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为了民主(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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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有些事情不是很好告诉李思摩这个突厥种,虽说他铁了心给李世民做狗,但老狗也有三颗牙,咬了人,又没有狂犬疫苗,老张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死在大漠。●⌒,
思摩镇压十余万劼利残部,这不算什么,但他能忍住诱惑,把狼山银矿实打实的八成收益上贡给李董,这就不一样了。
这货能为天可汗去死,已经不需要张德再去试探。
“这是神经病吗?妈的,就没见过这么忠心耿耿的,特么还是外族。”
老张感慨万千,和珍珠弘忽的比赛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但是在怀远城织毛布,却是要盯着别让李思摩卖给皇帝去。
现在长安城的主人可得意了,宣政殿里大喇喇地打赏。以前赏万金,抠抠搜搜扔个十贯铜钱,现如今李董底气足的很,赏万金,直接十块银饼子。内务府的母版,有十贯字样。
“陛下,最近犒赏重臣,有些过了。”
长孙无忌皱眉,劝谏妹夫。虽说知道你有白糖进项,东宫还厚颜无耻坑了冰糖专卖,但也不能这样花钱如流水吧?不知道的说你皇恩浩荡,知道国库盈余的,直接骂你败家昏君。
“辅机无虑也,朕自有主张。些许犒赏,花费甚小。”
抄着手的李董呵呵一笑,根本不放在心上,愉悦啊,十分的愉悦。他眉飞色舞地对大舅哥说道,“辅机,朕观思摩,当真忠心,忠心啊。”
板荡忠臣嘛,忠君任事嘛,为君前驱嘛。
长孙无忌不知道狼山银矿的事情,但还是正色道:“陛下,思摩归附,然其终是突厥夷种,不可不防。”
“不过是十余万突厥残部,五千偏师,便可一举杀败,不值一提。”
李董听说薛延陀人在塞北还修了一条天可汗大道,以示对大唐皇帝的尊敬,这让李董浑身舒坦,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千古一帝的帽子,仿佛要直接戴头上了。
“陛下!”
长孙无忌顿时大怒,“为山九仞功亏一篑,陛下难道要学刘宋武帝吗?”
李董吓了一跳,然后悻悻然地坐直了,然后哀求道:“辅机勿恼,勿恼。朕知错矣,知错矣。”
长孙无忌正色道:“中原虽定,然外患未除。突厥覆灭,终有十余万部众,霫部因突利归附,再无庇护之人,契丹奚部高句丽,皆欲分其牛羊部众。铁勒斛薛,因思摩置族人于河套,分食其草场,心生怨恨,蠢蠢欲动。若是有变,难道指望突厥丧胆儿来抵挡吗?”
身为宰辅,又是贞观功臣之首,长孙无忌可以说为他的妹夫殚精竭虑。内平武德旧臣前朝遗老南朝旧族,外交敕勒九姓西域诸国,甚至连象雄土族,长孙无忌都没有摆国公架子,而是认真问询。
不管尊敬还是厌恶,贞观诸功臣有一点是肯定的,长孙无忌对得起李世民给他的封赏荣耀。作为亲家,也是仁至义尽。
“臣虽不知陛下为何近日封赏如此丰厚,但臣要提醒陛:满招损,谦受益。”
骄傲自满的滋生,也是在所难免,三十来岁就成为人皇至尊,而且放眼四周,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和祖宗比起来,李二强爷胜祖是肯定的。和历代帝王比较起来,也就秦皇汉武后汉光武能在武功上和他并论,其余帝王,纵是称雄一时,大多连一统环宇都做不到,可谓不值一哂。
如今内忧外患,放大一统王朝之中,绝对算低的。去岁国库入账一千六百万贯,又是增加了不少。白糖收益更是净利,内帑是历代王朝之中,最细水长流又稳赚不赔的。
这让李世民不说是彻底膨胀,虚荣心噌的一下暴涨,倒也无可厚非。
而大舅哥突然把潜在的问题翻出来,让一心要做千古一帝,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的李世民灵醒过来。虚心接受了长孙无忌的劝谏。
君臣问对之后,皇帝留了宰辅下来一起吃午饭,皇后从旁陪同,嫡子嫡女入席。
算是家宴,倒也和气。
长孙无忌吃了一勺羊羹,然后带着疑惑问皇帝:“陛下,究竟是何财源,竟是让陛下不惜用白银犒赏?”
皇后也是好奇,看老公要说点什么。
李董轻咳一声,然后放下筷子,看着长孙无忌道:“前些日子,嗯……思摩在狼山发现了一个银矿。”
长孙皇后杏眼圆瞪,她如何都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缘故。
正在那里吃着菰米饭的李丽质好奇地问道:“舅舅,狼山在哪儿?”
“丰州大河以北,约二百里。”
“丰州?”李丽质一愣,“那不就是北河套?”
“正是。”
李丽质顿时笑道:“听说张大郎去河套采风?”
采风……反正全长安的骚年都知道这事儿。哥哥去塞上瞻仰一下先贤遗迹,感受上古先民的不屈斗志。
为此,跑张大安小朋友那里打听消息的小伙伴们,每次咨询分两百文到八百文没个一定。
公主殿下不提张大郎还好,提了张大郎,李董到嘴边的葡萄酒都觉得有点怪味。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
“小小少年,不知读书上进,竟然只知道游山玩水,甚为可恶!”
李董强烈地批评。
然而长孙无忌却是沉思了起来:不对,定有哪里不妥。此子虽年少,却素有主见。张公谨前年出代州作战,军粮之法,正是其所献。思摩蛮夷,焉有分辨矿藏之能,若是狼山有银矿,二十年前突厥凭借此矿,足可无敌于天下。
不合理不科学的事情冒出来,让身为宰辅的长孙无忌很不爽。有种小王八蛋在智商上挑衅他的意思。
至于李二,他当然知道这很不科学喽,当然也知道某只熊孩子正在塞上默默地装逼,但为了银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这是默契。
毕竟,塞保护费这事儿,不能明着说,总不见得做臣子纳了贡,你特么做老大的还好意思天天骚扰吧?
可是皇帝一瞧自己大舅哥貌似在琢磨事情啊,顿时讪讪然笑道:“辅机,快吃快吃,不然饭菜都要凉了……”
“陛下,金银铜铁,朝廷专利,焉能让渡思摩随意开采,臣奏请陛下,派人明察暗访,一探究竟。”
“哎,这就不必了吧。毕竟狼山也算思摩封地,朕若探查,岂不是失信于人?算了算了……”
大舅哥一瞧这节奏不对啊。李董的老婆也是眼睛一斜,十几年夫妻,她还不知道自己老公的德行?这模样就是有事儿啊。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然后眯着眼睛问李董:“陛下,思摩上缴银矿收益,不知几成?”
“咳,这……”
“陛下,思摩上缴,理应上缴国库。陛下焉能私自收入内帑?外朝用度,日趋紧张,此等进项,还望陛下如实告之。”
操!这特么是合理合法地要抢银子啊!
李董差点跳起来,嘴唇发抖地说道:“不是很多,外朝用不上这点微末小利。”
“陛下!此乃与外朝争利,陛下万民之主,百姓榜样。臣非为外朝牟利,而是为民主之德行!”
总结起来就是:为了民主,把钱交出来!
李董脸一黑:朕不做这民主行不行?
长孙皇后心头嘎登一下:什么?!做哥哥的要抢咱们家的钱?这还是亲戚吗?太过分了!
于是长孙皇后幽幽道:“兄长,予虽妇人,亦知道理。狼山之地,思摩之所,其所得产出,任其自取。今思摩仰慕天恩,自愿贡献,乃是君臣佳话,与外朝何干?兄长强行夺思摩之所献,乃恶行也。天下万民,如何看待?陛下贵为民主,自有威仪,若是连君臣之义都难以维持,民主风范何存?”
老婆!说的好!
李董差点热泪盈眶,这辈子娶对老婆真好!
长孙无忌瞪了一眼妹妹,哼了一声,然后闷声问道:“陛下,还不知思摩贡献几何入京?”
“不多,不多也。”
“不多是多少?”
神烦,最讨厌别人打听自己的年收入了。
但毕竟是亲戚,没办法,李董打了个折:“八千两。”
“多少?”
“八千两。”
长孙无忌手指头掰扯起来,一个月八千,一年就是九万六千,又是一笔横财啊。
然而李董说这个数字的时候,眼神飘的很,枕边人一瞧老公这德行,顿时暗道:二郎这次怕是得利不少。
其实李董直接报了个零头,实际上李思摩的上贡是两万八千两。老张当年在狼山那旮旯混过,山口两千台风机都是他一个人调试的。这个银矿在那会儿的年开采量接近五百吨,唐朝生产力低下,但三十吨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个保护费,绝对算得上丰厚,张德从中不谋一文银,而是锻炼手下的采矿队伍。和煤矿利润比起来,哪怕是年开采量一千四百吨的超级银矿,也是垃圾。
长孙无忌离开皇宫的时候,回望的眼神很复杂,很意味深长。
第七十七章 良心少年(二更)
骨力干的牛种很好,耐高寒虽然比不上牦牛,但因为牛筋发达,用来做耕牛乘牛绝对是上品。而骨力干诸多牛种,又以小海黑牛为最。当年苏武牧羊,帮苏武收发信件的,就是有亚洲野牛血统的北海黑牛。
虽说草原很大,但愿意住瀚海以北的真不算多,骨力干和仆骨人也是没办法,毕竟打不过突厥佬,所以只能滚北海以北看极光灿烂去了。
“这牛真大!”
程处弼看到骨力干人赶来的大黑牛之后,兴奋无比,“这得……这得多高?”
一群大黑牛默默地吃着草,临时的栅栏桩头上,坐着几个看牛的骨力干少年,浑身裹着兽皮,满脸红扑扑的。
骨力干人虽是黄种,但却棕发金发的不少,金山突厥人偶尔也称呼他们为黄头杂胡,有时候会把回纥人给弄混掉。
老张看了一眼这些肩高最少两米的巨牛,不得不感慨,这得多少人才能吃一头牛?一吨半的北海黑牛远比普通牛种要贵,然而这年头,不怕你贵。
狼山银矿的事情,李思摩觉得一个月七千贯进账真不错。虽说每个月要交给天河汗陛下两万八千贯,但这是应该的,必须的,发自肺腑的。
他李思摩可是忠臣。
“喂,张大郎,今天可是要跟我比一场的,你怎么还在这里看牛?”
珍珠弘忽换了一批枣红马,金山追风要省马力,没骑着。
老张坐在夜飞电上,回头看了一眼:“公主殿下,不是约好了辰时吗?还早呢。”
他啃着豆面馍,夹着咸菜和烤羊肉,味道也是可口。
程处弼也啃着,然后塞了几个给骨力干的少年。那几个黄头少年有些拘谨,似乎是怕生,不太好意思伸手拿。
“这几个黄头杂胡是来做什么的?”
珍珠弘忽嗅了嗅空气中的食物香味,然后嘟囔了一句,“哼,有什么好吃的。”
“他们过来卖牛的。”
“这些骨力干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过草原,要是以前,可没好果子吃。”
你也说以前喽,现在谁不知道老大是唐朝?不服再战一场。
骨力干部落的头人出了帐篷,看到张德之后,连忙抚胸行礼,然后说着突厥话,张德来长安早就学了几门外语,于是和头人交流起来。
“骨朶俟斤,想好了没有?毛布你也看过了,觉得怎么样?”
“汉家尊贵的大人啊,能不能再便宜一点呢?大人您看啊,这些都是小海的黑牛,都很健壮。我们一路过来,能够到这里的牛,都是最好的牛啊。”
张德心说你们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也真是不容易,好吧,就便宜点。
“骨朶俟斤,这样吧,十五匹毛布,换一头北海黑牛。如果是普通犍牛,十匹毛布。如何?”
“尊贵的大人啊,我能和我的族人在商量一下吗?”
“可以,不过时间不多了。我已经和瀚海公主殿下约好了要赛马,你们不能让公主殿下久等。”
骨朶一听,连忙过来给珍珠弘忽跪下磕头。珍珠弘忽伸出了马鞭,骨朶亲吻了马鞭,然后诚惶诚恐地说道:“美丽的弘忽啊,请宽恕我们的无礼。实在是冬天太寒冷了,春天又下了雪,我们的族人已经死了很多,牛羊也变少了。我们要和汉家的大人交换物品来抵御下一次的北风。”
“去吧,我饶恕你们的无知不敬。”
“美丽的弘忽啊,您的心肠比娑陵水还要清澈,您的胸怀比小海还要宽阔。您一定会得到上天的保佑,永远青春美丽……”
然后骨朶回到帐篷,和族人商量了一下。
“俟斤,这毛布,真的很好啊,可以保暖,让我们抵御北风。”
“室韦人去年又过界抢夺牛羊,他们仗着有好的毛皮抵御寒冷,我们的男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有了毛布,我们可以去抢了他们的牛羊女人。”
“可是,一头牛才还这么一点,太少了啊。”
“这可是名贵的毛布,听说天可汗的居所,也难得一见,十分稀有。”
“换吧换吧,牛羊没了可以去抢,但北风冬雪该如何抵挡呢?”
一会儿,骨朶出来冲张德又是一礼,黝黑褶皱的粗老脸庞有些惶恐不安:“富庶的汉家大人啊,我和我的族人认为您的提议很合理,就这样交易吧。”
老张呵呵一笑,感慨万千道:我这么有良心,长安人尽皆知,谁不知道我“及时雨”张大郎的名声?童叟无欺嘛。
然后张德对程处弼道:“三郎,去,三号库房点了毛布,让他们运走。”
站一旁的李奉诫嘴角一抽,内心感慨万千:哥哥真是厉害,那些糙羊毛纺出来的烂货,居然也能换这样的大黑牛。
然而让李奉诫更加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因为他发现,程老三让人搬出来的毛布,居然是小匹的……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
李奉诫良心受到了拷打,他在想要不要主持正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反正我也不会说突厥话,就当没看见好了。
然后骨力干人感恩戴德,又用羊群换了麻绳麻袋,用来捆扎毛布装货。
刚从自家王府工地下来的李思摩全程默默地围观,没说话。但他内心是感慨的,半天才嘟囔了一声:“输的不冤啊,不冤!”
