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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四章 文化人

    皇帝的确就像大多数人猜测的那样,窝在辽东过冬没有回朝,但又让人大为惊诧的是,对中枢的控制,似乎皇帝在外更胜在内。

    哪怕隔着千里万里,至岭南广州,冯氏、冼氏闹出来的动静,皇帝也不过时一纸手书,就让冯盎儿子冯智戴在正月里连忙赶到洛阳去拜个年。不但给皇后带了五十壶珍珠,还给魏王李泰弄了好些奇珍异宝。

    但凡留在京城的朝廷重臣,冯智戴一个都没有落下,堪称面面俱到。

    “陛下到底是写了甚么,让冯智戴如此这般?”

    “此事怕只有皇后或是魏王才知晓。”

    冯氏的奇怪行径,让不少人都去打听,是不是皇帝要敲打冯氏了?到时候是不是广州要换个人来坐坐?

    换前隋,像冯氏、冼氏这种坐地户,那肯定是大力拉拢,荣宠有加,只要你不闹事不造反,你做你的山大王好了。

    武德朝也是因循旧例,贞观朝一开始是也差不多的,只是忘了什么时候,逐渐整个朝野的画风,都有点歪,莫名其妙的,皇帝就超神了。

    于是老冯盎这十几年,就差说老夫拼了老命也要北上给皇帝捏捏脚捶捶腿……

    好事的在打听,有心机的也在打听,魏王李泰除了惊惧之余,也是感慨自己的爸爸不愧是爸爸,一张纸一句话,就让冯氏、冼氏吐恁多血。

    别说魏王府那摆放着的南海珊瑚,就说新到的二百童男童女,那就是相当可观的资源。

    冯智戴嘴上说“区区‘海角奴’”,可李泰能这样想吗?以前能这样想,可现在人力多紧缺,闲散王爷不知道,他这个“前程远大”的还不知道?

    自己老妈都给阴阳人死太监请了教书先生,何况这些童男童女?这可是相当不错的底子,调教二十年,用起来何等趁手。

    而且也不怕冯盎掺沙子,屁大点的孩子,能知道个鸟。

    “殿下,冯氏豪奢,不可太过亲近。陛下巡狩辽东,亦能明见万里,冯氏招摇京城之事,必为陛下所知。”

    作为弘文阁的学士之一,颜籀对事不对人,虽说他只是弘文阁学士中凑数的,实权衙门半点不管,但他到底是秘书监出身,武德朝起草文书尽数出自他手,如今虽然被岑文本顶了班,可也没什么怨言。

    毕竟,弘文阁成立之后,不管是三省还是五省,都是摆设。

    再大的怨气,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种情况下,也会烟消云散。

    “本王如何不知?”

    李泰叹了口气,“本王怎会不知?”

    愁苦的魏王殿下起身负手,踱步了一会儿,这才又叹一口气,“可知道又怎样?房二那厮叫嚣要去洛阳宫问皇后讨要欠债,本王又能如何?!”

    要是别人,偷偷地弄死就算了。偏偏房二本身还颇有勇力,不但有勇力,他背景也不小啊。弄死房玄龄的儿子,哪怕这儿子是头猪,这是能随便弄死的吗?

    房遗爱过年之前,就去了一趟洛阳拜访李泰,开口就是“魏王,这贞观十八年可就快过去了,魏王你看是不是把利息先结一点?”,神情相当的欠扁,语气相当的猥琐。

    李泰好说歹说“宽限则个”,房遗爱这才又回了江西。

    然后正月又去了河南,到魏王府直接就拍门:魏王在家吗?魏王在家吗?魏王在家吗……

    李泰咬着牙,好不容把过年省出来的年金,作利息还给了房俊。就这,房俊还撇嘴不屑道:“魏王,我房二也不是开善堂的啊。这年头,尚书左仆射家也没有余粮啊,下个月可得还头款了啊。”

    在房遗爱回江西的路上,魏王琢磨着是不是把《八骏图》给卖了,实在不行抵押也行。他实在是后悔了,你说这图什么呢?还“留守京城”,留个家徒四壁啊!

    西北麻农这等朝廷大事,居然让他自己垫钱,听上去好像“一心为公”,可他妈的他姓李啊,他是亲王啊,他是皇帝儿子啊。

    外人眼里就是你特么应该你特么活该,没人真心觉得卧槽魏王贼地道,没在“风流薮泽”之地编排他已经是万幸。

    缺钱,非常的缺钱,相当相当的缺钱。

    李泰这辈子都没这么苦逼过,他这时候真的很后悔,你说当年怎么就不“折节下交”一下梁丰县男张德呢?招揽的时候为什么要装逼呢?为什么要摆谱呢?

    有了张操之,生活不得很轻松啊。

    就在李泰千辛万苦的时候,南海五金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他本来是没什么心思的,毕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就剩下“有心无力”。

    可皇帝老子居然给冯盎派了个急件,上面就一句话“旧年‘胡越一家’,诸胡尽为朕之犬马,不知今时百越,当何如?”。

    就这么一句话,连老冯盎都不要动弹,他儿子冯智戴一看“哎哟我去”,然后收拾了细软,夹带了金银,赶紧拿了一张旧船票,一路向北。

    冯智戴就一个意思:陛下,我特么不但可以做犬马,做马犬都没问题啊陛下!

    人生际遇就是这样的奇怪,当冯智戴抵达京城之后开始散财,魏王李泰的“经济危机”终于得到了缓解。

    以前的李泰,别人送金银财宝,他能要?那必须不能,文化人能收钱吗?你要是送个王羲之的草纸,那肯定笑纳,为什么?因为是文化人啊。

    只是文化人李泰万万没想到要债的偏偏是个没文化的,李泰不是没跟房遗爱商量,说是拿文学文艺作品作抵押,但房遗爱说了:魏王你要是这样,那我可就去洛阳宫找皇后要钱了啊,子债母偿,这可是道理。

    你他妈家里有“子债母偿”的道理?

    然而魏王殿下很清楚,跟这种智障辩论是没有意义的,只有用钱才能让他闭嘴。

    无奈之下,一咬牙,魏王就收了冯智戴的礼物,不但收了礼物,还准备当场变现,换成开元通宝好还债。

    冯智戴一开始还以为李泰这是“高风亮节”“德操无双”来着,后来瞧出来了:你特么堂堂亲王,都穷的变卖老子送的礼了?

    于是冯智戴就怒了,跑李泰家里说:魏王殿下,你变卖我的礼物,是侮辱我,我要批评你,你既然缺钱,难道不知道找我要吗?来,这是五千贯华润飞票,洛阳随便哪个柜面都可以现兑。

    李泰义正言辞地接过华润飞票,然后正色道:算本王跟你借的。

    这钱本来不该收的,可不收能行吗?

    别人他不知道,房遗爱这畜生跑去皇后那里要钱,这种事情他不是干不出来,而且也不怕,横竖他爹都跑江西“养老”去了,还有啥好怕的?

    从房遗爱的话来讲:老子已经一无所有……

    所以,饶是知道颜籀的劝说很对很正确,可李泰含着泪也要收钱,文化人的形象崩坏不崩坏,这光景已经一点都不重要了。

    比起文艺范的崩塌,还是不要让自己老母发飙的好。

    颜籀本身就是尽一份责任,至于主持弘文阁工作的魏王李泰听不听,是他自己的事情,颜籀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相当的坦荡。

    只是有天下班,心血来潮跑了一趟城南,颜籀顿时感觉自己像是吃了一斤苍蝇,还是绿头的那种。

    因为颜籀瞧见尚书左仆射家的二公子,居然跟冯智戴各自搂着两个小娘,在楼对过雅间喝花酒……

第八十五章 登门

    年轻人逛一逛“风流薮泽”之地,这实在是稀松平常,再说了,就不允许别人有点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爱好了?所以颜籀个人觉得,这没什么好评价的,他一把年纪,不也来喝个小酒,吃点茴香豆么。

    但有个年轻人是要债的,另外一个虽然不年轻,却也算是半个“债主”。这俩人彭一块儿,怎么地也不像是偶遇啊。

    不过颜籀也不想惹是生非,魏王李泰就是个草包,还不如扶不上墙的烂泥太子呢。

    “入娘的……”

    低声骂了一句,颜籀眼不见心不烦,道,“给老夫腾挪个临街小间。”

    “颜君少待,这便安排。”

    陪着喝酒的胡姬娉婷玉立,是个形象端庄的少女,和当街卖酒的寻常妖艳胡姬,有着迥异的风格。

    作为给太皇写了几十年文章的老人家,颜籀还是很有自我品位的。

    换了个一楼的小间,温了一些老酒,颜籀一边喝一边琢磨:莫非是房二郎故意设计魏王?可冯智戴不过是刚到京城,怎地就勾搭上了?

    房玄龄已然是“过气”宰辅,尚书左仆射听着牛逼,没权不还是个屁?说话没有老板管用不还是个屁?于是一脚被人踢走,滚去江南西道做“总督”去了。

    这几年明里暗里主动被动滚出去的天王、候补天王还少了?连李靖这个胖子,现在也开始学会关门睡觉了,可见眼下行情,那是大不一样。

    作为老牌官僚,颜籀同样对于财货同样热衷,只是世人最为称道的,一是他的学问,二是他对“古玩”的爱好。但本质上来说,颜籀是一个热衷于把权力变现的传统官僚。

    只是这几年日子不好过,当年定《五经》撰《五礼》注《汉书》的功劳,也卖不出几个钱。名声上来说,他一个年过花甲的老鸟,实在是比不上武汉那个当代人瑞曹老汉。

    曹宪一个人是不成事的,但曹宪背后,哪止一个人?淮扬、苏杭、京洛、武汉、荆襄……举凡大城市,都有人鼓吹曹夫子。

    早几年颜籀不是没有去跟那般狂吹的人对喷,可辩论也得有来有往不是?鼓吹之人横竖都不和你辩,只说一句话:且看来日。

    然后事实证明,来日是对的,日久见人心,曹夫子的功业,不是靠辩论的胜败来定夺。可哪怕洛水河畔的扛包工,如今的工头,兴许就是哪个操持江南鸟语的汉子,可他们照样能呱唧两声洛下音。

    这,就是曹夫子的厉害之处。

    倘使只是底层吹捧,倒也无用,可偏偏有钱无势的,需要曹夫子来“逆天改命”,虽说贞观朝是没指望加上唯一指定官方QQ了,但子孙后代的机会倒是大了不少。

    颜籀再如何,也只能望洋兴叹。

    同样的玩法,根本不适用他人,曹老汉已经不是满身大汉的问题,而是背后站着好几百万人。

    反正曹宪也是看得开的态度,《音训初本》也好,《音训正本》也罢,朝廷用可以,不用也可以。反正曹宪也不拦着,也拦不住。

    但最终还是用了,这才配合成本大大降低的纸张笔墨,进入了大量民办学堂。

    颜籀羡慕,可羡慕不来,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够跟“魔都帮”比财力?

    如今在弘文阁混个学士,俸禄还是很高的,而且弘文阁每个月俸禄之外,还会给银元贴补。这些银元是内府局委托武汉方面所铸,并非是开元通宝一般的货币,乃是“赏赐”之用。

    不过这也就是“眼睛一闭就是天黑”的鸵鸟心态,实际上弘文阁诸学士还有那些个文书郎官之类,出来嫖个娼,还不是掏银元最霸气最威风?

    摸出一枚银元,摩挲了许久,那枚银元在指尖翻转,颜籀依然回味着冯智戴和房遗爱的见面,心中犹疑权衡,是不是要掺合进去。

    如果要掺合,他这么一个花甲老鸟,能混到什么好处。

    “江南西道……”

    颜籀微微闭上眼睛,不断地思考着,如今房玄龄在江南西道,可并非是真的在掌权,颇有一点“随波逐流”的意思。

    而整个江西,真正令人瞩目的,唯武汉而已。

    片刻,颜籀睁开眼睛,神色飞扬,起身道:“温一碗酒,老夫去去就来。”

    “是。”

    端庄胡姬一愣,却也没有多嘴,只是唯唯,然后一刻也不停地支了一壶老酒,开始温烫起来。

    “老夫赏你的。”

    叮。

    一枚银元在半空中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轨迹好似一条弧线,当啷一声,便落在胡姬的身侧。

    “谢……”

    胡姬并没有直接去捡,而是先行大礼谢过,只是头还没有低下去,颜籀已经负手而立,迈步前往二楼。

    待听到颜籀的脚步声远了,这胡姬才兴奋无比地捡起银元,吹了一下,银元顿时发出好听的金属震鸣声。

    嗡……

    “真好。”

    胡姬甜甜一笑,连忙将银元用一块小小的手帕包裹好,然后塞到了胸前浅浅的沟壑中。

    此时,房遗爱正张嘴躺在一个美人怀中,另外一个妙龄女郎,则是含笑微嗔地拿起酒壶,缓缓地将猩红酒液,倒入他的口中。

    “好酒!哈哈哈哈……”

    房遗爱形象粗放不假,可出手豪阔,秦楼楚馆人尽皆知的事情。能够跟房二公子比一比的,还真不多见。

    “二郎好酒量,再喝,可就要醉了。”

    冯智戴一脸关切地说话,他是岭南人,天然在帝国官场中处于鄙视链靠后位置。面对京官勋贵,总是要小心翼翼一些,更何况,眼前这个浪荡公子,还是尚书左仆射家的公子,那就更加小心谨慎。

    “冯公这就不懂了,出来玩耍,喝酒不喝醉,还有甚么意思?人逢喜事,更要喝个痛快!”

