跑别县和同僚谈起,无地自容啊。

    “哥哥,不外是六七千贯的小钱,还要亲自跑一趟,有甚个意思?这破地方穷的底朝天,还能有油水?”

    你特么懂个屁!

    瞪了他一眼,张德呵呵一笑:“三郎此言差矣,太谷虽穷,人心不穷。此地民风淳朴,北地罕见,百姓自力更生,战天斗地,令人钦佩啊。”

    程处弼眼睛眨了眨:啥?民风淳朴?是,太淳朴了,见着钱朝着石头就准备明抢啊。自力更生?那肯定的,甭管汉子娘子,见你落单立马自个儿就上了,发家致富无本万利啊。战天斗地?绝对战天斗地,见了五百突厥骑士,居然一个照面就准备开干,比李公麾下将士还要求战敢战。

    如此颠倒黑白本领,程处弼不得不佩服,哥哥就是哥哥,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老张却不理会他,这太谷县穷了好,穷了才能想着谋出路啊。现在西河套别的都不缺,就缺没钱穷横的乡民,虽说人离乡贱,朝廷又管着人口迁徙,但备不住待遇好啊是不是?

    绕丝工、洗毛工、搬运工、力工、翻砂工、木匠、石匠、篾匠、织工、裁缝、女工等等等等,都需要人啊。太谷县是穷是小,可比起怀远城,那真是大大的好,见识过场面的汉人,总归比白痴一样的突厥人好用不是?

    虽说都不是合格的劳动力,但矮子里面拔高个,总得用一用不是?

    而且张德相信,为了麻丝钱,太谷县上下,一定不会有强买强卖土地发生,一定不会有失地百姓无从可去,一定不会有本地士绅跟张德做一做人力资源工作……

    喝了一口酸苦浊酒,老张内心感慨万千:唉,身为一个权贵资本家,我特么真是太有良心啦。

第七十一章 两面性(三江票有么?)

    老张回想上辈子跟着领导混,刚从海上爬上岸,就听说领导的发小在搞承包强力拆迁工作。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只有没实力的房地产开发商,才会自己赤膊上阵搞强拆。

    强拆,当然是政府背锅嘛。

    身为“富长良心”的一员,老张觉得作为一个十三岁的美少年,不应该去过多地接触世间的丑恶。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是灿烂的的,不能太早摧残污染大唐的花朵,未来的栋梁。

    “哇,哥哥,你可没看到,那七里乡的几个亭长,当真厉害。带了七八个弓手,说那几家不卖地的私通马匪,立刻就拿下了。”

    程处弼兴奋无比,“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还能这么玩,嘿嘿,哥哥,等咱们回了长安后,整死那帮不开眼的!”

    摩拳擦掌的程老三突然又眉飞色舞:“对了哥哥,有几个破落户,正在卖儿卖女,小弟看过了,有个颇有姿色,当真脱俗。下田也能出好苗,比那林妙儿,强多了!只要六百文,一贯都不到!”

    看着一脸幸福的程处弼,张德有些感慨,没想到自己这样一条工科狗,居然走上了迫害工人阶级的天然盟友农民兄弟,惭愧啊。

    于是他一脸正色,对程处弼道:“三郎,我这里还有两千贯余钱,不要舍不得花,多买点。”

    “好嘞!”

    多少年了,太谷县多少年没见着荤腥了。现在,据说长安来了大老板要搞麻丝种植业,一年六千贯。这得创造多少就业岗位,这得产生多少国民生产总值?这得让多少官场同僚得以进阶?

    太不容易了。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权钱。

    自古以来皇帝最大官老二,做了官就一定有钱,但做了穷乡僻壤的官,就未必能混到满意的钱。

    王中的也不贪心,准备致仕之前捞个两三千贯就行。至于做大官,没后台没背景有个屁用。

    为什么五门七望能把持清贵衙门?因为清贵衙门能大嗓门说话啊,虽然穷了点。那么五门七望缺钱吗?当然不缺。

    所以不难看出,能在清贵衙门里混的人,要么是个苦行僧,要么家里有钱任性,可以默默地在朝廷市井之间装逼。

    至于油水多的衙门,前几年一直在打仗,立功的武将都快乐疯了。光粮草转运使就多冒出来一百多个……

    所以说,地方官难啊。上官要伸手,下边刁民又总是不好好地受剥削,太困难了。

    官不聊生啊。

    现在,天晴啦!忠义无双为君效命心系国家的大善人梁丰县男张公,他来到了艰苦朴素的太谷县,为了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质量,他决心大力投资本地种植业。可以想象的是,未来三年内,太谷县广大农民兄弟,一定可以脱贫致富,跑步进入小康社会。

    “哇,哥哥,那几个亭长真是好本事。居然把兵库的硬弩都塞到了富户家里,当场拿下,死了好几个。”

    搓着手的程处弼又来了,“那县尉真狠,杀了人第二天就把人家的地给买下来,真是丧心病狂。不过哥哥,以后在长安,要是看谁不顺眼,去左骁卫偷一把劲弩出来,然后栽赃,哈哈,不死也要流放。”

    在太谷县这么日子,程处弼的世界观一直在被刷新,学习着先进的栽赃陷害姿势。

    “你怎么不塞甲具呢?”