然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五郎啊,以后多跟你张家哥哥学学做人的道理,为人处世方面,你张家哥哥堪称楷模啊。”
“父王放心,哥哥待我甚亲,我从哥哥那里,增长了许多见识。”
“噢?五郎增长了什么见识?”
“哥哥教我,草原之所以纷争不休,正是没有人首先倡导德行。若是有人以德报怨,一定会让草原繁荣安定。”
李思摩随手一耳光把他扇翻在地,李毅懵了之后才捂着脸眼泪婆娑:“父王为何打我?”
“难道为父没有告诉过你,有的话能听,有的话不能听吗?”
我怎么知道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你又没说。
李毅此刻是崩溃的。
怀远郡王恨的牙痒痒,盯着张德背影暗暗道:这小子真是坏啊,以德报怨?真要是变成以德报怨,草原死的人恐怕更多!
在弱肉强食的草原玩以德报怨,完全属于嫌自己死的不够快。老张的良心,彻底被怀远郡王画了个叉叉。
“张大郎。”
“公主有事儿?”
“能、能不能给我……给我一个饼吃?”
“当然可以。”
羊肉咸菜豆面馍,味道还是不错的。
递了一个还热乎的给珍珠弘忽,这妞啃了一口,顿时眼睛放光:“还真好吃,怎么长安没见过?”
“因为这是怀远特产啊。”
老张很认真地说道。
“真是美味。”珍珠弘忽好顶赞,见张德眼神戏谑,顿时微怒,“不要以为我吃了你一块饼,就会放你一马,一会儿你等着,定要叫你知道什么叫做瀚海快马!”
“公主放心,我也会尽力的。”
说罢,张德策动夜飞电,呼喝道:“孩儿们,去河东!”
安菩哈哈一笑,背上长弓,箭囊跨腰,叫道:“哥哥,今日了事,不如打些黄羊回去。”
“正要打打牙祭。”
几个少年鱼贯而走,直接把珍珠弘忽晾在原地。
见张德未把她放在眼里,这妞顿时大怒,狠狠地咬了一口肉夹馍:“好猖狂的张大郎,定要叫你好看!哼!”
又狠狠地咬了一口。
第七十八章 极品飞马2
珍珠弘忽终于也过了浮桥,看到儿女们去跟汉家子争个高低,阿史德部的首领阿史德欧啼设呵呵一笑,看着思摩问:“思摩,你在汉地,怎么连突厥人的孩子怎么教都不会了?我们是骑着马的,不是种地的。”
怀远郡王心中冷笑,面无表情应道:“是啊,我们骑着马的,汉人是种地的。但汉人也可以学会骑马,我们能学会种地吗?浑邪河岸边我们也种谷子,可是一亩连两百斤都收不到。汉人精打细算,养活的人比我们多。”
“你已经没了血性。”
阿史德欧啼语气很平静,他看着女儿渐行渐远,“我要回瀚海,你会和天可汗陛下说吗?”
“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分别?”
思摩也没打算和阿史德欧啼争辩什么,“你的部众,五万人都没有,九姓铁勒数十万,你以为还是以前吗?没有天可汗,你、我、银楚、伊勒……都会被突厥的死敌杀死。什么突厥人的荣耀,都比不过命。”
听到思摩的话,欧啼设有些恼怒,但他不敢声张,压低了声音道:“那就看看,汉人的男儿,比不比的上突厥的女子!”
他这是气话,思摩都不屑争辩。李靖出塞三千骑兵就吓得阿史那咄苾连夜逃窜,雁门两次狼狈不堪,简直耻辱到了极点。
之后六路大军围剿,半点机会都没有。
“随你的便,你就睁大眼睛看着吧。”
思摩骑着一头青海骢,皇帝赏给他的,大马胸口挂着五个红穗子,极为抢眼。
着装不同的骑士,挎弓仗剑,依次过了浮桥。
临河草场上,布置着些许障碍,有拒马有草人有壕沟还有陷马坑,看样子是精心布置过的。
珍珠弘忽笑的宛若银铃,扬着下巴看向张德:“张大郎,可敢比一比?”
老张扫了一眼这些障碍,然后看着一副计谋得逞的瀚海公主,默默地吐槽:这妞真的不知道我其实是一个老司机?
虽说做不到盛装舞步那么装逼,但过这些小障碍,只要马没问题,人怎么可能有问题?
“殿下,是不是现在就开始了?”
张德见珍珠弘忽换了金山追风,便问道。
“你那乌骓马,极品宝马。若是比拼速度,我这金山追风马王,还未必是你的对手。不过嘛,骑马作战,又不是比谁跑的快,对不对,张大郎?”
“公主金玉良言,德万分佩服。”张德拱拱手,然后又问道,“那么是不是现在就开始了?”
见老张一副淡定的样子,珍珠弘忽一愣,然后恨恨然暗道:这小子肯定是在装,他们汉人最喜欢这样了,其实心里肯定怕的要死。
张德从夜飞电身上一跃而下,然后打了个唿哨,便见又一匹黑马蹿了出来。小伙伴们都是羡慕无比地看着那匹神骏。
踢云乌骓啊,啧啧,自古只有两人拥有过。李勣拼了老命才弄到手,结果因为尉迟天王装逼失败,身为张公谨的好朋友,李懋功只能闭着眼睛含泪把乌骓马送给了张德。
当时李勣连给尉迟老魔酒里下毒的念头都有了,能逼的这么一个老好人这般精神扭曲,可见这等好马的稀少。
黑风骝乃是一等一的神骏,张德双手一按,跨在马背上,策马而立,颇为潇洒地又问了一声:“殿下,可否开始了?”
他这般轻松写意,倒是让跟着过来的阿史德欧啼设大为吃惊,惊讶地看着思摩:“这个少年,我在京中,也是素有耳闻。本想只是汉人的吹捧,没想到竟有这般身手。”
“阿塔,你有所不知啊。这个张大郎,是新任定襄都督府都督,邹国公的侄儿,长安过半富贵少年,都尊其为兄长。‘忠义社’乃是长安第一大少年会社,连天可汗陛下都曾接见过他。”
阿史德欧啼的小儿子,在长安也厮混了好些日子的阿史德昆在那里嘟囔道。
“什么?!那岂不是银楚有可能输?”
“叔叔,什么叫有可能输?叔叔还不曾知晓,哥哥的骑术何等精湛吧?”李毅骑着白马,一副汉人士子打扮,素衣白袍,唇红齿白,简直美的冒泡。
“这……银楚的金山追风,可是马王啊,马王啊!别人五万牛羊我都没舍得换的马王呀!”
阿史德欧啼顿时焦急起来,丢面子事小,这马王要是输了,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着急,他女儿更急。一瞧张德不像是那种骑马都不稳的寻常汉家子,而且黑风骝又是传说中的神骏,比她的金山追风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场要是输了,可是要输马王的。
珍珠弘忽星眸一转,甜甜一笑,冲张德道:“张大郎,今日来的人多,只有你我二人赛马,甚是无趣,不如你我各挑选一些伙伴,一起赛一场可好?”
“殿下随意即可,只是德不知这彩头,又该怎么算?”
小妞浅笑道:“你我双方,但有人拔得头筹,便和我们自己赢了一般,你看可好?”
“好啊。”
张德突然笑了,笑的很猥琐。
没办法,这妞就是个傻的,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的笨的啊。
本来呢,老张是决定全力以赴干她一票,胜算不说手拿把攥,七八成还是有的。然而这妞想必是为了稳赢,准备从族人中挑选精骑来比一场。
可惜,如果张德没人,那当然是不答应。然而张德这边,还真有一个拿骑马当吃饭的牛人。
“安哥儿,听到没有?殿下说你们也可以比一比呢。”
张德笑了笑,便道,“殿下,这下,可以开始了吧?”
珍珠弘忽扫了一眼张德身后的几个少年,心中暗道:瞧这几个少年,要么孱弱要么愚蠢,竟然还有胡人,能有什么本事?
当下便微微一笑,抬手道:“擂鼓!”
咚咚咚……
伴随羊皮鼓声音响起,珍珠弘忽策马而出,力求争先。然而张德却岿然不动,程处弼李奉诫也是淡然自若,唯有一骑,胯下赤色大宛马,吭哧一声打了个响鼻,如离弦之箭,越过数骑,一跃而起。
前方摆下的拒马,简直和没有一样。那赤马骑士呼吸之间就是连跃三道拒马,阿史德部的精骑都是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骑士已经甩下珍珠弘忽,直奔前方去了。
“我……我的天!”
阿史德欧啼目瞪口呆,“竟有如此骑术!”
“哈哈哈哈,这傻公主,哪里晓得我们几人中,骑术最佳者,乃是安菩。本来还有三分胜算,如今是半点机会都没有。”
程处弼得意洋洋,然后对张德道,“哥哥,金山追风马王,赢了能不能给小弟骑上两天?”
“你问我没用,你得问安大郎啊。”
“他不还是帮你赢的?”
“赢了就算他的。”
程老三顿时佩服无比,冲张德竖起大拇指,“哥哥心胸,佩服!”
擂鼓两通,安菩已经绝尘而去。擂鼓三通,安菩已经折返……
输的面无人色的珍珠弘忽回到出发地之后,牙齿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然后下了马,牵着金山追风。小手儿攥着缰绳半天都没松开,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张德,别提多可怜了。
“张大郎……”
“谢谢殿下。”
张德上前,接过缰绳,然后呵呵一笑,牵过之后走向安菩。
“哥哥,幸不辱命。”
安菩笑呵呵地从大宛马上跳了下来,却见张德上前,把缰绳塞到他手里,拍了拍道:“安哥儿好本事,有我唐人的风范!”
“多谢哥哥夸赞!”
接过缰绳,安菩激动不已,嘴巴抿了一会儿,然后喊道:“哥哥,太贵重了!我,我……”
“一匹马而已,拿着吧。”
说罢,张德哈哈一笑,却见珍珠弘忽盯着他,然后好一会儿,这小妞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捂着脸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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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苏烈(一更)
北地入夏终于来了一场及时雨,河北道补种的农民却也不慌,毕竟,如今也没有突厥人再来袭扰。且河北道以北,大唐邹国公出任定襄都督府都督,文武双全的张都督还是让人很放心的。
“张公,大贺部的豪帅前来,想与张公一会。”
幕僚一身青袍,虽是入夏,但北地风沙大,身上还是裹了纱巾,瞧着有些奇装异服。
“大贺部豪帅?可是大贺窟哥?”
“正是。”
“年纪轻轻,倒是有眼色。让他候着。”
“是。”
张公谨从马车中出来,一身戎装,甲具在身,腰间乃是秦琼赠送的却月剑。兜帽是皇帝新赐之物,寻常箭矢留个印记也是不易。
“都督,达稽部的豪帅也到了。”
出身左骁卫的亲卫,护卫在大纛一侧,探马一刻一拨,一人三马。四周消息,源源不断传达过来。
“契丹儿这是不服啊。”
张公谨冷笑一声,上马之后,手握缰绳看着漫漫黄沙,“没了突利庇佑,霫部随时可能被诸胡分食。契丹儿看来是怕我军震怒,想要探探口风。来人!”
“都督。”
“加快行军,明日抵达大洛泊。”
“是,都督。”
不多时,传令兵身背旗帜,策马呼喝:“大纛发令!加快行军!明日抵达大洛泊!”
“大纛发令!加快行军!”
“大纛发令!加快行军!明日抵达大洛泊!”
各旅团纷纷传令,不多时,军令全部下达。行军速度立刻提升,驮畜被民夫吆喝着赶了起来。
“让苏烈来见我。”
“是,都督。”
前军得令,中郎将苏烈单骑前来,见到张公谨后,抱拳道:“都督。”
“定方,你出身左卫,义贞举荐于吾。本督知你豪勇敢战,三百骑便敢直冲劼利牙帐。但此次出任定襄都督,事不在战,汝是冀州人士,契丹奚人,当是熟稔。”
苏烈其实和张公谨年纪相仿,只论厮杀,十个张公谨都不是苏烈的对手。只论行军布阵,还是十个张公谨都不如苏烈。
但要说站队眼光,一百个苏烈都不够张公谨看的。
他年少成名,十五岁就是冀州有名的豪侠。但凡去他老家想打牙祭的反贼,无不被他虐的狼狈逃窜。后来杨广玩脱了,苏烈同样玩脱了。
投了窦建德不说,又继续跟着刘黑闼一条路走到黑。这也就罢了,刘黑闼死了之后,李唐前来招揽,他又装逼不去,回老家思考人生的真谛……
要不是程咬金拿他当人看,他就彻底腐烂在冀州老家。后来灭突厥,本来没他什么事儿,程咬金托了关系,送他入李靖麾下效命。
于是一战成名。
在长安,他苏烈也是可以拍着胸脯说自个儿能把劼利可汗吓尿的爷们儿。
可惜他又不长眼,长孙无忌要抬举他,他觉得自己受了程知节的看护,怎么地也要忠贞不二啊。齐国公就怒了,说你丫的先是窦建德后是刘黑闼,你特么么不去死呢?于是论功行赏,捞了个中郎将……
李靖李勣都替他可惜,这货纯属作死小能手。
大唐心腹大患去了一个突厥,基本上短期内想要再捞着仗大,要么吐谷浑,要么高句丽。
可吐谷浑是侯君集汤锅里的肉,谁敢呲牙?至于高句丽,贞观重臣都很清楚,李董这是准备亲自拎着砍刀弄死那帮辽东贱人。
如果不出意外,二十年内苏烈是没可能升官的。
然而这次因为中书令和左右仆射斗法,宰辅之间的政治斗争波及到了边境问题的政治路线,温彦博主张的羁縻统治和房玄龄主张的汉化归附,折中出了一个定襄都督府。
整个河北道以北,汉人才几个人?阿史那什钵苾去年死了之后,他儿子继承顺州都督的位置。然而他弟弟结社率却什么也没捞着,被李董摁在京城做城管……
东部草原,突厥的影响力,彻底崩盘。
而原本靠着什钵苾混饭吃的霫部,此时已经茫然的一塌糊涂。霫部不像本部突厥善战,他们主要就是给突厥本部放牛放羊,最多运送一下物资。虽说部众也有七八万,牛羊三十万,可有个屁用。
打不过契丹、奚人和高句丽也就罢了,这群废物连乌罗护乌罗侯都打不过,简直就是垃圾中的垃圾。
然而霫部虽弱,张公谨也不能任由他们被诸胡分食,霫部所在的草场极为丰茂,可以说养活三十万人口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草场以北还能种糜子。突厥人以前在这里,就种了将近十一万亩的糜子。
“都督,幽冀以北,诸胡皆不足虑。契丹虽有精铁,奚人虽有强弓,高句丽城池遍立,然其畏惧唐军,去岁属下旧时同僚,一人双马,三百骑破二千契丹战兵。大贺氏为此还曾上表朝廷归附。”
“嗯,本督记得此事。”
张公谨点点头,然后道,“然而此来北地大漠,非是作战。契丹奚人虽是蛮夷,却也久慕天朝,风俗确立,让其移风易俗,殊为不易。”
“都督,属下以为,只需四个字。”
苏烈沉声道。
“噢?”