    冯智戴正待继续劝说,却听门外略微吵嚷,便抬头道:“去看看,是什么人绕了二公子雅兴。”

    不多时,亲随回来道:“有个自称颜籀的老者,说是弘文阁……”

    “快快请来!”

    一个激灵,冯智戴连忙起身,只是房遗爱却岿然不动,反而还嚷嚷道:“颜师古那老货当真喜欢拿捏架子,冯公莫要理会那老货就是。少待闹的无趣,他自走了,何必去见他。”

    房二公子敢这么放肆,冯智戴又哪里敢,正要过去,却见房门已经被推了三四扇,有个儒雅老者,面带微笑迈步进来,神色还不屑地瞄了一眼那些欲阻拦而不敢的护卫。

    到了厅内,颜籀打量着摊在美人怀中的房遗爱,又看了看诚惶诚恐的冯智戴,忽地哈哈大笑,手指指着二人:“两位二公子好算计,你们能骗过旁人,却瞒不过老夫!设计魏王殿下事发了!该当何罪!”

第八十六章 排队

    “唔!唔唔唔唔——”

    天鹅绒衬垫的软塌上,颜师古被剥成了光猪,身上更是用软筋绳索捆绑,饶是他尽力挣扎,可年过六十,能有什么气力?

    而旁边,拎着一只鸡腿正在啃的房遗爱呵呵冷笑:“来!排队上!姑娘们,给这老先生伺候舒服了,这些钱随便抓!能抓多少是多少——”

    噗!

    嘴里含着的鸡腿骨头往外一吐,房遗爱大摇大摆地敞着怀向外走去,临到门口,还嘿嘿一笑,学着妓院里的龟公,点头哈腰地关门,一边关门还一边高喊:“大爷玩得高兴,玩得尽兴啊——”

    嘭!

    房门被彻底关上,门缝中,远远地还能看到颜师古眼角滑落的泪水。

    “喂,二公子,这样做不太好吧?颜公可是国朝县男,弘文阁学士,得罪不起啊,要是出了事情,这……这你我二人吃罪……”

    “嗳!冯公,我房俊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牵扯旁人。这老东西,还敢来威胁我?我家大人不做尚书左仆射又怎地?老子怕谁来过?”

    “……”

    冯智戴心说你不怕那必须的,你爸爸是房玄龄,可我特么能不怕?当年来长安来朝贡天子,我特么还给皇帝吟诗呢,吟诗的时候,还是突厥可汗伴舞呢!

    “二公子,这颜公的威胁,不能小视啊。”

    “嗳,本来就不是甚么大事,他不是说咱们联手设计李泰那胖子么?好了,现在老子请他狂嫖,怎地也算同伙了吧?大家都是同党,大哥不笑二哥,冯公……放宽心啦。”

    说着,房遗爱拍了拍冯智戴的胸膛,有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贼兮兮地说道:“冯公,莫要小看这物事,这可是吴王府的好货色,专门配骡子用的药,可带劲了。一般的公马还真不愿操驴,操驴的畜生要来事,还得靠这东西。”

    “……”

    冯智戴本来三观就是属于非常不正的,作为“越人”,心理上精神上很仰慕中央,可一看中央大佬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就是这么个下三滥玩意,他突然觉得自己在广州受的教育还算不错。

    早先还自卑自个的母族不是汉人,这光景,他灵魂都升华了。

    我特么纯洁无暇!

    “唔!唔唔唔唔唔……唔!!!!!”

    房间内,传来六旬老汉的激烈声音,然而因为嘴里被塞了丝绸,半句话都听不到。屋里的女郎有些还真不认识六旬老汉颜师古,但对房二公子,那岂敢不认识?房二公子说姑娘们排队上,把这老汉榨干,她们还敢不听?

    虽说心里奇怪,怎么今天房二公子不身体力行玩姑娘,但万一是人家贵公子的爱好是听墙根呢?哪怕是六旬老汉的墙根,也无妨嘛。

    洛阳老姐的驾驶技术是相当不错的,都不需要人吩咐说“坐上来自己动”,她自己就迅速手握换挡杆,十分熟练地挂了档。

    “唔唔唔——”

    颜籀不是不知道房遗爱是个混账,但他万万没想到能混账到这种程度。要不是生理上感受还是很不错的,要不然一定身心崩溃。

    但生理上的愉悦,也就是一两个姑娘后就不行了,到后来直接麻木,乃至身体出现了哆嗦,眼神都有点不好了。

    六旬老汉并没有老眼昏花,和单位里的老头儿们不一样,他连老花镜都没用,眼神是相当好的。

    可现在,当第五个姑娘上来之后,六旬老汉颜师古感觉房间里的灯好像变了颜色。

    这灯光,是换了绿色的灯罩了?

    “唔唔!唔唔唔唔——”

    惨叫哀嚎声继续响起,房间外,房遗爱依然美滋滋地喝酒吃肉,脚边一只装满了银元的箱子,被他一脚踹翻,然后嚷嚷道:“老子拿钱买姑娘们一个快活,再拿剩下的买颜师古全家闭嘴,冯公,你以为如何?”

    “高!实在是高!二公子,喝!干了!不醉不休!”

    冯智戴也悟了,妈的横竖自己就是陪跑的,怕个毛?反正天塌了还有个子高的,房遗爱在前面顶着,怎么地也得先弄了房遗爱全家才轮得到他这么个“越人”啊。

    于是一向克制的冯智戴,这时候是彻底放开了身心,喝吧,喝死拉倒!

    折腾了一宿,老中青三代尽数留宿妓院。喝得烂醉的房遗爱反而起得最早,奴婢伺候他洗漱更衣的时候,他随后问道:“昨夜如何了?”

    “昨夜小楼又东风,一树梨花压海棠。”

    “啥?”

    “二公子昨夜唱的诗啊?”

    奴婢一脸的仰慕,脸蛋更是红润,想来昨晚上是跟房遗爱玩了爽,美滋滋地说道,“二公子一边唱诗,一边朝楼下撒银子,都是银元呢。”

    房遗爱一拍脑袋,顿时想起来,自己昨天还带着一箱子的银元。虽然是特制的半两银元,但也是武汉铸造,绝非凡俗。半两的银元,比民间一两银还要受欢迎。

    这光景他也想起来了,当时喝高了,近乎全裸地搂着全裸的女郎在楼道里装逼,一边唱歌一边撒银币。

    楼底下的人一开始还骂娘,后来发现砸脑袋上的是银币,顿时兴奋起来。

    伴随着一阵阵“多谢二公子撒币”的欢呼声,一箱子的银币,貌似也没撒多久。

    “老子他娘的居然把买来的诗就这么给糊弄完了?”

    为了流连欢场,他可是从张德那里买了不少“诗余”和诗。眼下可不是当年的价钱了,就说当年,那也是一个字一贯。

    “入娘的……”

    啪!

    房遗爱给自己抽了个耳光,忽地又问道:“隔壁那老货呢?”

    “老先生已经睡了,昨夜二公子亲自给他松了绑,说让他走,可他爬都爬不起来,这才留宿此间。”

    “哈哈哈哈哈……”

    放肆大笑的房遗爱顿时精神抖擞,连“撒币”的糗事都忘了干净,直接踹门入内,却见里面颜师古还在呼噜大睡,披头散发眼眶发黑,好不憔悴!

    “姑娘们!接着排队上——”

    “排队?!不要!不要!不要!饶命,饶……房二!房俊——”

    颜籀手指哆嗦地指着房遗爱,然后呜呼一声,“你放过老夫吧……”

第八十七章 栽得不冤

    “师古公,滋味如何啊?”

    顶着个猥琐脑袋的“高大壮”房二郎瞄了一眼颜籀,一张嘴,就是一颗糖渍无花果被衣衫暴露的小娘塞到嘴里。

    这光景,房俊一条腿翘在另外一条腿上,浑身就一条白绒大毯子,整个人躺在精钢骨架软垫镶嵌的躺椅中,若非房间里烧了暖炉,又隔了好几个门间,让屋内半点热气都不泄露出去,否则光看这模样,就觉得冷。

    “二郎这架势,好英武、好霸气……”

    伺候房俊的几个小娘不时地说着骚话撩拨他,虽说秦楼楚馆之中,不时地流传着想当年长安平康坊张大郎如何如何,可当年张大郎哪里及得上眼门前的今年房二郎不是?

    举凡京城中数得着的有名娼妓,哪家出身差了?犯官之后那也得是有些名堂的不是?只要不是寻死觅活的,但凡准备在贱籍行业中开捞的婊子,情商智商都是双在线,只是大唐帝国没有给她们下岗再就业的机会罢了。

    一入侯门深似海,可再深,还能比倡优妓家更深?

    有扬州来的姐儿,早先玩甚么“卖艺不卖身”的手段,京中一票银枪小霸王表示:老子霸王硬上弓然后不给钱,这就不算卖了吧?

    问这样的道理是哪家的道理?

    京中小霸王们纷纷叫嚷:当年长安程三郎的道理!程立雪门听过没?程门立雪怕了没?

    这两个典故,一个骚浪贱,一个猛如狗,京中小霸王们的情商锻炼,就是从这两个典故开始,至于外人懂不懂?没看见还有程三郎的同期前辈房二郎么?

    房俊很喜欢很享受这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感觉,太特么爽了。在妓院中,房二郎感觉自己就是嫖妓之王,是无敌的存在。

    伴随着一帮小娘的吹捧阿谀,房俊哈哈大笑,随手掏了一把银币继续“撒币”,并且抖着脚尖的棉拖鞋朗声道:“某把这架势,称之为‘二郎腿’,诸位小姐以为如何?”

    “‘二郎腿’?!嘻嘻,当真贴切别致,旁人便用这架势,定是想起二郎。”

    “奴家想要坐在‘二郎腿’上,不知道二郎答应不答应?”

    房二郎一听,顿时解开白绒毯子,淫笑道:“甚么答应不答应,小姐既想坐上来,某还有甚么好说的?且看某的变化,包小姐满意。”

    言罢,也不管房间里还躺着个六旬老汉,手指指着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坨肉,口中念道:“看某使个戏法!”

    “大!大!大!大!大……”

    伴随着房二郎的“咒令”,颜籀顿时泛起了死鱼眼,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栽了,而且栽的这么彻底。

    这他娘的房玄龄儿子就是个傻逼啊!

    “哈哈哈哈……二郎这戏法好,便是厉害到了极点,比那大圣爷还要厉害。听南里说传奇的措大讲个降妖除魔的故事,到不见金箍棒有甚了得的,果然铁做的棒儿,在姐妹们这里,比不上肉做的……”

    “二郎有了金箍棒,是要降妖么?”

    小姐们顿时来了精神,或是调笑或是勾引,全然不在意六旬老汉还躺在那里挺尸,整个房间洋溢着让颜籀连连讨饶的气氛。

    “……”

    颜籀恨不得时光倒流,冲到自己破门而入装逼的那一刻,然后给自己反复十八个耳光,打的半身不遂不能言语。

    千算万算,一世英名漏算在房二手里,这他娘的!

    给太皇写了几十年文章,颜氏家风在万年县不说首屈一指,那也是数得着的。可这光景,用随便哪只眼去想都知道,他颜某人,算是彻底别想靠“学识”重新掌权起复重用了。

    颜籀正暗自伤感,却听房俊大吼一声:“妖精!哪里走!吃俺老孙……老房一棒!”

    “……”

    有那么一刹那,颜籀真的很想让房玄龄就在旁边听听,你他妈是怎么教出这么个极品货色来的?还“吃俺老房一棒”?谁是老房?

    “二郎爷爷饶命,奴家甘愿受罚,只求留得性命……”

    “你这妖精,俺听闻你素有变化,不知祸害了多少英雄好汉,岂能扰你!”

    “爷爷容禀,奴家在京中只是精擅口技,不曾害人性命啊。”

    “噢?你这般说,让俺如何信?可有道理?”

    “有的有的,爷爷把棒儿收敛,看奴家施展口技,便知道奴家口技,决计伤不得性命……”

    “快些施展!”