    “哥哥,这可是谋反大罪,要彻查的,要是查到是小弟栽赃,岂不是也要被牵连?不妥不妥,劲弩正好,正好……”

    “……”

    唉,人心不古啊。

    不过张德要批评程三郎,怎么能够只盯着不好的一面呢?还得看看好的方面吧?比如说土地所有权交易,县尉要出钱吧?太谷县要收钱吧?这一进一出,太谷县的当年财政就好看很多吧?而且拉近了县令和县尉之间的关系,促进了官场同僚的和谐。

    再一个,像县尉这样的人,好歹是个官,人脉肯定比下乡土老财要强。资金更不用多说,县尉那张脸就是信用额度啊。以县尉的实力,肯定比土老财能买下的地要多吧?土地要集中起来使用,才能创造更大的利润嘛。

    东一块西一块的,说是说人人都分了地,然而在农业工业化面前,连战五渣都不算。

    县尉的眼光是超前的,要肯定他的眼光嘛。

    程处弼太没有见识了。

    “现在太谷县种麻的田地,定了多少?”

    张德问程三郎。

    程处弼坐在石凳上,院子里有头驴子正在磨小米面,黄澄澄的倒是抢眼。拿了一块小米饼,程老三呵呵一笑:“这王县令倒也是有些本事,居然给他弄了三万两千亩。合伙的有十七八家,官面上拉交情的就县令县尉两个人。”

    “倒也可以接受。”

    “哥哥,我看这麻料生意,倒也不差啊。不如我去巴蜀,弄些上好的火麻,现在一匹也要四百文呢。织的也不咋样,西突厥人倒是不嫌毛糙。咱们在河套那些工坊,不是可以织丝吗?小弟还有些许小钱,李大郎那厮年纪小,他家大人又没甚用度给他,我们俩合伙,如何?”

    “奉诫年纪虽小,倒是有些眼光。”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大郎这是跟着哥哥混,所以境界高啦。”程三郎眼睛放着光,“哥哥,这能赚钱吧?”

    “能。”

    张德点点头,棉花现在还是观赏植物。短纤维木棉虽然在大唐也开始用作织物,可惜产量低就不说了,质量还差。普通老百姓穿得起丝绸么?也就江南道关内道的百姓有这个消费力。

    正经人家,不还是麻布蔽体。

    所以严格地说,麻布才是目前国内的大宗货物,生丝只是奢侈品。当然在大唐的国际贸易货物中,它绝对是拳头出口商品,远销海内外,好评如潮。

    “好!好好好!”

    程处弼摩拳擦掌,“等我赚了大钱,便叫大人知晓,我比两个哥哥,强多了。阿娘家里人都是些精细鬼,跟长孙冲那厮一模一样,忒不爽利。这回便叫他们知晓,甚么叫做前途无量!”

    你特么这么雄心壮志,你家里人知道吗?

    还前途无量,你要是搞的鸡飞狗跳,前途无亮是肯定的。

    兄弟二人正在闲谈,忽地坊墙外一阵喧闹,便听到有人吼道:“入娘贼,俺们早就跟王县令通了气,百里坡的地,是俺们李家庄的!就你们这群鳖孙措大,也想发财?滚娘胎里去!”

    “干你大人!爷爷在青口杀突厥人的时候,你爹给老子舔腚都要排队,小杂种倒是有个人样了,居然敢反天!”

    “老东西,俺们李家庄人多势众,怕你个鸟!”

    “人多要有用,爷爷敢站在这训你这猪狗吗?”

    “打死他——”

    “弄死他——”

    贞观四年春,太谷县青麻种植业十分火爆。

第七十二章 富矿(推荐票!)

    >    ,!

    一县主官治下发生大规模群体恶**件,一般来说,不被摘掉官帽子,起码也要通报批评吧?最起码考评肯定是要给个下下,然后明年有多远滚多远。~,

    但看在六千贯进账的份上,太原府尹表示本官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已经内定,就算皇帝派了诸道黜陟大使出来考察官声,在他这儿,太谷县令王中的,那就是大大的好官!

    太原可是北都,中原门户,能在这儿做府尹的,那也是从三品的大员,随时可能被皇帝叫回去当一回宰辅,最不济也是参议政事。

    “这才是做官呐。”

    王县令感慨万千,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张德的手,“张公,但有差遣下官处,尽管吩咐。”

    巴结,明目张胆的巴结,整个太谷县的同僚们都不忍直视,纷纷表示……太羡慕了。

    没办法,谁特么知道张大善人连这种群体**件都能摆平?

    老张表示,我特么也不知道太原府那边居然这么给张叔叔面子啊。张公谨在代州任上出了名的会做人,钱不是问题,门路不是问题,一切都不是问题。

    官场上最喜欢的上官,不就是这样的吗?大家都在河东道这一条槽里啃粮草,定远郡公这么大的体量都没说挤兑谁,这得多大的胸怀?

    当然,这和张叔叔胜任定襄都督府都督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和张叔叔披上三品朝服也没有任何关系,和张叔叔的白糖更是毫无瓜葛。

    这完全都是看在江南少年独自拼搏的可贵精神,广大官场老前辈提携同僚后进小侄,这么高风亮节,怎么用拉关系套近乎这种俗不可耐的形容来玷污纯洁的善举?