“威逼利诱。”
苏烈说罢,认真道,“去岁李公追击伏允,听闻李公略施小计,购吐谷浑三部羊毛。伏允麾下青海以东三部,遂生疏远之心。以利诱之,蛮夷虽有小智,却无远虑。又大军压迫,侯公阵斩两千五百,震慑鲜卑诸部,此乃威压。属下料定,吐谷浑长则两年,短则十月,必亡。”
听到苏定方的话,张公谨愣了一下:羊毛?呃,羊毛……唔,羊毛。
“咳,定方所言,是依药师公故技?”
“都督明鉴。”
“唔……”
张公谨点点头,然后开始盘算起来:吾来东北,所谓何事来着?大郎欲得东北羊毛之利,让吾布置一番,行个方便。苏烈所言,倒也真切,正好一举两得。
公事尽心尽力,顺便捞个外快,想必皇帝也不会说什么吧?
仔细想了想,张公谨叔叔顿时笑了起来,让站面前的苏烈愣了一下。
“定方,你是义贞举荐过来的,吾不会亏待你。这样吧,你家中可还有余财?”
苏烈嘴角一抽:啥意思?上官敲诈勒索下属?让我苏某人拿钱上贡?
“回都督,烈家中薄有资产。”
“都拿出来。”
“……”苏定方嘴角一抽:没想到邹国公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吃相竟然如此的难看,程公啊程公,这就是你所说的富贵?
张叔叔见苏定方一言不发,便道:“不要迟疑,本督送你一场富贵,保你三代吃穿不尽。”
“……”
苏烈彻底搞不懂状况了。刚才不是在说怎么搞定契丹诸部吗?
却见张叔叔磨牙吮血一般地舔了舔嘴角,眼睛放着光:“一刀捅死哪有什么赚头,还是慢慢放血好啊,死又死不透,活又活不成。呵呵呵呵……”
与城北徐公比美的张叔叔陡然笑出声来,让突击突厥牙帐的苏定方,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第八十章 单挑(二更求票)
《极品飞马2·草原追踪》销量还不错,在张德划水弄到一匹金山追风马王之后,贺兰山一带有名没名的骑术好手,都特么过来想要较量较量。
这些马背上的好汉,有羌胡有贺兰蛮子有西北马匪,还有广受大唐人民群众爱戴的游历士子。
然而安菩把大宛马换成金山追风之后,感觉就像是V6换成了W12,那动力真特么澎湃。
老张每次看到安大郎绝尘而去的背影,就默默地感慨,驾驶技术果然是看天赋的。你再怎么老司机,开三十年也比不上开了两年的车王啊。
就不说安菩还能在金山追风冲锋的时候,还能从马肚子下面钻一圈。那画面效果,比灵车漂移酷炫多了。
“安哥,你这马术,真是神了。”
程老三感慨万千,佩服不已,论个头儿,安菩是没小他几岁的程处弼高大粗糙,毕竟外表的发展方向是两条线。程处弼纯粹就是傻大黑粗,而且一看就是人类正常智力的分水岭。
“三郎过奖。”
“嗳,我可没奉承你啊。我是真佩服,你这马术,在长安城,也就左右屯营的那些人能和你比。恐怕大多数还没你厉害。”
李董的数百金牌打手,目前来说是处于已知文明世界的高端武力巅峰,未来两百年内,不太可能找到能跟他们对殴的禽兽。
程处弼能把安菩和左右屯营的人比,也的的确确是真心佩服。
“三郎谬赞了。”
笑的很腼腆,安大郎是见过“飞骑”什么样子的,心里面未尝没有羡慕。程三郎这般拍他马屁,绝对是拍的恰到好处,让他由内而外的舒爽。
“嘿嘿,对了安哥,最近你要用马么?”
“不用。”
“那就好,金山追风借我骑两天。”
程处弼眼神放光,夜飞电落哥哥手里,那没办法,天意。但现在安大郎手里有匹更好的极品宝马,他能忍?当然是要借过来爽爽过把瘾了。
“哥哥叮嘱过,三郎若是要借,去和他说。”
这话顿时把程处弼一顿暴击,瞬间萎了,嘟囔道:“哥哥便是偏心,不爱我了。”
“三郎说的甚怪话,我虽来长安不久,却知晓哥哥与你情分。若是哥哥不爱你,便没更爱你的。一把火烧了一笑楼,七万贯呐……”
程处弼嘴角一抽,“那也是我给哥哥出了气,算了,不借就不借,找些话来说。”
言罢,他便赌气也似地背着手,闷着头往外走。
正走着,却见坊墙外面居然列着二十来骑,皆是突厥人打扮,为首的目光锐利,腰间挎着康国弯刀,彀中插着十余支雁翎箭,箭羽锃亮,显然是新制的。
“汉家子,这里可是大河工坊?”
出来一骑,策马上前,居高临下问程处弼。
程老三正借不到宝马郁闷着,便没好气道:“眼睛瞎了不识字吗?没看见牌匾?”
“我们不识汉字!”
程处弼嘲弄地笑了一声:“不识字也这般理直气壮,你们突厥人还真有意思。”
“汉儿!你瞧不起我们!”
又出来一骑,盯着他。
程处弼横行长安,会怕这个?再说了,怀远城最大的那位还不是要罩着他,他怕个屁。
“老子瞧不起你们又怎地?”
言罢,程处弼一撩衣摆,塞在腰带中,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你们这些突厥蛮子,又是来较量的吧?贺兰山西边前前后后来了二十余回,输了快一百匹马了。怎么,还没输够?”
“哼!杂胡伎俩,焉能和我突厥勇士比较!”
程处弼顿时冷笑:“瀚海公主可不是这么说的,莫非你们还想不认账?”
“哼!弘忽是弘忽,我们是我们,我们斛薛部的勇士,可没服你们几个汉家小儿。有种比一比!”
“嘁,笑话!你说比,我们就要比吗?再说了,就你们胯下这些劣马,也敢跟马王较量?简直自取其辱。”
正叫骂着,安菩也走了出来。一瞧外边都是突厥人,眉头微皱,便问程处弼:“三郎,怎个回事?”
“这些蛮子,好没有道理,竟然又寻上门来赛马。当真以为我们和他们一样无所事事,每天那么多正经事要做,哪里有心思陪他们玩耍。”
几个突厥少年听了他的狂妄言语,怒不可遏,吼道:“汉狗!你说陪谁玩耍!”
啪!
一声鞭响,那叫骂的突厥少年被一鞭子从马背上抽了下来。
“啊——”
惨叫一声,咚的一下重重摔在地上,那少年捂住脸颊,血水汩汩流出。
锵!
突厥少年立刻拔出弯刀,却见一人一骑就立在道中,不慌不忙。
“不想给斛薛部惹事的,就管好你们的臭嘴!”
黑马马背上的少年,目光冷冽,看的为首的突厥少年身躯一震。
“哥哥,你怎地来了?那笨公主不是追你去了么?”
程老三赶紧过来牵马,黑风骝吭哧吭哧地打着响鼻,不让程处弼碰它。
“哥哥?”
为首的突厥少年一愣,便盯着张德道:“你就是张德?”
“不错,我是张德。你们前来,如果还是赛马,就回去吧,没完没了。”
“你!”
张德看也不看这些突厥少年,下了马来,拍了拍黑风骝,马儿自己就去了马槽休息。
负手而立看着他们,张德气定神闲问道:“是给公主出头的?”
“哼!你赢了弘忽这件事情,已经传了出去。有损阿史德部的威名,我阿纳来自阿史德部,我也流着一半阿史德的血。张德,你我必须比一场。”
“凭什么?”
“就凭我斛薛卜将来要继承斛薛部,只要你赢了我,贺兰山到弥峨川,就没有人会再来找你麻烦。”
“好,还是比赛马?”
“随便,你想比什么就比什么,哪怕决一死战也可以。”
张德笑了笑,突然将腰间的横刀解下,递给程处弼拿好,然后向前走了两步,脚点了点地面:“那好,咱们也不要废话了。就在这儿解决,比一比拳脚,打到一方没反抗之力就行。”
斛薛卜一愣,旋即笑道:“我虽不能生撕虎豹,狼山之中,也素以勇力称道。你这汉儿偏偏来和我角力。”
我特么还和你摔跤呢。
下了马来,斛薛卜解了弯刀,然后走上前。他年纪也就十四五岁,身高比张德高了些许,双臂却是粗壮,只怕不输给程处弼。
“开始吧!”
斛薛卜话音刚落,突厥少年们都是拔出弯刀,不停地敲打着腰带上的骨扣,发出清脆的响声,给他们的斛薛特勤助威。
“哼!”
自持力大的斛薛卜上前就是一抓,还没扣住张德的肩膀,就见老张转身一贴,单手反扣斛薛卜的手腕,接着脚后跟向后一铲,斛薛卜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腾空而起。
嘭!
一声巨响,斛薛卜眼睛瞪的大大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这个汉家小儿掀翻在地?!
老张气定神闲,也没去管他,轻松地绕着地上的斛薛卜走了几步。门口围观的安菩虽然已经见识过张德的身手,但每次再看,都觉得惊讶。
“哈哈哈哈,这个笨蛮子,竟敢和哥哥单挑,简直以卵击石!哈哈哈哈……”
程处弼哈哈大笑,在那里放着嘲讽。而远处一架小马车上,偷偷摸摸远远观看的某个输了哭鼻子的突厥少女银牙欲碎,恶狠狠地骂道:“斛薛卜真没用!”
斛薛卜懵了一会儿,从地上爬起来后,还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一看张德轻松写意的样子,顿时怒从中来,低吼一声,箭步上前就是一拳。
张德小臂从内侧拨开拳头,上前垫步,右拳虚握,如铁锤砸碾一般,砰的一声闷响,虎口撞在斛薛卜腋下肋处。
“哼!”
闷哼一声,斛薛卜脸色白了一下,整个人差点瘫软下去,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打的移位,浑身的气力,如何都使不出来。
而这会儿张德上前,一手扣住他的咽喉,一手反扣他的手腕,轻轻勾了一下他的脚踝,整个人顿时又倒在地上。
“服了吗?”
扣在斛薛卜喉骨上的手指陡然加了力,斛薛特勤脸色发白,呼吸都急促起来。
此时此刻,斛薛卜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不是张德的对手,他自持勇力,在斛薛部少年之中是无敌的存在,可没想到,瞧着寻常的汉家子,竟然有这般身手。
“我认输。”
“呵,倒也磊落,算条汉子。”
张德松开手指,一把将他拉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进门去了。
“哥哥,哥哥,怎地走了?这些蛮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敢答应和哥哥搏斗,简直自寻死路。哈哈。”
斛薛卜看着门内不急不缓张德的背影,叹了口气,然后道:“走吧,回口外。”
突厥少年们何尝不是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如行尸走肉一般,跟着斛薛卜离开了怀远城。
而此时,远远围观的小马车中,输了哭鼻子的突厥少女张大了嘴巴,眼睛瞪的圆圆的,久久不能平静。
第八十一章 简在帝心
突厥诸部,或者说从金山到黑水靺鞨所有部族,他们的族群延续方式和汉地是大相迳庭的。不论遭受什么样的剧变,汉地诸姓的谱系很稳定,脉络很清晰。但突厥等草原民族不一样,血统来源混乱,所以比较强调核心家族。
比如突厥,其核心一定是阿史那家族的黄种,其余白种只能是走狗爪牙。而联姻的大族,必然是阿史德家族,放中原,也就是皇后娘家。
皇帝的大老婆可以来自不同的姓氏,但突厥的优鲁可敦,基本上都是阿史德家族。所以虽然斛薛部虽然被蔑称为铁勒别种,但斛薛特勤斛薛卜却以自己的母亲来自阿史德部为荣。
阿史那家是彻底败了,金狼家族现在也就剩西突厥那支还算有点实力。可惜西突厥在西域玩的跟春秋战国似的,号召力还不如阿史那思摩。所以原本跟着突厥混饭吃的铁勒诸部,都打着小心思。
有的想要自己当老大,比如薛延陀。有的想要跪舔唐朝,比如霫部。有的则是想要重振旗鼓,换马甲上位,比如斛薛部。
斛薛部盯上的马甲,就是阿史德部。因为斛薛卜的母亲是阿史德家族出身,所以各支脉都准备将来打出阿史德氏的旗号,来笼络散布在草原上的突厥遗种。
基本上,来怀远城之前,斛薛部的人计划的都很完美。什么斛薛特勤一展雄风,拳打阿史那,脚踢梁丰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毕竟,对方一个十三岁的汉家少年,总不见得比他们在草原上玩野外求生的小型牲口还要厉害吧。
然后斛薛卜回家之后就被他爹吊起来打。
总之,你特么逗我?老子计划的这么美好,你特么连个汉家骚年都打不过?打不过也就算了,特么还从草原狼变成草狗,你的志气呢?
