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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四章 气死

    几大车的特产和礼物,李震是知道张德这里女郎不少子女几个的,只是他见到李丽质和阿史德银楚的时候,整个人都如遭雷击,半天说不出话来。差点就想转身逃回洛阳,再也不来这鬼地方。

    可惜啊,别说他爹跟张公谨的关系,就是他自己,跟老张那是“拜过把子”的。不敢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拖累死李绩也许没可能,老张要是完蛋,拉着李震一起在黄泉路上搓个麻将,这是毫无压力啊。

    “三郎,你早就知道了?”

    李震跟张大安说话的时候,正跟张沔玩拼图。这拼图是木头和玉石做的,还有印刷好的图纸,可以说是相当的精致高大上了,一般人家是绝对玩不起。

    玩得正高兴的张沔并没有琢磨着拼完整,而是挑着好看的颜色,尤其是那种玉石做的拼图零件,最是抢眼。

    “知道是知道,不过也是来了武汉,才知道个真切。早先大人说起,只觉得跟传奇也似,哪曾想,哥哥厉害。”

    张大安感慨一声,心服口服,然后话锋一转:“对了兄长,见了中书令,可曾说起是个甚么差事?”

    “还未定,要等人上疏,鸿胪寺如今新设蕃地衙署,除教化蛮夷之外,似乎还有调和通商之责。如今也是吃不准,到底是不是个长久差事,若是久了,我去西南作甚?且不说豺狼虎豹蛇鼠虫蚁,就那山高路远的地界,连个乐子都没有,受罪么?”

    “鸿胪寺改制在即,倒也不是中书令诓你。”作为江阴县令,虽然还没有赴任,还窝在武汉悠哉悠哉,但对时政变化,张大安还是很能捕捉的。

    “噢?甚么意思?”

    “长孙冲‘困’于河中,做了榻上苏武,这就是个由头。早先蕃地使者,多是个和稀泥的差事,或是敷衍了事或是两头通吃,总之,正经的事体,不见有甚么成效的。除突厥之流需倾力镇杀之外,如契丹、奚人、高句丽……可曾见茂约公走一遭么?”

    张大安讲的道理还是很明白的,只有强如突厥,才会让中原该缩的时候缩,其余蛮夷,撑死就是个地区小霸,剿抚并举不过是历来套路。

    “那鸿胪寺的蕃地使者,岂非另有重用?”

    “以小弟之见,只怕着眼处,便是调和通商。只是却未必会明说,至多就是以‘庇护中国百姓’为由。说到底,商贾贱业,不能堂而皇之的。”

    “噢?莫非是因丝路利润?”

    脑子一转,不算太笨的李震如是问道,他从长安搬家到了洛阳,不是没见过“王下七武海”之流的新型皇家走狗的嚣张,其中利益纠缠,怎么都绕不开皇帝本人。

    他之所以提到丝路利润,那是因为去年侯氏搞了一票大的,竟然在葱岭以西以及信度河占了数“国”,用以经营。

    这些产业在中国之外,原本是不安全的,可是西军能打,整个图伦碛都成了唐人孩童尿尿拌沙子的沙包,离西军不远的这些产业,只要勤于“劳军”,还怕不能震慑那些土族?

    更何况,即便将来哪天丢了西域,或者说西军不能打了,这些产业扔了就是扔了,只要有个三五十年,这几乎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也捞够了。

    李震尚且晓得,洛阳新贵能不知道吗?关陇老世族能不眼热?即便怼不过豳州大混混,可还不能给侯君集这个老流氓上眼药?哪怕请张亮这个不要脸的跑去李董那里告刁状,那也能“损人不利己”,纯粹精神上爽一把,愉悦啊。

    再者说了,万一眼热的是李董本人呢?

    “贞观十六年就要做的事情,也是因为内府消息不稳,这才拖了二年。假母也是能进出洛阳宫的人,见过皇后,探过口风的。”

    “琅琊公主和你说过?”

    “皇帝的意思,大约是要委派汉官,以制蕃地,有类边疆羁縻。只是颠倒过来,往常多是蛮夷在胡地制夷人,如今么,大约就是汉官在胡地制汉人。”

    李震眉头一皱,“这是甚么说道?”

    “如侯氏之流,在葱岭借着唐朝威严,震慑土蛮,难不成这金矿归侯氏,厮杀归朝廷?哪有这般的好事。”

    张大安一脸的不屑,“你见过当今皇帝吃过亏?”

    “……”

    李震顿时摇摇头。

    “这就是了,只要西军在,汉官在蕃地,方有权威。”

    “如此说来我便明白了,这是要借鸿胪寺,问西秦社这等在外新贵收税?”

    “如今担心的,就是怕这些个在外豪杰不肯乖乖地交钱。毕竟,人在中国之外,不受中国之法,怕不是杀官造反的,也没甚个要紧。”

    “……”

    听着就渗人啊。

    李震脸色微微地变了一下,然后小声问道:“我去做这差事,怕不是得罪人?”

    “兄长想个甚么呢,岂能让你去担这祸事?如今便是皇帝那里,也是徐徐图之,不会逼迫太甚。否则,效仿巨野县故事,在中国之外,又有甚么难的?”

    “说的也是啊。”

    李震心想怎么地也不能坑到他头上啊,皇帝就算打了中国之外唐朝商人商社的主意,可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够胡吃海喝,哪儿那么容易下刀子。没瞧见朝廷还要给勇于冒险的唐人颁奖吗?

    “王下七武海”,听着就霸气……

    稍稍宽心的李震也心情愉悦起来,心想只要跟着天使往西南走一遭,资历这么一抬,跑去京城混个小有油水的部门当个小头目,还不是美滋滋?

    反正他也不想做什么尚书宰相,人生就是要淡定嘛。

    心情大好的李震于是咧着嘴看张沔正在挑拣优质拼图,乐呵呵地假模假样责怪道:“小郎,我都要被你气死了,图纸都在边上,怎地不好好拼接起来?偏是学个小娘,摘选好看的物件?”

    张沔歪着脑袋抬头瞄了一眼,然后又低头继续挑那些玉石做的零件。

    见张沔不鸟他,李震顿时开了个玩笑:“你啊你,却不如你家阿耶那般聪敏,小郎,你可知道猪是怎么死的么?”

    张沔又抬头瞄了他一眼:“气死的。”

    “……”

    “……”

    张大安在一旁击掌哈哈大笑。

第二十五章 情义

    “……臣虽历城病夫,亦愿为陛下披荆斩棘、肝脑涂地……然今时病夫,竟髀肉复生,不能舞槊……”

    一篇《历城病夫荐才表》,在某些“有良心”的知识分子传播下,立刻让留守京城的魏王李泰感觉这尼玛日子还过不过了?

    老家历城的秦琼上表给了中央,表示自己对于“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感慨万千,有心证明自己的勇气和力量,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羞愧难当悲愤交加。但是为了陛下,为了朝廷,为了百姓,自己忍辱负重咬牙坚持,以大局为重,以社稷为重,特意为陛下,为朝廷,举荐贤才用以制夷……

    总之,情绪渲染上来说,是非常到位的。

    对于洛阳的某些“有良心”的知识分子而言,他们对秦琼就想说一句话:感觉上已经很接近了,请转账付费。

    而和“有良心”的知识分子不同,皇帝家奴头子,内府大令康德到长安领了两千五百两雪花银之后,就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参合,是康德的一贯宗旨,只要没有威胁到皇帝老子的游戏体验,其它的,都是可以接受的。

    再说了,翼国公秦琼是什么人?那是朋友遍布五湖四海,有的甚至打入了敌人内部的老牌双花红棍。

    朝堂和军方的复杂关系就先不说,就说民间好了,自瓦岗玩脱嗝屁之后,河南山东的江湖游侠儿,基本上有名有姓的,见着秦琼首先得拜一拜,然后是喊“师叔祖”还是“老师公”,那就看各自的老大到底有多大脸面了。

    秦琼在李密手里砍人的时候,眼下大部分游侠儿的江湖领路人,那特么就是覆土围城的炮灰!

    “翼国公荐才何人?”

    “莒国公兄弟三人。”

    “……”

    这特么叫荐才?这特么叫老子小拳拳锤死你吧?

    唐俭是很淡定的,要是他自己去折腾,保不齐又是给李董当抹布用。当年干突厥,特么李靖一句话都没有说,带着小弟就开干,事后一打听,李药师居然说“茂约吉人自有天相”。

    放你娘的罗圈屁!

    唐茂约跟李药师闹掰,大约只是误会……嗯,要不是李靖晚上睡觉自家大门都是开着的,唐俭这一把年纪差点就信了。

    “老唐为正使,唐正唐玕各位左右副使。”

    “这是一门三天使啊,佳话,绝对佳话。”

    “《历城病夫荐才表》才是佳话。”

    “这秦叔宝的脑子也挺好用啊。”

    “还真以为他是个武夫病夫不成?只是老秦不争罢了,跟姓程的不是一路货。”

    “跟当今陛下玩甚么都无用,只这情义,最是妥帖的。”

    “废话,若是无……咳嗯。”

    五庄观内虽说时常口无遮拦,但关键处还是不能蹦达出来。老板当年杀哥宰弟且为乐,外人都知道老板是个情义当擦屁股纸的一代雄主,可面子上能过去?所以事后得修修补补,总之,得修修补补。

    喝闷酒的刘弘基恨不得冲到秦琼府上一刀捅死那病猫算了,可惜啊,老刘觉得自己就算巅峰状态,大概也干不过现在的秦琼。

    秦叔宝是什么人?是能把安北大都护揍趴下的绝世猛男,身上有伤是不假,不能再上战场也没错,可打死一个偷马的,简直是小儿科。

    “嘿,如此一来,冉氏这一通折腾,简直是笑话。”

    “本就是不自量力么?”

    有个身穿锦袍的老汉笑了笑,“冉氏是个甚么身份?不过是蛮帅之流,攀附了皇后能在京城厮混,便以为是中国风流?这洛阳城中,哪怕是新贵,又有几个瞧得上他们的?让冉氏上位得势,这是洛阳人失心疯了不成?”

    说到底,冉氏还是被人瞧不起罢了,在帝国的真正贵族眼中,冉氏就是巴蜀出来的土包子,只不过恰好能发卖蜀锦,并且拿钱砸开了皇后的门路。这种货色,也能和洛阳白氏、荥阳郑氏这种久居中国的世家比?

    哪怕是垮掉的博陵崔氏,不还是剩了一支反人类反社会的崔慎崔季修么?只论在皇帝心中的“尊贵”程度,钦定征税司的钱老板和怀远郡王李思摩,都远不如“血统高贵”的崔慎崔季修。

    当然,理性上出发,李董是要干掉这种“尊贵”,但这不妨碍关西老铁羡慕山东老哥。

    “冉氏也是拿钱买个教训,再磨上几年,大约就明白了。”

    “刘公,依刘公所见,这唐家三天使一事,能成?”

    刘世龙这几年就是缩头乌龟,完全不给李世民半点机会,当然了,也是他会做人,基本上刘家能散的家当都散了,就剩了点爵位,加上在五庄观也不用出去摆谱,偶尔有人接济,日子也能顺顺当当过下去。

    但他到底是眼光独到的角色,早年一眼相中李渊,认为老董事长是潜龙在渊,有帝王相,能成大事,后来李渊果然就成大事,五年平定天下,这速度简直恐怖。

    可惜,世事难料,正所谓虎父无犬子,老董事长手底下权力最大的臣子,恰好就是自己的儿子,这就玩脱了。

    君弱臣强,这不搞事等着过年么?

    当年玄武门,老刘直接缩起来假装自己快死,于是躲过了李世民的几套军体拳,没有像当年的CEO裴寂,直接滚去和羌人唱山歌。

    “此事必然能成。”

    老刘说罢,又道,“这光景,诸位要是还想捡便宜,赶紧去找茂约打个商量。若是能在洛阳疏通干系的,也赶紧去混个脸热。如果老夫所猜不错,这一回叔宝若是得逞,怕不是要效仿杜秀才。到时候,未必不会成立新衙门。”

    众人一愣,听到又要成立新衙门,便道:“这……这能成?”

    “行省何来的?”

    刘世龙横了一眼,“弘文馆改制,又是为何?你们怎地还这般自以为是?”

    弘文馆改制是要了宰辅们的命根子,可又能如何?还不是乖乖交权?

    宰辅尚且只能干瞪眼,何况他们?

    一听老刘这般说了,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直接道:“老子这就去老唐府上耍赖!”

    “同去!”

    “老夫也去!”