    那边狗男女正要来事,颜籀实在是受不了了,原本挺尸假寐,也是权当休息一下,缓一缓精神。可这时候,哪能再继续装下去,立刻“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拍暖榻被面,坐起来吼道:“住手……住口!”

    “师古公,我看你这当世贤才,也没甚厉害的么?怎地?这是把持不住了?”

    说罢,房俊又反转坐回了躺椅,手一招,便有个小姐过来伏在他下身,白绒毯子重新一裹,连人带着下半身,都遮掩了进去。

    只是颜籀脸皮抽搐,眼见着白绒毯子下面有美人正施展“口舌之争”,他却是半点话也说不出了。

    “师古公?怎么又不言语了?”

    房俊一看,顿时恼了,作势要掀开白绒毯子,颜籀顿时叫道:“房俊!你待如何!”

    “哎呀,会说话么。师古公,某又不是有甚怪癖,偏喜欢有个六旬老汉在一旁看着才能行事。嘶……呵!”

    忽地,房遗爱表情相当的复杂,眼珠子圆瞪之后,又缓过劲来,继续道,“师古公,你既寻得某和冯老二,想必也不是为了看我二人设计胖子。有甚念想,划个道出来,看某能不能应承一二。”

    “你!”

    这一刻,颜籀是真的服气自己是栽了,而且栽得不冤。

    房遗爱这三两句,哪里是蠢蛋该有的?

    此时,颜籀回想旧时长安少年,房二郎何尝不是“忠义社”中城东人家?

    “房二郎,老夫只问你,江西诸州,你能说上话?”

    “呃!呃!呃!哈……”

    伴随着一阵哆嗦,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房遗爱挥挥手,一群女郎顿时自动退了下去,从白绒毯子下面,自然也钻出个美人脑袋来。

    只见那美人“咕噜”一声吞咽,一边擦拭嘴角,一边缓缓倒退,却是半点黏人的姿态都没有。

    “江西?我大人江西总督,我社长江汉观察,你说我能不能说上话?”

    瘫软在躺椅中的房遗爱,此刻的狂狷嚣张,丝毫没有掩饰起来,整个人的气质都迥异平常。

    “社长?哪个……嗯?!”

    此时,种种事情和回忆编织起来,颜籀这才陡然反应过来,手指又一次哆嗦地指着房遗爱,“你……你们竟然早有勾连?”

    “啧。”

    房二郎再一次翘起了“二郎腿”。

第八十八章 一事不烦二主

    很多时候难以直接开口的事情,往往喝个酒嫖个娼就能说出来并且谈妥,跟地域时空无关,跟人员阶层也无关,实在是相当的有趣。

    颜籀这么个正派学问家,跟房遗爱这么个浪荡子能“相谈甚欢”,无非就是这样的场合,脸皮尊严什么的,全他妈见鬼去吧。

    最无耻最没有底线的丑态尽数显露,那又如何?宿醉睡上一觉,换上一身丝袍,不还是衣冠楚楚儒雅风流?

    “师古公,你若想被‘贬’江西,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我家大人如今虽不掌权,尚书省中,还是能说得上话的。至于江西,各州刺史,寻摸一个就是了。”

    尽管房遗爱说的随性,听上去就不靠谱,但颜籀也清楚,房二郎还真就有这样的能量。尤其是自己老子是江西总督,“忠义社”社长会首还是江汉观察使的时候。

    只是被“贬”也要有个名堂,赚个“刚直不阿”的名声最好,若非皇帝不喜欢当庭打官僚屁股,被打一顿那就更好了,到时候弟子门生随便吹捧两句,“国之干城”是少不了的。

    奈何当今皇帝压根不玩这套,要么死要么滚,压根就不跟你玩啪啪啪的游戏。

    到底给太皇写了几十年文章,笔杆子不说天下第一,时人要说硬扎,还是会想起他颜师古来。欧阳询的字好,他颜师古的字就差了?

    颜氏诸子都极善文字学,可以说是相当的讲究。李唐未得天下时,雍州地面上,算是有名有姓的“权威”,不管是老董事长还是西秦霸王,都要招揽的人物。

    只是各个行当总归是有龙头有老二,怎么算他颜氏三兄弟合起来,也就是排个第二。

    公认的天下第一,眼下就是扬子江曹老汉。

    曹宪从来不争天下第一,可备不住全国各地都在吹,那就没办法了。

    他曹老汉就是天下第一。

    而且这几年折腾,实至名归。

    颜师古是喜欢做官的,好做官,好财货,也好名声。可以说是很讲究的一个传统官僚,只是他也知道,有这些喜好,也得有跟自己野心匹配的实力。

    所以他混秘书监一向混的不错,后来交班,李董说让他退居二线,他也全身而退,还混了个弘文阁学士,这就相当不错了,比同期老哥都要混的好。

    只是子曾经曰过:人的梦想是不会消亡的,不然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于是颜师古觉得自己又不是七老八十,人曹老汉在武汉都能折腾,凭什么老夫门生故吏比他多,偏偏在京城吃稀的?

    “总督府佐官幕僚,可有缺位?”

    隔着一张竹制茶几,摆满了瓜果蜜饯,二人各自躺在躺椅上,好不惬意。旁边还有奴婢正在揉捏按摩,体内的压力,顿时都得到了释放。

    “师古公居然想进幕府?”

    “如何?”

    “倒是有个好当口,就看师古公敢不敢接手了。而且,未必是个好差事。”

    忽地,房遗爱取下眼睛上的墨镜,抬头看着天窗,笑嘻嘻道,“江州要建船业学堂的事情,有的人听说,有的人没听说。不过,师古公要是愿意,倒是可以来江西督察‘教育’。这……可不是什么大宗师。”

    “嗯?‘教育’?各州博士……”

    “博个屁的士,江西各州博士多是混吃等死之辈,若非还算听话,早就尽数轰走。旁的我也不懂,不过各州县操持教化育人之事,想来也不会用这等人。若是督察‘教育’,有类江州之流兴建学堂,还则罢了,倘若不合人心意,这督察之人,怕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

    此刻,饶是房遗爱说的不太明白,颜师古也听出了味道来。他隐隐觉得,这事情大概跟房玄龄无关,反而和张德有关。名面上看江州和武汉还隔着一段,可扬子江上的事情,就是一条船的事情。

    “如二郎所言,怕不是总督府新增有司?”

    “这是自然,旧年杜总统辟总统府,自然也是新增有司,用以简便。这是朝廷旧例,总不能我家大人,就偏要矮了一头吧?”

    房谋杜断么。

    听得房玄龄的话,颜师古微微点头,他这下便是了然,总督府新增衙门,怕不是在三省六部也会走个过场,至于是不是吃朝廷俸禄,还是地方供养,那就不是他操心的事情。

    横竖这是个利益极大的衙门,江西督建“教育”,且不说人员如何,只说物业,一所大一点的学堂,那是随随便便就能建起来的吗?也不消说采买如何,只说金银过手,都能沾点财气,何况类似江州成例,那绝非是财气的事情,专科技校远比埋首《五经》成本高得多。

    只是颜师古脑子也很清醒,这个差事既然不是房玄龄要的,那就是张德。对这个人的印象,颜师古只停留在“散财童子”的记忆中,刘世龙点评时人,当时说“叔侄同尚公主”的笑话,至今还回味无穷。

    可惜的是张公谨的确尚了琅琊公主,奈何张德没有尚了安平公主,倒是没闹出大笑话来。

    然而颜师古是不敢小觑张德的,见微知著的基本能力,他这么个六旬老汉,还是有的。照督察“教育”的要求来看,想来是要比照武汉,达不到标准,想要糊弄过关,难度不小。

    跟房玄龄可以玩弄手段,跟张德玩弄手段会有什么下场,颜师古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在发现房遗爱居然跟张德都勾搭起来的时候,颜师古就不断地回想当世后起之秀中,似乎都跟张德千丝万缕。

    西军程处弼,东海王万岁,扬州李奉诫,京洛屈突诠,登莱杜构,长安李震……

    这些还只是有名有姓的,哪怕是魏王府中,王珪儿子仿佛也是对“哥哥”推崇有家,更不要说邹国公家里的儿子,三子张大安,已然是做了江阴县令。

    都不用十年后再看,只是当下,弄废一个雍州颜氏,也就是难易度问题,而不是能不能。

    颜师古甚至还有点庆幸,幸亏张德没有和地方豪族世家联姻,否则岂不是更加了得。

    片刻,颜师古摇摇头:“罢了,老夫还是不要去趟这浑水。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老夫于武汉新学不甚了解,还是算了。寻个州县隐匿,也就可以了。”

    “好说!”

    房遗爱一拍大腿,很是满意地露出一个笑脸,“师古公,宣州如何?由安北都护府大都护保举,当是十拿九稳。”

    “尉迟敬德?!”

    颜师古双眼圆瞪,这个房二郎是口出狂言还是失心疯?但是看着房遗爱那张意味深长的笑脸,颜师古顿时心惊:这是早有算计,在这里等着老夫,若是老夫选了督建“教育”,怕不是另有安排。

    下意识地,颜师古问道:“若老夫执意要去督察‘教育’呢?”

    “中书令长孙无忌保举,想必也不会辱没师古公的名声,兴许还是一桩美谈也未可知啊。”

    “……”

    忽地,颜师古感觉自己上了一条不得了的贼船,而且下船的梯子特么的被房遗爱给抽了。

    不过总算颜师古没有继续问你们特么的是不是想要谋反……

    不等他感慨,房遗爱又继续道:“现在就要好好斟酌,师古公如何被‘贬’外出,依师古公之见,拿谁下刀比较好?我以为,一事不烦二主,不如就炮制一番胖子,在他身上赚个名声好了。”

    “……”

    颜师古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第八十九章 六旬老汉功夫好

    骗皇帝一顿毒打是不可能了,但眼下京城当家的又不是皇帝,是夫妻店的另外一个话事人啊。

    都不用房遗爱这个心理生理双重变态提醒,六旬老汉颜师古瞬间就琢磨好了如何骗皇后的一顿毒打,当然了,指望皇后穿着高跟鞋狠狠地踩自己的老尻是不大可能了。皇后这么尊贵,别说老尻,老脸都不会踩。

    具体的骚操作是没有的,横竖魏王李泰犯的错也不是致命错误,只是给帝王家脸面抹了黑罢了。

    也没几天,六旬老汉跑到洛阳宫门口啪啪啪一打门,然后大叫:皇后,皇后啊,魏王他有辱皇家尊严啊,他不好好在弘文阁读书,反而去办小贷分期买麻啊……

    总之,就是这样了。

    六旬老汉这一嗓子,吼的整个洛阳宫都知道了。长孙无垢原本还纳闷,这雍州老汉吃错药了吧,来洛阳宫嚎个什么。结果派李婉顺过去一打听,才知道自己“留守”京城的宝贝儿子,居然偷偷地办了小贷,不但办了小贷,还被人堵上门要债……

    不但被堵上门要债,魏王还收了广州人的礼物,收也就算拿了,还拿广州人的礼物去变卖还贷。

    好,这样也可以接受,偏偏还收了广州人的钱财,每笔少则五千贯,多则一两万贯,简直就是上了瘾一般。

    京城瞬时就炸了锅,万万没想到“舞文弄墨”的有福亲王,居然日子这般不会过。

    太令人失望了!

    然后魏王李泰就被叫到宫里,被皇后亲自反手正手抽了俩耳光。

    一开始魏王殿下还辩解说我这是为了不打扰母亲的小日子,这才没敢和你说,然后又被加了俩耳光。

    李泰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我特么招谁惹谁了?

    怒火中烧的皇后打完了李泰,立刻着人把六旬老汉请到有司,先定了个“诽谤亲王”的罪过,一开始没打,就等雍州老汉先来个“刚直不阿”“据理力争”“拼死直谏”。

    套路嘛,一般都是这样的。

    遇到李董这样的大老板,打是不会打的,要么直接流放,要么直接弄死,谁特么有闲工夫跟你扯淡。

    流放和死,都是创造了价值。

    皇后对于勾销人命虽然也不陌生,可六旬老汉到底也是自家公公的老臣子,家风在雍州也是有名有姓,秘书监里面,怎么地也得算一杆旗。徒子徒孙不敢说如何多,门生故吏还是有小猫两三只的。

    弄死六旬老汉,万一以后小猫两三只哭丧,这不是把她贤明无双大皇后放在丧事上婊?

    再说了,皇后一女人,老公还当家,她哪能随便勾销一个大臣性命,而且名义上来讲,六旬老汉颜师古,他还是弘文阁的学士。

    老公不在家,老娘就剁了秘书处的秘书,这不是撒泼,这是当众抽老公脸。

    颜老汉怼不过变态房二郎,还怼不过要脸要面子的长孙皇后?