    因此,太谷县的公仆,很激动,很高兴,很低三下四。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和诸位再相见,告辞。”

    然后,不知道从哪旮旯,居然响起了“送别三叠”的歌声。听到这个歌声,程处弼脸一黑,李奉诫嘴角抽抽,气氛有点尴尬。

    西行走了一日,到永和关的时候,程三郎问张德:“哥哥,王中的让那么多人没了田地,要是引起民变,他人头落地不妨事,万一攀扯了我们……”

    张德冷笑一声:“攀扯我们?如何攀扯?”

    “这个,若非我们收购麻丝,也不至于太谷县田地过半被强买来种麻啊?”

    “我们问太谷县衙买的,文书俱在,难道我们买了太谷县的田地?”

    “这倒是没有。”

    “我们仗势欺人逼着百姓种麻了?”

    “这自然也没有。”

    “这些都是太谷县大族和官员干的,与我们何干?再者,百姓只认县衙,可不认我们。要知道,天下麻丝多的是,怎么偏偏我们就来了太谷县这个穷乡僻壤呢?”

    “说的也是,为什么?”

    “当然是贪官污吏的伎俩,从中牟利残害百姓啊。”

    “啊?”程三郎没反应过来,“可是要是没我们去,太谷县也不至于死了那么些人啊。”

    “这谁知道?百姓知道吗?百姓只知道,现在有人收购麻料,而且也有一些小门小户拿到了麻料钱。你看太谷县东山坳的那些百姓,不久拿到钱了吗?”

    “那才多少,不过是七八户人家,三百亩山地。”

    张德拍了拍程处弼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三郎啊,重要的不是数量懂吗?是质量。为百姓谋福利,怎么能以数量来衡量呢。你要是提数量,御史台那些读了书又不做事的人就会问你,数量是有了,但是质量呢?你该怎么回答?”

    “说的也是。”

    程三郎点点头,然后一脸敬仰,“还是哥哥厉害,这样死多少百姓黑锅都是王县令和太谷县大户去背,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而麻料做大了,王县令再拿东山坳的泥腿子出来大书特书,就是监察御史也没话说,毕竟老百姓得利,混个温饱肯定无碍。”

    “三郎能够举一反三,为兄很欣慰。”

    感慨万千呐,连程老三这种正常人智力分界线都明白过来,可见这上辈子的经验,不愧是官商勾结经久不衰的法宝。

    一向以自己亲爹为榜样的李奉诫,听了张德和程处弼的话之后,世界观咣叽一下破碎了。

    他直愣愣地看着滔滔黄河,然后眼睛流露出讶异的目光,然后内心默默地感慨: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哥哥一样这般机智……

    是啊,太特么机智了。

    而且失地农民也被逼的没活路,目前华润商号在太谷县的招募工作,做的极其顺利。虽说太谷县账面户籍还是一千八百户,然而实际上,这一回因为做人力资源,主薄柳明传一个人头赚二十文,整整赚了六十贯。

    有男有女还有拖家带口的,华润商号还给了安家费,当然了,关内道的河套地区,还是比较艰苦的,但是招工的人说了,只要肯做,年底东主还有打赏。一年发三季衣裳,都是上好的麻布……

    至于麻布怎么来的?尤其是个别妇女同胞,很关心这件事情。

    然后某个牛高马大的执事对她道:大姐,你做工的地方是织麻工场,你说麻布哪儿来的?

    “哥哥,这一千多号壮劳力,费的粮食可不少。”

    “粮食能费几个钱?现在关中粮价已经砸到一斤四文钱都嫌贵,我存个几十万斤够不够?”

    张德白了一眼程处弼,然后认真道:“壮劳力,还是不够的。你不知道贺兰山这儿有个富矿吗?”

    “富矿?金银铜铁?”

    程处弼顿时大喜:“哎呀,这要是真的,可不能走漏风声,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可就没我们的份了。”

    “……”

    忠君爱国教育积极分子李奉诫脸一黑,连跟着出来增长见识的安菩也是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对安菩来说,大唐的月亮比西域的圆,长安的最圆,因为长安的月亮是属于伟大的天可汗陛下的。

    但是现在,离开了最圆月亮照耀的地方,卢国公的公子居然欺君罔上,简直胆大包天!

    “放肆!”

    张德怒斥程处弼,“食君之禄,你还有没有一点勋贵子孙的自律?金银铜铁这些富矿发现之后,当然要告之陛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要牢牢记在心里!”

    “可是哥哥,富矿哎。”

    “金银铜铁是陛下的,你不要妄想了!”

    程处弼一脸的忧伤,张德正好安慰道,“你不要难过,为兄什么时候说过发现的富矿是金银铜铁了?”

    “啊?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煤。”

    “煤是什么?”