第二十六章 来个痛快

    长安的秦琼耍了花枪,受他好处的就不是一个两个,秦叔宝连本钱都没出,白给儿子赚了几十个“护道人”,饶是见惯了装傻卖疯的老帅哥张叔叔,在家中跟老婆玩飞行棋的时候,也不由得感慨无比:“叔宝这一回,可是白捡的好处。”

    “若非操之筹谋,他哪来这等机会?”

    琅琊公主白了丈夫一眼,又有些抱怨道,“操之到底也是有了事业的,连这等大事,也不来和我们相商……”

    一看老婆这模样,张公谨就连忙道:“嗳,话可不能这么说,大郎难道没差人来京城么?只是老夫不能出手,这才让他自行琢磨。这光景三郎就要去江阴赴任,还不是先去了武汉?大郎这个人,心思活络,非是常人。”

    “予不过是说说罢了,难不成不知道你我夫妇不能行事痛快?”

    言罢,琅琊公主又眉头微挑,看着丈夫,“话又说回来,这当今世上,予最是看不懂的,也不过是二三人。除了我那兄弟,接下来,便是操之。”

    “看不懂就看不懂,又有何妨?”

    “阿郎,你是假痴装不懂在老娘面前了么?”

    啪,将一把棋子摔在棋盘上,张公谨连忙道:“别别别,都是玉籽做的,你这摔坏了还得了?”

    一边收拾一边抬头看着老婆,“放心好了,操之要是真想造反谋大逆,一定会和老夫说的。”

    “……”

    琅琊公主一时气结,她都不知道丈夫到底是心大还是没心没肺。这等事情说出来,简直和吃饭喝水一般轻松惬意。

    “你当真不怕?!”

    “怕?怎么不怕?老夫难道是铁做的,敢不怕掉脑袋还是敢不怕流放三千里?可怕了有用吗?大郎到如今连婚都没结,已是自称老夫的年纪,再过二三年,也不会有个甚么变数。可是蔻娘啊,你也是知道的,事到如今,难道是大郎的问题?”

    听到老公这么一问,李蔻也是满胸的郁结不能释放,恨恨然道:“也是皇帝胃口太大!撑不死他的!”

    “嘘——”

    张叔叔瞪了老婆一眼,“小点声,天知道府内有没有探子?”

    “探子——”李蔻声音陡然拔高,然后又压低了声音,“总不见得羽林军还潜入府中了吧?”

    “打仗呢?还潜入府中。”白了琅琊公主一眼,张叔叔喟然一叹,“老夫这是怕有家里人被收买啊。老家那些个族人,都是没甚见识的,被人收买,不稀奇。”

    “你是听说甚么风声了?”

    “崔慎知道么?”

    “崔季修?”

    “就是这不当人子的,这厮给皇帝筹谋了个甚么衙门。唉,老夫当年左骁卫的部下都调走了,也找不到人去打听,不过横竖和羽林军警察卫都有些干系。反正啊,这人在家中坐,搞不好就是祸从天上来啊。”

    “……”

    琅琊公主顿时眼皮一翻,心中暗骂:难不成皇帝还真敢把探子塞到勋贵家中不成?

    她本想认为皇帝不敢,却一想起自己那做皇帝的弟弟,还真不是一般人……

    秘密监视勋贵大臣,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反正勋贵大臣的势力都不如皇帝,干瞪眼啊。

    “哼!”

    武力值略高的琅琊公主越想越气,一巴掌拍在棋盘上,咔嚓一声,一枚白色玉籽做的棋子,居然就被拍了粉碎。

    “老夫的白鹤——”

    张叔叔惊呼一声,心痛无比地看着分成两截的玉做白鹤,眼泪都快下来了,“老夫下回再同你这泼妇玩飞行棋,拿铁做的棋子——”

    “放肆!张家子说谁泼妇!”

    砰!

    李蔻横眉怒对!

    “说李绩老婆呢!”

    张叔叔音量比谁都高。

    “弘慎,来老夫这里一聚,老夫有事同你商量——”

    隔着围墙院子,隔壁住着的李绩依然很有魄力地扯开了嗓门,召唤着好邻居好兄弟张公谨。

    “这就来——”

    张叔叔如蒙大赦,抱着一锅的棋子,赶紧开溜。

    “哼!”

    李蔻冷哼一声:“狐朋狗友!”

    虽说老公离开眼不见心不烦,可李蔻还是不爽,顿时抖了抖袖袍,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去!把老娘的短戟拿来!”

    “是,殿下。”

    奴婢们噤若寒蝉,一看主母要杀人的模样,就知道这是满肚子的气要发泄出来。

    不多时,就有健妇给李蔻抬来了战甲和两把短戟,除了这些,还有一杆大枪,比马槊短一些,却刃长如剑,是个奇门兵器。

    “披甲。”

    “是,殿下。”

    李蔻伸开双臂,等着奴婢们给她把战甲披上……

    而跑隔壁串门的张叔叔,出了自己府邸,就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美髯飘逸,形象潇洒,哪怕是打府门大街走过的马车,但凡车内有女郎坐着的,不管是嫁人还是没嫁的,都光明正大地掀开帘子,好好地洗了一回眼睛。

    帅哥就是养眼啊。

    “老李,寻老夫作甚?”

    “作甚?你会所作甚?来来来,正要问你,叔宝是个甚么意思?”

    李绩就在门口等他,见张公谨过来,急急忙忙地开问。

    “问我作甚?我知道个屁。”

    “你不知道谁知道?你儿子不是去了武汉?操之来信说,大哥在武汉也在等消息,可是等甚么消息,大哥也不曾说。”

    “震哥在武汉?我怎么不知道?”

    “大哥是我儿子,又不是你儿子,你要知道作甚?”

    “……”

    扯了一会儿,二人一边走一边聊,好一会儿,李绩才眉头微皱:“听你的意思,操之是要给大哥谋个差事?”

    “也该谋个差事了,三十岁的人还一事无成,就等着接你的爵位然后混吃等死?”

    “我就是这样想的啊。”

    李绩一脸的理所当然,当然别人可能不会这样想,但李绩是必须要这样想的。

    “李药师开门睡觉,你看他日子好过么?”

    “老夫又不是李药师。”

    “你还不如李药师。”

    “休要废话,操之说要给谋的差事,是甚么说道?”

    “叔宝举荐唐茂约一事,你知道了?”

    “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家里的狗都知道了,我能不知道?”

    说罢,李绩想起什么来,“莫非就是唐老头那差事里摘选?”

    “不然呢?震哥想要胡混,这洛阳城不比长安。弘文馆如今是魏王主持,你我又没甚门路,真要是能混吃等死,那自然是好的,可你觉得,这等好事,轮得到你我?”

    张叔叔一句话说的直白,李绩也是叹了口气:“总要有个念想。”

    “屁个念想。”

    张叔叔摇摇头,“操之有句话说的对,你去斗,未必活;不斗,必定死!”

    “莫要来蛊惑了我这家中老犬,且说个痛快的。”

    “鸿胪寺、礼部受命要建个衙门,叫四夷宣慰司。”

    “痛快!”

    李绩一脸坚毅,给张叔叔竖了跟大拇指。

第二十七章 美滋滋

    “大父,这弓弦断了。”

    正跟李绩商量事情的张公谨一听声音,便是浮现出一个怪异的微笑,然后起身蹲到一个小男孩面前,“敬业啊,来,让叔公帮你上弦。”

    “叔公安康……”

    “好好好,回头来叔公家里吃蛋糕好不好?”

    “好!”

    小男孩用力地点着头,一旁李绩骂道:“吃个娘的狗屁,这鲸须弓弦怎么断了的?一根弦要多少钱你知道吗?”

    “敬业,别理这糟老头,不就是鲸须弓弦吗?叔公库房里几千根,用都用不完,你要是缺了,去叔公那里拿就是。”

    “谢谢叔公……”

    李绩瞪了一眼张公谨:“老子才是他大父,你装个甚么亲近?”

    “你管老子?”

    鸟都没有李绩,张叔叔一边笑一边摸着李敬业的脑袋,“这孩子机敏的紧,茂公你骂的再狠,他也不惧,是个敢做大事的。”

    “敢做算个屁?要做成才算!”

    李绩神烦张公谨这种勾搭孙子的行径,谁叫张家不给力呢。

    “叔公,三叔去武汉什么时候回转京城啊。”

    正在摆弄童子小弓的张公谨想了想道,“今年是不回转了,他还要去江阴赴任,兴许明年能抽空回转。”

    “三叔说要接屈突东去武汉读书,他阿耶也允了的。”

    “你才七八岁,怎么就想着外出了?”

    张公谨一听顿时笑了起来,有这念头,八岁的熊孩子也不容易啊。

    “家里甚是没意思,阿耶成天在外边玩耍,也不带我。大父又只会骂人……”

    “狗崽子居然学会了告状!”

    李绩大怒,正要找个东西抽李敬业,却见张公谨直接将李敬业揽在身后,瞟了李绩一眼:“老狗待怎地?!”

    “滚!”

    “滚就滚,你这府上要甚么没甚么,穷鬼横个屁!”

    “穷……”

    一口老血喷不出来,李绩本来想要反喷过去的,可一想张公谨特么的是真有钱啊,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有钱,顿时欲骂无词。

    穷鬼……

    李绩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仿佛是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然后,然后张叔叔就把李敬业领着回家了。

    邹国公府中正在双手舞戟的琅琊公主出了一身汗,休息之后,柳眉一挑:“怎么过了个府,就带着个孩子回来了?”

    “去去去,老夫带敬业过来,不也是为了热闹热闹?”

    “叔公,我去寻季叔玩。”

    “可别跟你小叔打架啊。”

    “我省得。”

    李敬业是张叔叔和琅琊公主所出儿子的职业晚班,陪玩陪做作业陪吃喝,每次报酬不等,总之比在家里丰厚。

    “和茂公说个甚么?”

    “能说甚么?不外是那点破事。”

    “哪点破事?”

    “他家大哥的差事。”张叔叔同样在院子中坐下,琅琊公主一边擦汗一边拿起凉茶补水。

    “李震不是说要去洛阳宫看门吗?”

    “那能有个屁用?又不比以前在长安。”

    以前在长安,混个宫中保安,那肯定是算天子近臣,每天在皇帝老子面前混个脸熟绝对没问题,将来还不是升官发财死老婆一条龙服务?

    可惜啊,今时不同往日,宫中宿卫重新洗牌,清一色皇帝的爪牙忠犬,配千牛刀的都没几个好东西,勋贵子弟跑去插队,那真成了摆设。

    镀金保安走个流程,对勋贵来说,那自然是体面的。可要是某某国公的儿子,成了一个真·保安,这不是扯淡么?

    丢人丢到祖宗八辈去了。

    可眼下就是这么个行情,皇帝一手掌控,卫士升迁的主力,如今都落在警察卫和羽林军身上。他们原先这些勋贵子弟,就成了屁……

    “莫非是操之那边的门路?”

    “这个不好说,倒也不是操之一人在使力。他之前来信,信里用了密语,你可知道‘老令公’指的是谁?”

    “予已知晓,除了那老奸,还有谁?”

    “叔宝算一个,王珪那一家子算一个,‘南霸天’算一个……”

    “恁多?”

    “这不是要筹措新衙门么,谁不惦记?只要是在汉胡混居之地有手段的,都在琢磨这个新衙门。”

    “就是之前你说的那个甚么‘四夷宣慰司’?”

    “不错。”

    张叔叔呷了一口茶,有滋有味地品了一番,然后摇头晃脑道,“鸿胪寺和礼部出人,民部出这笔钱。然后挂在弘文阁之下。”

    “弘文馆改制到底是个甚么说道?怎么新衙门还归那帮老头子管了?”

    “屁个老头子。”

    不屑地啐了一口,张叔叔才道,“弘文馆……弘文阁吧,如今那里头的人,全是给皇帝呵卵的……”

    “你说个甚么混账话!”

    “就是这么个意思……”张叔叔也是尴尬地反应过来,这皇帝好歹还是老婆的弟弟,粗话荤话似乎的确有点不妥。

    “说要紧的。”

    “这光景能入弘文阁的,只有一点,听皇帝话的。新成一个衙门,还从礼部和鸿胪寺抽人,抽什么人?不还是那些愿意听话的吗?到时候还要民部出钱,这等于皇帝翻手就绝了鸿胪寺和礼部不少人的生计。”

    “就指着这么个‘四夷宣慰司’?”

    “你以为就真是宣慰宣慰?”