斛薛卜此时此刻内心的阴影面积很大,本来还想在珍珠弘忽面前装逼来着……
然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斛薛特勤离家出走了。
十五六岁的骚年,在外面被人欺负之后,回家还要被吊打,内心是崩溃的。缺乏如山的父爱,当然,世子他爹的父爱全靠马鞭,抽的越狠越爱他。
承受不起这凶残的父爱,斛薛卜骑着马跟无头苍蝇一样,找了个方向就瞎走。等过了一天,才发现居然顺着贺兰山南下去了。
而前方,郝然就是怀远城。
大河边上,斛薛卜的宿敌张大郎还在画图纸,今天要开始调试水力锻机。粗大的柘木是灵州都督杨师道送来的。
杨师道为什么会送来呢?因为杨都督很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后进晚辈这么辛苦,作为长辈,当然要好好地提携提携啦。
“哇,哥哥,杨老儿好生无耻,竟然在夏州养羊。而且还是康居种羊,两只可以换匹马了都。他这么有钱,怎么好意思赚羊毛钱?”
“你管他呢,我们只管收羊毛,羊毛从哪儿来的,管得了那么许多。”
张德摇摇头,将图纸卷了起来,准备明天把锻锤套上木榫。有了锻锤,可以做的东西就很多了。
因为还没摸清楚李董的底线,他开采铁矿,要是被李董删号,他还混个屁?但也不能啥也不干,民间铁料还是有的,加上铁勒人在金山也有矿场,还有契丹人,也有两个矿场。
所以羊毛换铁锭计划,正是试运营。铁料拿过来二次加工之后,盔甲是不能打造的,但农具还是没问题。
之所以要打造农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怀远城最近人口暴增,李思摩这条疯狗四处打猎,活捉族人以及契丹奴数千。这事儿幽冀两地都上报了朝廷,大贺氏给张公谨送礼的同时,就是顺便告状,说一小撮突厥流氓,专门破坏人民的安定祥和生活。
张叔叔一听这样不行啊,我特么在河北道,你关内道专门跑一千多里路过来抢劫,这说不过去吧。
于是就当真大贺氏的面,写了条陈上报朝廷。
外朝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中书令强烈地批评了怀远郡王李思摩同志的不正之风,破坏生产残害兄弟民族,罪大恶极,应当马上把他双规。
然而没等魏征开炮,皇帝在朝会上就直接说了一句:“朕知道了。”
中书令愣了,群臣当然也愣了。大唐第一喷子眉头微皱,思索皇帝怎么会回答的这么不靠谱?
然后就听皇帝气定神闲道:“如今河套安定,诸族安居,当劝课农桑诚鼓励耕种。定襄都督府新立,辽东诸部未必安稳,朕欲遣任城王都督幽州。然任城王一去,不知灵州可有贤才接任?”
“陛下,太常杨公,治民有术,亦知河套风物,有数十年老成经验。臣推举杨公都督灵州。”
长孙无忌出列说完,大理寺正义的使者同样出列:“臣附议。”
然后大理寺一群同僚都是站出来:“臣附议,非杨公不足以安灵州。”
中书令眼睛一斜,你们大理寺的什么时候和太常寺关系这么好了?
大理寺是神圣的地方,他们玩的是法律。太常寺当然也很神圣,不过他们玩的是封建迷信……
所以,论谁看到一群大理寺的人在那里吹捧太常寺的老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让人明白过来,这特么是要让杨师道去灵州做点什么事情啊。会是什么事情呢?不少人开始琢磨,准备下了班就去打听打听。
而李董则是很满意地给大舅哥一个眼神:干得漂亮。
长孙无忌眉头一挑,表示收到。
其实一般来说,这个流程走的有问题,但杨师道身份不一样,前隋皇族血脉,且赴任的地方又是北地河套。这事儿就得另当别论,至少前隋遗老肯定不会反对,这对他们是个利好。
山东士族更是无所谓,因为他们压根就瞧不起那旮旯,只当是人类和野兽快乐玩耍的鬼地方。
至于新贵,更加不会反对了,因为首倡之人是长孙无忌,新贵一杆旗,反对长孙无忌,不就是反对新贵一杆旗的走向?
刚正不阿的那票人呢?则是觉得德阳郡公素来和善,如今河套新定,正要老成谋国之人前去鼓励农事,还有比杨公更适合的吗?
于是整个事情,就从契丹人打小报告说怀远郡王千里抢劫,变成了深孚众望的杨公前去灵州教怀远郡王做人……
太特么符合逻辑以及一举多得了。
于是等下了班在廊下吃饭的时候,杨师道被皇帝叫了去,千叮咛万嘱咐就一句话:“景猷啊,朕命你去灵州,主要是盯着一个人。”
“陛下放心,臣一定盯紧了李思摩,绝不让其……”
“朕不是让你盯紧思摩。”李董眉头一皱,连领导的想法都不能揣摩,去办这个差事,靠谱不靠谱啊。
“陛下,不盯着思摩,该盯着谁?”
“张公谨的侄儿。”
“梁丰县男?”
杨师道一惊,“陛下,莫非张公要造反?”
李董很想一巴掌扇过去,这种领悟能力,也就适合在太常寺跳大神。
“你给朕盯着他在做什么!”
李二语气加重了一下,然后又道,“如果他有需要,力所能及之处,景猷就帮衬一二,但不要太明显。”
“臣遵旨。”
然后一头雾水的杨师道,就莫名其妙地去了灵州。
任城王李道宗卸任的时候,张德还让人送了一百匹好马过去,让李道宗笑的眉飞色舞。然而老张却很淡定,反正都是赢来了,做做人情没什么不好。
等和杨师道交接工作完毕,在灵州还没有安顿好的杨公,听说怀远城那个简在帝心的少年缺少木头,顿时马不停蹄地带着一百二十根规格不一的木料,前往怀远城视察工作,慰问创业艰难的青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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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斛薛少年历险记(求票)
我是斛薛特勤,要有骨气……
怀远城就在眼前,斛薛卜咬咬牙,为了尊严,他艰难地转身离开,往北边去了。本来他想去定远看看能不能混个饱饭,主要是出来一天了,又没带弓箭,身上就一把铁勒弯刀。
行囊空空如也,连半个开元通宝都没有。
为了尊严。
斛薛卜内心默默地发誓。
然后很快,他迷路了。
等他发现东南西北也分不清的时候,人已经在贺兰山中,周围狂风呼号,偶有野狼嘶吼。
脸色发白的斛薛卜咽了一口口水,身体微微地发颤,胯下的马儿还能靠着青草垫垫肚子。可自己怎么办?
又累又渴,饥肠辘辘,又在山道中迷失了方向,斛薛卜顿时方寸大乱。
不行,我是突厥勇士,怎么可以这么胆小,这里离定远肯定很近,肯定的。
然后天黑了,然后……他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阿塔,阿纳,你们快来救我呀……”
贺兰山中,响起了突厥青少年的哭声。
树叶梭梭作响,星光垂落,山间偶有光亮,却是野狼的眼睛。斛薛卜更加的腿软,靠着马儿半点都不敢动弹。
要想再赶路,只能等天亮。可谁知道等天明的时候,会不会自己就死于狼吻之下?
“呜呜呜呜……”
一想到这里,斛薛卜哭的更加伤心,“都怪阿史德银楚!都怪张德!呜呜呜呜……”
哭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有声音,接着几个身影出现。斛薛卜脸色一变,他看到了对方的横刀,顿时要拔出腰间的弯刀。
结果还没拔刀,就听到一声爽朗关中口音,接着眼睛一黑。
“哈哈,是个突厥小崽子,在这里哭爹喊娘哩。真是怂蛋孬种。”然后关中汉子又叫道,“王哥,王哥,这是匹好马啊!”
这时候,亮了火折子,点了几个火把,手中握着硬枪的汉子穿着甲胄,络腮胡子铜铃眼,凑着光亮看着斛薛卜之后,才道:“瞧这打扮,是个值钱货。”
“王哥,宰了这小子?”
“去去去,宰什么宰,现在不让随便杀突厥狗了。任城王卸任,咱们别惹事。听闻新来的都督是个老好人,咱们抢了突厥崽子的马就行了,杀人就不必了。”
“还有这刀,钢的。”
“你要就拿着吧。”
言罢,斛薛卜被扔在马背上,一行人缓缓地下山。
第二天,斛薛卜醒来之后,来了个和气汉子,开口有些淮南口音,蹲在地上用蹩脚的突厥话问道:“小子,你什么人?”
“这是哪儿?你们是谁?你们是马匪?”
“啐!你才马匪!”那汉子笑了笑,“这里是崇岗镇,我是这儿的镇副,王镇将让我过来问问你的根脚。”
“我可不怕你们!”
“算了吧,昨晚上哭爹喊娘的。你小子也够本事的,差点钻进狼窝里去了。托你的福,宰了八条狼,皮子完好无损。”
“你们想拿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们是边军,又不是土匪。不过你的刀和马,就别想要了。我们和狼群生死搏杀的时候,你的马被狼吃了,刀丢在山里找不到了。还有你的衣服,袍子,披风,被树枝刮坏了,我们帮你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裳。”
斛薛卜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灰麻衣裳,脸一黑:“你不要欺负我是突厥人不懂,这是你们汉人的丧服!”
那汉子表情有点不自然:“嗳,你别管丧服不丧服,关键是干净合身不是?再说了,我们崇岗镇苦哈哈的,哪有新衣裳给你?这不是路过一个风水宝地,看到有天赐之物,所以就给你这突厥小郎披上了嘛。”
斛薛卜的脸更黑了:“你别骗我,你们汉人的坟地都是风水宝地。这衣服肯定是坟前捡来的……”
“……”
汉子表情尴尬,讪讪然道:“小郎,这儿往东呢,是定远。往南呢,是怀远。你能走岔道走到这儿,想必就是从这两个地方来的。你家大人是不是在这儿谋差事呢?要是的人,正好这几天要去领粮草,你就一块去。”
“我不去!”
说着,突然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斛薛卜顿时尴尬,脸色一红。
汉子嘿嘿一笑,摸出一盆黄褐馍馍,还有一团咸菜:“饿了吧,赶紧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我不去怀远!”
拿起一个馍馍,狠狠地啃了一口,斛薛卜突然就眼泪水流了下来:“我哪儿也不去,我……我……你们这儿还招兵吗?”
“你要当兵?”
汉子大量着他,然后笑了起来,“你个突厥崽子,跑来汉人堆里当兵?到时候我们去杀突厥人,你怎么办?”
“突厥都没了,为什么还要杀。”
“所以说,你还是个孩子。”
那汉子站了起来,拍了拍斛薛卜的脑袋,“赶紧吃,不够还有。”
“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我一个镇副,还高姓大名。”镇副摇摇头,道,“别瞎琢磨了,吃完了走人。”
“我……”
斛薛卜憋了一口气,这几天太窝囊了。
他狠狠地啃着馍馍,然后吃着咸菜,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混出个样子再回去,让阿塔看看我可不是窝囊废。
正想着,却听到外面一阵哄闹,崇岗镇的两个校尉都是急吼吼地冲到了镇将公所,然后叫道:“王哥!大事不好,斛薛部头领被他弟弟杀了,现在裹挟了阿史德部的人马,正在攻打永丰县!北边令箭到了!”
“什么?!斛薛卜造反了?!”
五百边兵顿时整队,两团校尉和镇将直属旅帅全都甲具齐整,战马在校场打着响鼻,点卯之后,镇将王祖贤精神抖擞训话:“弟兄们!买卖来啦!机会难得啊!”
王祖贤目光炯炯,搓着手在五百边兵面前走来走去,络腮胡子都激动的颤动:“咱们崇岗镇,这么些年,什么都没捞着,贺兰山的马匪都不打咱们这儿过。没油水啊,这日子苦不苦?”
“苦!”
“对啊!苦啊!”王镇将跺着脚,“你看你们镇副,堂堂淮南刘家的公子哥,本来是要过来捞个够本的,现在呢?整整五年,倒贴进去一千多贯,兄弟们没少沾刘镇副的光吧?”
“刘哥仗义!”
“好说,好说……”刘镇副呵呵一笑,拱拱手道,“兄弟们客气,不过这回啊,咱们得抓住机会,千万不能让丰州那些入娘的抢光了便宜!”
“没错!”
王祖贤于是又道:“以前任城王在这儿,咱们没门路,只能老老实实守边做事。但现在不一样啦,天晴啦,新来的杨公,是自己人呐。哥哥我出身弘农,正经的杨家人,我祖母还在观王府做过乳娘!今天哥哥我交个底,这回要是不抢个两代富贵,咱们就死球在外边算了!”
“抢他娘的!”
“好!弟兄们心气不错,士气可用啊!”
王镇将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道,“咱们这次全都有,谁也别掉队,谁也别趁机揩油,都下死力!收拾好,半个时辰后出发,定远城聚兵!”
而这会儿,正吃着馍馍的斛薛卜,听到自己叔叔杀了自己的爹然后劫了阿史德部造反后,直接懵了。
第八十三 聚兵
斛薛部造反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朝廷早在一年前就有了预案,防备河套地区的突厥残部叛乱。
为此,在争夺北河套地区诸州的主官位子这件事情上,天王级的高官没少伸出罪恶的黑手。没办法,捞着平叛的差事,就是大功一件。这事儿走尉迟老魔门路的右武侯军头们都快急的尿血了。
因为别说右武侯了,十二卫哪家没在折腾?