    “石炭。”

    程老三还是一脸傻逼的样子,这让张德很为难。

    不过安菩倒是眼睛一亮:“哥哥,可是能燃烧的黑石?小弟在康国,倒是见过。金山以南,也曾见过。”

    废话,你那儿的是露天矿,你当然见过。

    “正是此物。”

    “此物燃烧刺鼻过甚,不如木炭羊脂甚多。”

    张德呵呵一笑:“安哥儿有所不知,这全天下,最好的石炭,只有三处。但是巧了,就在这河套,就有一处。这上品石炭,燃烧之后,绝无异味,熊熊烈焰,无可比拟,若是用来炼铁炼钢,有如神助。”

    何止神助,简直是神器。老张买下来的地盘,可是将来的无烟煤之乡。

    就这么一个矿,给他王爷当他都不愿意换。

    最重要的是,目前整个大唐人民从皇帝到贩夫走卒都是傻逼,绝对不会知道无烟煤是多么凶残的利器。

    这块蛋糕,毫无压力地就要吞到肚子里,老张每天想想,就特别的激动。

    太谷县那一千几百号壮劳力算个屁,后面加两个零都不够用的。这么一个矿,连带着贺兰山到北河套,整个原始工矿劳动力的使用量,最少是三十万以上,比始皇帝挖坟还要凶残。

    金银铜铁?那才几个钱,没劲,李董他要,给给给给……

第七十三章 勤奋好学李思摩

    追张德而来的京中少年,以安菩最为年长,虽说他十六七八岁喊着十三岁的少年哥哥,却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毕竟,能置办偌大产业的张德,简直财神下凡,让降了大唐安心做看门狗的李思摩内心默默地感慨天命在汉。

    别看他是个粗人,但要论智力,整个突厥也就执失思力能跟他比一比。思摩而且好读书,精通鲜卑语、室韦语、靺鞨三部方言,十几年前就能说一口塞北味儿的关洛腔。最近正在研究大江口吴语十二种方言的微妙不同之处……

    他这么努力,老张真的无话可说,你是突厥人是蛮夷是傻逼啊,为什么这么努力?你想干什么?

    “唉,大郎,想当年,北地中原,可是‘走马鲜卑儿’,怎么就沦落至此了呢?”

    思摩没提吐谷浑那群丧家犬,伏允一口气跑紫山去了,差点没冻死在那里。而且还遇上了出来打猎的吐蕃人,互相干了一发,又折损些许兵马。

    张德白了他一眼:“郡王,你只说半句话的?‘走马鲜卑儿’后面还有一句,‘庙堂汉家子’呢?”

    然后李思摩就笑了:“说的也是,鲜卑蛮夷太蠢,一旦败了,就没机会了。还是庙堂之上的英杰才是真汉子。”

    五胡乱华很凶残,但世家大族根本连体毛都没掉,几百万胡人,死了一茬又一茬,声势浩大牛气冲天。结果一朝惨败,不是被同伙吃掉,就是被某些打入敌人内部的汉人奸臣给祸祸了。

    思摩翻了翻史书,认为姓高的姓杨的,都不是好东西。只有伟大光明正确的天可汗陛下,才是大草原的太阳。

    自从思摩认真学习吴语方言后,就知道原来南边走近海,是需要灯塔指路的。当然灯塔是张德说的,其实一般都是寺庙浮屠顶上的长明灯。然而思摩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因为他一脸神圣地跟张德发誓:陛下就是我们草原人民的灯塔!

    不容置疑,斩钉截铁!

    张德感慨万千,心说唐朝和一千几百年后也没什么区别嘛。谁兵强马壮刀子快,谁就是灯塔,谁就是希望,而且月亮也要圆一点。

    虽说思摩在突厥人里面人憎鬼厌,但身为灯塔国……不是,大唐帝国的一份子,张德不得不承认,像李思摩这种“五开元通宝”,太特么和蔼可亲了。

    “大郎,小王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为我解惑。”

    “郡王但说无妨。”

    “好,那小王就快人快语了。”思摩络腮胡子一抹,大马金刀地坐条凳上,看着张德期盼问道,“这个,羊毛都已经堆满了库房,大郎这羊毛不知什么时候发卖?”

    “不卖,先囤货,入秋再说。”

    思摩当然不信,你特么几万斤几万斤的囤货,放着生虫子?

    见他不信,张德顿时笑道:“郡王,都入夏了,要羊毛作甚?”

    “说的也是……可惜这些织机了。”

    多好的织机啊,脚踏式织机,咬咬牙还能分个两班倒,差不多能有两丈,没多久一匹布就出来了。毛布他看过了,虽说还有些毛糙,但比起粗麻布,那真是强了太多,里面缝制丝绸或者火麻布,保暖无比。

    这样的好货色,怎么可以不卖钱呢?

    思摩眼珠子一转:“大郎,你少年在外,殊为不易,小王一向敬仰邹国公,更是承蒙张公照拂,才多保存了一些族人,小王感激不尽啊。”

    特么你一个突厥人,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直肠子呢?直肠子在哪里!

    老张斜眼看着他,李思摩老脸微红,他皮黑,脸又大,倒是看不出太出来。怀远郡王压低了声音道:“咳咳,小王在娑陵水,还是认识一些人的。你看,现在才四月,可是漠北还是很冷的嘛,晚上冷的不行。有几年,五月还下雪呢。”

    “娑陵水?那是北海源吧?骨力干、仆骨两部在那里沾点便宜,我大唐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郡王还想拉他们一把?”

    “小王岂敢!”

    李思摩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黑脸都吓白了。拉他们一把?开什么玩笑,这要是被天可汗知道了,等着脑袋拿去祭天吧。

    “那为何郡王要拿毛布去给他们?”

