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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马车问答(二更)

    认真点讲,以长孙无忌的地位,跑过来跟张德把事情商量一番,摊开来说,算得上有礼有节。毕竟将来一旦羊毛生意铺张出来,数量一起来,白痴也知道搂钱。到了那个时侯,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皇帝也未必能够控制住局面。

    勋贵体面也就是给百姓看的,真要是为了体面忍住不伸手,那还叫勋贵吗?

    到时候为了抢夺羊毛,抢夺织工,抢夺织机,抢夺牧场,演变出来的“羊吃人”,绝对比资本家还要凶残。

    资本家还要担心罢工,担心无产阶级的反抗。

    贵族们需要担心什么?罢工?你试试。反抗?你有种试试?

    太谷县的麻料生意,区区六千贯,地方土豪的吃相已经难看到了何等的境地?张德甚至可以想象,卖儿卖女会在产羊毛的地方成为常态,死于过度劳累的工人也会比死在白糖工坊的突厥奴多的多……

    所谓勋贵体面,背后写着的其实就两个字:吃人。

    长孙无忌虽说也很想和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勋贵一样臭不要脸,但他毕竟是宰辅,谋一时还要谋万世。

    身为外戚,除非是牟朝篡位,否则就是皇帝好我家好,皇帝不好全家死光。

    如果是李董的儿子上位,那么长孙无忌还是有机会做权臣,然后到底是周公还是王莽,看耐心。

    但长孙无忌伺候的人叫李世民,一个二十八岁就已经算是当世名将的马背皇帝。如今又灭了突厥,草原诸部谁敢不服?

    这样的帝王,慢说心生歹念,就是半点疏忽,可能就会提前葬送自己的政治生命。因为雄才大略的皇帝,亲情其实只是点缀,给外人看的。他们要的就是身后名,千古一帝天可汗,足矣。

    所以当长孙无忌看到了大河工坊的织布工棚,从一车间到三车间,近八百张脚踏织机带给他震撼的同时。他同样很清楚,逐利会让人疯狂。

    钓鱼台白糖工坊现如今还有人锲而不舍地去送死,白糖的净赚可能还未必有羊毛布高。

    岭南灰糖张德还是让人掏钱给冯盎的,但吐谷浑的羊毛,敕勒人的羊毛,给钱?大军开过去,抢就是。

    别人不清楚,但李靖的部下会不清楚?光青海东他们就抢了近一万贯来补贴。整个吐谷浑要是被抢下来,那该多少?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

    齐国公感慨一声,然后对张德道,“回京后,知道怎么和陛下说?”

    “不是定了名字叫薛州吗?弥峨川那边又开了马场,都划拨给东宫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河工坊张德是不会让出来的,不过和皇帝还是有的谈,不管怎么说,维稳是上位者必须要做的事情。

    而张德这条工科狗,干的就是扰乱封建帝国主义市场秩序这种操蛋事。等河东那些穷疯了的马匪知道羊毛也能换钱,指不定拦路抢劫是抢包裹还是抢羊群呢。

    “让你去陪太子是要你去死吗?”

    长孙无忌大怒。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还不行吗?我跟陛下说,臣很想念太子殿下,总行了吧?”

    “你很有祸国殃民的资质。”

    齐国公被张德无礼的态度气的不行,但也是没办法,总不见得真让张德烧了大河工坊吧?再说了,李思摩那条突厥狗,现在也盯着这件事情,万一长孙无忌硬来,那疯狗一刀捅死他然后请罪,最多就是削去爵位,天河汗肯定不会为了大舅哥的性命然后弄死李思摩。

    归根究底,维稳啊。维草原的稳也是维,突厥旧部安抚镇压,除李思摩不作二想。

    执失思力虽然聪明,可惜地位不够,且像个文化人多过像个武夫,而且是个孬种。

    “齐国公,差不多就行啦。”张德见长孙无忌一脸恼怒的样子,自己也觉得不爽,“我是褒姒还是妲己还是妹喜?祸国殃民……轮得到我吗?”

    “你这白糖就差点掀翻长安城!”

    “有种让皇帝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啊,几十万贯没撑……嗯?”

    那个字还好憋住了,忍了忍,冲长孙无忌扬了扬下巴,“这么大的进项,就换了个定襄都督府都督,还是契丹人奚人扎堆的鬼地方。”

    “住口!”

    长孙无忌真想掐死他,“老夫和房乔为了推张公谨上去,知道费了多大心思吗?”

    “长孙公,我年纪小,但你别拿我当瓜怂行不行?”

    突然冒出来一句关中话,长孙无忌也没憋住,笑了出来:“口无遮拦。”

    老张侧着身子在马车内靠着,然后肃然道:“长孙公,论起来,我叔父守住秦王府,对陛下未必是大功,但对皇后,如何?”

    “救命之恩。”

    “好,那我们张家和你们长孙家,算不算有了渊源?”

    “自然算的。”

    “救人的是我叔父,我在这里表功,也有点不合适。放外朝上这样说,肯定被杖毙。不过长孙公,我叔父救了你妹妹,一个定襄都督府都督,算得了什么?”