最后拿到丰州都督位置的人,却有点让人无语凝烟。
家世复杂的周绍范,让他捞着这样的肥缺。气的尉迟老魔把门槛都踹断了三根。
然而没办法,推他上位的也是天王级大牛,而且是三个。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全都推周绍范上位,让他去北河套走个过场。之所以让周绍范走一遭,那是因为改元后,陪太宗在渭水和劼利对喷的六骑之一,就有他。
再一个,当时背负盟约的人,也是周绍范。
皇帝从感情上来说,总是要给周绍范一点补偿的,然后从理性思维上来考虑,周绍范的复杂家世,也是李董决定让他去北河套镀镀金的原因。
周绍范自己是唐朝右屯卫将军,然后他爹是隋朝武卫大将军,但是他祖父是南陈征西大将军,可是他曾祖父是南梁车骑大将军……
虽说一千几百年后换公司不算什么,毕竟来去自由嘛。但是想周绍范这种一代人一家公司的,真心少见。
周绍范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却不是好惹的角色,他儿子周道务现在还养在宫中。为什么呢?因为他儿子是功臣之后……
所以说,周绍范北上赚点功劳,尉迟老魔虽然很不爽,但这口气也是忍了。不仅仅是尉迟老魔,十二卫有名有姓的军方狠角色,都没敢再扎刺。
毕竟,周家也是为数不多以武将身份,进入李董核心管理层的南方人。
张公谨叔叔在干突厥之前发完那条经典神贴之后,周绍范就捞着一个大功,阿史那什钵苾跑他这儿来搞归附。
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基本上都只说突利降了太宗,太宗英明啊神武啊牛逼啊给力啊什么的。
所以李董对周绍范略有亏欠的样子,功劳是老板的,黑锅是自己的,这样的员工,哪个老板不喜欢?
然后终于功劳砸过来了,斛薛部造反,这特么太好了!
周绍范上任丰州都督才几个月,但他要做的事情就是:休息。
干斛薛部的军事力量实在是太多了,丰州、灵州、夏州、盐州、怀远郡王府……
五路大军都不用上,斛薛部在过河攻打永丰都乱七八糟没头没脑后,基本上就已经死路一条。
唯一不同的是,各路人马都憋着劲要在丰州地头上捞个够本。
灵州军将都在定远聚集,崇岗镇的王祖贤将军以防万一,让自己儿子去怀远城先避避风头,万一碰上突厥疯狗咬到崇岗镇怎么办?
他也是没办法,来戍边还要带着儿子,主要是早年打仗,家里人都死光了。老婆又得了风寒,没撑过去。
不得已,就把唯一的儿子带在身边。不过他说他和灵州都督杨师道沾点关系是自己人,到也没乱讲。
前隋时候,王祖贤一家子确实是在观王府混口饭吃。后来隋朝灭了,弘农那边就作鸟兽散。
到唐朝建立,杨师道有了稳定的收入,这才重新立下府邸。王祖贤那会儿已经处于死全家的状态,跑过去走了关系,便被杨师道推荐到左骁卫下厮混。随后灭突厥不少人补了缺,他也顺利捞到一个镇将当当,算起来,大小也是个官,管着五百号人。
“我不走!我不走!我就不走!我要当兵!我要当兵!”
定远城的灵州军军寨,突厥少年又哭又闹,让崇岗镇镇将王祖贤很是头疼,然后看着副手,无奈道:“老刘,你看着吧。”
刘镇副嘴角一抽:“王哥,你也瞧见了,这孩子根本不听人劝啊。”
“我不走!我要当兵!刘镇副,刘叔,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会射箭,我会骑马,我要当兵,我要去打斛薛部!我要宰了斛薛犁,我要宰了他!”
斛薛犁就是斛薛卜的叔叔,刚刚杀了大哥上位,成为斛薛部老大的那位。然后现在正绑架着阿史德欧啼,围攻永丰县,虽然现在连城墙都没摸着……
“你这小崽子,打仗是要死人的!而且你一个突厥人,你敢去杀族人吗?”
“敢!有什么不敢的!我敢!”
斛薛卜大哭起来,“刘叔,求求你让我去吧!我……我砍了脑袋不要,都算刘叔的,都算刘叔的好不好……”
见他如此,王祖贤捅了捅副手的胳膊,然后走出营帐,俩老爷们儿在那儿嘀咕着:“老刘,这小子……有事儿啊。”
“嗯,有事儿。”
“要不要我走一趟都督营帐,把这事儿说一说?”
王祖贤征求镇副的意见。
“我先去问问看这小子。”
刘镇副返回营帐,然后问道,“小子,要去也可以。不过我们做不了主,萍水相逢,我也不白让你叫我一声刘叔。这样,王哥去一趟都督营帐,问一问杨都督看,如何?”
“什么意思?”
“杨都督让你跟着,那就跟着。杨都督要是说不让,那么小子,对不住,刘叔只能让你离开定远。你……自谋生路去吧。”
“不!我不要!我要当兵,我要跟着唐军杀了斛薛犁!”
刘镇副叹了口气,然后道,“你一个突厥小崽子,大军之中,又能起什么作用呢?我猜你肯定有血亲在斛薛部中吧?或许已经被人杀了,所以急着报仇吧?但是小子,凭你还想复仇吗?”
斛薛卜听了他的话,顿时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而这时候,外头又起了动静,马蹄声无比密集,甲叶碰撞的声响,老远就能听到。
“是骑兵。”
王祖贤一愣,然后看到黑色铁甲,顿时眼珠子瞪圆了:“长安来的!”
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没有甲叶碰撞的声响了。呼啦啦的突厥骑士,穿着红黑军袍,打着唐军旗号,竟是直奔灵州都督营帐去了。
“是怀远郡王。”
“这时候了,找都督做什么?”
几个军头碰了面,一年也见不到几次,这回平叛,倒是可以叙旧。
“王老哥,你也来啦!”
“老魏,老秦,你们也到啦!”
“那帮突厥佬去找都督做什么?”
“可能是讨要军械吧?”
“呸,突厥狗还会用军械?”
“吃粮食总归会的吧?”
“哈哈哈哈……”
一阵哄笑,却见思摩从杨师道的帐中笑呵呵地出来,接着杨师道也笑眯眯地走了出来,冲思摩拱了拱手。
“都督,尽管放心!不就是十万支箭嘛,怀远大河工坊,保证不误时辰!”
正要走,却见杨师道喊道:“郡王留步,某还有一事相问。”
“都督,要问什么?”
“不知梁丰县男张德,可在郡王军中?”
“在的在的,都督应该知道,本王在狼山,还薄有产业,大郎手下工匠厉害,这次过去,还要看看产业被毁了多少。”
杨师道一惊,然后呵呵一笑:“老夫正要见见他。”
这边斛薛卜本来哭的稀里哗啦,听到外面动静后,也停止了哭泣,跑出去看个究竟。等见到李思摩之后,本想迎上去,却见思摩直奔都督大帐。出来后,又听到说是张大郎也来了。
于是斛薛卜心中暗想:张大郎地位不低,能说得上话,我去求他!
他咬咬牙,心想向宿敌低头,实在是没面子,可是想到父亲命丧贼手,又痛苦不堪,于是下定决心找张德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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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家业
“龟儿子!这辰光你个败家货来什么定远!回去!”
申时就要出发,这光景定远城气氛极其热烈。有本地当兵的,爷娘还特意过来送儿子。家里娘子去观里求了个符,给自家郎君挂上。崇岗镇镇将王祖贤正要从灵州军营寨去南门了个心事,却见儿子竟然寻到定远来了。
“阿耶,我……”
“我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我王家绝后吗?滚回怀远去!怂孩子懂个甚,刀剑无眼!”
王祖贤跺着脚,又见斛薛卜也在,顿时怒道,“好你个突厥狼崽子,爷爷救了你一命,你娘的竟然祸害老子的娃,你他娘的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你个驴日的杂种,要不是都督管着,老子一刀剁死你个王八……”
“爹!”
王大郎顿时叫了起来,他老子骂起人来没个准数,指不定还要骂谁,赶紧喊道,“这是梁丰县男张公!”
县男?哦,是贵人。
王镇将嘴角一抽,突然又心里欢喜起来:我这儿子有眼力,刚去怀远,就搭上权贵了,好好好,有本事。
“阿耶,我不是来寻你的,是张公有事找杨都督。和薛大郎也有关。”
“薛大郎?他不是突厥蛮子吗?怎么姓薛?”
王祖贤眨巴着眼,有点莫名其妙。
“刚改的,已经在怀远入了籍。”
斛薛卜冲王镇将抱拳道,“在下薛不弃,见过王将军。”
“呃……行行行,既然是都督寻你,便去吧。”
王镇将挥挥手,突然又转过身来喝道,“大郎,可不许蒙混去狼山,知道吗?”
“知道了爹,我肯定不去。张公那边缺个亲随,我想去试试,阿耶准么?”
“准!当然准!只管去,莫要刀口舔血,老子都准!”
搓着手的王祖贤眼巴巴地看着张德,打量了一番,便见张德胯下黑风骝乃是罕见神骏,顿时知晓这权贵少年来头不小,谄媚笑道:“小郎富贵人家,只管使唤我家大儿,他是个粗笨孬娃,要是惹了小郎不快,还望小郎不要见气……”
能让杨都督见一见的少年郎,该是何等的身份?肯定在长安有门路!
张德见王祖贤眼神热切,那望子成龙盼着儿孙平安的情绪,让老张倒是颇为感慨,便道:“将军莫要如此,我虽非手眼通天,将来给王大郎折冲府谋个差事,倒也不在话下。若是不想混个军职,苏州远了些,却是安逸,总是富贵平安。”
王祖贤顿时大喜,赶紧稽首行了个大礼。
“哎,当不得当不可,礼重了,礼重了。将军年长,乃是前辈,焉敢如此。”
张德跳下马来,赶紧搀扶王祖贤。一旁斛薛卜也是惊了一下,眼睛一红,抿着嘴,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耶耶……”
“去去去!”王祖贤瞪了一眼王大郎,然后拘谨地冲张德低头道,“小郎贵人,愿意帮扶我等粗人,王某谢了,谢了。”
“将军且忙,就此别过,来日方长。”
言罢,张德再度上马,这会儿程处弼等人也快马而至。
安菩快一些,金山追风马王可不是说笑的。到了跟前,安菩连忙道:“哥哥,杨都督已经到了。”
“这就去。”
说罢,张德再冲王祖贤挥挥手,王镇将这才看着儿子跟着张德离开。等走远了,王祖贤摸了摸脑袋,感慨道:“入娘的,时来运转啊这是!老子这回看来要升官了!”
想到这里,王祖贤浑身有了力气,一看日头还有些辰光,赶紧小跑到了南门口的瓦子里。
这片瓦子多的是暗娼,也有豪商买来的胡姬在这儿卖些皮肉,诸如说些荤腥话的机灵**更是三五十个。
不过多的是寡妇,有汉人,有突厥人,有鲜卑人,有匈奴遗种,有山羌……
整了整衣衫,洗的有点发白的袍子有了小眼儿。里头的麻衣倒是新的,怀远城有的卖,倒也不贵,才五十五文,真便宜。
王祖贤背上有个包裹,甩到胸前,然后才到了一家小院门口。
笃笃笃,轻轻地敲了三下,王镇将有些紧张。
吱呀。
门打开了,露着一条缝,里面有个人对外张望,是个女子,还是个胡女。
“莫妹妹,我来了。”
“快进来。”
进了院子,王镇将赶紧把包裹递给女子,“申时我得带着兄弟们北上,虽说突厥崽子不经打,但也难保刀剑无眼。我那不成器的小子,送去了怀远。这里面有些个碎散钱财,你收着。”
“哥哥,要打仗了,你怎地还出营帐,莫要被打了板子。”
“妹妹宽心,新来的都督,是我老主家,些许小事,睁一眼闭一眼。”
王镇将将包裹放下后,起身道,“这就走了。”
“留一会儿吧。”
“不了,我怕留着就不想走了。都这个岁数了,再不立功,可没浮财养家糊口。我那小子运道来了,得了贵人赏识,让他做个亲随。我这做老子的,也不能连个女人也养不活。”
“就一会儿,哥哥,就一会儿,我……我唱个曲子。新学的,长安的曲子。哥哥,求你……”
胡女眼巴巴地看着王镇将,拉着他的袖子,不让走。
“甚个曲子,不就是那点调调,没劲。”
“可好听了。”
胡女不放手,“长安有名的《送别三叠》,连平康坊的行首崔莺莺都唱的。”
“好好好,听一曲。”
王祖贤找了个石墩,一屁股坐了下去。胡女见他停留,便赶紧将灶台锅中还烧着的热水倒了一碗,里头还飘了几片茶叶。
“粗汉子还吃什么茶,莫要使唤铜钱在我身上,紧着自己。”
“哎,知道了。”
胡女拿了个小碗,倒握着,一手拎了个筷子,然后轻轻地敲打起来,击节和声。
“十里那个长亭,该支个古道边……”
王镇将嘬着粗茶,摇头晃脑听着曲子,是不是还拍着大腿应和。
“晚风那个拂柳,笛声里个残……”
这当然不是长安城的《送别三叠》,纯粹就是灵州大河小调改编版。王祖贤也没见识过长安城的行首是怎么唱的,只听的胡女唱着,他就傻乐,笑呵呵地听完了胡女唱的曲子,起身道:“妹妹唱的这般好,都不想走了。”
“那就别走。”
“厮杀汉哪能随着性子。”
言罢,王镇将撇了扯着他袖子的胡女,开门正要出去,脚在门槛上停了一下,头没回沉声道:“哥哥我这次建功立业回来,妹妹要是还愿意到我王家收拾冷灶,咱在怀远弄个大宅子!”
砰!
门重重地关上,汉子出了南门,大步流星奔军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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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激动的杨都督
灵州都督军帐,杨师道抚须闭目,思考了好一会儿,这才睁开眼睛,看了会张德,又看了看站旁边低着脑袋不敢吭气的斛薛卜。
“你真是斛薛木杆的儿子斛薛卜?”