    君子欺之以方嘛,女中君子也是君子,该欺负的时候不欺负,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

    果不其然,剧本就跟颜老汉想的一样,他刚“据理力争”,一群阴阳人死太监上来就给他俩大嘴巴子,然后脱了裤子就打。

    全程围观的有大理寺的人,也有刑部的人,程序上没问题,毕竟“诽谤亲王”这个嫌疑是有的。

    有司用刑也是正常程序,并没有违规操作,可以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只是当众被扒裤有点让人羞涩,好在跟房二郎在妓院里“坦诚”相见,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也就是小意思。

    也不能说小意思,中等意思吧。

    六旬老汉应付了一下差事,随便嚎了两声,皇后的人就满意地走了。

    不走怎么办?打都打了,打了就算出气了,剩下的,就是魏王殿下自己怎么收拾自己名声的事情。

    “小贷亲王”的头衔真不是那么好听的,而且长孙皇后也够狠,按照正常来说,李泰既然都已经玩脱了,皇后出点钱帮把手,也是合情合理,还显得母子亲情融洽不是?

    然而长孙皇后她不,她表示李泰都已经臭大街了,不如就直接拿魏王府的信用,去社会上公开招标,就说魏王府要做信用消费贷款,来者不拒,高炮低息无所谓。你只要敢借,我李泰还不敢拿么?

    总之,文艺青年“李青雀”的形象,在贞观十九年算是到此为止,往后也不要提什么文艺范啊有内涵,魏王李泰就是小贷吧的死胖子。

    至于某个雍州老汉,挨了一顿打之后,立刻就有人鼓吹“厉害了我的老汉”“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泪”,六旬老汉为何惨遭毒打?大理寺中的嚎叫是何缘由?刑部有关人员为什么纷纷静默不语?

    抽丝剥茧的故事,一个形象丰满刚直不阿的关西老汉,顿时出现在关东京城的街头巷尾。

    “比照魏徵”“蔺相如再世”“弘文阁樊哙”,各种名头不要钱的往上戴,吹的颜老汉差点自己都信了。

    要不是为官多年心如平水,一般人还真遭不住。

    有司关了几天,终于辽东来了消息,皇帝老子说了:颜籀这样敢于直谏的精神是难能可贵的,不能伤害广大群众的心,放了吧。

    放归放,弘文阁也是不能呆了,六旬老汉于是就“闲赋在家”,但每天还起得比鸡早,晚上和鸡一起睡,精神头还是不错的,一副还能为朝廷再干几年,还能发光发热的架势。

    然后有一天,漠北返转京城给北军要饭的尉迟老魔头路过雍州老汉他家,一看这老汉气色相当好,就提出要不要一起前往漠北看“风吹草低见牛羊”?

    雍州老汉连连推辞,前长安首富顿时感慨“君非为功名利禄,实为社稷也”,然后就写了个奏章,快递给了辽东的老板,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李董一看,心里固然知道有猫腻,但“千古一帝”么,这点小猫腻是可以接受的,然后批了个条子给马周,让马周去操办一下。

    扬六旬老汉的名不是不可以,但要是老板也想一起装逼,那肯定是老板先装,老板先飞。

    “千古一帝”的胸襟到底有多么伟岸,朝野之间该吹的吹该捧的捧,前面几场的主角六旬老汉颜师古,立刻就成了配角,为了保证李董的正脸面向观众,他毫不犹豫地只露了半张脸。

    配角么,只配露半张脸。

    至于是不是有人吃回扣减了戏份,其实也不算太重要,反正皇帝老子说了,既然是尉迟卿举荐的,不如就去尉迟卿治理过的故地走一遭。

    然后“宣州刺史”颜师古赴任路上,洛水有人写《送颜公使宣州》还是唱“师古功夫好吔,真的好”,已经不重要了。

第九十章 功劳靠捡

    这年头的宣州,还是有点名气的,属于南朝中小型世族扎堆的地方。明明东南西三面多山多丘陵,可偏偏养活的人口还真不少。

    州治所就是那个“宣城太守知不知”的宣城,城外有山有水,是个典型的宝地。顺宛溪顺流而下,就能汇入芜湖水,最终流入丹阳湖。

    老张当年奋力鼓吹的“围圩造田”,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法子,宣州诸地,但凡是有山水或是沿江的地界,都曾经用这个法子开辟新田。后汉末年到东吴建立,原本的丹阳湖还不像贞观年这般小,它是被东吴发动民力隔断了几个小湖泊之后,才逐渐行成现有的规模。

    三国时期就已经开辟新田十余万亩,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芜湖米”。而“芜湖米”的年产量,几乎支撑了整个南朝时代,老张的授业恩师,那个要死要死没死成的陆老头,在芜湖水上游,靠近丹阳湖有个名叫“黄池”的地界,还有田地二三千亩。

    这可都是老张还不认识陆老头的时候,吴县男爵攒的家当。

    二三千亩地,都是上田中的上田,亩产不敢说飙个一千斤,六百斤却是有的,如此丰产,一亩地抵得上别人五六亩,说是“万亩良田”也不为过。

    “芜湖米”之所以产量高,自然是跟环境有关系。气候适宜、水利发达、土地肥沃,可以说已经把稻田的产能给逼了出来。再要想跟“芜湖米”争个高低,也只能是“太湖米”、“交州米”、“广州米”“巢湖米”。

    然而这几年因为种种原因,“广州米”为“交州米”替代,大量的新垦田地,多是用来种植经济作物。“太湖米”则是为“芜湖米”替代,环太湖桑林规模,已经达到空前绝后的地步。

    贞观十八年的时候,苏州的粮税,居然已经到了从扶桑进口的地步,可想而知其中的疯狂。

    而此时的“芜湖米”,一跃为扬子江沿岸最高粮食产区,饶是“洞庭米”“鄱阳米”同样丰富,可毕竟地理特殊,颇有一点“山高皇帝远”,于是舅舅不亲姥姥不爱的悲催。

    朝廷的政策福利没享受,亏倒是吃了不少。

    唯有“芜湖米”,因为地理特殊,其对苏常淮扬等地的重要性,大概就是“长沙米”“洞庭米”对武汉的重要性。

    宣州虽说在籍丁口并不少,但和苏常淮扬比起来,就有点“小巫见大巫”。于是自然而然地,整个宣州最为突出的产业,并非是苏杭淮扬所常见的丝麻器物,而是粮食。

    整个宣州,以“芜湖米”为基石,自贞观十五年之后,就是整个大唐最大的民间米市。

    举凡临近州县,只要是有些闲散银钱的,为了应对朝廷粮食税赋,都会从宣州购入“芜湖米”。

    乃至这几年的“芜湖米”销量,竟然成了一个指标风向标。当“芜湖米”销量大增,证明扬子江纺织业红红火火;当“芜湖米”销量下降,则说明扬子江两岸纺织业行市有点不行。

    其中的道理,也为相邻各州县揣摩了三分。“芜湖米”销量高,说明买米的老铁口袋里小钱多啊,钱多说明日子好过生意好做啊;“芜湖米”销量低,自然就是相反的结果。

    虽说道理不能如此粗暴解释,但拿来做个指标,还是很有意义的。

    更何况“芜湖米”非是朝廷太仓常平仓之类官方粮仓,而是民间自发行成的大型“米市”。市场看不见的那只加藤鹰之手,在这里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所以不管怎么说,宣州刺史这个位置,能是同志最好,若不是,也不能弄个到处搞事的贱人在上面。

    万一来个喜欢“天高三尺”的老爷,他倒是一个人吃的饱饱的,不立马苦了周边州县的老哥么?

    于是也算是机缘巧合,天雷勾地火,干柴遇烈火,总之,两把火一烧,择日不如撞日,就日颜师古算了。

    而且挑来挑去,这个雍州六旬老汉着实有不错的优势。比如说他给太皇做了几十年的秘书,笔杆子硬扎,属于老牌风流文人,扔宣州地面,镇死那帮土鳖南朝世家,一点问题都没有。

    再比如说颜师古好名声,恰好武汉方面就能给名声,不但武汉能给名声,江西也能给他名声。因为理论上来说,宣州就是向西的东北门户,怎地也要“光耀门楣”不是?

    至于颜师古识相识趣,那都是细枝末节,属于小事。哪怕不识趣不识相的,一套军体拳下来,立刻就会数量掌握“挨打就要立正”的基本技术。

    把颜师古“贬斥”宣州,老张并没有掺合,纯粹是几个天王玩的花活,只不过扔了一条画风奇葩的浪荡子进去,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至颜籀终于到了宣城,年过花甲全力“奔七”的雍州老汉一开始心态还是很激动的,结果万万没想到宣城人民相当的热情,当晚就给六旬老汉塞了一双美娇娘。这让在京城饱受“摧残”的颜师古,终于感受到了一点点“温暖”,然后就公开放话:老夫要学隐士……

    总之,颜老汉对于做个点头刺史,一点压力都没有。他现在很是认得清,合作愉快都好说,功劳不会少了自己的,说不定将来提到训诂达人,还是会提他这么一嘴。

    当然了,有没有《音训正本》贞观十九年修订版编辑名录加上他名字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而颜籀宣布要学隐士之后,江西总督房玄龄就来了个行政命令,说是要保证“芜湖米”产量再创新高,宣州各县在贞观十九年,要努力开辟新田,大力增产。

    各县县令还没回过神来,心想这特么都是什么骚操作的时候,宣州刺史颜籀暂时暂停了“隐士”cosplay,出山又给宣州各县发了话:州内水域面积还是太大。

    然后溧水县、溧阳县、当涂县三县一咬牙,说咱们三家合作,把这丹阳湖再切吧切吧。

    原本就是七拼八凑才能显得规模“宏大”的丹阳湖,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蹂躏摧残,其中当涂县最为狠辣,县令老哥一跺脚,直接给弄了三分之一去。溧水县、溧阳县一看,咱们不能落于人后,联手也给剁了三分之一。

    “三县分湖”的工程量其实并不大,主要技术还是“围圩造田”“清淤填坑”,贞观朝的丹阳湖,东西两头都相当的浅,是由滩涂、沼泽、湖泊、河道混杂在一起组成的大型湖泊。

    所以,只要工程施工得当,比如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工程队,直接给当涂县弄了一条穿湖而过的长堤。有了这个长堤,等于直接将丹阳湖一分为二,剩下要做的,就是如何把这长堤一侧的水弄干。

    原本丹阳湖还是有点“云梦泽”的模样,风景秀丽不说,水还超多。可按照贞观十九年的规划,大概也不用抠挖几年,就能把当涂县围下来的那块弄成田地。

    将来能增加多少还不清楚,但按照进度,贞观十九年就能新增稻田五六万亩,明后两年只要不遇上特大洪涝灾害,再增五六万亩也不成问题。

    如此政绩,一般的刺史不把老命都赌上,没背景没人脉,根本没机会捞着。

    然而雍州六旬老汉表示很淡定:老夫宛溪旁边喝个小酒,躺着就把这功劳赚了!

第九十一章 太年轻

    春寒料峭,江汉依旧花烂漫,待桃花落了一地之后,半个月光景,结起来的桃子朵儿就有了模样。脆嫩青绿,春意盎然,和武德朝不同,春游出行的人,多了不少。饶是寻常人家,也是老少相依,或是赏花,或是看景。

    而大唐各地,又尤以江汉地区及两京最为突出,便是烟花也似的淮扬,也比不得。

    基本的生存权得到保障之后,从提高物质水平,逐渐转向精神需求,这是人类的共同之处。

    只是因为地域不同,却又风格迥异非常。

    两京多权贵,“风流薮泽”之地,终究还是唱诗的多。

    但武汉识字的,泰半已经不是权贵,贫贱之人不胜枚举,于是“诗”的要求有点高,反倒是“诗余”“小令”“杂曲”,更受欢迎。不是因为不爱“诗”,只是“诗余”“小令”之类更随心所欲。

    人人都能哼唱,哼唱便是作曲,只是有个境界高低。

    于是举凡往来各地的客商,便能发现有趣的地方,倘使在洛阳,哪怕是呼吸,都是充满着“贵气”;可要是去了“地上魔都”,离着仿佛还有三五里的脚程,就能听见秦楼楚馆中的婊子,在那里唱着“有钱的大爷快来玩”……

    商贾到底还是更爱武汉一些,毕竟,整个洛阳周遭,几近无人区,盘剥有多么狠毒,一眼望去便是心知肚明。

    若非人在江湖,怕也不愿意做个“洛漂”,那京城横竖就是个吸血的窟窿,奈何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自己也就剩下一身皮肉,不“割肉饲鹰”玩个“佛系”自嗨,还能如何在洛阳城内厮混呢?