    张叔叔坐躺椅上,侧过脑袋凑老婆跟前小声道,“蔻娘,老夫跟你说。这‘四夷宣慰司’,管的可不少,就说这扶桑,就要置一分司,称‘四夷宣慰司东瀛分司’。只这分司,便要掌管扶桑六十六国及诸藩诸夷唐人事宜。不拘是吃喝拉撒睡,生老病死都要管……”

    “岂不是早年那些个商社,到了扶桑,还要受朝廷制约?”

    “就是这么个道理。”

    “皇帝总不敢全部都这么干吧?肯定要试一试,要是在扶桑这般大张旗鼓。且不说王万岁、单道真,我看连‘皇商’都要偷偷地杀官。”

    “没错,所以不会是扶桑啊。操之说的好啊,柿子得挑软的捏。这西南蕃地,不就是软柿子么?早先青海军还备着想跟蕃地几个番邦干一仗,有个大部叫吐蕃还是甚么的,嚣张的很,可谁知道李淳风那妖道在勃律、北天竺、西天竺搞了好大的事业,象雄王他娘的就称臣了,还弄了个联军,二十万人马,把个吐蕃有类三公的人物给弄死了。”

    张叔叔感慨万千道,“蕃地群龙无首,东女国这不久请求内附么?于是西南诸部就乖顺的很,毕竟我大唐都没有发力,他们当中个头大的就亡了,谁不害怕?”

    “剑南过去,是不是六诏?”

    “是,西南夷中,反打着‘邪龙后裔’的,都愿意给唐朝带路。真正几个死硬分子,还要往南,靠近骠人居住之地。”

    “依我看,这西南也未必就好走。”

    “这世上哪有太平无事的蛮夷之地?想要谋前程,还不想担风险,投胎做皇后算了。”

    “老东西要死不要连累老娘——”

    一听张叔叔的话,琅琊公主就气的发毛又跳脚,在家里口无遮拦惯了,万一在外面也秃噜嘴,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然而张叔叔一脸的淡定:“老夫可是当今皇帝的姐夫,怎么算也有三分薄面吧?”

    “老匹夫……老娘当年真是瞎了眼,被你这皮囊给迷了心窍。”

    然而这话似骂实夸,张叔叔听的美滋滋,摇着脑袋乐呵呵道,“洛北张公美甚!何人及君也……”

第二十八章 无语

    乌骨江和鸭绿水的交汇处,工部新设勘察司的官吏们,正在乌骨府兵的护卫下,准备在此地建设新城,以制东胡诸部。

    当然制约东胡诸部这个由头,是皇帝对随行大臣的理由,真正要执行的事情,却并非只是为了稳定东北。

    “鸭绿水今年若是修堤筑坝,两千石船能不能至太白山?”

    “回陛下,不论修不修堤坝,两千石船都是能至太白山的。只是,太白山河段水流湍急,行船风险不小。”

    “这几年大兴土木,长安洛阳二地山林禁绝,南北巨木估价上涨,三州木料仓利润颇丰啊。”

    李董笑眯眯地摸了摸上唇胡须,半晌,看着马周,“听闻武汉有博士称砍伐山林不保水土,朕以此为理,规正伐木植树事宜,当如何?”

    “言语此事的,乃是武汉交通专科学校校长刘审礼,审礼因向陆学士求问《文选》,结识梁丰县子张德。后交结王太史诸门人,效仿江阴士人故事,时常往来河套关陇,故对水土山河颇有了解。”

    “噢?此人怎地这般耳熟?”

    “乃是滕县公之子。”

    “刘德威之子?原来如此……”

    微微点头,李董顿时神色平静,像是闲聊一般说道,“朕记得,此人曾是左骁卫郎将?怎地弃武从文去了?”

    “这……”

    冷不丁被李董来这么一下,马周的心脏着实吃不消。可他也只好硬着头皮道:“如今天下大定,自是不同往前。”

    “嗯……”

    李董很满意马周的态度,态度决定了很多事情嘛。

    “朕在长安东关置博物学馆,还是很有用的嘛。”

    内心好无波动的马周心说当初是以“关怀”长乐公主为理由的,怎么这时候还自夸上了?

    原本的目的,是打着如何把瓷器做大做强去的。什么博物学馆,那就是说了好听,本质就是为了研究先进的陶瓷技术,然后为皇家生意添砖加瓦。

    就为了这个破事,马周简直是捏着鼻子厚着脸皮,跟许敬宗两人,把这东关博物学馆架设起来。

    然后在这里厮混出来的,虽说也顶着“博士”头衔,可外人偷偷地都是称呼“东关博士”。

    也许是歪打正着吧,这“东关博士”原本是讨巧的玩意,颇有点拍皇帝马屁的意思,可因为正七品的帽子,他顿时成了不少寒门或者落魄门第的优质选择。

    比如武汉交通专科学校,他的校长就是高配“正七品”,比汉阳县令还要高半级。之所以高半级,就是因为这个高配的“正七品”,必须是“博士”,而愿意跟“地上魔都”打交道的博士,自然只能是“东关博士”。

    一来二去,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孔颖达再怎么不爽,恨不得弄死武汉“教育界”“文化界”人士,可这是皇帝的手笔,哪怕是歪打正着,那也必须是“英明神武”。

    至于刘审礼本身,真没人去在意,哪怕他原先都跑步进入中央了,可谁叫风水有问题呢?

    “依卿所见,朕欲规正西北土木事宜,可有成算?”

    因为皇帝到处修建行宫,什么九成宫、洛阳宫、敦煌宫、太原宫……大兴土木带起来的节奏就是全天下都跟着学。

    别说王公大臣了,就是富户,都要琢磨个“湖心小筑”或者“仙人居”啥的,甭管是不是山炮土鳖,他们自己还觉得逼格满满,特有江湖修真的情调。

    “若是成功,三州木料仓利润当是大增啊。”

    虽说皇帝的小算盘打的飞起,可马周也得承认,真要是干成了,搞不好赚头比丰州银矿还厉害。

    只是打击滥砍滥伐就能保护水土,这特么谁信啊。

    马周不觉得这里有什么联系,但他也认为,自己不需要去相信,皇帝只要动了念头,外朝只管宣传就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谎话说多了,不就是真的?

    心念如此,马周顿时有了计较,便道:“届时勒令诸县诸镇诸寨,言明‘禁绝滥伐,利国利民;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其余说项,外朝可摊派官吏,辅以散官奖惩,当能成功。”

    李董琢磨了一番,觉得有点道理,便道:“且以关中先行,以观其效。”

    作为有头脑的大老板,李董是要看绩效成效的,当然他要看的,不是什么狗屁保护水土的成效,而是三州木料仓在东北巨木销售上的成长率……

    保护水土,禁绝滥伐,关他屁事!

    只是君臣合计的事情,传到武汉,老张整个人都觉得可笑。

    “你特么在逗我?”

    张德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还‘禁绝滥伐,利国利民’?怎么不说‘保护环境,熊熊有责’?”

    道理是对的,可老张不相信就李董和马周那见识,真能认清到其中的自然规律。这不科学,这不符合时代的发展。

    太特么玄幻了。

    你特么一个封建集权社会的统治者,特么跟治下百姓讲什么“保护森林”“保护环境”“防止水土流失”,这跟徐福下海找仙丹有啥区别?

    “你这又是怎么了?”

    崔明月一脸的埋怨,“吃饭怎地还要看信?”

    “你不知道,这去辽东的君臣有问题。”

    一边说老张一边用手指指了指脑门。

    “甚么问题?”

    “这君臣二人,居然要禁绝关中滥砍山林事宜。”

    “有甚么说道不成?”

    “言语间,便是以滥砍山林有害水土之说,来搪塞百姓。”

    “这不是很有道理么?旧年在山东时,你同我们姐妹,不是说过这个么?”

    “啧,我是懂这个道理,但他们怎么可能懂?这里面涉及到……啧,跟你说不清楚!这是有道理,可他们不可能懂这个道理?”

    “那到底有没有道理?”

    崔珏问道。

    老张一脸憋屈,半晌,拿起筷子,蹦跶出来一个字:“有……”

    “有道理,你还烦恼个甚么?”

    “我……我自寻烦恼。”

    老张仰天叹息,内心暗暗地说了一句:妈的智障。

第二十九章 聊个天

    张德并没有天真的以为李董就是为了环保,才准备在“老家”搞事。于是老张就跟老前辈打问一下过去的消息,到了曹夫子家中,开门见山说了自己的疑惑,曹宪一边给李善批卷,一边回忆着往事。

    “旧年……容老夫想一想,这大概还是建德三年时候,也就是太建六年。”

    我去……老前辈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建德三年?什么时候?不是,夫子,你直接说哪个皇帝在朝。”

    “陈宣帝、周武帝、齐后主在位时。”

    “……”

    啊,知道了知道了,那时候老子还没非法穿越呢。嗯,老子的便宜老子连小蝌蚪都不是呢。

    这特么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一脸懵逼的老张陡然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老夫子要是来个“想当年”,连找个能聊天的都找不到。

    老阴货长孙无忌怎么样?他爸爸长孙晟要是还活着,跟曹夫子聊天估摸着也得开口来个“老哥喝两盅”。

    “噢?夫子,夫子你看皇帝如此禁绝关中滥伐林木,是个甚么意思?跟当年又有甚么干系?”

    “这自然是有干系的。”

    曹宪将批改好的卷子递给了李善,然后将老花镜拿了下来,拂须看着张德,“当今世人都不曾见过关陇军头的厉害,不拘周武帝隋文帝,若无关陇军头,岂能成大事?至大业年,才算有了变数。”

    听老夫子这么一说,老张也细细琢磨起来,李董搞环保,还跟关陇军头有关系?

    “操之,老夫也实话和你说,当今皇帝能迁都成功,着实让老夫震惊。当年杨坚欲行此事,阻力甚巨者,非是止山东士族而已,关陇军头,同样如此。”

    言罢,老夫子直截了当地说,“如今皇帝占据洛阳,以为中国,东都乃成唐朝腹心。长安便不必如往昔经营,加之丝路重开,要恁多田亩作甚?举凡庄户,不拘长安、咸阳、渭南,多是军头最喜之兵。旧年周武帝开府兵之制,至今大成,乃是成了大势。”

    老张听得一愣一愣的,总觉得老夫子目光如炬,简直就是在点评历史一般。

    然后就见曹宪拂须淡然地说道:“禁绝伐木,便是禁绝开垦,多半是要清算关陇老兄弟最后那点家当。”

    “……”

    双杀三杀四杀五杀大杀特杀……李董果然是神操作玩家。

    老张心想老子当年去长安的时候,果然还是有前隋老臣子装逼啥的,甚至还能看到姓慕容的鲜卑狗在长安城装逼,当然装逼失败是多数情况,可备不住频率高就有成功率啊。

    讲到底,还是李董谁都不信,他就信他自己。

    关陇巨头自周武帝以来,都是逐渐被削弱,到杨广到处开Party,就是彻底上了正规。然后百几十万老哥就特么被连带着一起坑,再到杨广跑扬州看烟花玩脱,整个关陇集团的最后巅峰,就是老董事长本身。

    然后万万没想到的是,老董事长作为帝王,居然被大臣给干趴了。只是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大臣是他儿子。

    李董上位之后,三下五除二,连消带打,不管是金元攻势还是官位收买,总之严格算起来,李渊统一天下用五年,李世民摆平天下也就三年。

    这三年特么还把蝗虫都吃上了。

    整个过程中,某条非法穿越的工科狗又给大唐帝国主义添了砖加了瓦,李董整个人脸都是红的。

    精神焕发!

    至于工科狗自己为什么脸是黄的?

    大约是防冷涂的蜡……

    “夫子,我看不至于吧。说不定就是皇帝见钱眼开,想要拿东北木料抬高三州木料仓的价钱呢?”

    “这都是顺带。”

    老夫子笑了笑,轻飘飘地说道,“老夫虽不懂军事,可旧年诸朝,只抓兵丁粮秣。长安若依旧为都城,自不必多说,诸卫吃喝拉撒,皆从关中出,田亩只可多不可少。可如今既然迁都洛阳又有丝路畅通,长安城内这几年地里刨食的还有几个?”

    什么地方都去过的老夫子见得多了,虽然跑的没有以前快,可是作为“人瑞”谈笑风生还是很轻松的。

    猛地老张虎躯一震,看着曹宪道:“夫子,我突然想起来,太子还在长安呢。”

    “是哩,储君是在长安啊,便是真有人要闹事,不过是两条路,要么裹挟太子造反,或是借口成事;要么就是杀了太子,同李唐不共戴天。”

    “……”

    横竖都是死暖男么?