其实杨师道知道张德不会拿这个来开玩笑,加上还有李思摩和阿史德银楚作保,除非合起来骗他,否则没必要纠缠身份。
不过是例行一问。
“回都督,在下已经改名薛不弃,入籍怀远城。”
“噢?”
杨师道一愣,倒是很讶异。一般来说,胡人要改个汉姓。要么是皇帝赐姓,要么是为了拜个祖宗沾光,还有一种比较特殊,这涉及到胡汉仇杀,得上溯到汉朝。不少胡人找到了合适的汉姓来改姓,比如金、慕容、鲜于等等。
“斛薛犁杀了你的父亲,你难道不是应该复仇吗?怎么会想到改姓?”
“回都督,在下是斛薛部真正的继承人,只要我能手刃斛薛犁,我愿意让斛薛部彻底归附,在口外设州置县,单凭天可汗陛下处置,任由朝廷调派官吏治理。”
这番话是经过老张再三雕琢过的,斛薛卜眼泪鼻涕地过来求他,堂堂男儿冲“宿敌”下跪,足够让张德动容。
“此话当真?!”
杨师道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双眼放着精光,此事非同小可,等同开疆。虽说草原诸部归附,朝廷也可以派遣驻军事实管理。可最终州县也是羁縻统治,难保将来不生事端,蛮族又不信你仁义道德,靠教化是说不通的。
这也是为什么定襄都督府会引起那么大的争议,而且朝廷几个宰辅都搅合了进去。朝廷要承担的风险,就是面对蛮族要闹自治,到时候是镇压还是安抚,直接事关以后在蛮族问题上的政治路线。
谁筹码多,声音大,就等于掌握了边境诸族的处理路线。这其中可以拿到的政治利益还有实际甜头,多的不可想象。
比如突利逃到幽州要内附,得利的就是周绍范,当然这事儿不能全部曝晒在太阳底下,因为明面上是皇帝的威严吸引了突厥的跪舔……
史书上你要说蛮子都是因为李董小弟马仔够多,砍刀够快,多粗俗?多粗暴?多粗野?毫无人文气息,一点都不讲人权,会被人强烈地批判。
所以得迂回一下,要突出重点,比如说天河汗真伟大,太宗皇帝真牛逼,我们大唐就是月亮圆,空气也要更加自由,所以突利才爬山涉水也要来我们大唐过日子。黄河没加盖,游也要游过来!
这样一来,广大番邦小国的老百姓一看,就觉得很真实很诚恳,一点都不像加了鸡汤,毫无酷炫的特技,都是最真实的一面,告诉世界人民一个真理:大唐的月亮就是圆!就是圆!
经过嘴炮文人臭不要脸数百年如一日的吹嘘,中原汉族资格认证的考核费用还是很高昂的。
你只有钱是没用的,还得有门路。一个波斯胡商想要混成唐人,最少要两代人的经营。其中各种修桥铺路以及资助广大朝廷公仆们的日常开销,这才能在某个历史机遇上,让他们混到合法的资格。
要不然,就只能走科举路线了。
然而对于西域诸胡来说,这特么逗我?
最终能在科举路线走出一条路的,大多都要在唐朝生活数十年,最不济也是广受中原王朝影响的周边番邦贵族。
如果这些都走不通,那么还有一条最快捷的方式,绝对高效且通过率百分之百。
那就是内附。
当然内附的形势也有几种,这事关内附之后的社会地位问题。比如你是战败的,那就没办法了,只能中层干部得到重用。如果你是自己造反宰了老大上位归附的,那么最少也是羁縻都督府的都督。还有那种直接全家老小一波流求圈养的,那就更加不一样了,等同开疆,从此你就是我们大唐的一份子啦。
而最后一种,也是让主抓此事官僚最容易捞到好处的。且先不说开疆之功,这个功劳有时候会被上峰漂没,所以不能抱太大希望,当然后台硬扎另当别论。比如杨师道本身就很硬扎,是候补天王级的大人物。
还有的好处,就是能够捞到设州置县的官吏人事权。想想看,几十上百个位子,从四品到九品,从主官到流外官,全都你一个人说了算。这得混多少政治资本?得从政治盟友中交换到多少政治利益?
然后还有经济利益,州县之中但凡有些暴利土产或者丰厚回报的产业,难道还会变成别家的?当然是自己独吞了开捞。
也只有这种时候吃相难看,才不会被皇帝给整死。
所以,当斛薛卜说出要内附这句话的时候,杨师道激动的都快湿了。而斛薛卜说出任由设州置县,杨师道已经彻底媚眼如丝……
没办法,泼天富贵都不换的好处啊。
尤其是现在在丰州,还有一位候补天王级大牛中的巅峰高手周绍范,这次斛薛部造反,本来就该他捞的好处最多。
但周绍范没有斛薛卜啊,这小子特么就站在这儿!
实话讲,杨师道现在就想仰天长啸,然后大声吼叫:爷这是要发啊——
一看杨师道现在的状态,老张就知道自己摸对了这货的敏感点。想想也是,姓杨的可是前隋皇族遗种,身后代表的是前隋旧臣利益,本来就在贞观年间的政治版图中没有施展的余地。
可现在要是来个开疆之功……呵呵,别的不敢说,李董绝对不会把设州置县的官帽子扣下不发给杨师道。
杨师道想要争军功,基本是没可能干过周绍范,但要是有了斛薛卜,这立马就是反杀,指不定还要来个大杀特杀杀人如麻。
“都督,特勤一心向唐,实乃陛下仁德感化之功,真乃苍生之幸也。”
老张适时冒个泡,提醒了一下还沉浸在意淫中的杨都督。
“陛下威仪,四海皆伏,苍生幸甚,幸甚……”
说着,杨师道感动地热泪盈眶,紧紧地扶着斛薛卜的肩膀,“只要你忠君任事,本督向你保证,一定给你手刃仇人的机会!你内惩家贼,朝廷外御强寇,必将是一段佳话!”
张德站旁边一言不发,总觉得上辈子好像在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然后又想了想,反正都那么多相似的场面了,多一个也没什么,最多就是再度证明人类是不会进化的这一社会学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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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李董的心情(一更求票)
北地厮杀汉都在热血沸腾,而长安城内一阵鸡飞狗跳,杜如晦又病危了。自去年开始,断断续续有过几次昏厥,虽然头脑依旧清醒,李世民遇到不能决断的事情还是会找他商量,但身体每况愈下是不容置疑的。
抛开君臣情谊,外朝的权力平衡目前是最妥善的。
长孙无忌会算计人,而且是李董的贴心大棉袄,去年彻底让武士彠在利州坐稳位置后,李渊的心腹爪牙还有外援,彻底断绝。长安城内的主要权力,都牢牢地掌控在太宗皇帝手中。
但长孙无忌虽然擅长算计,却没办法把事情做完美。这时候,就需要杜如晦来进行深远谋划。
针对李渊的残余势力,杜如晦断定这些残党面对皇帝的打压,绝对不敢公然反抗,更不会联系禁苑中的太皇。所以,杜天王催促皇帝,尽快将武士彠等李渊的忠臣摁死在他们的治所。
随后房玄龄和杜如晦共同定下计策,让朝廷出公文,皇帝下诏劝勉,让武士彠等调往南方的诸多开国功臣,去打击地方豪强!
不论结果如何,地方豪强的势力一定会被进一步削弱。而已经失去朝廷核心人物支持的李渊爪牙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干这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得利的,只有李世民。
天王级人物的重要性,对李董来说,是不可替代的。
因此虽然斛薛部造反,灵州丰州夏州争着抢功劳,却也比不上杜如晦病重来的重要。
“御医怎么说?”
李世民脸色铁青,语气越发地不善。
“蔡国公已经安睡了,但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
史大忠同样脸色担忧,不过不是为了杜如晦,而是皇帝。因为杜如晦的事情,皇帝三天没好好睡,躺下半个时辰就起来焦急地踱步。
“废物!都是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朕要这群庸医有何用?!”
咬牙切齿的李世民眉头紧锁,又开始急促地踱步起来,接着突然坐在木凳上,手肘搁在案几上,手指扶额,竟是闭着眼睛,久久不语。
“陛下,奴婢听闻前太常丞医术不凡,不如奴婢前往洛洲,请其来京?”
李世民突然睁开眼睛:“你说的可是甄立言?他已经到了耄耋之年了吧?还能看病?”
“陛下,事到如今……”
史大忠话留了一半,但李董还是明白的。
“是,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甄立言虽说是当世名医,但也毕竟是武德年的太常丞,正经官身,跟史大忠这样的阉人,一般是不会碰到一起的。
但因为张德为了防止张公谨突然就升天,特地让史大忠帮忙牵线搭桥,又使唤了五千贯,专门在洛洲和许州各建了一所庭院。而且还是张德模仿苏州园林盖的,绝对江南风味。
洛洲的院子送给了甄立言,而许州的则是送给了甄立言的兄长甄权。后者是比甄立言医术更厉害的名医,而且现在已经九十岁了,照样能跑能跳,还能泛舟洛水钓鱼。
凭借邹国公的名头,加上史大忠这个阉党头子的身份,完了又是送房子又是送田地,这才让甄氏兄弟帮忙给张公谨做了个全身检查,同时还让门下弟子跟着张公谨去了定襄都督府。
也是这次交道,才让史大忠知道甄氏兄弟的医术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也记在了心里,准备今年退休之后,就搬去洛洲或者许州养老。万一有个头疼脑热,也能及时抢救。
本来张德是想找药王孙思邈的,结果孙道长在太白山搞科学研究工作,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的实验室在哪个山头,没办法,这才劳烦两个杖国之年的老先生。
“飞骑”连夜出发,前往洛洲,寻到甄立言之后,“飞骑”将杜如晦病重之事一说,甄立言便道:“天下用针,家兄第一,快去许州老家请家兄一同前往长安。”
于是一个八十多一个九十多的老头,被“飞骑”护卫前往长安,到了长安之后,又马不停蹄前往蔡国公府。
李世民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杜如晦已经昏迷不醒,连吃饭也不行了。结果甄氏兄弟问诊之后,便连连点头:“幸亏来得早,再拖下去,蔡国公可能撑不到月底。”
听到这话,李董顿时大喜过望,让甄氏兄弟赶紧治疗。
“只要能治好克明,朕重重有赏!”
李董这话也就让别人激动一下,对于俩老头儿来说,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好几个皇帝对他们兄弟俩说过重重有赏,结果呢,说过这话的皇帝,死了四个被软禁一个。
李董是第五个这样对他们说的。
“好了,闲杂人等出去,不要误了诊治。”
然后就走出去一堆人,就李董在史大忠的陪同下围观。
然后甄权白眉微皱:“陛下,烦请陛下移步屋外。”
言外之意就是,你特么也是闲杂人等啊。
李董脸皮紧了一下,然后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嗯,朕这便出去。”
刚到门外,便有一骑飞驰而至,被“百骑”护送进来之后,骑士躬身喊道:“陛下,丰州捷报,斛薛部从永丰县退了。现在已经返回河北!”
“噢?周绍范做的好!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李世民顿时大喜,正值杜如晦治病的紧要关头,却有捷报前来,莫非这是天意?李董内心思量着,竟是露出了微笑。
“灵州都督杨师道,招降斛薛部特勤斛薛卜,随后斛薛卜带路灵州军越过贺兰山,包抄斛薛部后路,聚歼叛军,斩首三千,斛薛卜阵斩叛军首领斛薛犁。俘获牛羊之数逾五十五万。”
什么?!
这特么和说好的不一样啊!怎么会是杨师道?!
李董脸一黑:“斛薛卜怎么会舍近求远,放着丰州不去投降,反而南下灵州投降?”
“听说是因为感念梁丰县男张德恩义,后张德举荐斛薛卜入籍怀远城,率领麾下部众,号曰‘新附义从’,每战争先,力求为父报仇。”
张……德?
多么久远的名字啊,多么熟悉的名字啊,明明离开了长安,特么还能出现在耳朵里,还能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张萌萌哒的小脸儿。
李董感觉胸有点闷,想被重重地挨了一锤。
“就算有人带路,然灵州军野战想要聚歼斛薛部,哪有那么容易?”
“怀远城大河工坊,共制飞凫箭十万支,又有大车五百余辆,斛薛骑士全无招架之力。”
呵呵,大河工坊……
李董脸越发地黑了:“私制军器,此乃大罪,严查!”
“陛下,灵州都督从兵部拿到的公文,可以就地补给,民间赎买。”
什么?!
李董感觉胸口有一团火要喷出来,你特么逗我?侯君集是干什么吃的!
而此时,张礼青在小心眼的侯君集府上抱拳道:“侯公,在下告辞。”
“替某给大郎带个话,有空来长安的话,某摆宴一叙。”
“是,在下一定转告郎君。”
等张礼青走后,侯君集顿时眼睛放光,双手从衣袖中抖了出来,打开了一只只箱子,然后搓着手感慨万千道:“有钱,真有钱,张弘慎的这个侄儿,还真是个机灵人。”
抓了一块银饼子起来,沉甸甸的,好趁手啊,好舒服啊。
第八十七章 心痒难耐
为了庆祝斛薛部连浪花都没掀起,李董决定表示一下喜悦的心情,于是在众多大臣渴望的眼神中,封了自己儿子李泰为左武侯大将军。
总的来说,李董的心情不错。
当然,大臣们脸一黑,出门在廊下吃饭的时候,就喷两句昏君不要脸什么的。
而那日斛薛卜给唐军带路,先锋却是秦琼举荐过来的牛秀。本来是过来划水给周绍范当绿叶的,然后事情了了就奔定襄都督府抱张公谨的大腿。秦琼和程知节也和张公谨说好了这件事情,牛进达也乐得跟张公谨这个老同僚厮混。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好像周绍范听说斛薛卜特么宁肯拎着看到滚去灵州,也不愿意吃香的喝辣的在丰州逗留,让他心灵遭受了创伤。牛进达本来对这次北上平叛,内心是没有任何期待感的。
毕竟,他没连个郡公也没混上,就弄了个琅琊伯,而张公谨都能混个定远郡公,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但是,当张德过来跟他说了斛薛卜的事情之后,脑子并不蠢的牛进达灵醒过来。这特么就是老天开眼啊!