    武汉虽好,要说钻营的便当,老牌商贾,还是更欢喜洛阳一些。

    至少,洛阳瞧着眼熟,武汉瞧着实在是太过陌生。

    任你曾经何等辉煌,在武汉栽个稀里糊涂跟头,根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使君既为宣州魁首,何必做个隐士呢?国朝事业如火如荼,正是使君大展宏图之际……”

    “哎,这些话,就到此为止。也就是和老夫这般说说,出去之后,可不能如此说话了。”

    颜籀并不气恼,抬手阻止了幕僚劝说的同时,又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夫好名声、好财货、好美色、好古玩、好做官……不假。只是为官之道,非是要亲历施展,既然老夫躺着都能升官,何必去自不量力呢?”

    幕僚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正待分说,却听颜师古继续道:“老夫自负才学,只是这才学,不过是和武汉曹夫子同道,如今曹夫子乃是当世第一,老夫还争个甚么?与其争个问心无愧,不如问心即可,要甚无愧。”

    颜籀反过来开导着幕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太年轻,莫要以为官场之中施展了才华,就能受人赏识。老夫是宣州刺史又怎么了?莫要忘了,老夫是‘被贬’出京,这刺史可不是甚么荣升。”

    总而言之,颜师古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所以,既然靠着“苟”就能混到好处达成目的,何必自己偏要为了内心的一团火,非要去“证明自己”?

    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再说了,幕僚眼界小,不知道狠角色的能量,他颜老汉为了重新做官做大官,在房二郎面前连三角裤都脱了,这么大的牺牲,总不能白白浪费吧。

    同饮一条长江水,自己在宣州好好地“种地”就可以了,真要是为了“政绩”非要大干苦干三百天,都是一条扬子江上混的黑鱼,装什么千年蛟龙?

    万一哪天梁丰县子不高兴,来一句:我的低调,不是你们装逼的资本。

    这不是全完了么?

    一番解释,幕僚隐隐摸到点感觉,只是还没有彻底琢磨透彻,但还是躬身抱拳道:“多谢使君指点。”

    “谈不上指点,只是如今江南西道非比往常,较之江淮、河南,怕是更要联系紧密一些。老夫守个一二年,再向房相举荐,一个县令还是少不了你的。若是没有空缺,别人兴许无可奈何,可江汉观察使府,生造一个县城出来,专门给你治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怎可……”

    “老夫说了,你还太年轻。”

    颜师古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拂须不语,只是这幕僚此时也琢磨过了味道来。他陡然想起来,扬子江对过,不是就有个扬子县么?

    这不就是生生人造出来的一个县城?

    心念至此,幕僚顿时服帖了,又行了个大礼:“多谢使君教诲。”

    “谈不上。”

    颜老汉摆摆手,丝毫没有在意。

    待幕僚告退之后,便有个小娘倚靠过来,软软糯糯地问道:“阿郎见过奴家大兄了么?可还堪用?”

    “是个有才的,只不过还是太年轻。等老夫在宣州呆上一二年,他便有了资历,到时候谋个县令差事,也不是甚么难事。”

    若是前往北地混个县令,颜师古自己的能量就能做到,但是这里是江南,宣州满地的南朝“风流”人家,豪强、世族、新贵,扎堆地凑在一块。而“芜湖米”的江湖地位,又越发地刺激了这种变态发展。

    如此复杂的状况,颜师古全家的脸面都吃不开,别说是他,连吴县男爵陆老头,最多也就是帮忙混个吏员。

    真个要弄个官儿当当,怕不是要填点本钱进去,光靠刷脸是万万不行的。

    然而时势颠倒,也并非没有人可以直接靠刷脸就办事。比如李董,他自然是“言出法随”,说在哪里画个圈就在哪里画个圈,别人半点屁都不敢放。

    再比如某条江阴土狗,他自然做不到“言出法随”,但是他可以砸钱。先用钱砸到土豪求饶,再用钱砸南朝风流人家跪舔,最后用钱砸一个个官帽子的坑出来。..

    粗暴,但是它有用。

    都已经是贞观十九年的春天了,玩情怀也就是穷酸措大才会干的事情。

    有理想的“诗书传家”子弟,跑“知己”面前念叨一句“说好的做彼此的天使”呢?这样要是有用,还要开元通宝干什么?还要“千古一帝”干什么?小霸王学习机还有屁个可能?

    “阿郎能照顾奴家家人,奴家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说罢,那小娘一副好幸福好感动的模样,缓缓地伏在颜老汉的胸膛上。要不是胸膛主人是个六十几岁老汉,整个画风还是很唯美的,毕竟小娘子才十来岁,青春年少楚楚动人,当真是可人可爱。

    奈何“昨夜小楼又东风,一树梨花压海棠”弄出了名气,要是有京城来的好汉瞧见,大约能把全身的括约肌都笑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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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房二郎的事业

    “这个颜师古选得好,二郎做事漂亮。”

    春末返转江西的房俊一听张德居然表扬他,顿时乐的大笑:“哈哈哈哈……”

    “二郎怎地笑的这般畅快?”

    “我房俊也算是小有事业了吧,想当年,范阳人还瞧不起我,哼哼,如今不还是看我脸色行事?”

    “哈哈哈哈……”

    老张也是被他逗笑了,这货虽说跟范阳卢氏的人关系密切,表兄表弟一撮撮的,可风水轮流转啊,范阳卢氏不还是栽在皇帝手里了?

    前几年还不见什么,等到皇帝迁都,那是彻底让人泄了气,只不过也就是那点“世家风流”还在,看房遗爱仍旧是看牲口的眼神。

    眼下房二郎的影响力,居然能够涉及到一州刺史,这如何不扬眉吐气?

    寻常百姓或许不知道,勋贵朝臣,还能不寻摸点味道出来?

    “雍州颜氏也是万年县名门,早年我在长安发卖凯旋白糖,倒也有过交往。这等清贵人物,能够入伙,那是最好不过的。”

    和南朝世族不同,颜氏是关中老哥,情理上天然就跟中央亲近,当然了,中央老大换了人,档次是要差点。不过这也不影响,横竖对外地世族而言,这可是体面人家,出去一开口就是各种逼格满满的学问,谁不服帖?

    颜师古到宣州任上没几天,就敢玩“隐士之风”就敢玩小娘,为何没人说他有伤风化有辱斯文?因为他学问强啊,因为他肚子里有干货啊,别人寻章摘句有不认识古字的,寻刺史老大人一准就解惑。

    所以喽,宣州地面上的人物,也只会说颜老汉……不是,颜刺史老大人他“好风雅”,是个“神仙中人”,却是决计不会用恶毒攻讦之语去“诽谤”的。

    实际上是个什么情况,谁还不是门清?颜师古这是典型的懒政不说,生活作风还很有问题,这种人不开除出革命队伍,留着过年杀了吃不成?

    可“同志”们说了,老颜业务上是个能手,生活中能深入群众,深耕苦干,还是很有学习意义的。

    官字两张口,老爷我就这么一说,你个泥腿子就这么一听……

    “说到凯旋白糖……对了社长,早先我走了一遭福州,连苦胆都吐出来了。不过到了福州,却是有个营生,社长帮我琢磨一二。”

    “只管说了就是,你我兄弟,何必玩甚官面做派。”

    房遗爱嘿嘿一笑,他是个卷狂放肆的二世祖不假,可不代表是个蠢货。张德是什么人?乃是正儿八经的地方实权大佬,跟他叙旧那是脸面问题,看在他爹的份上。可要是房遗爱自己真的就跟在冯智戴、颜师古面前一样撒欢,谁敢保证“绝不记仇”的“操之哥哥”真就不恶心自己?

    智商实际上完全达标的房遗爱舔了舔嘴唇,颇为虚心问道:“社长,我去泉州原本是盯着金沙去的,可没曾想,当时吐的厉害,就赶紧下船,在长溪就住了几天缓缓。那地方,穷的连耗子都走不动路,可有一样,也产甘蔗。”

    老张一愣,房遗爱这个人绝非是真的就脑子里塞满了肌肉,这货形象上跟程处弼他爹似的,智商绝对在线,房玄龄的儿子,就算没智商,难道连眼界也没有?

    能让房遗爱盯上的东西,没点意思,他压根不会多瞟一眼。

    “是长溪水的长溪还是连江水的县城?”

    能有这么一问,其实是有原因的,武德年是有长溪县的,但是改元贞观没多久,长溪县的县城,就从长溪水,迁移到了连江水。这两个地方,前者就是后世的霞浦,高产丰产紫菜,眼下也是为数不多江东渔船扎堆的地方;后者就是连江县。

    实际上两个地方看上去离得近,其中却隔了山岭,往来交通,走马远不如操船。贞观年突然迁走长溪县城,也是故意为之,基本上大唐各道凡是“汉胡”混居之地,都这么干。

    大白话来讲,就是坚决不能让本地人治理本地……

    这年头的长溪和连江,穷归穷,可勇于私斗的风气却颇有春秋遗风。

    讲白了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贞观朝玩这么一手,地方那叫一个太平,横竖就是连江人和长溪人自己打出狗脑子来,官府那是谁弱就帮谁,拉偏架不着痕迹,二地百姓文盲又是大多数,被人一忽悠,还真就是服服帖帖,专心互**花。

    “长溪水的,还没到连江。”

    房遗爱老脸一红,他去福州,那真是迷了心窍,专门盯着金沙去的。福州现在是江东第三大的“贵金属”交易市场,而且和苏州杭州不同,它是民间自发行成的。

    无它,不管是流求、琉球、东洋、南海诸地的船只,南北汇聚,都会在这里停靠碰头。

    转口转港,带来了极大的客流量货流量,很多时候,南北大商大户,直接就在福州当场交易。而且大宗交易显然不可能一筐筐的开元通宝往外倒,华润飞票虽好,可弄湿了撕烂了不就傻了眼?

    于是福州在这几年,可以说是相当的发达,较之泉州,因为耕地产出更多的缘故,劳力市场更加丰富,乃至福州的货船量,已然能够跟泉州相提并论。

    “长溪……”对于江南道各地的情况,张德不敢说面面俱到,但大概的规模特点,还是心中有数的。江南道被拆分出“江西省”,剩下的一块,也不能说不能称作江南道,但很多时候,人们更愿意用江东来称呼,老张出身江阴,本就对“江东”熟悉,这几年因为业务繁多,福州建州的行情,自然也是有点耳熟能详的意思。

    沉吟回想了一番,老张便道:“长溪水两岸甘蔗数量不少,糖业是个大头,二郎在那里是要做白糖?”

    房遗爱连连摇头,然后小声道:“社长,我到那地界,甘蔗园是没瞧见,可在做走私的渔家吃了个酒,这酒,有点名堂。”

    “甚么名堂?”

    “这酒是用榨糖的下脚料做的,可偏偏口味还算不错。我去时身边也带了好酒的伙计,只吃了一坛,便说这酒只要变个法子,就是能做大。横竖就是甘蔗渣滓,这物事原本就是用来肥田种个蘑菇,既然能做酒,岂不是一本万利?”

    老张一愣,榨糖的下脚料?

    这玩意儿最出名的酒,还真就是海上漂的人最喜欢,只不过不是东海南海,而是几百年后的远西之地。

    海盗的最爱,就是朗姆酒,当然严格地说,优质朗姆酒是用甘蔗汁发酵而成,并非真的就是用下脚料。

    但因为压榨工艺的缘故,如今大唐全国真正能做到高提纯的地方,还真不多。长溪这么个偏僻地界,自然跟大多数穷乡僻壤一样,压榨后的残渣,依然有丰富的甘蔗蜜。

    这种残渣用来发酵蒸馏,还真不能说不能酿造酒水。

    房遗爱能够过来找张德,显然不可能是因为他想要和人分享“发现”,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可惜啊,必然是酒水的品质没有竞争力,而房遗爱显然不得其法去改进,哪怕他身旁真的有“酒中老饕”,也只能说品味三分罢了。

    贞观朝玩弄技术,不管哪个有见识的,提到“营造法式”,天下第一就是他张德,房遗爱又怎能例外?