    张德这句反问,让长孙无忌愣了一下,然后闷声点点头:“不错,确实如此。”

    这些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但马车内只有老少二人,除了说皇帝不怕撑死这样的话,其余的倒是没忌讳。

    “白糖且先不说,东宫‘太子糖’发卖……是长孙兄负责的吧?”

    长孙无忌眼睛一眯:“你倒是耳目灵通。”

    “惭愧,‘忠义社’虽说是儿戏所成,但这点用场还是有的。再者,长孙兄恨不得全长安都知道他有冰糖牌票,我想不知道都难啊。”

    张德不无恶意地嘲讽着长孙无忌。

    果然齐国公老脸一红,儿子和眼前的这个怪胎比起来,确实有点不给力。

    “长孙家捞这么多,花的完吗?”

    张德嘴角上扬,讥诮地又问。

    “你不要得寸进尺,目无尊长!”

    “啧,长孙公,出了这马车,我立刻忠信孝悌礼义廉。在这马车里面,咱们是在做生意,摆什么臭架子。”

    “哼!”

    “这就对了嘛长孙公。”

    老张眯着眼睛,然后坐直了身子道,“勋贵如虎狼,少吃一口肉就当饿着。羊毛布少则六月,多则一年,必定为人所知。长孙公担心‘羊吃人’,我也担心。所以,与其担心,不过先早早谋划。陛下那里,弥峨川马场足够陛下内帑银库满仓。”

    “你意欲何为?”

    “羊毛哪里多,靠的是人的嘴去说……”

    “嗯?”

    长孙无忌突然找到了感觉,随后摩挲着胡须,眼睛眯成一条缝:“既然‘羊吃人’,不如让羊去吃契丹人奚人蒙兀人铁勒人……”

    张德没接这个话茬,因为马车停了,他出了车厢,然后毕恭毕敬地双手平举齐眉,一脸尊老爱幼的神情:“多谢齐国公捎带一程,德感激不尽。”

    言罢,直等到齐国公仪仗远远离开,张德才直起身来,抖了抖衣袖,正了正撲头,独自一人,哼着《咱们工人有力量》,奔城西草料场去了。

第九十二章 大郎回京

    做宰辅难啊。

    到了京城,长孙无忌还在感慨,皇帝也还在口腔溃疡,皇后在家里数钱,不过不是正经的钱,而是西市华润商号的买卖飞票。一张百贯,一共五百张……作为皇后,全天下最大的管家婆,攒点私房钱还是可以理解的。

    “阿娘,阿娘,听说大郎要回来?”

    太子迈着轻快的步子,跑自家老娘的房里兴奋地喊道。

    长孙皇后一个激灵,赶紧一把飞票往身后一塞,然后端庄美丽神圣的皇后粗线了。

    “太子,岂能禁宫大声呼喝?储君体统,须时时在意。”

    “是,吾记下了。”

    然后李承乾眼睛放着光,“阿娘,大郎怎么就回来了呢?可想死吾了。”

    皇后眉毛挑了挑,然后平静道:“承乾,难道东宫侍读,都不如意?”

    “差远了。”

    李承乾双手一抖,从宽大袖袍里伸了出来:“大郎待人,便如辰时骄阳,让人如沐春风,好不惬意。东宫诸人,如草木花石,美则美矣,无趣尔。”

    皇后眼睛微微一眯,有点怀疑儿子的性取向,然后小声道:“太子,吾观大郎,不过寻常少年郎,尚不如其叔公谨美。太子缘何倾心于他?”

    “阿娘,这是甚话。吾非以貌取人,君子之交,在心也。”

    说罢,承乾站了起来,躬身行礼之后,才微微一笑,“吾便去普宁坊探望一二,北地艰苦,也不知大郎清减没有。”

    然后太子就兴冲冲地走了。

    见儿子走了,皇后赶紧把飞票收好,虽说官方不承认,但在西市这飞票比开元通宝还硬扎。没办法,有邹国公背书,有白糖大亨维瑟尔作保啊。

    华润飞票,你值得拥有。

    “来人。”

    “皇后。”

    “太子……嗯,东宫美人,太子可有爱慕者?”

    “豳州侯氏,甚得太子垂怜。”

    呼……

    皇后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李承乾带着一大帮子人去了普宁坊,结果张府鬼影子都没一个,坦叔在院子里晒着核桃等干果,看到太子后,赶紧过来见礼。

    “阿奴,大郎呢?”

    “阿郎说还有事,晚点回来。”

    “哦,这样啊……”

    李承乾便要走,然后想了想,回过头来对薛招奴道,“阿奴,大郎回来了,你记得跟他说,我在东宫等他。”

    “嗯。”

    坦叔黑着脸看着太子离开,然后对薛招奴道:“去草料场,跟郎君说一声,不必急着回来。”

    “坦叔,再给我一点阿月浑子呗。”

    “给!”