    “交易,交易啊。”

    李思摩赶紧解释,“小王怎么可能和那帮蛮夷攀扯在一起,我可是对大唐忠心耿耿的。”

    我擦,你特么居然有脸说别人是蛮夷?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的,安菩是安国人,拿到长安户口之后,立刻以长安人自居,一百多坊比张德这种去了长安三四年的还熟。而且安大郎跟老乡见了面,一开口就是我们长安我们大唐……

    然后老乡们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反而眼睛露出小星星,纷纷推销自己的表妹亲妹表姐亲姐给安菩认识认识。

    不难看出,永久居留权很重要,虽说大唐没绿卡。当然户籍国籍更重要,至少拿出去装逼没问题,而且优越感满满的。

    老张有时候也会思考,人类建立国家后这几千年,都特么在干嘛呐。怎么感觉一点都没有进化的样子?

    “噢?郡王有何高论,德洗耳恭听。”

    张德坐在太师椅上,老神在在的。在长安不好弄这椅子出来,有失体统。跑来塞上,哪儿那么多规矩,长袍一脱就是马裤长窄袖,腰间铁环作扣,要不是头型还在,整个一一千五百年后半夜翻围墙出去上网的网瘾骚年。

    “饿了一个冬天,开春还在养膘。骨力干的黑牛这会儿卖不出好价钱,还有仆骨人的马,这可不是漠北矮脚马,乃是金山追风,柔然人的骑兵,用的就是金山追风。”

    “也在养膘?”

    “养膘。”

    “可我这些羊毛都是好货色,使不得啊,从吐谷浑那里抢……买过来的,花了不少气力。”

    怀远郡王嘴角一抽,心说你们汉人真虚伪,明明是抢的,还杀了别人好几千战兵,凉州还垒了人头山。当然如果是长安的史官,基本上就一句“贞观三年冬,征吐谷浑,大胜”,然后就没了。

    厚厚的中国史,这种一句话带过的事情,其实都是数万数千人头写成的。李思摩爱学习,还看史书,当然会不爽。

    “嗳,大郎一向机灵,怎地这会却想不通了?好货色,那当然是给人用的。”

    “嗯?”

    老张一愣,啥意思?

    “骨力干和仆骨那些畜生,能算人吗?随便弄点糙羊毛,一匹换他一头大黑牛!”

    张德呆若木鸡,不由得感慨万千,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一个直爽的突厥大汉,沦落到这么唯利是图,他真是……太欣慰了。

    ;

第七十四章 珍珠弘忽(票!)

    从怀远出发,到娑陵水有两千多里路,除了黄河,还有戈壁、沙漠、草原、荒原等等地形。马队运送物资,也是殊为不易。突厥没有灭亡的时候,还能召集诸部在狼山一带交易,最不济也是突厥人从中原捞一笔之后回去再捞。

    渠道为王嘛。

    当年突厥人掌握了中源物资的渠道,对内进行再分配,话语权比刀子还要管用。

    但谁能想到控弦四十万也能输?

    阿史那咄苾带着小弟们在河口装逼的时候,肯定表示自己的优势很大,然后被李靖干出屎来。

    于是突厥牧业倒闭了,王八蛋老板阿史那咄苾带着他的小姨子跑去大唐安享晚年。被坑了血汗钱的可不仅仅是阿史那家族,灭突厥一战,诸部男丁减三成那都是长生天保佑。

    直接崩溃的突厥小部落不计其数,靠近契丹室韦的直接被吞并,要不是薛万钧李勣先后去了一趟幽州,契丹人恐怕直接就扒了猛干旧主子。

    骨力干和仆骨还是有点底子的,但主要是因为离中原远,那地界偶尔都能看到北极光闪耀了,完全不像人类应该生活的地区。

    但没办法,以前干不过阿史那家族,后来干不过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基本上就是靠纳贡混点饭票,从长安讨点赏钱立刻走人。

    从河东还买了木料,又在贺兰山立了砖窑,四五千突厥奴被调拨过去挖煤。因为初期不是很熟悉,塌方死了一百多人之后,张德决定暂时不挖煤。

    但因为用煤烧出来的方砖用起来还不错,正赶着凑个二十万匹砖的李思摩顿时苦口婆心劝说道:“大郎,死个把人算什么?再说了,那些蛮夷,能算人吗?咱们大唐难道还死不起几百个蛮子?”

    “……”

    张德看着大圆脸的思摩,心说这货当年到底被突厥可汗做了什么?怎么反人类人格这么强烈?报复社会太明显了吧?他们以前都是你族人喂!

    “大郎不会以为他们出身突厥,就以为是本王族人吧?”

    李思摩突然反应过来,觉得张德的眼神很古怪,然后思摩感慨一声,“想当年,本王为可汗不喜,称我有类胡人,怀疑我不是突厥种……”

    说到这里,思摩顿了顿,然后大声道:“长成这个样子,难道是我能决定的吗?以貌取人,本王深恨之。大郎,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当然不会,德最是欣赏郡王这种快意恩仇的好汉!”

    “大郎真乃本王知己啊!”

    然后怀远郡王一副啥也不说的表情,紧紧地握着老张的手,“剩下的五万匹砖,什么时候送过来?”