第九十三章 新酒

    “忠义社”各骨干或多或少都有掺合“凯旋白糖”,或者其它取个什么“流窜白糖”“逃跑白糖”名的白糖业务,但还坚持拿来做核心产业的,并不多。

    一条甘蔗从伺候出来到收割,尽管利润最高的的确是制糖业,然而因为皇家把持朝廷调控,精华地区的利润,基本都被皇族王公之流瓜分。张德当年拎出来的代理人维瑟尔,如今的主要业务,也不再是发卖“凯旋白糖”。

    邹国公和琅琊公主夫妇,如今不管是公府还是公主府,主要开销的财源,其实是菌菇干货的收益。

    甘蔗叶粉碎之后只要处理得当,是相当不错的菌菇基料,公府后厨最出名的一件事情,就是天天都能吃到“小鸡炖蘑菇”。

    双孢菇产量不低,“口蘑”这个概念在贞观十五年之后,也算是为时人接受。至于香菇、灵芝,主要就是做干货。

    原本逼格还算达标的灵芝,被弄成“批发货”,着实恶心了不少人。

    抛开已经谈不上多少的部分白糖利润,公府和公主府虽然早就不参合具体的朝廷事务,但日子比大多数实权衙门的一把手,还要过得滋润。

    至少侯君集在黑了一个金矿之前,日子绝对没有张公谨过得舒服。

    尤其是迁都之后,邹国公府的“后厨效应”得到放大,乃至皇帝也不是没有去过几回姐夫府上打游击。

    原本制糖业的残渣,主要是用作饲料或者“零嘴”,但长溪县蔗农或者渔民的一个“脑洞”,居然就开发出了一款新酒。

    同样都是用到蒸馏技术,但其背后本质,有重大意义。

    国朝除了葡萄酒等果酒,大多数酒,都要用到粮食。贞观年的葡萄酒依然不便宜,虽然并没有“脱糖”,当然真要“脱糖”,国朝上下,大约还是会重新加一把白糖回去……

    毕竟,雪碧还没有被发明。

    而“糖蜜”,或者说制糖业的残余物,它并不是粮食,在名声上,天然要比粮食酒要好,甚至皇帝也会公开赞赏推动。

    事实上有时候为了避免被喷子喷,皇帝摆宴,咬牙也要上葡萄酒,再贵也要先堵了别人的嘴。

    可要是有了“糖蜜酒”,就能省下一大笔钱。不但赚了名声,口袋也要轻松,更重要的是,按照贞观十八年甘蔗平均亩产八十石的水准,这酒的产量绝对不会低,可以迅速平掉粮食酒的市场。

    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甘蔗过了长江就产量锐减,在没有规模化钾肥磷肥之前,想要短时间内给甘蔗来一发入魂,难度系数太高。

    凭甘蔗的产量,能够动摇“甘蔗酒”大肆扩张的阻力,大概就是北地大户,尤其是掌握大量土地资源粮食存粮的世家豪族。

    论回报率,酒类销售的利润,远比盐铁还要高,只是因为酿酒侵占大量粮食,历朝历代才不得不时不时禁酒。而即便是朝廷禁酒,世家豪族也从来不会理会,“私酒”盛行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如“五姓七望”之流,根本视朝廷法度为狗屎。

    倘若回溯时光,人们会回味“即墨老酒”“孔府家酒”等美酒的滋味,但实际上,这些美酒的存在,本身就是在宣扬一种江湖地位。

    房遗爱只看到了“甘蔗酒”的前途,但作为江汉观察使,作为大唐官场新兴的“山头”,老张看到的,却是将来房遗爱被中原老铁打的满头是包的惨象。

    到时候北地豪门攻讦“甘蔗酒”不会去纠缠这个酒是不是侵占粮食,而是只会拿酒说话。至于私下在官场交往中,视“甘蔗酒”为“贱酒”,老张也可以预料。

    实际上,张德当年大力推广葡萄种植,就是尽量的降低葡萄酒成本价钱,然后替换掉“高端酒”市场。

    朝廷诸道贡酒,无一例外,都是世家珍藏。即便偶有商贾,也不过是勋贵世家的“白手套”,纯粹靠技术发家然后顺利入贡的,从来没有过。

    只可惜葡萄种植本身就侵占良田,抗风险易经营能力,又远不如甘蔗,故而葡萄酒的产量虽然大大提高,价钱不断走低,但依然不能对各家土豪产生致命一击。

    然而“甘蔗酒”却是不同,它是以“副产品”的形式出现,属于单位亩产的额外效益。同时和葡萄酒一样,并不产生粮食侵占,道德上完美,唯一瑕疵,大概就是出身不好,太过低端。

    新老贵族真要隔绝真要玩逼格,老张也没什么办法。

    但有一个,不拘新老权贵,想要再依靠自己的海量粮食来冲量销售自家的美酒,可能性就不大。

    光凭“甘蔗酒”的量,老张哪怕明知道房遗爱很有可能是拿他当“枪”使,他也不介意跟这些个“老酒”掰掰腕子。

    不过想要跟“老酒”掰腕子,老张也不可能自己埋头就干,拉帮结伙也是应该的。除尉迟家、张家、秦家等老牌秦王府旧臣之外,如岭南冯氏、冼氏、吴县陆氏、虞氏等南朝人家,也要拿点甜头出来。

    横竖这些南朝人家,也是田宅无算的,本来也是“老酒”。只不过都是“老酒”,显然这些个“老酒”是不介意换个“贱酒”的。

    都是冲量,不如换个好听点的名声。

    至于“忠义社”这帮三十岁光景的“老夫”,不敢说都是品秩如何,但混个七八品实权差事也没什么过分的。老李吃了这么多年意大利面,不也才是个扬子县县令不是?

    底层官僚有“忠义社”这帮“老夫”摇旗呐喊,也就够了。

    毕竟真正核武器级别的“帮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动用?要跟“老酒”碰杯,老张固然是有意愿,但真正急不可耐的,显然就是核武器级别的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的董事长李世民同志……

    为了琢磨这个事情,老张十分罕见地给辽东写了个奏章,没有通过长孙无忌,而是用了李丽质的名义。

    大概开头就是这样的:爸爸,近来好吗?我在武汉很好,一切都很顺利,有个事情想告诉你,你听说过“甘蔗酒”吗?买一瓶送一瓶还包邮……

第九十四章 卖到辽东

    武汉有个酿造厂,除了酒类之外,还涉及酱油、醋等调味品的酿造。基础生产部门在江夏城东边,临江临山,有弛道直通,还有专门的“酱料码头”,归樊港管。

    除此之外,厂内还有个“府内精酿厂”,带有实验室性质的小型单位,其中随便一个老头,都是酿酒的好手,精通巴蜀、荆楚、吴越各种老酒、浊酒、新型白酒的酿造。其中一款度数比较高的“明月酒”,就是由清河崔氏徐州房发卖,以崔珏的字号命名。

    崔弘道眼下主持徐州家业,其中一个拳头产品,就是代理“明月酒”。

    徐州本地关扑“酒曲”,不过崔弘道却并没有真个就去酿酒,只是拿到了酒类生产销售的官方许可证。

    实际上有点偷天换日的意思,武汉这里早先还有“獠寨”,随时可以用“獠人”的名义在大批量生产烈酒。

    万一官府查,推个龙姓的獠人老妇出来,开口就是:我们这种人没有文化的嘛……

    完美。

    朝廷也不可能说对待武汉“南蛮”还要如何狠辣,毕竟天下能跟他们一样“乖顺”的蛮族,实在是不多。

    这可是典型。

    自“甘蔗酒”这个事情提上议程,“府内精酿厂”就开始了“糖副产品”发酵蒸馏的改进,因为路数都差不多,设备又相当的完备,初步酿造出来的新款“甘蔗酒”,首先给府内官吏当作福利发了下去,然后再内部做调查,看看要不要勾兑调制改善一向口感。

    “三哥哥,内厂这酒还有没?”

    到三月底的时候,新酒作为福利,在江汉观察使府的官吏中间,流传的有些热闹。好酒者居然觉得这个酒滋味还不错,只是“府内精酿厂”毕竟是研发部分,不是真正的生产单位,所以短时间内,只会是“僧多粥少”的局面。

    发福利这种事情,只能是看关系了。

    因为张利刚从文书调岗到主持“副产”,房玄龄给他安排了一个武昌县丞的职位,江西省和武汉观察使府,委任状明确了职权范围,也算是让武昌县令省得去疑神疑鬼。一把手和二把手互咬,对老张来说毫无必要。

    再一个,张利是“家生子”,前途没必要拼自身,张公谨、张德不倒台,他将来前程似锦,说不定也能外放哪个州县开枝散叶。自立门户也不是没这可能,反正张德不介意这些。

    “内厂新酒不多啊。”

    张利见是关系亲近的同僚,琢磨了一下,回道,“正好明日我就要去武昌赴任,到时候去内厂帮你打探。可你也是知道的,这新酒,泰半不会产量太高,更何况口碑恁般好。它要是能高产,还不得卖到辽东去啊。”

    “三哥哥说的是,唉……这老酒喝得没甚滋味,府内新发的这酒,口感独特,回味别致。春日里才了二斤多,这哪够喝的。”

    “新酒早晚都要发卖,等着就是了,明日去了武昌,我先去内厂看看,若是有多的,先捎些许回来。”

    “嗳!有劳三哥哥!”

    “小事。”

    这年头的武昌还不是老张非法穿越前的武昌,在围湖造田、围圩造田、垒田修坝之前,也没有什么武昌鱼可以吃。因为陆机这位吴国老铁吃的鱼,跟老张非法穿越之前吃的,不是同一条……

    鱼是同一种鱼,只是地理位置偏差有点大。如今的武昌城,更多的像鄂城。鱼虾虽多,却是问长江水神讨要的,湖里面折腾的人,多是江夏乡下的老哥。

    因此如果武汉本地的官僚,有汉阳或者江夏的,要调岗去武昌,一般都会说“驾舟北上”“乘车东行”,而不是“骑马南下”。实在是因为这地界有一段长江是先向北,拐个弯再向南,然后再向北,再向南,最后再向南……

    总之,这是一个驾舟也能玩飘移的刺激地方。

    张三郎前往武昌之后,先是请客跟同僚们一起吃饭。武昌县令其实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乃是长孙无忌堂兄弟的外甥,交情有点远,但总归算是有交情。而且县令年纪也不大,论起来,还要叫韩瑗一声姨夫,而韩瑗韩伯玉,跟张德那是十好几年的交情。

    当年老张还被长孙冲大表哥“横挑眉毛竖挑眼”的时候,韩伯玉还是大表哥的跟班,可就是这样的状况,韩伯玉跟张操之,居然还成了朋友,可见人情关系,是很微妙的事情。

    后来韩瑗去六部行走学习,地方上的人情,主要就是靠张德,中枢的人物,同辈里面有能量的,也就是鸿胪寺驰骋的长孙冲。可万万没想到大表哥驰骋起来没个底线,居然在榻上也驰骋了好些年,这就没办法了。

    于是韩瑗的姨侄来求姨夫帮个忙,韩伯玉就把这事情,扔给了老张。升迁路线简直就是规划好的一般,蹭蹭蹭就上去了,这年头,能在武汉混到县令位子,那必须是智力、能力、权力纷纷在线的狠角色。

    所以,没有借到长孙阿舅家的势力,反而是靠了姨夫才风生水起,武昌县令怎可能不珍惜跟老张的关系?

    哪怕是上下级关系。

    张利过来做二把手,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接风宴一过,张三郎就跑去“府内酿造厂”调研,他是主抓“副产”的,粮食生产增加,对县令有加成,对他没什么卵用,而他要是能少侵占粮食,那县令更是要感谢他。

    所以张利的调研很顺利,还混了二十坛新酒,他并不是特别好酒,留了一半,剩下的全部让人送到了江夏城,转交给友朋。

    “这酒……嘿。”

    一日在后衙休息,小酌了两杯,头一次喝新酒的张三郎顿时一愣,“这酒滋味确实独特,内厂的人说这酒用‘糖渣’蒸酿,若如此,岂不是省了不少粮食?”