    “操之啊,你且放心好了。如今关中,造反根基不在。老夫不但不通军事,连农事都不通,可是,关中这几年重整农田,储君亲力操持庄园,一般人不敢阳奉阴违。事情一旦成了气候,便是大势,很难阻挠。旧时山东乌堡,亦是庄园,然此一时彼一时,二者不可相比,相去更是千里万里。”

    “这个我自是明白的,关中新式庄园,用人不多。如今长安在籍之人,多是附庸工商,非是农事。”

    “是了,这等大势,那些个关陇老世族,哪来的底气跟李唐决裂?纵使有一二个雄壮之人,投入经济之道,掌握长安半壁,可又能如何?”

    老夫子笑呵呵道,“老夫不通军事,不懂农事,也不知商事。可老夫在武汉见惯风浪,红烧肉好歹也是吃了几碗的,这如今的商事非是旧时商事,不是简单买东买西。只说白面,便要借了诸多势力,种麦的、贩运的、磨面的、制作磨面机的……种种联系,动荡一行便能牵扯十行八行,这原本不过是得罪三五百人,最后得罪三五千人,岂能成甚大事?”

    “……”

    要不我们聊聊艺术吧?你看我拉个二胡怎么样?吹箫也行啊。

    一脸懵逼的某条土狗回望汉阳书院,然后一声叹息:“妈的,莫非李董真的是搞环保?”

    大约整一整关陇老兄弟的残羹冷炙,就是个顺手呼一巴掌?

    话又说回来,李董在东北卖个木头怎么了?他又没有拿去长安城让人给车个珠子。

    环保工作做好了就两个字:干净。

第三十章 拉一把吧

    自从跟曹夫子聊了天,张德感觉身心健康十分愉悦,吃个大肠刺身好像也没什么难度。大约是因为跟命数悠长的老前辈在一起,也能觉得自己长寿安康吧。

    “大父,这是阿耶从辽东发来的‘加急’。”

    暖男把信笺递给了老董事长,正在练习“卧推”的李渊把杠铃轻轻放下,起身接过一个内侍的毛巾,擦了汗之后,冲银镜亮了一下自己的肌肉,还不错。

    虽然皮肤松弛,但整体上变结实了不少。

    老董事长感觉自己还能再活个几十年……

    “说个甚么?”

    “说是要打击关中滥砍滥伐。”

    “唵?!”

    满头问号的老董事长一脸懵逼,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儿子想要干啥。甚么时候砍个树还要上“加急”了?

    李渊顿时觉得儿子那条忠犬马周就特么是个废物!

    不过看完“加急”之后,老董事长整个人就不好了,脸皮抽搐了一下,仰天长叹:“如之奈何啊。”

    “大父?”

    “没甚要紧的,只是略有感慨罢了。”

    想了想,李渊便道,“承乾,你若得空,托人给武士彟带个话吧。”

    “大父有甚么想要同应国公说的?”

    “把长安的家宅,换个小的。城外要是有个甚么田产,变卖了了账。”

    “是,大父,待出宫后,便去知会一声。”

    暖男虽然不太懂,可也知道,自己老子肯定是要做什么。不然,不至于自己祖父一脸的落寞。

    属于某些人的时代,是一去不复返了。

    当年的定远郡公府送给张德之后,普宁坊就彻底没了“贵气”。当然硬要挑个厉害的角色,想来也只有梁丰县子这号人物。

    至于现在住着的,那是梁丰县子“照顾”的人家。

    “阿姊,是你先行么?”

    “我想同媚娘一起。”

    “我也想,只是这光景还有差事在。阿耶是不能离长安的,倘若真个移居出去,武氏便要彻底败了。”

    武二娘子言罢,看着一脸淡然的武士彟,“阿耶,张小乙预备了这境况,倘使京城来了天使督察,不若搬去五庄观算了。秦公那里,张小乙早就知会过的。”

    “老夫心中有数,媚娘你宽心就是。”

    和两个女儿不同,武士彟是真的淡定许多。他也没什么念想了,武德朝的同僚,但凡还能靠得上的,都不在长安。

    如今能指望的,也不过是“不足为外人道”的那点伎俩。

    甚至连伎俩都算不上,他能得保全身,也是亏了次女的琢磨。固然是有些失了“脸面”,不过既然早早成了“弃子”,能多活这么久,也不亏。

    “说实话,这个张操之,老夫并不以为如何智计超绝,不过……这江南子行事怪异,倒也是有别朝臣,不同俗流。将来武氏……”武士彟有些感慨,但还是诚恳道,“泰半还是要看你们两个。”

    事到如今,说什么儿子兄长,都没什么意义。

    武顺见父亲颇有点“人之将死”的意思,便劝慰道:“阿耶同母亲安心住着就是,长安虽不比往前繁华,却也宽松许多。听闻如今洛阳,但见千牛刀出鞘,便没有不惊惧莫名的。”

    “顺娘勿要多虑,老夫自从回归长安,自是求活求存。能多活几年,都是好的。城西这些个商贾,不也常说‘好死不如赖活’么?话虽直白粗鄙,却是对的,道理就是这般。”

    大约是觉得有些“苟且”,武士彟自己都笑了,然后又摇头晃脑道,“如今山东人,也不比老夫强了多少。”

    “阿耶,这一回,待出脱了手中物业,我便不留长安。”

    武二娘子一脸英气,此时的她,若非和梁丰县子有着干系,只怕早就要被逼着婚配。

    如今的长安城中,像武氏女这般二十岁还不嫁人的,简直就是珍稀物种。

    虽说武顺娘武媚娘也时常前往武汉,但因为家族存续,也不得不“抛头露面”做着本该是两个兄弟应该做的事情。

    好在因为有梁丰县子光环加持,加上当年长安令源坤罡留下来的老部下照顾,又有武汉百货的门路,武氏家业在迁都前后几年,着实是恢复了不少。

    阿奴之所以轻装上阵前去武汉,也是不需要再去给武氏女帮衬什么。

    到如今,武士彟自忖就算没了那点长安城外的田产家业,也能留个“基业”下来给儿子。

    至于女儿,将来能成奥援最好,不能成,也是各自造化,不能苛求什么。

    “好,也该去武汉。到武汉,总要太平的多。”

    说着,武士彟有些欣慰地说道,“若非老夫连累,你母亲同去武汉,太平养老最好不过。只可惜,二娘你自幼聪慧,当知道其中苦处。”

    “阿耶放心,我省得。”

    言罢,英气勃发的武媚娘又道,“待我到了武汉,再同族人联络。皇帝这严查‘滥伐’的风波过去,愿意再做事业,便置办些物业。若不愿意再冒险,我自去寻张小乙,有个铺面入股也是好的。逢年过节能分些红利,能度日便好。”

    “你有计较,那是最好不过。”

    武士彟十分欣慰,武氏还能不倒,到如今也是多亏了两个女儿能出卖“清白”。虽说江南子不曾真的用武氏女暖榻,可也差不远多少。横竖武氏如今,也不过时靠着“卖女儿”度日。

    和普宁坊住着大宅子的武士彟不同,当年的不少老哥们,如今能占个三进临街宅院,那就是日子好过的。

    有不少的,就跟刘世龙似的,全靠亲朋好友“接济”,才能勉强应付应付。

    刘世龙固然是故意的,但有的,那是真·吃救济。

    比如刘政会一家子,好歹论起来还是河南刘氏,并且首义有功,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人死如灯灭,长子把渝国公爵位混到手,那也就是混到手,混的还不如当年屈突诠。

    好歹屈突诠当年还能带着慕容诺曷钵这些个鲜卑人一起愉快装逼不是?

    刘政会的三子刘玄育,连混进国子监的本钱都没有,沦落到和呼延部那帮匈奴人一起跑草原做安北都护府的物流生意,可想而知其中的艰难。

    生活质量是比较出来的,原本刘政会还留了不少田产,毕竟好歹也属于“老兄弟”,混点渭南、咸阳的田地,也没什么过分的。反正当年李董也没说这不行不是?

    可眼下却是出了点问题,问题还不小,“禁绝滥伐”这破事儿,一脑袋砸过来,天知道怎么就可大可小来着?

    如果说砍树收税也就罢了,但砍树特么算犯法还要“停业整顿”,这算几个意思?

    我特么全家“耕读”,你让我“停业整顿”?

    然而这还真有理,毕竟属于王八的屁股——龟腚!

    这条“禁绝滥伐”,其中就有一个解释,那是关于工商业燃料的。用木头的,得说明来源,当然不用多说,这年头只要是烧木头,那必须是滥砍滥伐啊,还能有别的可能?

    于是“停业整顿”,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得“小惩大诫”嘛。

    只是正所谓“歪嘴和尚念经”,皇帝爸爸的政策是好的,就是下面执行的人,它驴日的坏啊……

    “世叔,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拉小侄一把吧——”

    刘玄育一把鼻涕一把泪,在武士彟白天感慨万千完毕之后,吃晚饭时候找上了门,只求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能不能拉一把。

第三十一章 前程难料

    和武氏“双雄”当街卖妹不同,刘玄育他惨啊,他既没有姊妹,也没有侄女女儿,无处可卖啊。

    这年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武老汉也不敢真就答应了刘玄育,而是推诿了一番,说是进宫问一问太皇看,要是有好的门路,太皇开口,不比谁高到哪里去?

    到时候,谈笑风生又一年,还不是美滋滋?

    刘玄育也是聪明人,虽说日子全靠辛苦经营,可智商还在,他过来武士彟这里亮个相,也是求个门路,正经来讲,凭他刘三郎,哪有“资格”跟应国公扯这个?起码也得是他那袭爵的大哥才是?

    再说了,常年走漠北,跟尉迟大都护也是打过交道的,刘玄育大钱没赚着,小钱还是有的,坐吃山空二十年一般还是没有问题。

    只是人么,到底是社会动物,生活环境一旦落差极大,搞不好刘玄育能带着妻儿老小一起投湖自杀。

    “阿耶,你是作何想法的?”

    武二娘子看着老爹,便想要问一问,如果是想要抬一手帮一帮的,这光景正要去武汉,那就一并了解。

    倘若只是敷衍了事,那就作罢,权当没听到。

    “当年太原友朋,也就剩下这些种子,能帮则帮吧。只是,也不好在这光景出面,朝廷天使跑来督察,我们家便暗地里使力,这不是白送把柄给了皇帝?”

    作为一个全须全尾回到长安城“安居”的老臣,武士彟还是很想学一学太皇,一起续续命,延延寿。

    “如此说来,我便有了计较。”

    媚娘点点头,她想起今年武汉就要在江夏城再建新校,渝国公虽说称得上家道不兴,可刘政会的“牌子”还是有点用场的。到时候在新校混个“东关博士”,好歹也能混个七品头衔。

    沉寂个几年,转个下县混个县令,旧年往事,谁还去专门提起?

    总之还是有些“家底”,不求一二代人就翻本,但只要保住祖宗“香火”,说不定刘玄育还能看到孙子辈再起风云呢?

    “甚么计较?”

    一听女儿这般说,武士彟顿时意动,便道,“如今这世道,能有出路,便是好的。”

    “今年年底之前,张小乙就要以曹夫子、其恩师名声,筹建武汉师范专科学校。”

    校长择选不去说它,只说校内先生教授,若能混个“东关博士”,将来也算是有了门生。到时候转任一县为长,门生就可以当幕僚用。

    如今的一个“样板”,就是昆山和华亭二县,这二县县令的重要实务幕僚,就是出自临漳山书院。

    “这师范是个甚么意思?”