    你特么……是在下输了。

    老张彻底服了,这货已经疯了。

    李思摩要在怀远城盖个大宅子,他才不要住帐篷。什么突厥人到了长安思念草原的风光,都特么狗屁。苦哈哈的日子谁愿意过?草原那么好,怎么大家一有空就琢磨过年之前南下抢一把?

    李思摩觉得自己是真性情,不虚伪。老子就是喜欢中原,就是喜欢享受过好日子。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老实,这种人简直就是人渣、败类、畜生……

    前些日子,怀远城的突厥贵族,在那里谣传劼利可汗在长安过的不安逸,怀念草原,思乡成疾。李思摩身为怀远郡王,当场就义正言辞地反驳:可汗还给天可汗跳胡旋舞呢,乐不思草原。

    当然老张个人觉得,劼利忧思成疾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希望李董突然就傻逼然后心软把他往北边放了。二是一听到草原有人造反叛乱,就怕李董手下的疯狗出来咬他说是就是他突厥人才造反的。

    忧思成疾?思乡?帮帮忙,突厥人狼头金帐都是不固定的,哪来什么乡可以思。

    为了让怀远城的思想统一,怀远郡王于是就把那些认为劼利可汗过的不好的贵族都打包送去西河煤矿,而且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这些族人,可不能像之前那批,塌方死在地底。

    他们突厥人可是火葬的……

    然后四月底,煤矿又塌方了。为此,思摩郡王哭的撕心裂肺。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让他们去矿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本王对不起可汗,对不起族人,呜呜呜呜呜……”

    多么真性情的汉子,老张都被这个无耻之徒感动哭了。

    程处弼感慨万千,对李奉诫道:“要不是跟着哥哥出来,想必我在长安,还以为突厥人都是蠢货呢。现在,大开眼界啊,不比长孙……不比某些人差啊。”

    李奉诫的世界观一直在刷新,此刻他已经成了面瘫脸。原来在长安的时候,他就像是一朵纯洁的小白花,现在他从哥哥那里学会了一句话:天下乌鸦一般黑。

    按照汉礼,又给族人改了姓,都姓史。立了坟头,竖了墓碑,还让很有学问的夏州长史跑过来题词。然后特么还在城内改了一个史家祠堂……老张不得不承认,李思摩这货是会玩的。

    丧事操办完毕之后,思摩对张德道:“大郎,阿史德家的人马上要到,到时候给本王三分薄面,不要和他们这群蛮子一般见识。”

    “郡王何出此言,优鲁可敦之后,吾甚是敬仰,得以一见,三生有幸。”

    “那就好,那就好啊。”

    思摩说罢,冲后头站着的小崽子喊道:“五郎过来,跟着你张家哥哥,好好说一说阿史德家的人。”

    然后李思摩又不放心地再说了一句:“一定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啊,蛮子没礼数又张狂。”

    说完,怀远郡王才忧心冲冲地去视察自己的王府工地,他要盖一个大宅子,可是最近进度有点慢。王府是张大郎全程设计,材料全包,可人工还是不够啊。思摩一边走一边嘀咕:“不等了,再抓点契丹奴过来凑数就是。”

    “哥哥,要小心阿史德家的人啊,他们不讲理的。”

    五郎小心翼翼地劝说道。

    他是李思摩的五子,原名阿史那伊勒,现在改名李毅,在长安的时候,孔祭酒看在两百贯的面子上,帮他取了个字:衡之。

    “衡之,再不讲理,这里是怀远城,又能怎样?”

    “不是,哥哥你听我说,主要是那个珍珠弘忽,极为泼辣,她母亲是上代优鲁可敦的外甥女。咄苾在武德八年的时候封她弘忽,还赏了横岭以东的一块操场给她。以前她小,也就用马鞭打打人,这几年跟疯……”

    “伊勒!你身旁的是谁?”

    一声娇叱,却见一个胡服少女,骑着一匹金山追风,手持马鞭,遥遥一指。

    听到这个声音,年纪不大的李毅吓的浑身发抖,连忙叫道:“姐姐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要打……诶?嘿嘿,我开玩笑的。呵呵呵……”

    啪!

    一鞭子抽在了他肩膀上,上好的白丝袍子,就这么抽了个口子出来。

    “啊——”

    一声惨叫,李毅直接滚地上惨叫起来。

    老张特么都愣了:卧槽!

    那少女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张德,然后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还调转马头来回走了一圈,这才问道:“我在长安,听说过你。赛尉迟小张飞,人称‘及时雨’的张德是吧?”

    “这都是长安兄弟们的吹捧……”

    张德拱拱手,很惭愧,他也不想的,这特么都是什么狗屁名声。

    “听说你马术了得,现在看你样子,斯斯文文,不像是有真本事的。不如你我赛一场,赌一把,如何?”

    “小小年纪,怎么可以赌博呢?”

    “笑话,你在务本坊赢了那么多,当我不知么?”

    言罢,少女手持马鞭,指着张德喝道,“你若不比,便是瞧不起我。你可知道,天可汗陛下封我为瀚海公主,赏赐不知道多少。‘太子糖’你吃过吗?这可是东宫专卖,有钱都未必买到!”