    正琢磨这新酒的好处,忽地外面门子传来消息,说是府内有公文。

    张三郎于是放下酒杯,跑去查阅公文,打开一看,张利嘴角一抽,只觉得浑身难受。

    “还真卖去辽东啊。”

    公文内容不多,但却是个圣旨,皇帝下诏,他要拿酒劳军。

第九十五章 混合双打

    “甘蔗酒”的成本优势被进一步放大,是因为“府内酿造厂”在试制的过程中,发现如果降低标准,酒精含量控制在百分之三十左右,发酵周期只需要一旬,也就是十天左右。

    而大曲酿造,别的先不提,仅仅是头次发酵,就要四十天。至于产量更不必多说,何况还占用大量的粮秣,这是最为要紧的地方。

    贞观十九年边军数量虽然减少了一成左右,但还是维持在二十万上下。主要的边军军府,都在是西北地区。哪怕是辽东边军,也多是北军出身,幽州都督府出来的将佐不要太多。

    这些地区的地理气候特点,导致对烈酒的需求量,是有相当的周期律的。一旦入秋,就需要常备烈酒,到冬季时,消耗量更是倍增,一直要持续到春末,草原、苔原、高原出现第一波春季的野羊、野马、野驴群的迁徙,才算减少需求量。

    除此之外,高原地区,尤其是李靖、侯君集旧部的青海军,几乎是常年需要烈酒,不仅仅是要自用,镇压之外的招抚工作,是需要用到大量的烈酒来和蕃地豪帅交易。牛羊、药材、皮革、女子……这些物资,除贵金属硬通货之外,绢布也不如烈酒好使。

    可以说贞观朝自三年全国大灾之后,哪怕明明对“粮食危机”心有余悸,可捏着鼻子勒紧裤腰带,也还是放开了酿酒管制。虽说还是朝廷掌控“酒曲”,但各州县的酒类市场是极大丰富的,属于朝廷在盐铁糖绢煤之外的又一大财源。

    即便只是照二十万边军,每人每年消耗十斤酒来计算,一年光边军消耗,就要两百万斤。

    贞观十五年以来,长安好酒一斤要一贯,便宜的则是一斤二三十文,全国均价普遍维持在一斤一百文左右。

    于是不难看出,如果朝廷能够放开了让边军消耗,保底十斤酒一年,这就是二十万贯进账。

    毫无疑问账不是这么算的,只是这种趋势相当明显,有现实的供需存在,天然的市场放在那里,只是因为社会普遍道德价值观的制约,导致朝廷并不可能就肆无忌惮亲自下场破坏“传统”。

    长溪县蔗农、渔民的一个小发现,它解决了相当多的问题。

    饶是曹老夫子跟老张说,“甜蔗酒”古已有之,然而前面几百年都没人推广,可见里面也是有相当多的困难。

    比如说甘蔗要占用水资源,要占用土地资源,等等等等,只是恰好在贞观朝,因为某条工科狗的乱入,不说彻底解决了问题,但肯定是降低了难度。

    老张给李董的奏章,没有虚头巴脑的玩意,作为“千古一帝”,而且已经走到了加强版“千古一帝”道路上的李董,他瞬间脑补出十好几种炮制河北河南剩下那些“风流”老哥的方法。

    十九年贞观朝,哪怕是三年大灾出生的孩童,此时也十九岁了。饶是科举这么艰难的培育方式,也该培育出一批可以跟世家豪门怼上一怼的“国家公务员”。若非某条土狗加速了这种方式,即便按照正常发展,再有个两三代人,国朝在知识分子和职业官僚上,就可以彻底跟中原豪门说拜拜。

    而现在老张爽快地给了简便方法,李董自然是笑纳了。

    “宾王,江汉观察使上奏,言新酒高产,不占农粮,你怎么看?”

    随手将张德的奏章甩给马周,马宾王精神一震,自己的“老上级”冷不丁居然弄了这么大一个新闻出来?

    看了看奏章中的内容,马周点点头,然后道:“二月祭祀比干,御驾未曾返转中国,不若再写祭文,昭示天下?”

    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但君臣默契就在这里,李皇帝陷入了思索,半晌道:“要起诏么?”

    “合该如此,至于祭文,可交由弘文阁学士。”

    “嗯。”

    李董点点头,朝廷祭祀殷朝比干,这是有深刻道理的。意识形态上来讲,忠臣这种东西,不管国家兴亡,当然是多多益善,因为这是现任君王的个人需求。

    一个个都去学陈胜吴广,这不是闹么?

    作为皇帝,巴不得满朝文武不是比干就是介子推,死也得尽忠,这才是完美呐。

    君为臣纲,理应如此嘛。

    至于某条江南土狗这光景突然要来“尽忠”,是不是真心的,李董也不在意,反正他对重臣的荣宠,也从来不是真心的,他巴不得魏徵去死,可不照样要跟魏徵喝两杯么?

    不几日,贞观十九年四月初四,皇帝下诏祭祀比干,追封比干为太师,谥号“忠烈”。

    总之,从贞观十九年四月初四开始,每年的四月初四,就是“比干日”。

    收到消息的老张心说到了这一天是不是得表演个“剖心挖肺”什么的,然后跑城门口看看没有卖空心菜的狐狸精……

    皇帝给事情定的基调就是“忠臣”,那末,谁将来要是在“甘蔗酒”上搞事闹反对,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大大的不忠啊。

    既然都不忠了,那李董逮住人扒了猛干,就怨不得当初没有说过对不对?

    勿谓言之不预也。

    实际上此时的山东豪门,也没反应过来,好些个已经跑去洛阳上班的世家子弟,还觉得这江汉观察使脑子秀逗了,怎么突然就开始拍皇帝马屁,弄了个“贡酒”出来?

    是的,大部分人以为老张这边搞出来的酒,特么就是为了入贡。

    他们哪里想到中央和地方要联手玩混合双打?

    李董先发了个诏书,说比干如何如何忠臣,朕真特么感动的不行,那殷商的故事,实在是催人尿下……某条土狗摇身一变,理论上就是个“忠臣”。然后李董又接着来了一个诏书,说是要在辽东和朝鲜道劳军,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

    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人觉得这有什么,劳军么,皇帝心血来潮想怎么慰劳都可以。

    只是皇帝显然不按常理出牌,上来就跟牛进达说了,老牛啊,朕给你一批酒,敞开了喝,你有没有问题?

    牛秀当时就敬了个礼:报告首长!没有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第九十六章 内海

    一条甘蔗可以有几种用法,这是好事,但想要让人进一步投入甘蔗种植,这就需要用到组织力相当高的团体。

    贞观十九年的大唐朝廷,的的确确做到了“威加海内”,但“千古一帝”真正皇权下乡的地方,也依然只是长安和洛阳两个京畿地区。恰好这个地方更适合种粮食,而不是种经济作物。

    又或者说,种经济作物的回报率,并不比种粮食高多少。

    至于江南诸州县,不拘江东、江西,当年为了“维护地区和平”而进行的“怀柔”政策,后遗症显然就暴露了出来。

    江西还好,因为“地上魔都”的特殊性,地方世家被暴力洗牌一次,新兴的“乡贤”“诗书传家”想要重新建立,起码也要五六十年的时间。而这个过程中,老张会不会拎着屠刀把曾经的小伙伴再杀一遍,也是不能预料的事情。

    反而江东甚至是岭南,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李董倒是颇有机会通过“权威”来影响。

    哪怕老张的“授业”恩师陆德明,本质上,还是吃贞观皇帝俸禄的世家族长。他和张德,只可“同富贵”,不可“共患难”。

    贞观皇帝“权威”的具体表现,就是通过朝廷大政,更迭官吏升迁的考绩标准。

    从以前的“劝课农桑”,李皇帝下令,往后升官发财的唯一指标,就是GDP……不是,就是种多少甘蔗。考绩标准的改换,自然而然地让那些不在京畿范围的州县,点头哈腰地折腾一下。

    而李董又是个讲究实利的老板,为了防备风险,他霸道的同时,又相当的冷静,一如既往地会在某个地方搞试点。这时候试点的摘选,就要看当地巨头的眼力如何。

    如冯氏、冼氏,是打定主意跟着李唐皇室走,才能稳稳地盘亘广州开枝散叶,那么,当中央提出这么一个要求的时候,自然是忙不迭地拥护。

    这和某条土狗跟李董一起玩混合双打不同,冯氏、冼氏,颇有“为王前驱”的意味,只要甘蔗再度扩产,“甘蔗酒”行销暴涨,皇帝自然不会吝啬分一杯羹。

    “操之,‘蔗酒’当真如此产量?”

    江西总督房玄龄虽说从曹夫子那里知道了“甜蔗酒”自古有之,但还是觉得有点奇怪,要是这酒真的这么牛逼,古人除非疯了不推广。

    老张费了好大的唇舌,这才解释甘蔗种植需要的水利设施、地理环境、气候要求、土地规模等等条件,并不是历朝历代都能搞定的。老张尤其是拿云梦泽做了例子,两汉四百年,楚地就跟云梦泽干了四百年。

    再往前推,春秋战国时期,楚国为了增加土地产出,更云梦泽也没少缠绵。当年楚军还装备过鳄鱼皮、犀牛皮的皮甲呢。

    至于吴越之地更不用说了,杨广修的大裤衩运河,南运河江南江北段,那都是春秋战国时期吴国憋了大招才修出来的,用了好些年。

    广大人民群众耳熟能详的“郑国渠”“都江堰”“刊沟”,之所以围绕这些地方,会迅速出现著名的“xx大曲”“xx老窖”,正是因为水利设施使得当地的耕地环境极大改善,土地产出成倍增加,有了余粮,才能酿酒。

    换了这么一个角度,房玄龄突然有种“我老板真特么是天命之子”的感慨。

    这也是正常,毕竟在房玄龄看来,合着前面几百年上千年,就是为了给我老板打基础?

    现如今想在云梦泽看个美景,指望有条身体健康的鳄鱼出来亮个相,几乎是不太可能了。因为某条土狗的缘故,武汉地区进行的“杀龙运动”“打虎运动”,提前让本地区的扬子鳄和华南虎功能性灭绝……

    扬子鳄只能继续朝着长江下游迁徙,才能瑟瑟发抖苟延残喘。至于华南虎,因为栖息地被人类干了个爽,自己也被剥皮拆骨,也只好拖家带口向西南方向流窜。

    “‘甘蔗酒’产量上不封顶。”

    张德一边说,一边摸了一张地图出来,往桌子上一铺。房氏父子以及长孙氏父子,都凑了过来看。

    “这是南海海陆图,这里是雷州,过去就是崖州海岛。能辟田七八十万亩,要是拿来种甘蔗,一地抵得上江东十几个县。”

    “如此说来,这流放之地,倒是不是一无是处。”

    “这赤道标注之处,莫非就是赤道岛?”

    “对。”

    张德点点头,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长孙无忌,这老家伙还真是活到老学到老的典范,对学问的接受能力远比京城那帮学士强,连曹宪这个不怎么爱捧人的,也说长孙无忌是天生“聪敏”。

    当然了,曹老爷子也是骚,偷偷地跟老张加了一句:就是老了。

    “南海之南居然环岛遍布?如此看来,南海也不甚广大,竟是个内海。”

    “……”

    老张虎躯一震,被房玄龄的一句话“shock”到了。虽说已经到了自称“老夫”的年纪,可老张跟贞观朝的主流思维,还是不合拍。

    他还是没办法做到理所当然地像房玄龄这样,“我看到了,就是我的”这种心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种意识形态虽说一直贯穿到老张非法穿越之前的时代,但非法穿越之前,老张所出的普遍价值,终究不可能说跟房玄龄这样嚣张霸气。

    这是“阿妹你看”也不曾做到的狂霸酷拽。

    然而房玄龄他看了一眼地图,一看南海,就得出了它是“内海”的结论,因为在房玄龄眼中,这些能被看到的岛屿,自然就是陆地,有陆地,那就说明是唐朝的。

    内海,没毛病。

    “看老夫作甚?”

    房玄龄见张德愣神看他,指了指地图,“你的意思是要在儋州崖州开辟种植园?”

    “双管齐下吧。”

    张德直起身,想了想道,“如岭南诸地,也是能种甘蔗的,只是岭南山区,虽说雨季漫长,然而丘陵丛生之地,也是蓄水困难。横竖也要让冯氏拿点气力出来。”

    “你的意思是,让冯氏、冼氏修坝蓄水?”

    琢磨出张德的意思来,房玄龄倒是觉得这是正确的道理,“甘蔗酒”的份额,一定会在某个时间线达到上限,而市场现在虽大,但谁也不会嫌弃自己的利润少。冯氏、冼氏为了增加甘蔗种植,且不侵占粮食耕地,就必须进一步开发广州周围的山区。

    水利工程是相当吃资金吃劳动力吃时间成本的,冯氏、冼氏即便三五年工程开发成功,这三五年,也足够武汉上下吃的满嘴流油。

    “老夫亲自上疏。”

    一瞬间,房玄龄还想到给自己赚点名声,将来冯氏、冼氏“奉旨”修建水利工程,最少三成功劳要扔到他头上。

    而整个过程中,也不过是“房相”体恤岭南百姓疾苦,然后上疏天听……

第九十七章 再上疏

    天王级大佬算计人的优势就在于高屋建瓴全盘掌控,像冯氏、冼氏这种边疆区的大户,除非是王朝末年拥兵自重,而且还是得人事权、财政权一把抓的拥兵自重,才能和中央大佬抗衡。

    然而冯盎既然降唐,这事情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也不用提什么“逼反”不“逼反”,一旦天下大定,这种老牌“军阀”或者地方大佬,就算要造反,用广州老哥的话来讲,那就是“扑街”。

    从未有过成功的,全是“扑街仔”。

    所以当房玄龄上疏皇帝行在,说广州那地界的獠人夷人,他忠心啊他日子苦啊,老臣心痛啊陛下垂怜啊……

    老婆职业“吃醋”的坊天王把自己都感动的哭了,一个政客要是不能感动自己,又如何去感动别人呢?

    天王抖了抖身上的虱子,房玄龄的门生故吏立刻“闻弦知雅意”,虽然不知道老大具体想要做什么,但咱们只要跟着摇旗呐喊或者刷“666”就行了,拍板的事情,不还是得看董事长大人吗?