然后梁丰县男就对琅琊伯说:“牛叔,都督府别驾的位子还空着,叔父就算想举荐人上位,但也要功劳说得过去。这一铺杨都督肯定能吃撑,只要他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功劳,牛叔去拿定襄都督府别驾的位子,也没人能说什么,便是陛下,也得捏着鼻子认账。”
大白话,都摊开来讲了。牛秀还能不明白?他和张公谨秦琼关系一向不错,但结果地位却天差地别。
如今兄弟侄儿们使力,他也不能瞎瞪眼啥也不干啊。
于是牛秀咬咬牙,竟然跟杨师道说了一声:“杨督,战机瞬息万变,不如让我带一路人马,跟薛不弃绕道斛薛部后方,断其后路。”
杨师道来灵州本来也是划划水,陪周绍范这个“太子”混一下。但现在机会放在眼前,他能像个傻逼一样装没看见?
别说周绍范了,长孙无忌来了一样刚正面啊。
“进达需要什么只管提,本督全力支持!”
对于抢功劳这种事情,很容易让全军上下团结一致,干死敌人的同时,干死友军。
丰州军还在得意斛薛部连个永丰县都打不下来的时候,斛薛部的带路党就领着唐军一标人马,奔斛薛犁的老巢去了。
一人双马不说,飞凫箭一人配发六十支,总共两千五百骑,两千骑兵,一镇边兵。
骑兵中又有五百骑是李思摩和斛薛卜的人,头一回跟唐军一样拿一身神装去殴打自己的族人。
那一镇边兵,则是崇岗镇的尖兵,由镇将王祖贤带队。
正当斛薛部还在永丰县的城墙外磨蹭,连夜奔袭斛薛犁老巢的灵州军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至第二天凌晨,得知后路被抄的斛薛部部众,全无战意,立刻撤兵退到河北,准备救援老巢。
然而杨师道以逸待劳,没等夏州友军帮忙,就剁了两千脑袋,等到牛进达两面夹击,斛薛部人头被割了三千。斛薛犁看到这个状况,知道大势已去,准备投降。
结果还没看到杨师道,就被冲出来的斛薛卜乱刀砍成肉泥。
因为此时双方并没有罢战,所以不算杀降,杨师道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毕竟事先和斛薛卜是商量好的。
等到永丰城内的丰州军察觉到河北有点不对经的时候,为时已晚,人头全被灵州军抢了。
周绍范黑着脸想要质问杨师道,就看到斛薛部特勤斛薛卜向灵州都督表示要归附大唐,希望朝廷能够设州置县,安排官吏下来治理狼山到弥峨川一带。
同时斛薛卜还向灵州都督杨师道表示,那些改邪归正的族人,愿意和他一道改为汉姓,全都姓薛,并且移风易俗,去其突厥风貌。
这一招,简直天外飞仙一样,让周绍范差点吐血。
三大天王推他过来的啊,结果被一个前隋遗老给抢了人头,周绍范一口老血差点没把自己给憋死。
而杨师道更是屁颠屁颠地写了捷报,给牛进达、王祖贤等人表功,然后还肯定了大河工坊在这场平叛战争中的杰出贡献,简直拥军爱民好顶赞。
长安城的李董接到杨师道的奏章,差点直接撕了擦屁股。因为里面恶心到他的词汇实在是太多了,还有恶心到他的人名。
砰!
“岂有此理!”
李董恼怒地拍了一下书桌,史大忠在一旁吓了一跳,赶紧把倒了的笔架重新竖起来,然后道:“陛下息怒,息怒……”
“好你个杨师道!”
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李世民又叫道,“还有那个混账!大河工坊?哈……大河工坊!竖子!屡次三番,三番两次……当真以为朕不敢……哼!”
他本来很想放狠话的,但是转头就看到案几上放着的几颗冰糖,顿时什么话都憋了回去。
深吸了几口气,李二问忠仆:“将作监做一支飞凫箭要多少钱?”
史大忠毕竟是阉党头子,对能掺一脚的部门都是门清,脑子过了一遍就低眉道:“回陛下,去年做一支的话,约费钱三十五文到五十文。”
“什么?!这么贵!”
李董一把抓起杨师道的奏章,“那为什么那小王……小子的大河工坊,一支箭只要二十文?杨师道还不吝粉饰之言,说什么轻小利而重大义,天下楷模也。”
“这……奴婢实在不知啊。”
李世民顿时内心又扭曲了,这里面差价有十五文到三十文。也就是说,张德那小子肯定有办法节省靡费。并且李世民也相信,这小子肯定不会赔本赚吆喝,他一定是想要赚钱,而且肯定能赚。
那么也就是说,张德有办法把一支飞凫箭成本降低到二十文以下,并且箭矢的质量肯定没问题。
因为要是有问题的话,这功劳还轮得到牛进达?还轮得到杨师道装逼?那奏章里面写的是谦虚,但读出来都是嘚瑟。
“不能这样下去了。”
背负双手,李董朝天看着房梁,“那小子无利不起早,非常人也。必有所图,必有获利!朕让杨师道去探查,结果是胡饼打狗,有去无回。”
没办法,心痒痒啊。虽然杨师道去了屁也没打听到,但李董又不是只有杨师道,“飞骑”的人去了怀远城蹲点,大河工坊可是敞开了让人瞧个究竟的。
虽说“飞骑”的大头兵看不懂滑轮组和水力机械的运作,但一瞧这边羊毛进去那边毛布出来,还能换北海大黑牛……
傻逼也知道这肯定能赚钱啊。
于是在朝廷招抚斛薛部残部,安置“新附义从”的时候,李董命长孙无忌为关内道黜陟大使,当然,临时的。
通常情况下,黜陟大使肯定是要先走油水多的地方,毕竟防止贪官污吏这事儿,油水多的地方贪官才肥。
然而李世民前脚刚封了长孙无忌差事,后脚齐国公的仪仗特么已经过了灵州,离怀远城还有三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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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明察(求票)
虽然心底一百个不情愿,但流程还是要走的。朱雀大街装逼,皇帝视察,然后广大长安人民群众一起唱“提携玉龙为君死”,随后献俘,再剁了百十来个斛薛部恶贯满盈之徒的脑袋,最后感天动地圣光普照皇帝陛下牛逼牛逼真牛逼……
干死突厥人之后,其实贞观君臣虽然还在努力奋斗,可对手实在是让人提不起精神来。尤其是四大天王中的尉迟日天,因为没赶上灭突厥这趟买卖,有很长一段时间就在长安城弄的鸡飞狗跳,然后喝个酩酊大醉。
总结起来就是:好无聊,好想被强♂奸……
外朝开了会,把此次判断定了性:一小撮斛薛部别有用心份子的反社会反人类恐怖主义行为。
再说了,正牌斛薛部合法继承人都说自个儿求大唐**,这种要求,很难拒绝的好吧。
然后杨师道就乐呵乐呵地在京城里从早上喝到晚上,赶场太多,酒精考验。
同僚们都太热情了,那叫一个亲切。
“杨兄,不知道宰辅商议的如何了?”
杨师道颇为得意地抚须笑道:“薛州。”
“叫薛州?”
“不错,斛薛部已经改姓为薛,归化为汉。故宰辅商议,置其部众于狼山以北,州名薛州。辖下设三县,一曰归义,二曰新附,三曰狼山。”
一州三县,这特么……好多空缺啊。
“杨兄,听说弥峨川还要新增一马场?”
“这你们也能打听到?”
杨师道虽然一脸佩服对方消息灵通的样子,然而嘴脸却是老夫就是知道啊,你们快点来求老夫啊。
“杨兄赶紧说说。”
“归内侍省管,你们就不要想了。此乃天家马场,史大忠今年致仕,陛下念旧,将弥峨川马场交予其打理。”
“可是听说东宫也搀和其中,有对外交易之权?”
“不错,确有此事。”
听到杨师道肯定了这个消息,宴会上的人都是爆炸了。这特么的……太爽啦!
穷乡僻壤对泥腿子肯定没吸引力,但对权贵们可不一样啊。有个正经出身的官帽子,那混个三年两载,就能走门路调出来,而且肯定能混个肥缺,最不济也是平调到中原富庶之乡。
而且履历也漂亮,在民风彪悍乡土贫瘠之地艰苦朴素发扬精神埋头苦干数年,这样的朝廷公仆,你吏部眼睛是瞎了吗?
可是没曾想,除了官帽子,特么还有油水啊。
草原上能捞的东西不多,无非就是牛羊骆驼还有马匹。可一般也捡不到便宜,别说四大天王刚正不阿,候补天王人人为公,就是陛下,也是兼济天下的。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嘛,陛下的,就是天下的。
杨师道这次爽了,灵州最多呆个半年,起码一个侍中是跑不掉的,要是努努力,说不定尚书也有机会,最次也是侍郎。
至于周绍范,丰州吃沙子肯定要吃好些年了,守住永丰县这功劳,拿不出手啊。
为了他,三大天王可没少恨杨师道这个前隋遗种,特么竟敢坏我们的好事,简直是自寻死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皇帝虽然大发雷霆,却没有拿杨师道开涮的意思。反而委婉地提醒了三大天王,走流程。
也就是说,最顶级的候补天王,高手高手高高手的周绍范,特么居然会有被卖队友的一天。
人生真特么如戏。
知道一些底细的张德,感慨万千:原来唐朝特么就这么会演了啊。
不过杨都督怎么爽不在他身上,关键是要应付长孙无忌。关内道黜陟大使,特么关中那些好地方你不去,偏偏马不停蹄跑河套这穷乡僻壤来,你敢说这不是针对老子?
唉,不就是赚点小钱嘛,十万支箭老子才赚了五百贯。这年头,对权贵们来说,五百贯还算钱?
当然明面上肯定不能这么说,老张的大河工坊,全体同仁一致表态,为了做好拥军爱民的生产工作,一支飞凫箭工坊亏本二十文。光成本就贴进去两千贯,还不说工人工钱。
然而唐军人人带弓,对箭矢的需求量是前所未有的。打突厥那会儿,光马弓和手弩消耗的箭矢就在三十万以上,这还是李靖第一次围堵劼利的一次性消耗量。
如果是两军对垒堂堂正兵,估计每天的箭矢消耗量都会数万。
所以,如果张德的工坊能够降低成本,朝廷为了作战,肯定会下订单。打仗打的就是钱粮,能剩下来一成,就能多增加一分胜算。
太宗皇帝也是正经厮杀汉,他准备对付的人里面除了吐谷浑还有高句丽,高句丽可不是什么弱鸡,而是地区大国,有耕地有人口有城池。
这样的地区大国,想要消灭,成本极其高昂,可能比灭突厥的成本还要高。
和突厥厮杀,大多都是野战,不需要攻坚。然而高句丽城池不少,攻营拔寨需要的兵力大大增多。前隋杨二能和四十万控弦的突厥过招,但却投了百万人力也拿不下高句丽。
就算一时得手,最后也是得而复失,徒费钱粮。
当然杨二征辽东还有消耗军阀实力的心思在,这不是军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
“长孙公莅临指导,大河工坊真是蓬荜生辉……”
齐国公的依仗摆出来,黜陟大使的架子亮出来,怀远郡王李思摩本来以为是自己塞了几百小弟给杨师道冲锋事发,还琢磨着是不是赤膊了负荆请罪,一看特么不是冲他来的,顿时默默地在旁边看风景。
这个突厥人,越来越没有想象中的突厥人那么有节操了。
“张德。”
“长孙公请讲。”
“这个工坊……是你的?”
“当然不是,我乃勋贵,陛下早有训诫,不得操持贱业。”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风景啊,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冬天这里的景色很美的。”说完这八个字老张突然想起来这玩意儿不能说,要杀头,赶紧闭嘴。就算要说,也得李董喝醉了,偷偷塞他案桌上,就说是李董自己写的。
当然怎么唐宗宋祖怎么替换,老张还没想到。至于一代天骄……天骄反正也不是什么好词,骂人的话。草原上别的没有,撒泼的小儿子挺多的,从呼韩邪单于开始就一茬又一茬的。骄子,就是人憎鬼厌讨人嫌的没素质小儿子。
不过一千五百年后,广大人民群众会很喜感地形容高学历份子为天之骄子。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不错,好句,可有全文?”
“没有!”
张德紧张无比,这特么敢说?老阴货要是听到了,肯定嘴巴咧到后脑勺。
“可是杨公上书表功,可是提到了你。”
“哎呀,杨督误会也。好叫长孙公知晓,这大河工坊,乃是怀远郡王远亲所立,我不过是来这里指点一二,顺便看看风景,岂料让杨督误会了。”
说着,老张拍拍手:“还不过来见过齐国公!”
瞪了一眼,便见一个扎着一头小辫子的突厥少女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齐国公好。”
长孙无忌赶紧还礼:“殿下缘何在此?”
“这工坊是我置办的呀。”
阿史德银楚歪着脑袋,萌萌地看着长孙无忌。
齐国公的山羊胡子在抖,眼神瞥了一下在旁边见状什么都不知道的李思摩,思摩虎躯一震,差点吓尿,只好讪讪然地冲长孙无忌说道:“银楚父亲阿史德欧啼将其托付给小王,恰逢张大郎在此游历,小王便让张大郎帮忙指点一二。还望长孙公明察。”
入娘的……
长孙无忌眼睛一闭,内心默默道骂道。
第八十九章 巧取豪夺(二更)
姓薛的斛薛卜跟着杨师道一起去的长安,同行的牛秀得了张德的提醒,对他还是颇有照顾。这让汉家少年薛不弃很是感动,认为天朝上国果然好人多。
战必胜,胜必赏,李董恨的牙痒痒。
“大郎,怎么样?”