    “学生毕业,都是出去做先生的。”

    武媚娘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张德在这么个学校上面,砸了多少资源。

    甚至原先在百济的门路,全一股脑儿打包给了马周。

    至于牛秀任朝鲜道行军总管,人未上任就开始吹风,就有黑齿部的少族长大力拥护,这就是牛进达跟张公谨的交情。

    一般人想要在边疆区混的这么轻松,门也没有。

    武士彟也没有去细究“地上魔都”到底要搞什么鬼,反正只要能混个一官半职,那就是非常不错。

    跑洛阳,眼下他们这帮老臣子的后代,混个看大门的都要看人脸色。搞不好还真就成了看大门的,这还用琢磨翻身?也就是混口饭吃。

    尽管这几年对“地上魔都”是相当的妖魔化,外朝纵然保持沉默,但也是纵容民间对武汉多加攻讦。

    而且高官厚禄金银财宝的收买,使得张德的一些盟友,还真就跳返了出去。

    其中典型,就是荥阳郑氏和洛阳白氏。

    “王下七武海”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换做武士彟,内府跑来拿这个收买他,他想也不想就答应,绝对不会多加思考。

    外朝的纵容,其本质还是外朝官僚的主体属于世族士人,哪怕是寒门,到如今也就是个马周拿得出手。

    在利州大杀特杀,在荆襄结仇无数的武士彟有一点是看得很清的,李皇帝虽然“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但他和“地上魔都”这个奇葩团体的现实具象一样,都要对掌控天下英杰的世族之家往死里怼。

    李皇帝攒了十几年本钱,拖家带口一波流,也不过是借着崔慎崔季修,弄死博陵崔氏一家罢了。

    其余几家,正应了那句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愚公移山。李皇帝不愿做愚公,恰好“地上魔都”有一堆的愚公,那就顺水推舟,还能掌控全场。

    李董大开杀戒,世家大族只要跪地求饶,还能苟且偷生。

    然而面对“地上魔都”,这几年不管财力物力人力,损失之大,简直不可想象。

    而自从临漳山书院正式建立,曹夫子这个人瑞续命有道,招牌一挂,还真是颇有点无敌金身的意思。

    老张的恩师陆德明要死要死好几年,还是没死成,天下第一嘴炮的威慑力尚在,武汉诸多寒门庶民子弟,自然是捡到了不少便宜。

    曾经的英杰,只能出现在高门巨宦之家,如今么,至少武汉的少年郎,哪怕家里只是个修车的,起码嫖个娼不需要托人写帖子念歪诗,自己识字三千,还怕个卵?

    嫖优质娼妓的社会成本大大降低,“地上魔都”功德无量,饶是武士彟不信佛,也要道一声善哉善哉。

    可以说,“地上魔都”是给了不少绝望的人一条出路,如武士彟之流也不得不承认,在京城洛阳得不到的东西,退而求其次,在武汉好歹也能“镀镀金”,将来宦海沉浮,或是商道厮杀,总也能有个友朋同窗。

    不至于像如今不少不知道变通服软的,连种个地都要被人欺辱,最后搞不好全家没饭吃喝西北风。

    只是武士彟实在是不敢断言,“地上魔都”就真个能和世家大族扳手腕,更不敢断言,“千古一帝”“圣人可汗”的那位老爷,真就会一直这般观望下去。

    “若能淘换个‘东关博士’,去武汉走一遭,也是好的。”

    半晌,武士彟突然蹦达出来这么一句话,让武媚娘微微一愣,随后她微微点头,显然是认可老爹的看法。

第三十二章 诱惑力

    鸭绿水和乌骨江的河口,水草相当的丰富,尽管附近依然多山,但是水资源并不缺乏,工部新晋的官吏几近勘察,已经找到了几处非常适合利用水力的地方。

    顺着鸭绿水一路南下,至西南入海口,便看到密密麻麻的舟船,或大或小,如阅兵一般,安安静静地伏波栈桥。

    其中一艘尤为特殊,是一艘双体巨舰,船上不但有数层高楼,船舷处,还能看到骑马的武官在那里巡视。

    每一层的望角,又有身形巨大臂膀极粗的大戟士,手中兵刃只是远远看去,就觉得寒光四射,令人望而却步。

    楼船内,李世民拿起银杯随意地饮了一口,然后豪放无比地撕扯着案桌上的螃蟹。

    “这白蟹肉不如何,膏黄甚是美味。”

    言罢,他笑了笑道,“也难怪南人喜食螃蟹。”

    一旁马周有心提醒老板南方人其实吃的不是海蟹,但话到嘴边却变了模样:“南人靠海者多,喜食也是正常。”

    马宾王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与会众人,吃的所谓“白蟹”,其实就是梭子蟹。除梭子蟹之外,还有各色螺蚌鱼虾,可以说相当丰富。

    便是“清汤”,也是用开水冲开虾米和紫菜干,饶是老家山东的马周,眼见着密密麻麻的海货,也是食指大动,肚子里顿生馋虫。

    这是皇帝请的“便饭”,没什么计较,颇有行军用餐的意思。除带在身边的六部侍郎、主事之流,军官、内侍同样不少。

    朝鲜道新设,地位上不如国内十道,否则,与会吃饭的牛进达,就应该是朝鲜道黜置大使,而不是朝鲜道行军总管。

    以往要消化边疆,非三五十年不能见效。如今却是大不相同,皇帝在朝鲜道是有大动作的,仿佛是要在朝鲜道置亲王府。

    只是还不清楚放什么样的亲王,配置比照国内还是另行点拨,可以说皇帝留给了朝臣无限遐想,又颇有底线。

    “到年底,辽东蛮夷中,男丁青壮出多少,这一二月,就要拟个章程出来。”

    嘎巴嘎巴嚼着蟹腿,李董似乎吃的不爽快,抖了抖手,在盥洗盆中洗了洗,随意地拿起毛巾擦干,一旁内侍立刻命人赶紧给皇帝剥蟹。

    “陛下,室韦、扶余、靺鞨诸部青壮,可是比照中国?”

    “比照甚么中国?”

    李董横了一眼,余光看到几个奴婢正在卖力地挑肉挖膏,然后大马金刀地双手放在膝盖上,环视四周,“胡虏十二岁便要谋生,朕以为,胡虏十二岁算个青壮,也是入乡随俗嘛。”

    “入……”

    下首牛进达差点情不自禁蹦跶一句“入娘的”的出来,要不是对面马周死死地盯着他,他大概又要被皇帝斥责,一个“君前失仪”是少不了的。

    “牛卿是有话要说?”

    李董转头看着牛秀。

    一个激灵,牛进达赶紧把手里的皮皮虾扔了,然后抱拳道:“陛下,臣以为入乡随俗甚好!”

    “……”

    一脸便秘的马周顿时不高兴,并且很想向牛进达扔一只锦绣龙虾。

    十二岁算青壮?

    这特么的……

    不少人内心都是崩溃的,皇帝心这么大,天知道有没有防着蛮子们造反?

    当然了,造反是肯定要造反的,能不造反吗?男人全去修路,留着女人在后方给村长爽?

    要是村长是羊村的,那还好说,可蛮子们的村长那能算羊?

    不过老板高兴,那就是最大。

    再说了,老板当初给的理由多么亲民多么接地气多么充满人文主义关怀?

    东海辣么大,朕想去看看。

    嚯,于是修了一条“渤辽高速公路”?

    不过要说真的就担心,与会文武还真就不怕什么。高句丽余孽现在也就是在鸭绿水上游南北苟延残喘,大本营平壤城是直接被磨垮的。

    整个东北地区的扶余人,其核心人口遭受不可挽救的重创,跟当年的鲜卑人如出一辙。

    而这场“结硬寨,打呆仗”,对唐朝腹心有什么影响吗?

    毛个影响都没有,朝廷连征“辽饷”都没有,打呆仗的正兵还能拿到“征辽”补贴,是实打实的开元通宝。

    这和很多边军不同,大多数的边军想要混到金银财宝,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成为西军,但西军并非人人都在程处弼麾下混;二是成为青海军,高原反应就足够让某些弱鸡当场死亡。

    简而言之,边军想要拿到真正的“军饷”,必须拿命换。

    北军现在同样没有“军饷”,但北军为什么淡定?因为北军都快变成“安北牧业公司”了。

    “陛下,渤辽弛道东辽段已经开工,如今东辽段所征发民夫,多是契丹、奚人及靺鞨诸部,室韦、扶余甚少。”

    马周同样把手里的一只螃蟹放下,然后正色道,“臣以为,当迁契丹、奚人进入朝鲜道,尽快开工朝鲜段。”

    其中考虑,太直白,甚至有些赤裸裸。但马周是宰辅,不可能不为君主出谋划策。

    “那渤海段呢?”

    李董不置可否,反而又提一问。

    “可迁扶余、靺鞨民夫入辽西。”

    人离乡贱,一大帮的力工换一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想要造反,也得考虑社会根基在不在。

    到了陌生地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上哪儿刨食上哪儿跑路,这都是要考虑的事情。

    “舟船不够。”

    李董并非不懂,直接道,“若是再征发民船商船,东海商路必受重创。”

    “北地民船商船不够,再征扬子江民船商船就是。杭州、福州、建州、泉州、广州、交州,沿海诸州府在籍民船商船数量极大,倘使岭南太远,于扶桑诸港,存船亦有千五百之多。”

    马周脑子活络,打的主意显然并非是征发民船。

    正所谓“闻弦知雅意”,李董自然晓得马周意有所指,不过他前几年就有布局,收买山东几个“落魄”世族,使得这些“耕读传家”行了商贾贱业,民间百姓,多以“皇商”称呼,可谓“一箭双雕”。

    变成“皇商”的“王下七武海”想要重新洗白上岸,重新和高门巨宦那般衣冠在身,难度系数不比博陵崔氏卷土重来低多少。

    “不必急于一时。”

    李世民摆摆手,打消了这个诱惑力极大的念头,从内心出发,他是很乐于这样干的。只是真的就掐住“东海商道”,这些漂泊海上的“豪杰”,还真就不用买他大皇帝李世民的账。

    所有东海“豪杰”一起造反,弄死“王下七武海”不敢说不费吹灰之力,但也不会太难。

    “且先观望,朕在此地‘以观沧海’,朕就不信高句丽余孽当真是无动于衷。”

    话音刚落,就猛地听到一阵号角声。

    “有刺客——”

第三十三章 套路不简单

    “前方黑帜处,披玄甲者是何人?”

    站在楼船顶部的望角处,李世民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牛进达。

    牛进达伸开望远镜,闭上一目,然后定睛看去,半晌才道:“应是渊氏余孽。”

    “噢?”

    笑了笑,颇为玩味的李董负手转身,回望马周,“宾王,旧时朝鲜郡王,可有后裔?”

    “支脉还是留了一些,以制高句丽权臣。”

    当年堆砌堡垒修建城寨,一路堡垒工事修过去,直接困死耗死高句丽所有正规军,打到后来,高句丽国内权臣也不得不把老本拼上去。实在不是权臣想要这样,而是唐朝根本不进行决战,也不进行谈判。

    不管高句丽方面派多少使者,都是冷处理,不接见不约谈不驱逐,任由自生自灭。

    闹到后来,大概贞观十四年的时候,有高句丽的使者,直接叛逃,以“贱籍”的形式,在幽州做起了小生意,也算是别开生面的求生之路。

    高句丽面对当年的唐朝消耗战,明知道下场艰难,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且国内君臣勾心斗角,不管是君主还是权臣,都必须谋求一次“决战”,并且还要胜利,才能继续维持国内的权势或者翻盘。

    然而唐军屡次接触,都是小股歼灭,大军对峙,结寨联营修城筑堡,纯粹就是拿钱砸。

    至于平地野战,高句丽方面是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他们所谋求的“决战”,是在某个城池的防御战,或者就是山区中的打烂仗。

    但真正拖死高句丽方面的,就是山地烂仗,装备差距太大,唐军能够“化整为零”的正兵,都是从河北河东抽调的“良家子”。这些人中的一些老兵,本就是当年干掉突厥的野战军。

    凡是能从贞观三年活到贞观十四年或者贞观十二年的老兵,家底及其丰厚,加上统军府和兵部的补贴,以及李皇帝为了不足为外人道的利润,而从皇家内帑调拨出去的“专款”。这就导致一个情况,这些“化整为零”的唐军散兵,其披甲数量,罕见地接近百分之百。

    之所以如此,这又和石城钢铁厂的兵部工部采购合同有关。

    于是奇葩的情况就出现了,唐军一个简装团,大概是两百人的建制,几乎是全团披甲,这个数量,差不多就是高句丽边军主力的中军老底。

    这不是什么特殊鞣制的皮甲或者竹甲,实打实的铁甲。一个团和对方一个军的持平,虽说是特殊情况特殊条件下造成的特殊对比,但这就是让两国各方势力都不得不胆寒的现实。

    铁甲依旧在……

    震动的不是高句丽国内君臣,整个唐朝内部,同样是五味杂陈。毕竟,哪怕算学比不上武氏女,可正常“耕读传家”的基本算术还是过关的。

    按照贞观十四年之前辽地的配置,贞观皇帝其实只要想,京畿重地,憋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全面铁甲部队,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的大老板貌似没这么干。

    当然了,四大天王以及候补天王们,都是理解的。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老子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你,还要啥狼牙棒?