    站老张身后的一干小弟都是表情丰富,连滚地上哀嚎的李毅都不嚎了。

    气氛有点小尴尬。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看不起我?”

    “不不不,岂敢岂敢,不知公主为何一定要和我比呢?”

    “你是长安少年第一,忠义社的会首,我赢了你,岂不是赢了整个长安少年?长安是大唐帝都,当然是天下英雄齐聚的地方。赢了长安第一的你,就等于赢了整个天下。到时候,我去天可汗陛下那里,又能换来不知道多少赏赐!”

    我特么一个诱惑力社会团体的头子,居然不知道还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荣耀。姑娘,您真是条汉子!

    “我也不是和你白比一场,听说你有一匹乌骓马,你看我的这匹金山追风如何?”

    “好马。”

    “那当然,这可是马王。”

    少女得意洋洋,“我赢了,乌骓归我。我输了,追风给你。公平吧?”

    “哥哥,好马啊,这可是马王!”

    程处弼眼睛放光,“比夜飞电都要好,哥哥赢了,小弟愿出一万贯……两万贯买下来。”

    “我出三万贯!”

    安菩眼睛同样在放光。

    “我出五万贯!”

    李毅从地上跳起来,咬牙切齿地盯着少女,恶狠狠地说道,“马我也不要,只要哥哥能帮小弟出一口恶气!”

第七十五章 保护费

    五万贯!

    皇帝到底赏了阿史那思摩多少东西?就为了安抚劼利残部?嚓,这种好事,换成疯狗也能做啊。

    程处弼眼睛斜瞄李毅,然后嘿嘿一笑,低声道:“五郎,衡之,你能拿出五万贯来?这可不是小数目,上县一年的收成,也就这个数。”

    “三哥放心,小弟别的不敢说,钱还是有的。”

    挺起了胸膛,李毅很是得意,然后又冲张德点头哈腰,“不过这都是哥哥仁义,赏脸给口饭吃。”

    “诶?”

    程三郎一愣,心说哥哥给了什么当口,居然五万贯都眉头都不皱一下?

    “能不能说说?”

    压低了声音,程处弼一肚子的好奇。

    “这……”

    李毅有些吃不准,看了一眼张德,算是征求意见。张德点点头,李毅才对程处弼道,“三哥附耳过来。”

    然后就见李毅在程处弼耳边说了什么,程三郎就跳了起来,大叫道:“什么?!居然整整一个……入娘的,还真有啊!”

    程处弼箭步蹿过来,一把攥住张德的胳膊:“哥哥,哥哥怎地不爱我了?”

    你特么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三郎何出此言?”

    “那为何五郎家能落下偌大的好处,怪不得,怪不得郡王财大气粗盖个大宅子,比河间王府都要大!齐国公府都没法比,二十万匹方砖才盖了几间房。”

    “啧,郡王要给陛下守河套,你懂个甚。些许小利,不值当。”

    张德摆摆手,程处弼却死拽着不放,一脸的幽怨:“哥哥,好哥哥,你怎地不分内外了?耶耶和世叔几十年的交情,咱们更是莫逆之交,比亲兄弟还亲。怎地偌大的财源,都不分一些过来。”

    “凯旋白糖你家没少捞吧?整个山东就你家和孔家在那里分,更别说苏州市舶使那边你们还没出力,都是我们张家使钱。唉,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好了好了,你也别太惦记,这才多少钱。跟着为兄混,为兄亏待过你吗?记住,眼光要放长远。”

    然后张德拍了拍一旁惴惴不安的李毅,“五郎头次到长安的时候,人生地不熟,除了我等忠义社愿意接纳,长安权贵,有几个看得起他的?库结沙普纳沙茫茫戈壁,北上还要过河,九原也不是随便谁都能走门路的。这个利钱,是五郎兄弟几个在北边给咱们看护财路的辛苦钱。想必五郎他们不会拿了钱不办事吧?”

    李毅顿时叫道:“哥哥宽心,小弟在长安受尽冷暖,谁对我们兄弟好,谁瞧不起我们兄弟,小弟心知肚明。父王再三叮嘱过我们兄弟几人,要知恩图报。”

    张德呵呵一笑,对李毅道:“来日方长,吾等正值少年,还有数十年风流呢。”

    “哥哥洒脱,小弟佩服。”

    拍着马匹,然而李毅却觉得毫无压力。当初劼利被擒,他爹对劼利忠心耿耿,可以说准备好了跟着去死。但是劼利没种就不说了,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哪里还有突厥大汗该有的气量风骨。

    后来李董诚心诚意让思摩归顺,又给了承诺,绝对不会杀了劼利,还安顿好了劼利的残部。这让思摩心悦诚服,不得不承认,在草原上,根本出不了宽恕对手的英雄。思摩归顺之后,儿女们也算是熬出了头,当年在草原,简直就是下等人。

    现如今,虽说长安权贵瞧不起他们突厥人,可自打张德带着人手来了怀远城,加上张公谨出任定襄都督府都督,灵州夏州那些个清高的名流,居然还跟李思摩攀扯起了交情。

    这等人情冷暖的变化,对十二岁的李毅,冲击力实在是太大。所以自打认识张德之后,他就苦学汉语勤练书法,风度仪表,扔长安谁能说不是世家贵公子,饱读诗书的那种?