牛秀在春明大街等到了薛不弃,老远就喊道。
薛不弃搓着手,有点羞涩道:“啥叫上骑都尉?”
“驴日的……”
牛进达摸着脑袋,感慨了一声,然后拍着他的肩膀道,“不错不错,虽说没办法跟魏王殿下比,但好歹也是勋贵了。一年能多领不少好处。”
“牛叔,陛下许了你什么?”
“嘿嘿,定襄都督府司马,一般一般……”
牛秀打了个嗝,他今天是喝了酒的,然后一把拉住了薛不弃,“走,去春明楼,咱们爷俩再喝一巡。”
“我等刘叔他们呢。”
“你等不到,他们是要荣归的,流程长着呢。陛下还要慰问,还有犒赏封赏两道大菜。你得等到什么时候?”
“那我怎么没有呢?”
“你笨啊,没有还不好吗?没有说明你品级高啊。”
牛进达拉着薛不弃,边走边问,“还封了你啥?”
“归德中郎将。”
“啧啧,从四品,虽说是散官,可叔实话对你讲。像你们这样归附的,除非是李思摩那样的,否则,一般到不了四品。安国首领安系里,西域反突厥首倡之辈,也不过是给了个五品。”
说到这里,牛秀又拍了拍薛不弃的肩头,然后感慨道,“叔教你一个道理,记住了,朝中有人好做官。”
“朝中有人?我朝中没人啊?”
薛不弃一脸呆傻。
“蠢,张大郎是谁?”
提到了张德,薛不弃顿时面红耳赤,要是没有这个“宿敌”,他哪有今天。别说报仇了,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
“哥哥又没有做官。”
“废话,长安谁不知道‘太子糖’是张大郎心爱太子,所以才送给东宫去专卖的?记住,这是见识!”
薛不弃一愣:“‘太子糖’是哥哥给东宫的?”
“要不然呢?就靠那个胡商维瑟尔,真要有那能耐,早几十年就发了家致了富,还能等到去年?再说了,就凭小小的胡商,有此财源,也不知道长安多少条恶狼盯着,还能活的这么滋润?”
说到这里,牛进达不无得意道,“大郎这般厉害,却也尊敬我这个当叔的。在定远你也看到了吧,大郎待我如何?”
“视若亲叔。”
“那是,我和张弘慎可是莫逆之交,岂是泛泛?”
言罢,牛进达拍了拍脑袋,“坏了,忘了去兵部报备!”
他转身就要走,突然又想起来,皇帝还没走完流程呢。而且侯君集还在那里陪同,现在去兵部也是白搭,索性放空了脑袋道:“算了,吃酒去。”
“牛叔,听说齐国公去了灵州。”
“怕什么,那么多人在,总不见得就是奔着大郎去的吧?再说了,大郎又不是官,才十三岁,长孙公哪有那闲工夫和大郎瞎扯?走走走,莫要担心,你好好轻松轻松,然后进务本坊读个一年半载的书,要是字都不认识,在长安可是不好混。”
说罢,叔侄二人勾肩搭背,奔东城去了。
而此刻,在怀远城的长孙无忌正在视察拥军爱民好企业的大河工坊。
“这就是毛布?羊毛织的?”
长孙无忌手抚摸着毛布,“如此毛糙,有人用吗?”
“有。”
长孙无忌嗯了一声,但没等到下文,顿时瞪了一眼张德:“什么人用!”
“蛮子。”
又嗯了一声,又没等到下文,顿时又瞪了一眼张德:“如何用!”
张德刚张嘴,长孙无忌就直接道:“详细说!”
老张无奈,只好道:“北地羊毛,远不如青海货。毛质差了些,但只要衬以麻布,做夹层,就不用担心刺的难受。而且做双层毛布的话,可以更加紧密,冷风灌不进来。对瀚海一带的蛮子来说,比皮子轻,而且更保暖。”
“多少钱?”
“没个准数。”
“没个准数是多少钱?”
长孙无忌怒不可遏地盯着他:“你怕什么?!难道老夫会来巧取豪夺吗?不要以为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是聪明人!你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下!”
“我知道。”
“知道还不老实!”
“我怕说了长孙公会巧取豪夺。”
“……”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然后冲左右道,“你们都退下。”
“国公,这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这竖子行刺老夫吗?老夫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会怕区区一竖子暴起伤人?”
“国公有所不知,张郎君手缚极为厉害,恐怕十二卫中也鲜有人是其对手。”
一个护卫紧张地说道。
“什么——”
长孙无忌活见鬼地扭过头,盯着张德,“你这猢狲,藏的好深。你和弘慎,竟然是同族,令人难以置信!”
“长孙公,在下没得罪你什么吧,何必这样污蔑我。仿佛我品性恶劣一般……”
听到张德的抱怨,长孙无忌冷笑,冲左右道:“你们都下去,下去吧,这竖子还不至于要老夫的命。”
“这……”
“下去!”
于是众护卫都扯出了车间,在屋外守候。车间其实就是半敞开式工棚,放了两百五十架织机。
适才刚进门的时候,看到这个场面,长孙无忌着实震惊了一把。然而更震惊的是,这里居然是一车间。
“说吧,老夫听着。”
“说好了不准巧取豪夺。”
“说!”
长孙无忌实在是受不了了,若是他自家子侄这般磨蹭,早就命人拖下去先打个半死再说。
“十五匹一头牛。”
“什么?”
“十五匹最下等的毛布,换一头北海黑牛,牛是犍牛,布是小匹的。”
“入娘……你真是……”
长孙无忌眼珠子瞪圆了,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说话。心里面却在盘算起来,这得多少钱?这得多少钱?河东犍牛要五贯,关中是四贯五,河南六贯,河北三贯五到四贯。但这些犍牛,能和北海黑牛比?
前隋的时候,长孙无忌在大兴城见识过这等北海黑牛,最少九贯起,是唯一能跟骆驼比价钱的大牲口。
而张德的成本是多少?有一贯没?十倍利?绝对不止啊!
巧取豪夺,一定要巧取豪夺!
长孙无忌眼睛放着光,然后沉声道:“身为勋贵,操持贱业,成何体统!”
“说了不巧取豪夺的呢?”
“你久留河套意欲何为?交结怀远郡王瀚海公主,你想做什么?”
“说好的不巧取豪夺的呢?”
“陛下让你回京,你已经十三岁,却连国子监都没有入,如何对得起陛下的厚爱?”
“还是要巧取豪夺吗?”
“承乾和丽质都很想你,作为臣子,要学会体谅君上……”
“要是巧取豪夺,我一把火烧了工坊,反正全大唐只有我一个人会打造织机。”
“你!”长孙无忌沉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老夫为你遮风挡雨,放眼天下,谁敢谋夺你的产业?”
“陛下。”
“……”
你说的好有道理,老夫竟然无言以对。
第九十章 宰辅难当(一更)
宰辅不是那么好当的,改元长孙无忌任吏部尚书,随后就做了尚书右仆射。前后几年都在忙着整饬吏治和平抑物价,并且在扩大耕地面积鼓励百姓多子这件事情上,出力尤多。
可惜长孙无忌有个天然缺陷,他和另外三大天王相比,有个最大优势却也是最大劣势的地方,就在于他是外戚。
而且他妹妹是皇后,正牌的,还是跟皇帝患难与共过的。
群臣需要的,是一个能从皇帝卧室打听到消息的文臣头子。而不是一个打听消息之后出来装逼,还要连带着收点手续费的王八蛋。
所以从去年开始,也就是张公谨上书朝廷的时候,接二连三上奏皇帝,说对长孙家太过优厚,恐引非议。
无奈之下,长孙无忌只好辞去宰辅实职,但皇帝反手又补偿了一个开府仪同三司。
于是乎齐国公只好让舅舅再去跟皇帝说清楚,这样下去不行,“皇亲私宠”是帝王失德的表现,要慎重。
李二当然不乐意喽,他做惯了霸道总裁,哪能被一帮子小职员给要挟?然而在高士廉、长孙皇后还有长孙无忌自己的坚持下,这事儿就算了了,当没发生。
因为这件事情,皇帝的声望在文臣中推到了最高。但武将们都是觉得不爽,因为他们是新贵,往上数几代沾不沾亲带不带故不知道,但现在多少都和李董有深厚的革命情谊。
口气大一点,咱们跟陛下一个马勺吃过饭,是兄弟,铁的!
那往后给新贵们奉上,算不算“皇亲私宠”?
为这事儿,武将们把山东士族又给恨上了。没办法,谁叫文臣堆里都特么是从那里钻出来的呢?
不过呢,虽然长孙无忌去了尚书右仆射,但还是享有参知政事的权力。而且他是皇帝的大舅哥,紫宸殿里说话比谁的嗓门都响。
“宰辅是那么好当的吗?”
长孙无忌感慨万千地看着工棚外,双手拢在衣袖中,神情有些抑郁,“自古社稷,不外两个字,你可知道是哪两个字?”
卧槽,这尼玛谁知道?我又不是孔乙己,特么还要学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
“权财?”
老张歪着脑袋,小声地问道。
长孙无忌的胡子抖动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道:“你幸亏不是老夫子侄,不然老夫一定打死你。”
妈的,凭什么总是要打死我,我特么又没伤天害理,说错两句话就要喊打喊杀,你们在玄武门干的事儿也不见得多么堂堂正正吧。
当然这话也就内心默默地吐槽,不敢说出来,憋屈啊。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说完这句话之后,长孙无忌看着张德道,“你虽年少,却有急智,是可造之材。你若愿意的话,老夫可以收你为徒。”
“我有先生了。”
陆老在江南可是德高望重,我还指着他的身份去江南坑蒙拐骗搞远洋贸易呢。跟你混能有几个钱?
“老夫会和陆老说的,再说你在学士府,只学了弹琴,难道老夫不知道吗?”
“弹琴不好吗?琴棋书画,君子四德。”
“君子四德是琴棋书画?”
实在是没忍住,长孙无忌从袖口抽出手,给了张德脑袋一巴掌。
“堂堂宰辅,焉能学市井无赖!”
老张矫健的步伐,当然轻松躲过老阴货的偷袭,站开来后张德大声反抗。
“不学无术之徒!”
长孙无忌怒不可遏,“你在学士府都学的什么东西!长此以往,你焉能成大器!”
“我一向胸无大志,长安城路人皆知啊。”
“你还很骄傲?”
“那当然,我叔父已经是邹国公,现在更是定襄都督府都督,我自己也已经是梁丰县男。要说做官,那个劳什子校书郎做了一天就被罢官,有个甚意思?再说钱吧,长安城也就尉迟老……先生能跟我斗富,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了追求。”
长孙无忌被他一番话气的浑身发抖:“竖子!竖子——”
“长孙公,我就不明白了,干嘛找上我?我只是想一个人愉快地玩耍。要不然等我想玩的时候,我都老啦。到时候我该多后悔?”
老张的狗屁理论气的长孙无忌竟然有点喘不过气,抚着心口就弯起了腰。张德见状,顿时赶紧把他扶着坐在织机的凳子上,连忙给他抚背。
呼哧呼哧呼哧……
好半天才匀过来,长孙无忌瞪大了眼珠子盯着张德:“以你之才,稍作雕琢,假以时日,可为计相。”
“哎呀,长孙公,还是那句话,怎么就盯着我呢?”
“你以为人人都可以白糖过手万贯家财吗?”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宰辅难当,谋人心更要谋财。你其实说的也对,社稷之事,权财至关重要。在祀在戎,钱财开道啊。”
着啊,老子不还是说的对吗?
“长孙公,白糖我只留了三成底,这个,长孙公是知道的吧?”
“你堂堂国公子侄,连这点眼力都没有,难道想等着被五马分尸吗?”
保护费而已,要不要因为不给就五马分尸这么凶残?
“白糖之利,实在是丰厚无比。原本计划要两年之后再谋吐谷浑,但平灭突厥之后,竟然还有余力对付伏允,让陛下和老夫,都是惊喜过望。”
那肯定的,财政良好干啥都是爽快,砸钱都能砸死对手。
“然而李靖和侯君集西进,原本用度还是有些紧张的。可是寒冬之时,李靖过凉州明显还有余力,有人告李靖谋反,陛下虽然不信,但老夫还是命人明察暗访。”
哈……陛下虽然不信……你特么逗我?李董是什么货色老子还不知道?特么明天有人说你长孙无忌要造反,照样会调查你信不信?管你是不是皇后的亲哥哥。
“后来,老夫发现,李靖居然发卖羊毛,就地凉州补给。朝廷是允许统兵主将在外权宜行事,但大军粮秣开销,都是朝廷供给,所以这个权宜行事……”
懂,太特么懂了。就是骗骗人的,带兵如果不靠强征,也就只能靠买。然而买的话要钱,钱是朝廷送过来的。所以理论上来说,外面的军头还是穷逼一个,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但是,李靖特么都没去过凉州,居然还能弄到钱?
这怎么能不让李董震惊?!
然而老张却知道这事儿,身为四大天王第五个的李天王,还是和张德通了气的,否则张德平白就背了黑锅。
李靖这是自污啊。朝廷的水真特么又黑又深。
反正吐谷浑走一遭,侯君集得了嘉奖,李靖功过相抵,然后继续宅家里思考人生的真谛。
只是李靖功过相抵之后,朝廷还要深挖隐藏在幕后的犯罪黑手,这个犯罪黑手要是想要对大唐江山社稷不利,那影响多不好?
于是稍微挖了挖,就发现羊毛都运去河套了。
再于是,李董又发现某些姓张的居然辣么有钱,到处买地买木头买蛮子奴隶,还到处招募人手……这是要干嘛?莫非是想要造反?
然后真造反了,是斛薛部。
跳脚的李世民赶紧让大舅哥走一遭,去河套狠狠地操一回那小子。
然而来了怀远城,长孙无忌只能说:老夫尽力了。
当然有在长安城偷偷打小报告的说长孙无忌不行,办事不力。
口腔溃疡浑身难受的李董就吼道:你说他不行,你行你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