    更恶心的是,当时唐军“化整为零”并不是纯粹的步兵,一个团还配置了大量的战马、挽马、驮马。除了这些,如果是持续作战,还会配置大概一个旅或者一队的辎兵。这些忙着后勤的“兵”还不是在籍在册的,其档案泰半都是石城钢铁厂……

    当然这依然不是最恶心的,唐军在当时,因为某个老板实在是太有钱任性,飞凫箭的配给是比照西军,连胡禄都是一人二到五个。

    还有更恶心的,倘使高句丽军出城觅战的边军是披甲精锐,那么幽州方面会临时配发望远镜给野战团的校尉。

    如有必要,石城钢铁厂还会租赁特制的河北大车,用法么,某条突厥老疯狗在给他主子的密信中,已经详细介绍。

    反正河北刀客对这个也算是门清,何况河北边军?

    至于军事之外的手段,李皇帝虽说也花钱收买,但更多时候就是嘴炮。

    空口白牙一道圣旨一套鼓纛,就能让随便哪个靺鞨、室韦部族的首领归顺做狗。至于李皇帝给高句丽王的承诺,横竖都是要弄死别人的,再者又没有白纸黑字,李皇帝翻脸不认人简直是轻车熟路。

    到后来高句丽被彻底干成烂货,李皇帝也不过是开会时候,在朝贡的番邦使节面前掉了几滴口水。

    一切罪过,自然是某个高句丽的权臣家族喽。

    “这个渊氏,倒是有些能耐,还能知道朕在这里,不一般啊。”

    言罢,李董随意道,“宾王,查一下。”

    “臣遵旨。”

    低头奉旨抬头一看,老板已经带人下了楼梯,返转筵席,拿起勺子挖着蟹肉膏肓,吃的不亦乐乎。

    栈桥延伸到岸上,两侧都是新修码头,垒砌的海堤已经初具规模。码头处新建的几处房舍都是四平八稳的模样,不时地就能看到有唐军神射手和观察手在平整的屋顶观察状况。

    整个房舍一线,就行成了工事。而实际上,房舍往北,还有一条天然的小河,这条小河的东西两侧,堆着石料、木材等建材,显然是要扩宽河道之后修建河堤。

    建材有栅栏围着,栅栏的一处有门房,从房舍屋顶看去,就能看到门房有一伍披坚执锐的士兵。此时因为警戒号响起,弩手早就隔着栅栏对外瞄准,矛手更是直接将长矛架在栅栏的一个缺口处。

    这是一个按照工部最新规制规划的特殊地区施工布局方案,对付小股骚扰,几个驻守门房的士兵就足够解决。倘使遭遇大股敌情,这些门房处的士兵,就可以借着栅栏掩护,撤退到工事,然后组建防御阵地。

    在如今的辽东局势下,显然不太可能有大股的敌人反扑。

    “又是虚张声势。”

    马周冷笑一声,渊氏大张旗鼓亮明身份,来唐朝皇帝处走一遭,自然也是有非分之想的,万一运气好,皇帝被吓一跳吓死了呢?这不就发了?万一自己的箭特别牛逼,八百里开外一箭穿心,岂不是立刻成神成仙?

    当然了,皇帝弄不死,说不定就弄死大臣呢?大臣弄不死,来个披坚执锐的唐军大兵也是好的啊。别的不说,几条人命换一副全套唐军制式武器,稳赚不赔啊。

    如果毛也没有一根,也不差,反正整个扶余人的圈子里,也就自己敢过来亮个相,别人连咋呼一下都不敢呢?

    这回去之后,还不跟英雄凯旋一个待遇?

    果不其然,唐军哨骑持弓而出,黑帜瞬间就被高句丽人收了起来,然后卷了个包袱皮,连狠话都没有放,直接开溜。

    一系列操作显然是演练过很多次,非常的熟练非常的有章法,饶是马周知道对方打的小算盘,也一时间有点发愣。

    “好歹射上一箭也好啊。”

    半天蹦跶出来这么一句话,马周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然而高句丽人中,也有人这样不无遗憾地叹道:“大对卢大人,要是射上一箭也好啊。”

    那“大对卢”一听,顿时和蔼可亲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对左右道:“给他一把弓,还有一壶箭,让这位勇士断后。”

    “断……断后?”

    “大对卢”很亲切地拍了拍高句丽勇士的肩膀:“别说一箭,你想射三十箭都可以。”

    言罢,“大对卢”转头喝道:“走!”

    微风吹过,高句丽勇士猛地一个激灵,突然反应过来,只是自己人早就跑的飞快,就留他一人还在原地。

    正要跟上,却听“咻”的一声,远处自己人中的神射手一箭射到自己跟前。

    高句丽勇士奔跑的脚步戛然而止,然后他浮现出毅然决然,拿起弓和箭,转身面向唐军哨骑,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国大人饶命啊——”

第三十四章 做文章

    投降唐军的高句丽弓手把能交代的全交代了,至于不能交代的,靠着一点点有的没的零散记忆,马周带人重新拼了一些“猜想”出来。

    主要就是为了推断渊氏等高句丽余孽的老巢位置,至于高句丽还剩下多少家当人马,别说老板不关心,马周都懒得理会。

    这已经超过需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程度,体量差距太大,原本就不该是帝国宰相应该去琢磨的地方“治安”问题。

    “渊氏缉拿归案还是要紧的。”

    在工地的一处工棚中,马周带人开了个会,“高句丽余孽尽数镇杀,于中国震慑东胡大有裨益,今年修建弛道,人力多在蛮夷,威势威风不可轻减。”

    “是。”

    幕僚及属官纷纷表示赞同,这光景修“渤辽高速”就是个大工程。一举数得的工程,为官一辈子,只要参与一个大项目,就足够了。

    好些当官的,一辈子就跟柴米油盐酱醋茶打交道,那算个屁的当官?纯粹就是个当家的。

    而且参与这个大工程,油水好处都是要靠后去计较的,金光闪闪的履历,才是不可估量的本钱。

    有了这么一个履历,六部随便哪个衙门,天下十道边陲二府,有什么位子都可以随便挑。

    “征发民夫所用旅团,一应贴补命有司严肃督查,侵吞此间贴补者,一律严惩不贷。”

    “相公所言甚是,只是,此间操持,不拘旅团府兵,蛮夷处亦有风险。相公亦当有所提防。”

    作为中央直属官僚,哪怕再年轻,考虑问题都和地方官僚不一样。

    马周听完之后,点点头道:“各部豪帅封赏,鸿胪寺会同礼部吏部,具由内府内侍持圣旨鼓纛,同往各部据点。”

    “今年蛮夷封赏,比照西域还是吐谷浑?”

    “降等。”

    “是。”

    不仅仅是皇帝,朝廷本身也是相当的“傲慢”,当然傲慢也是有傲慢的本钱,契丹十部当年直接被弄死两部,几万契丹奴婢的产生,就是因为一场叛乱。

    至于契丹部最强的大贺部,张公谨李蔻夫妇驻扎大洛泊打的他全家生活不能自理后,已然是拎起屠刀砍向自己的族人。

    卖族求荣或许有点过,但卖族求存还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大贺窟哥也不是白做契丹小人,李皇帝还是发给他一套相当不错的仪仗,而且大贺部如今效仿铁勒斛薛部,基本都完成了改姓。斛薛部如今都是姓薛,还糊弄了一个“灵州薛氏”出来,族长薛不弃也非白痴,并没有缩在老家真去经营什么狗屁“灵州薛氏”,反而跑去京城,给老板看门。

    薛不弃就是个样板,大贺窟哥有样学样,整个大贺部,都是改姓贺。本来也想叫个“河北贺氏”啥的,怕被李客师带着人勒索,于是就自称“辽西贺氏”。自称之前,先请了个绍兴先生写了个自请内附表。然后又上疏,表示自己对于京城的门房岗位,有若干点个人意见和建议。

    随后么,李董就特批大贺窟哥为洛阳建春门保安处处长。

    特批的时候,还给大贺窟哥改了名,从此就叫贺窟贺处长,在洛阳,是个很会花钱很会做人的老哥……

    “东北诸地,忧患最大者,非是各部蛮夷或是朝鲜道各国余孽。乃是入冬之后,酷寒天气。”

    “今年辽阳煤场,应能供给辽西。至于辽东及朝鲜道,还需调拨船只,从石城转运原本辽西所需之煤。”

    “石城煤球厂产量可观,只要民夫集中,工房大通铺有了煤炉,御寒倒也不难。下走所虑之处,乃是民夫集中数月,难保心生义气。还需隔日调动,方能禁绝民夫勾通。”

    马周担心的正是进入寒冬之后的变数,以现在的国立财力人力物力,整个辽河流域,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且不说军心士气,就说最基本的装备,有些东西,放前隋,可能积攒要数年十数年。然而如今,或许就是一个月的产量,搞不好就是十几天的产量。

    尤为明显的,就是箭矢。

    唐军库存的飞凫箭,已经让工部不再自行生产,然而外包出去的箭矢合同,截止到现在,足够唐军发动二十次灭突厥战争。

    这种规模,根本不是以前的马周可以想象的形式,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适应这种“异常”数字和数量级的。

    至于刀剑产量,马周在思考的那一瞬间,唐朝又新增了最少一把横刀……

    “入冬之前,老夫以为可以在此新辟船厂。如此一来,入冬之后,在此聚集民夫,亦能派上用场。”

    “相公,若是修建厂房、配件厂,倒也无妨,若是用之为船工,怕是不妥。这些民夫多是蛮夷诸部所出,几无本事,遑论手艺。若是强行用之造船,怕是事倍功半。”

    马周点点头:“老夫并非是要用来做船工,依旧不过是拿来做脚力役夫。”

    “相公已有计较?”

    “也是为陛下谋。”

    “相公辛苦。”

    几人微微拱手,马周颔首,然后道:“老夫查阅高句丽所录水经,鸭绿水入冬冰封虽有,却非辽水那般严实。若是今年河心仍能通航,当可作文章。”

    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鸭绿水中段,曾经是扶余人的核心大本营,也就是高句丽以“国”的形式,在这里经营数百年的“别都”。

    远在万里之外的老张,称呼它为摇滚之城……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华润号在辽东地区的山货,其中人参的主要“渠道”,就是从鸭绿水溯流向东,直扑高句丽“别都”国内城。

    这个曾经的高句丽都城,恰到好处地安放在了山岭南麓,水陆二路,都是相对发达,所以,哪怕高句丽的主力“尚在”,国内城也情不自禁地发展成了太白山山货集散地。

    颇有点鸭绿水散货中心的意思,只是规模和辽西没法比。

    马周的意思么,诸幕僚和属官都清楚,一个高句丽故都,拿来做农林水产交易市场,很伤自尊哒。

第三十五章 灵醒做事

    嘀——

    急促的哨声响起,手持小旗的指挥员正在指挥着安装机器,这是一台石城钢铁厂仿制的永兴象机。围绕这台永兴象机,要新建一座全新的木料厂。

    工部和朝鲜道总管大帐,提前下了订单,从夏末开始,整个秋天,都要生产冬季要用的载具和驮乘配件。

    离木料厂不远的地方,则是一个铜器厂,主要是生产青铜轴承。铜料来源都是海运过来的伊予铜,铜锭都是规制五十斤。原本还有超规格的一石铜锭,但因为加工不便,全都换成五十斤、二十斤以及十斤的。

    嘎嘎嘎嘎嘎……

    拼装完成没怎么调试就直接运转的水车磨坊正在出面,附近的谷仓内,除了糜子和麦子,还有相当数量的黄豆、黑豆还有稻谷。

    尤其是稻谷,这些从扬州运来的稻谷,是相对耐寒的品种,牛进达奉诏,要在平壤,如今改名乐浪州的地方,进行屯田。

    因为长达十年的边境战争,导致扶余人的核心地区,同样男丁稀少,加上早年东海“奴隶航线”如火如荼,青壮的价钱逐渐提高,使得朝鲜道南部土著,但凡和唐朝一早勾结的,立刻自发地组织了“捕奴队”,进行着人口贸易的黑色当口。

    大量男丁的损失,也让平壤附近的土地几近全部荒芜,牛进达进驻初始,能够从典册上查明的“有主之地”,居然不足四千亩。

    饶是作为沙场宿将,牛秀也不得不承认,这种钝刀子割肉慢慢放血的法子,简直是丧心病狂。

    唐军接手之后,立刻就有人上表,整个乐浪州平壤县的可耕地,就成为了“皇庄”,具体皇帝什么时候拿来封赏还是将来安置亲王府,眼下是没必要考虑。

    只不过“稼穑令”跟随大军进入平壤县之后,除了要操持农事,提高单位亩产之外,也额外地担负起了县令的职责。

    整个平壤县的适龄女子,不得不开始婚配。只是唐军本身就有大量已婚人员,所以和平壤县女子成婚的,往往都是仆从军。

    其中一支仆从军,是骨力干人和蒙兀室韦人组成的骑军。这两个部族,在尉迟恭掌控漠北之前,就已经和河套、河东、河北接触。如今在河套、河东地区为人熟知的骨力干大黑牛,就是李思摩干掉夷男之后,才普遍运输进入中国的品种。

    同大量无知的室韦人不同,蒙兀室韦因为和骨力干人住得近,以及长孙冲当年在塞外的经营,也使得蒙兀室韦人和个别靺鞨人部族,对唐朝更加亲近熟悉。

    这支仆从军远比“党项义从”要更加忠心,实际上,这支骑军,是为数不多被兵部记录在册的,皇帝还御赐了一面旗帜。

    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大推恩令”之下,某些草原部族中,同样由“圣人可汗”主持公道。部族豪帅、酋长死了之后,其财产都是均摊,凡是没有这样干的少酋长少族长,都被群起攻之剁成了肉泥。

    大量的次子、三子、野种、借种,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是坚决拥护“圣人可汗”,随后李皇帝一道圣旨在漠北招兵,踊跃拥护的健儿,多是这种出身的部族男丁。

    毕竟,群起分家,肯定有捏着鼻子认账的少族长,但时间一长,难保自己不会被少族长弄个“被自杀”,有脑子的,自然想要在外面闯荡。而在外漂泊,找对单位跟对老大尤为重要,当今世上,还有哪家公司的福利比得上唐朝?还有哪个老大能比李董更加威猛?