    珍珠弘忽在旁边看着他们秀恩爱,胃里泛酸道:“好不痛快,张大郎,咱们定好了时间,约吗?”

    约,怎么不约?老子功能发育到百分之七十了,来一炮绝对没问题!

    老子保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梦遗落在草原上!

    “公主何时有空?”

    “呵,你个南人,操船厉害,我就信了。骑马还敢跟我们突厥人比?你不知道我们连出生都是在马背上的吗?”

    对,你们都是操马的汉子行了吧?你才操船,你们全家都操船!

    老张想起了三年前一个不太好的回忆。他还有点挺想念尉迟尤因的。

    “行了,公主定时间吧。”

    “明日辰时,河东草场,如何?”

    “还要过河啊。”

    “河西有良田,纵马扰民,会被天可汗陛下叱责的。”

    我特么服了,你们这群突厥人,到底是被干爽了啊。李董人都不在这里,你们忠君任事是给谁看呐!

    “行行行,过河就过河。”

    怀远城东边黄河之上,还是架了浮桥的,两边设了怀远津,津口丞和津口大使,都是淮南道人士,算张德半个老乡。原本两人在这里基本上仕途无望,又是微末小官,差点就不入流。

    但因为张德在此搞羊毛纺织,河东道的麻料又是打这儿过,顿时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本的苦差事,一下子变成了肥差。

    慢说灵州的那班官吏,就是夏州的都盯着,关内道的大小王八蛋现在还不知道行情,毕竟也没见着张大郎捞着开元通宝,所以还没下手。毕竟,万一就是个一锤子买卖呢?

    可是财神附体的张大郎,现在还没回长安,莫非真有什么当口?官僚们还在观望,千里做官为的吃穿,为人民服务这种高端行径,是要被官场同僚唾弃的。有权不用枉做官,才是官员们的天条。

    “哼,把你的乌骓马,好好洗干净吧!”

    洗干净了等着?你特么想干嘛?莫非你是德国人重生投胎?

    老张不无恶意地揣测着,然后默默地骂道:蛮子公主果然还真是不讲理,不过真当老子不会骑马?有你哭的。

    等珍珠弘忽走了之后,兄弟们在大河工坊的坊主办公室聚会。院墙一丈高,都是红砖,用粘土加黄沙做粘合剂,外墙用石灰粉刷,又白又漂亮。墙上打着广告:无工不富,大河工坊,诚聘织布女工,日薪四十文,熟练工六十文起,可以日结。

    “三郎,适才怎地那般失态?”

    李奉诫进了屋子,抓了一把果盘里的阿月浑子剥了起来,好奇地问道。

    “怎能不失态!”

    程处弼大叫一声,然后指着李毅,“你知道五郎家捞着什么了吗?”

    “五郎,你自己说。”

    程老三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李毅,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咳,也没什么。就是哥哥在之前去九原,过河看了看狼山,然后不小心发现了一个矿。”

    “啥矿?”

    “银矿。”

    李毅的声音很低,整个屋子一片死寂。这年头,银子比黄金还贵啊。

    “驴……驴日的……”

    李奉诫这么实诚的人,也爆了一句粗口。安菩更是双眼瞪圆了,刺激的浑身发抖,银矿啊!银矿!

    然后看着张德,一脸的淡定。安菩更是佩服的无以复加,连连几个深呼吸,这才安抚了心情,然后声音发颤地说道:“哥哥,你……你真是……太让人佩服了。”

    张德笑了笑:“你们几个,莫要惦记。真以为这个银矿你们能沾光?过不了手的,小心掉脑袋。”

    “为何这般说?”

    “三郎,你可记得,四门小学的朋友,每个月要交给我例钱?”

    张德不答反问。

    “记得,哥哥的意思是……”

    “你问五郎看,他们每个月能落袋多少。”

    “什么意思?五郎,这里面还有内情?”

    李毅扭扭捏捏,一脸羞涩道:“每个月给长安运八成炼制的白银。”

    程三郎眼睛眨了眨:“长安?长安?!”

    李奉诫舔舔嘴唇:“那……五郎的意思是,这个银子,是……是给那位的?”

    李大郎拱拱手,朝天指了指。

    “嗯。”

    卧槽!

    小伙伴们都震惊了!富有四海的那位怎么有脸收这个例钱的?

    张德喝了一口加了生姜的雀舌,味道糟糕但是祛湿,然后咂咂嘴道:“所以说,安心做羊毛买卖,月底瀚海那边应该也来了人。这一笔,咱们捞个够本!”

    保护费这个事儿,就看你怎么交,李思摩不是傻逼,天可汗就是了?想要愉快地玩耍,当然要给老大交保护费了。目前最大的有活力社会团体是谁?当然是随便就招呼二十万打手横扫任何不服帖帮派的李氏为首唐军喽。

    所以说,程三郎他们这些小家伙,还是没有弄明白,在中央集权帝国厮混,你肯上贡,上头才肯抬抬手,松松口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张上辈子,貌似行情也是这样的。唉,人类果然是没有任何进化。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42/ 第一时间欣赏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作者:鲨鱼禅师所写的《唐朝工科生》为转载作品,唐朝工科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唐朝工科生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唐朝工科生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唐朝工科生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