    尚书省一帮老部下也是实诚人,一个个在洛阳嫖宿的时候,还跟睡觉的妓女说起自己对广州百姓的思念,那叫一个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隔了十好几天,消息传到广州,冯氏子弟一个个满脸懵逼:哎哟卧槽,二哥在京城居然这么给力,连房天王都巴结上啦,不是听说就跟房二公子一起嫖妓玩弄青春美少女吗?怎么连这么大的大佬都抱上了?

    冯氏、冼氏在广州还挺感动的,毕竟,一看房天王就是给他们说话啊,这要是有了朝廷的支援,自己再咬咬牙掏一点,这水库修起来,多出来的田不都是汤锅里的吗?

    冯氏子弟还琢磨着将来要是房天王来广州,一定要请客吃个烧鹅啥的。

    远在辽东的李董虽说明知道房乔心思未必单纯,可这种“冠冕堂皇”的事情,他也没有阻拦,横竖对他来说,也是一朵小红花。

    “好了,辽东诏书已经到了洛阳,弘文阁不日就会执行。”

    房玄龄一趟上疏,总算结果完美,只是提到“弘文阁”的时候,整张脸就跟便秘一样。

    皇帝以自己还在辽东打猎为由,一切行政命令“皆有上出”,执行单位自然就成了一帮“弘文阁”学士。

    弘文阁的学士虽说是学士,可干的就是秘书工作,给六部传达消息用的。

    就这,那帮没前途的学士还特美滋滋的,嫖妓的时候跟妓女吹牛逼,说自己这是“权压政府,胜过三省”。

    外人不明就已,只知道弘文阁的衣冠禽兽们,去六部指导工作,那都是奉旨而行,简直就是“权势滔天”。不明真相的广大人民群众,还真就被他们给唬住了。

    正因为一帮“秘书郎”居然就唬住了人,这才让四大天王之一的房玄龄很是不爽。自己一辈子的英明谋略,格调下降太多,下降太多啊。

    对李世民的心态,房玄龄不必长孙无忌复杂。李董还是保安科科长的时候,老房那是绞尽脑汁给他出谋划策,几次风险规避几次大捡便宜,不敢说全是仰赖房玄龄智谋,可事情总归分个优劣,有他房乔和没他房乔,那能是一回事吗?

    眼下的滋味,房乔不无恶意地想过,这还不如“卸磨杀驴”呢,那还痛快一点。

    老张虽说听出来房天王对“弘文阁”有怨念,但还是笑呵呵道:“房相和一帮秘书计较个甚么,如今既然皇帝‘巡狩辽东’,洛阳这里,倒是好应付一些。冉氏在西南的布置,也该收网了。”

    “噢?勘查结果出来了?”

    “说出来怕房相不信,自锦州开始,凡有武陵蛮聚居之山,皆产金铜。虽说储量不高,但范围极广,可修路夜郎县,顺流而上,穿过业州、充州、姜州、犍州、候州,过巴江,入矩州。”

    “黔中道路艰难,冉氏又和獠人亲善,若是掣肘,怕是难做。”

    “黔中州县,多羁縻之地,如矩州之流,便是如此。只是勘查结果还是很好的,矩州之地,在黔中腹心。若多加经营,再修通‘六诏道’,加上蜀地‘身毒道’,只要五金不绝,就不会亏本。”

    因为交通的关系,哪怕是贞观十九年,整个唐朝还是“钱荒”,可是诸如苏杭、淮扬,或是贸易繁忙或是盐铁之利,总之,局部大城市,是出现“通货膨胀”的。

    以扬州为例,核心城市江都和扬子县,其现金储量,早就超过了太原等河东的老牌大城市。其规模已经跟长安不相上下,而长安是什么地位?扬州又是什么地位?

    武汉同样是有这种情况,以至于武汉地区,金银货币数量已经占据了很大的份额,实在是出去浪一圈,不可能装个几十斤铜钱吧?

    华润飞票虽好,可眼下认账的,还只是处于“小圈子”。只有类似福州这种大量金银贸易的港口城市,华润飞票才有其独特的“江湖地位”,但华润飞票的“江湖地位”,又是因为华润号福州堂存储了大量的黄金和白银。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是亲眼所见福州从一个土鳖小港,一跃成为江东第三大贵金属交易市场,前后用时五年都没有。

    背后的数字游戏两大天王是不管的,他们看到的只有一样:老子以后只要印印废纸就行了……

    如果他们还是中枢实权宰辅,那肯定要忍住这种诱惑,可现在这不是马上就要“下岗再就业”了么,管那许多。

    所以房玄龄也懒得跟张德扯有的没的,意思就一个:你给整个实在的!

    老张也没废话,就说了:“可经营矩州为西南铜市。”

    “铜市?是官营还是民办?”

    “早晚都是官营,不过先来民办。”

    “若如此,怕是官军不得太多。”

    “好说,可招揽武陵蛮为‘土团’,再借调徐州民团。”

    房玄龄一听,顿时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土团”什么的,说传来就是“以夷制夷”,给个好听的名字,“XX校尉”“XX将军”,完了中央说你那旮旯有个表哥好像“不服王化”,你帮忙***,干得漂亮有赏!

    要说装备,“土团”又不是府兵,朝廷发点旗帜那就不错了,至多就是赏点绢布意思意思。维持“土团”的主要收益,就是战争红利,当然了,规模不大的话,那就是黑吃黑……

    至于民团,因为当年“巨野余孽”四处流窜,成立后又裁减的地方联防队,散伙之后大多就是回家种地,只有在圆桌前面亮了相拔了剑的,才混到了朝廷的封赏。

    可朝廷的封赏,也不过把民团变成了府兵,散伙后还是得种地。

    崔弘道玩了点猫腻,但这种年月,无伤大雅。

    这光景要是有英雄好汉“志愿”进入矩州维护“国家统一”保护“唐朝侨民”,谁也不能说这有什么错不是?

    再说了,朝廷这两年可没少那“戊己校尉”说话,再往前,遍地的“铁杖庙”。还不兴英雄好汉有浪漫的爱国主义情结么?

    只是再怎么“志愿”,钱肯定是要掏的,不过很显然,房天王可不愿意掏钱,倒不是说小气,而是这事情沾不得,至多给政策给条件,就是不能给钱。

    于是房天王就又问老张:“民团钱粮,当如何?”

    “房相无须担忧,民团用度,不若效仿敦煌军粮故智。”

    房玄龄稍作回想,便是想起来,当年敦煌为了囤粮维持西军不断进攻的后勤,也算是下了大本钱的。

    皇帝修敦煌宫且不说,如今“盐业产本换军粮”,也依然是关西盐商的主要营生。

    “依操之之意,莫非是要用铜市获利来交换?”

    “矩州及诸蛮谷地,亦能屯田。只是军屯到底不如商屯便利,假使有个‘铜业产本’,或是关扑铜锭发卖之类,总能成事。”

    房玄龄脑子就过了一遍,便道:“老夫再上疏。”

第九十八章 当世名臣

    当朝老臣体恤百姓,很正常嘛。

    尚书左仆射给广州獠、俚谋了福利,再给黔中蛮、苗捞好处,宰相度量,老臣风骨,堪称是当世“忠臣”之楷模;国朝栋梁之风范。

    至于皇帝老子有些吃味,感觉自己好像在辽东有点不上档次,这就纯粹是心理问题。

    要不是怕“瘴痢”,李董也未必不会南方走一遭。

    “宾王,玄龄此举,是何用意?”

    李董有点吃不准了,你要说广州,那还可以接受,海运发达又产甘蔗,糖税几近铁税,有利可图,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可黔中有什么?“黔驴技穷”这个典故还没有诞生,其名声的巅峰,大概就是后汉末年有三国,然后吴蜀分别跟武陵蛮干了一炮。

    之后的武陵蛮,大多都是魏晋之后的“蛮化”汉人,几百上千年之后,加上旧有土著,就形成了红苗和北苗。虽说这年头已经江湖谣传“养蛊”,然则实际上风俗跟谷地汉家并无特别,便是服装,同汉人一样,唯贵族方能有“民族服装”。

    寻常洞寨之民,和汉人百姓是一毛一样的,就发髻稍有区别,至于穿着,都是麻衣赤脚,忙着地里刨食……

    管仲说被发左衽是蛮子,武陵蛮纷纷表示我们这儿那都是右衽!

    和武陵蛮比起来,老张那江阴老家的泥腿子们,只要不是“诗书传家”的,别说戴个撲头了,没整个杀马特总裁风就不错了。也就是因为要跑中央亮个相,否则大部分江阴老铁,还真就是发型随意,偶有效仿“祖风”。

    这“祖风”,就是被发左衽,让孔夫子都觉得蛋疼的酷炫造型。

    隋末以来的江南剑客,都特么跟古装剧里的土鳖男主角一个德行,就是长得丑了点。识别率相当高的原因,就是因为江南剑客多是披头散发、麻衣芒鞋,腰里别个大腰子……不是,大剑。

    与其共享盛名的,也就是河北刀客,形象识别率也相当高,基本就是江南剑客多了条保暖的披风外加一匹祖传老马。

    所以不难看出,贞观年间的“武陵蛮”,和江南河北的“有活力社会团体”积极分子比起来,还是更加好说话一些,至少形象上“武陵蛮”算人,而前面两个,基本属于牲口之流。

    真正属于“南蛮”祖传染色体贞观继承者的,那都要往矩州以西去寻,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就要感谢诸葛武侯了。

    但实际情况是实际情况,李董根本没理由去了解这地界的实际情况,诸如辽东是因为能有产出能有回报率,那可以深耕发展谋求红利。可西南地区对李董而言,就一个要求:你特么别折腾,朕给你发鼓纛。

    一把的羁縻州县,也就是剑南好一点,黔中大部分地区,整个一大型游乐场,由着当地广大人民群众撒欢去。

    毫无疑问,中央政府对西南地区的概念是清晰的,这破地方要是能赚钱养家,老子直播剁屌。

    然而技术是发展的,时代也是发展的,李董的一贯常识,偶有跟不上节奏,也是实属正常。

    房玄龄陡然来了这一出,李董琢磨着,是不是因为广州甜头有点大,所以老房准备平衡一下,免得被人喷?

    因为“巡狩辽东”的缘故,冉氏根本没办法过去亮相。

    而且级别到了御前,和“环渤海高速公路”比起来,冉氏要是到了地头就说老板我发现了个大铜矿,你看有没有兴趣一起开发一下。

    可以这么说,冉氏只要敢在辽东开这么一个口,就不用活着回去了。

    被自杀可能谈不上,马车突然掉落河中然后淹死,倒是很有希望。

    就皇帝的尿性,一听说有大铜矿,他还管个屁的辽东,说不定就直接又把都城迁回长安,要是铜矿特别大,兴许迁到成都都没问题。

    皇帝一走,这辽东的资金、人员、物资安排,找谁镇压?总不能找朝鲜道行军总管牛进达吧?

    冉氏只要这么干,就是得罪了整个河北、辽东、朝鲜的官商集团。闹到那个地步,就不是“来信砍”了,而是“去信砍”。

    好在冉氏智商在线,没有自取灭亡,窝在京城瑟瑟发抖的同时,连诅咒一下某个团伙都不敢。

    长孙无忌、房玄龄、张德、李道宗、李恪……组团黑金黑装备,冉氏除了委曲求全之外,别无出路。

    西南铜矿金脉之广泛,足够让这帮贱人行险玩“肉体毁灭”,到时候就没有什么冉氏不冉氏了。

    皇后虽然厉害,面对这种铁了心要学习老板好榜样的“毛会”,也只能“望毛兴叹”,徒呼奈何。

    马周作为张德的“老部下”,对自己这个“老上司”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他估摸着张德肯定是又有什么好处,然后拿房玄龄出来顶缸,这是张德的做派风格,素来不愿意在人前显贵。

    只是猜想是猜想,实际是实际,马周没有真凭实据,也不敢“黑”自己的老上级。毕竟,现在他在辽东“主持”工作,重要业务的具体负责人薛大鼎,当年可是沧州的一把手,跟老张那是合作愉快一直愉快。

    然而既然老板提了问,作为职业经理人,马周也不能说我特么知道个屌,只好小心翼翼回道:“黔中毗邻江西,房公略有感怀,类比岭南,也是正常。”

    李董一听,觉得这个解释是靠谱的。做官的,既然权力削弱,那就争实利。说到底无非名利二字,广州获利,黔中得名,的确是相得益彰。

    “起诏批复吧。”

    “是。”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皇帝老子还专门让许敬宗写了个赋,好好地把房玄龄给夸了一遍,说是全天下的官吏要是都向房乔学习心系百姓,还愁什么不能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呢?

    夸人的文章传到江西,房二郎看完之后,感慨万千:朝廷还是讲道理的啊,陛下还是英明神武的啊。没错,我家大人,就是这样一个心系百姓的当世名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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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