    用马眼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久慕天华“汉化”十几年的漠北诸部青少年,自然没那么蠢。

    而且这一支仆从军的家人,在后方草原,称呼“圣人可汗”也是有所不同,他们每每提及李董,都是称呼“大!圣人可汗”……

    有多大?天知道。

    除了这些,李董在赐予旗帜时,还给了这支仆从军一个承诺,待平定东胡,幽州城内,可得宅院,以置家人。

    说的简单点,就是只要东北太平无事了,给一套幽州的房子。

    房子本身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户口,李董的这个承诺,就是会给他们改头换面。

    尽管现在某些骨力干人的儿子,已经能够上“北大”,但“北大”太偏僻,离中原还是有点远。幽州虽然也不咋的,但好歹可以大声嚷嚷“我到河北省来”。

    至于这支“漠北义从”骑军的领兵将军,恰好和幽州还有点干系,乃是李客师的儿子李大志。

    当然李大志这个“将军”是虚的,实际上真正的品秩是校尉,但在因为部队的特殊性,被人称作“将军”也是完全可以。

    李大志也不是白给这帮蛮子当头的,牛进达进驻平壤之后,他就奏请“清剿盗匪”“缉捕叛逆”,牛秀自然是答应下来,给了“自行其是”的权力。

    半个月不到,“漠北义从”就上缴“贼赃”黄金三百两白银六千五百两牛羊二万有余。

    一看李大志不但“办事得力”还“忠君爱国”,李董还专门从内府叫了个体面的内侍,跑去李大志那里口头表扬了一番。

    没过多久,“漠北义从”又一次上缴“贼赃”,李董大悦,特别批示:胆子还可以再大一点,步子还可以再快一点。

    “领会精神”的李大志,于是就带着人“寻觅熊州,震慑贼逆”。很快,原本牛秀估计要三五年才会搞定的朝鲜道土著“豪族”,居然没过多久,就有熊州、金州二地土豪带着子女牛羊酒水金银,赶赴平壤县“劳军”。

    军民鱼水情,实在是难为可贵啊。

    “这个李三郎,做事倒是灵醒,不负乃父之风啊。”

    马周看着塘报,拂须赞叹,李大志也是聪明人,横竖他麾下都是蛮子,干了什么坏事,跟唐朝又有什么关系?

    中央一句“蛮夷无礼,天性难束”,就能打发那些哭爹喊娘的地头蛇。这些琢磨着唐朝来了也得合作的坐地户,在马周看来,怕不是失了智。

    如果是江南,自是要和南方士族勾搭成奸,就这么一撮朝鲜道土鳖,哪怕算人口,顶天也就三五万,别说唐军犁上一遍,就是李大志带着蛮子们游一次行,能杀的都能杀干净。

    有漏网之鱼都不怕。

    “相公,这李三郎卖力归卖力,也是想琢磨个差事。”

    “噢?他既为义从将军,还想另寻出路?”

    “非是为他自己。”

    “他兄弟都在京城有了位子,难不成是为了那些蛮夷?”

    “回相公,的确还是为了他兄弟,不过,却是李德謇。”

    马周顿时一愣,李靖长子?

第三十六章 卫公人情

    死坐着等大老板放一马,到底还是让胖胖的卫国公有点不信服,如今社团的话事人是个什么性格,李靖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阿耶,我都这个年纪,再去做这个差事,还是大志举荐,这……传扬出去,不还是被人耻笑么?”

    李德謇一脸的苦逼,大概是被亲爹李靖给传染的,原本富态的身材,挂着个拍扁的胡瓜脸,顿时满满的苦相。

    “你啊,懂个甚么。”

    手持御赐拐杖,腿脚不便的李靖起身看着儿子,“三郎同老夫久不往来,这是朝野皆知的。只是,毕竟兄弟,难不成,还真能忘了旧年雍州?”

    “那……大人是要我做什么?”

    “不做也不行啊。如今想要扩充家世……也不消说甚么扩充家世,就说能开枝散叶福泽三代好了。侯令明这豳州无赖,不也服帖认输了么?兵部尚书当着,御前也颇有脸面,族中又有侯七操持物业,老夫也不敢去比个甚么河中金矿,就说这长安洛阳的‘持球’搏戏,硬货一年现吃十几二十万贯总是有的。这还不算其它,侯七是个人才啊。”

    “如今兵部包了大活计出去,听说关中各军府的将校尉帅,都寻了侯氏的铺面,颇能做帐。前些日子,姓钱的瘟牲查河南几个军府将校家里的账,有年过花甲的族长,当场被扒了衣裳,摁在地上打板子……”

    “不能逃税啊。”

    李靖感慨地说了一句,一旁李德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要是跑去河北河东,倒也无妨,可只要钱谷这畜生能伸手查账的地方,那简直了,没做账本事不通朝廷律法新制新规,还是洗洗睡吧,该缴的税,一个铜钱都逃不脱。

    而且钱谷还当真是条恶狗,给手下划了一条线,家资五千贯以上,从重从严。至于以下……没什么油水,爱咋咋,再说了,还有手持千牛刀的御前爪牙盯着。钱谷是知道的,自己主子要脸,你不能“祸害百姓”不是?

    当然具体操作和回报收益上来说,这就是“抓大放小”。盯着本质是不能看的,万一有人掐指一算,说这是皇帝老子见不得有人做大,所以故意搞你,这不是闹么?

    “也是老夫太谨小慎微,连累你们。”

    说着,李靖便道,“如今北地是不行的,尉迟恭主事,岂会给你们谋个前程。南方更不必去想,若说中意,还是武汉甚好,如今新选官吏,多出荆楚。时人常说甚么‘惟楚有才’,也是得见好处,吹捧两句。”

    走海上生意,南方东方都没机会,东海一堆的“王下七武海”,哪够塞皇帝牙缝的?至于南海,冯盎表示李靖你能赚到一个铜板算我输。建功立业更加不用多说,岭南建个屁的功?除非冯氏造反,然后才能用上李药师这把超级锋利的杀猪刀。

    以前想要盘一个百年家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横竖就两样东西:田和人。

    种地养人,养人种地,百几十年就成了一地大户一方土豪。再跟谁谁谁联个姻,朝中有人那就更好了,弄十几二十个读书种子,甭管有事没事,一开口就是“XX布衣”,谦逊有礼又有逼格,反正武侯也说自己“躬耕于南阳”不是?

    想法是好的,可眼下玩这种方法,等于慢性自杀。典型就是博陵崔氏,你人多怎么了?你地多怎么了?你鼓吹的知识分子多怎么了?

    李董表示朕这十几年又不是在划水,朕没有人?朕没有地?朕没有知识分子?朕不但有知识分子,还有先进的姿势分子。

    博陵崔氏为什么会跪?因为李董问他们:你看朕叼不?

    正常人回答都是“叼叼叼,惹不起惹不起”,博陵崔氏因为自家出了个反社会反人类分子,于是回答的是——不看!

    不干你全家干谁全家?

    博陵崔氏真个被干了,除了几场简直不值一哂的小叛乱,还有几十次简直跟笑话一样的行刺,根本就没人站出来说“老板你这样干不对”。

    说好的“五姓七望同气连枝”呢?

    事情出了之后,当年联姻博陵崔氏的几家,跑的比谁都快?就差大吼一声“报告政府,我要检举,我要告发”……

    被吓尿的不仅仅是某些拎不清且跟不上节奏的山东士族,还有当年跟老董事长打天下的老伙计老兄弟,至于跟李董一起玩并购混到点公司分红的,心里虽然也是糊涂,可他们没有太多想法啊,就一个念头:老板你说砍谁就砍谁。

    态度,态度决定一切!

    就这样的态度,哪个老板不开高工资?

    这是常识。

    连一向心大,比刘师立还心大的侯君集,如今都跟山东细犬似的,李靖这么个脑子灵光的,能不悟道悟禅?

    卫公平日里除了准备写本书出版,还琢磨着,是不是风头过去了,老板已经胳膊无比粗大,本钱无比雄厚,不必在意小猫两三只。

    粗俗点说,卫公只想对李董说一句话:你就当我是个屁,放了吧。

    连续几年李董对卫公也就是拿来当军事顾问,这就很说明问题了。于是药师公也不是没有偷偷地晚上关门睡觉,嘿,猜怎么了?羽林军没过来打探。

    终于睡的舒服了哈。

    然后李靖就琢磨着,是不是得弥补一下对家人的伤害。有心去找张公谨的,怕被人误会,毕竟,城北张公美的掌握核心科技,万一被人误会是要偷技术,影响不好。而且琅琊公主殿下脾气暴躁,武力值又不低,素来对老公看得紧……

    当然了,毕竟张叔叔给李药师当过副手,老前辈有难处,自己还能坐视不理?

    于是张叔叔提醒了一下药师公,你这不是还有兄弟么?兄弟用不上,这不是还有侄儿么?你看我的侄儿,你的侄儿,这不是都在一条长江上混么?我侄儿在武汉呼风唤雨很牛逼,你侄儿也不差啊,在扬子县也撒豆成兵啊。

    李靖一琢磨,对啊,老夫侄儿还不少呢。

    然后先迂回找上了扬子县李县令,李县令表示:我跟我爹闹翻了,已经分了家,伯父你是知道的。不过看在伯父的面子上,我找我兄弟打个商量就是。

    于是老李就找上了他三哥李大志,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看伯父家里这个情况,是不是也要表示表示?

    李大志也很爽快,毕竟是自己兄弟帮忙牵线搭桥,怎么可以跟别人一样对待,还讨要好处勒索钱财?于是就说:只要你帮忙跟张江汉联络感情,这事儿包在兄弟身上。

    毕竟,新设的朝鲜道,特么的也有华润号啊。不但有华润号,特么黑齿部的少族长,居然还是华润号的员工,这上哪儿说理去?

    弯弯绕绕,总算是把事情办成了,然后就有李大志跑去马周那边亮个相,给牛进达求个情,然后抱住皇帝老子的大腿,一副感激涕淋的鬼模样。

    朝鲜道新置,位子多的是,但位子多归多,哪个位子有的捞,哪个位子是劳累命,还不是老板一句话的事情?

    现在老板把事情扔给马周为首的“秘书团”,马周又要主持工作,又要牛进达、李大志的支持,自然是行个方便。

    “如今前去辽东、朝鲜,有甚体面差使,全赖马宾王,至彼处,多看多听,有甚么不可琢磨的事体,扔给旁人就是。”

    药师公抖了抖肚腩,觉得能有现在的行情,也算不错了。

第三十七章 忧虑

    “观察,上回严查城西私娼,吏员遇有一事,犹豫未决。如今转递府中,望观察决断。”

    “私娼还能如何?该抓的抓,该罚的罚?怎么还有犹豫未决的?”

    张德本来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结果主抓“卫生医疗”的主事跑来跟他打了个报告。

    “这……观察,这实在是不甚好决断啊。观察还是先过目。”

    言罢,主事把材料递给了张德,老张打开一看,心说这特么打击非法卖淫活动,居然还有什么权贵参与不成?总不能李道宗亲戚下海了吧?让人不敢抓了罚款?

    武汉打击私娼的目的其实也是比较纯粹的,一是保障朝廷教坊的稳定收入,这是礼部的一个进项,像武汉这种大城市,在全国消费市场中,份额绝对不低,老张得给礼部面子;二是因为非农人口大量增加,城市人口集中的同时,生理、精神、心灵的需求,使得“拐卖”妇女现象大大增加,同时还有严重的“逼良为娼”恶性事件,地方治安稳定社会清明,才能为工商业发展保驾护航。

    可以这么说,除非整个社会消费水平普遍提高到不为稻粱谋,那么才会普遍诞生为了来钱快而主动出卖皮肉的现象。

    这是经济发展水平决定的,所以老张本能地觉得,是不是真的有权贵家的女郎下海开捞,导致没人敢得罪。

    也不能怪老张这样想,实在是“世族女郎”真的紧俏,要是正儿八经的落魄家族女郎,那更是追捧着无数。

    有钱的商贾贱人跑去嫖一个,回家吹牛逼也能说“老子什么女人没见过?XX氏的女郎,我试过深浅”……

    翻了翻材料,前面还正常,翻到后来,老张的脸皮抽搐,猛地蹦跶出来一句:“这特么是碰上‘肛之炼精术士’了?”

    砰!

    他妈的……

    报告写的还算详尽,还真不好去抓。特么的是一群“名士”的特殊玩法,出卖皮肉的居然是男人,这怎么抓?抓过去嫖的?说是“故意伤害罪”?还是弄个“非凡公序良俗”的头衔?

    “观察看完了?”

    “嗯。”

    见老张一脸的扭曲,主事也是无奈道:“如观察所见,就是这般了。”

    摊摊手啊,嫖女人好说,嫖男人是什么鬼?关键被嫖的还是读过书的,属于小圈子内的“名士”,“名士”啊,搂搂抱抱亲亲怎么了?热血男儿好凉快,聊天当然不穿衣服了。这叫坦荡!

    所谓君子坦……小人藏……这是有故事的。

    “不可助涨此风。”

    老张负手而立,哪怕是“螺娘”多弄点过来,也不能这样搞。这年头,嫖女的怀孕了就得生,生下来就是丁口,受教育就是优质劳动力。嫖男的有个卵用?gay里gay气的对扩大种群有莫大害处,要严厉打击!

    小霸王学习机想要弄出来,没个几百万产业工人,那能行?这不是闹么。

    都去好男风,都对女人没兴趣,谁去生孩子?

    工科狗陡然发现了一个敌人,然后作为本地的“土霸王”,有着“破家县令灭门令尹”光环加持,老张大笔一挥,勾了个“禁绝男风”的条子,让下面的人严肃执行。

    主事虽然不知道老大有什么想法,但琢磨着老大肯定是有全盘打算,而“好男风”肯定影响到了这种状况,于是趁此机会,给小弟们要了点福利。

    打击出成果,就有奖金。

    “看来,青少年的性启蒙教育,是时候摆上日程了。”

    张德心念如此,陡然神圣无比,心想这个生理图片,还是得从长安洛阳找优质人才。阎立本不是画过仕女图么?请他提笔画个***,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总之,天天看精壮的裸男,难保不会有青少年会傻乎乎地认为,真男人就是干男人。

    “唉……说到底,还是要引入女子。”

    武汉的男女人口比是严重失衡的,抛去新生儿不说,新增移民人口,大多数都是男人。适龄婚配女子数量严重不足,总不能一女二嫁三嫁吧?

    汉阳、江夏二地的土著,自是不愁娶妻生子,但是大多数工业区中的工人,除非本就拖家带口。但凡十三四岁以学徒形式进入武汉体系,五年六年后,就具备了相当丰富的社会阅历经历,可是圈子里外找个合适的女子谈婚论嫁,却又艰难。

    武汉整个地区,已经大量吸收周边州县的女子,可想要解决现实问题,用“杯水车薪”还形容,可能有点过了,但“任务艰巨”是肯定的。

    可以说扬州诞生的“螺娘”,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武汉江南江北工业区大量男工的生理问题。

    “不过老子现在上哪儿弄那么多女子去?扬子江流域进口的女人,都已经是划好份额的。淮扬苏杭现在女工缺口四十万之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把嘴里的肉吐出来。”

    摩挲着下巴,张德动起了朝鲜道的念头,这也没办法,皇帝“巡狩辽东”,主要就是打个治安战。

    而且这年头的治安战,也不用管什么人道主义还是恐怖主义,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人道恐怖主义……

    事实么,唐军的的确确很人道也很恐怖。

    “远水救不了近火也得救了。这特么再这样下去,老子逛个街都能听到有人‘摔跤’,这不是闹么?”

    deep♂dark♂fantasy!

    为了小霸王学习机,说什么也不能让广大工友学“哲♂学”!

    “三郎——”

    提高了音量喊了一声,就听到有人应答,然后张利进来道:“宗长,不是下班了么?怎么还在衙内?”

    “三郎,给我拟个条子,就说……”张德想了想,“问一下在朝鲜道的李大志,还有黑齿部的黑齿秀,看看当地有多少适龄女子。”

    一听老张居然要动这种念头,张三郎于是上前一步,小声道:“宗长,动朝鲜道的女子,怕不是会开罪朝鲜府兵?再者,如今海上买卖,有一半全指着这些,怕是江淮、登莱、苏杭、京洛诸家都不会答应。”

    “先问,问了才知道。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先救急吧。这武汉多出来的十数万精壮汉子,总不能真个让他们玩甚么男风,或是只能去寻‘螺娘’泄火吧?这两年得了隐疾的还少么?”

    事关人口卫生安全,老张也没那么多医生跑去给娼妓做体检。私娼打击再怎么严厉,还是有漏网之鱼,还是有“黑白通吃”的,利润丰厚,打杀怎么可能让它们绝迹?

    就这么一恍惚,老张差点动了“来武汉上班送老婆”的念头。

    “宗长,朝鲜道如今皇帝在侧,哪敢有这般动静。李大志区区一个义从将军,别说跟牛总管比,连王东海都不如。说不定,眼下宗长焦灼处,杜南海都比他们能解决。”

    嘿……

    原本老张没怎么在意,可这话是张利说出来的啊。

    由不得老张不重视。

第三十八章 钱老板故智

    “emmmm……”

    看着一群身材矮小,唇丰肤暗的女子,在船舱中蜷缩在一起,然后露出一幅幅惊恐眼神的时候,老张陷入了沉思。

    然后扭头看向了张利。

    “看我作甚么!”

    冥冥中自有巴意……不是,天意。

    张三郎带着点情绪,起脚就把一颗小石子踢了出去,“啪”的一声,石子竟然击中一只正要扎猛子的水鸭。武汉的水鸭和大多数的野鸭一样,个头不大,但是极为机灵,一般猎手,不用网,射到死都射不中一只。

    “……”

    “……”

    “宗长,我请半天假。”

    “好。”

    卷起衣袖,小跑到了栈桥上,冲一个河道大使喊道:“老花,把那鸭子捡来。”

    “好嘞!”

    花大使是木兰村出来的,跟张利也是老交情,水鸭捞起来之后,还送了一条半死不活的翘嘴白。

    “三郎,水鸭腥臊,拿白鱼一起炖,多放花椒鲁葱,便成美味。”

    “谢了,回头把河上兄弟叫来,一起喝一盅。”

    “那落班后就叨唠了。”

    花大使拱拱手,笑的美滋滋,水鸭做得好,那是真好味,多吃二斤米酒不成问题。

    然后张利一声不响,低着脑袋左手拎着鸭,右手提着鱼,从张德面前默默地走开。

    这也行啊……

    所以人和人的运气是不同的,命数很难讲的嘛。

    有道是“玄不救非,氪不改命”,挣扎是无用的。

    “诶?观察,怎么张主事走了?”

    “噢,他有点事情要去处理。”

    言罢,张德带人到了栈桥上,身旁还有戴着口罩的大夫,正带着人给这些船舱内的女子做体检。

    一旁有个绿袍小官更是躬身道:“禀观察使,这些女子,都是宣慰南海时,交换来的。”

    “听闻南海女郎多衣不蔽体,这些女子身披丝麻,是怎么回事?”

    “南海蛮夷互不统属,时常厮杀,这些女子,是北岸一支土邦的。原本是要被掳掠走,只是战胜的土邦豪帅喜好丝绢红绸,便用这些女子来淘换。”

    杜正伦带了不少东西南下,其中的确有丝绸,但品质不高,大多都是武汉本地货,还有就是广州货。要说差,那也是跟苏丝蜀锦比,实际上还是相当不错的。对蛮夷来说,用蜀锦苏丝怎么可能,这玩意儿洛阳一天的消耗,抵得上这些小部落一年的量。

    最重要的是,眼下的洛阳掏钱的多啊。就算不掏钱,贵族的欠条那也是大有用场的。

    这几年不少淮扬商贾,就是靠着欠条,然后一把火烧了,才能借个马甲洗白上岸。

    落拓贵族的几种用法,其中就包括欠钱不还重金求子……

    “这南海之南,不是人烟稀少,山多林密吗?”

    “正是如此。”那绿袍小官点点头,“不过杜公此行,民船随行极多。早先察觉南海之南那块陆地,不过是个稍大的岛,只是环岛航行,费了不少辰光。如今海图重置,岛东北多有平缓之地,有几处地方,原本也住着土著,只是被灭了族,便显得荒芜。如今重新开辟,田亩估算也有七八万亩,养个三四百户人,肯定不成问题。”

    老张细细地琢磨了一番,便微微皱眉,心想不至于吧,还正要开疆南海之南?这么远的距离,管个鸟啊,老子又没打算把无线电弄出来。

    内内默默地吐槽,不过老张忽然又想起来,南海现在的航线,用特种快船的话,传递消息还真未必就慢。至少从占城南下,半天功夫就能靠岸。往来一天不到,随后在陆地上的消息传递,建一串信号机就是。

    真要是这么干,帝国的传统边疆区,至少还要扩充个六七百万平方公里。

    贪多嚼不烂,这是贞观朝无数精英跟老板提过的一句话。但老板的回复从来就只有一个:朕嘴大胃口大,牙口好关你们屁事,吃你们家米了?

    虽说“赤道岛”是个政治工程,但老张是很愿意去煽风点火从旁推一把的,数学、天文、历法、航海、地理……这是个大工程,眼下的回报可能只有掠夺红利。但时间跨度放大到百年,那回报就有些恐怖了。

    “本府听闻准备开矿?”

    “工部派了人过去的,还有内府局。”

    “那人手有些紧啊。”

    “苦力不缺,缺的还是各色作坊。禀观察,南海不比占城或是骠国,这地界虽说物产也算丰饶,但也着实困苦。每逢雨季,几无收获,想要饱腹是很难的。雨季之外贮藏食物若是得法,倒还可以。只是多数部族,鲜有下海捕鱼的,多在山林中隐匿,盖因仇杀极多,每有靠海聚落,多被攻击劫掠,随后灭族。周而复始,杜公粗算,怕不是一二百年有了。”

    “南海夷人寿数如何?”

    “三十而老,四十而亡。”

    “唔……”

    虽说眼下贞观朝的平均寿命在老张那个眼中也不怎么样,但“三十而老,四十而亡”的话,这说明不但要争夺食物,还处于不断的战争中。

    当然了,战争的规模可能就是村长级械斗,但对活动范围不大的土著来说,这已经有些致命。

    唐朝的到来,对这些部族而言,其实是一种希望。

    安定和平的希望,因为唐朝的到来,会带来制度,不管什么制度,都会带来秩序,直到秩序崩塌,制度也随之而亡。

    “这些女子……价钱如何?”

    “匹绢而已。”

    小官微微一笑,“眼下岛西北有个大族,约莫有战兵千余,杜公宣慰南海,岂能做事‘恃强凌弱’?如今正要好好劝说一番。”

    “劝说?”

    老张一愣,这不能啊,那地方有没有“南霸天”冯氏这样的地方巨头,怎么会劝说?

    “观察容禀,这些女子,也是几经劝说,才拿匹绢交易而至。”

    懂了,懂了懂了。这是杜秀才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啊,弓弩为理,干戈为情,真特么有情怀。

    见老张一听就动,绿袍小官便好说话了,直接道:“杜公吩咐过,抓大放小,乃是钱老板故智,何乐而不为?”

    “……”

    嗯,你们高兴就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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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