    城西草料场,程处弼站石碾子上得意洋洋:“当时你们可没看见,突厥狗的刀子,离我只有一寸,说时迟那时快,要不是我就地一滚,你们说不定就见不到我了。那突厥狗见我狼狈,就想追过来剁死我,这时候,哥哥出现了……”

    “行了,别胡吹了!”

    张德瞪了他一眼,“你连狼山都没看到,还突厥狗?”

    “哈哈哈哈……”

    “程三郎好厚的脸皮!”

    “程处弼,你这厮真是越发无耻了。”

    程老三一脸幽怨:“哥哥,说好不掀老底的呢?”

    “你胡吹自己就行了,把我带进去做什么?”

    张德没理会他,大喇喇地坐在中央交椅上,然后道,“兄弟们都坐下,分别数月,真是想煞我也。”

    “我等也是想念哥哥!”

    “哥哥,河套风物如何?”

    “听闻哥哥让突厥公主芳心暗动非君不嫁?”

    “突厥小王子都败在哥哥脚下,听说还改了名字叫薛不弃,就是承蒙哥哥不弃的意思……”

    特么怎么会扯成这个鸟样?老子又不是人形自走炮!

    “好了好了好了,这次回来,有正事。”

    张德手虚按了一下,周遭都没了声音,一群小崽子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大家伙都长大了不少,有些个还冒出了一茬青黑胡须。

    “奉诫,去年让你办的事情,做好了吗?”

    “办妥了,南山十一个竹山,都买下来了。”

    “好,这次我回来,是给大家再添个进项。不能总从自家府里夹带东西出来败家,坐吃山空立地吃陷,不是个事儿。”

    老张倒不是说一定要和熊孩子们商量事情,而是让他们带个口风回家。忠义社如今也是泾渭分明,那些个想要划水的,都被唱黑脸的程处弼一脚踢开。心里打着小九九的,李震抖抖威风,自己主动嗝屁。

    说白了,忠义社的最后成分,和父辈的圈子是同步的。

    主要来源,就是混过瓦岗和王世充的,这票人祖上数几代都不咋样。还有一帮,比如李奉诫李震,父辈跟李渊又有点若即若离的干系。

    这样的货色,李董才不会担心要搞个大新闻,老张也不至于三天两条被叫过去谈笑风生。

    “奉诫这事办得好,年纪轻轻,能操持一件事情,将来前途无量。”张德赞叹有加,让李奉诫感动不已,一脸求抱求安慰的样子。

    张德拿起了茶碗喝了一口清水,这才道:“两件事情。一呢,家里田地多的,前年炒粮价血本无归的,去处弼那里点卯。二呢,诗书传家的,跟我去一趟学士府。”

    言罢,熊孩子军团自动分成两拨,一拨留在了草料场,一拨跟着张德骑马去了陆老头儿家里。

    路上,张德指了指旁边跟着的少年道:“这是我亲随,边军崇岗镇王镇将的公子,你们认识一下。”

    王大郎一瞧这是抬举自己啊,赶紧上前抱拳道:“见过诸位公子,在下王万岁,有礼了。”

    “王……万岁?”

    这名字说实话,老张听到之后,只觉得蛋疼。

    “王大郎,可有表字?”

    王万岁一脸羞涩:“平素只会舞刀弄枪,也不认识饱学之士,不曾有字。”

    张德便道:“择日不如撞日,这便去我先生府上,正好让先生帮你取字。”

    众人听了,顿时大为惊异,然后一脸谄媚笑道:“哥哥哥哥,焉能厚此薄彼,吾今有十四,正欲行冠礼,不如一起吧?”

    “对啊哥哥,不如我等备好香案,再铺张些许席面,学士府内一起行冠礼,堪称一段佳话……”

    佳话?你们这帮小王八蛋,恐怕以后好厚颜无耻地说自己是陆老头儿的门生吧?亏你们还是诗书传家,当真是……厚颜无耻。

    而这会儿,在草料场,一群熊孩子们顿时叫道:“三郎,碾米能挣个甚钱?”

    “就是,我还当甚个买卖,竟是这般小打小闹。”

    “哥哥也不知怎么想的……”

    程处弼顿时冷笑:“好啊,不想干的出去。瞧不起这个钱?那你们到时候可别眼热,哼哼,我跟着哥哥风餐露宿,吃尽苦头,能不能有个进项,我会不知道吗?一群鼠目寸光之辈。”

    “三哥这话重了吧?我等这不是不知道底细么?”

    程老三嘿嘿一笑:“你们几时见过哥哥诓骗尔等?莫非北里唱诗卖名的不是尔等?”

    一群少年顿时老脸一红,去平康坊装逼这事儿,唉……不好说太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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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茌平马周

    张大郎,你还记得嘉福门的李承乾么?

    去你丫的!

    当年满朝文武怎么喷张公谨叔叔来着?阿谀小人,幸进之辈。后来《六条突厥可取状》这神贴一出,多少人闭了嘴?然后摇着尾巴过来跪舔?

    风水轮流转,没事就琢磨黑人的斯文人又盯上了难度系数小点儿的。什么以色娱人啊,什么祸乱纲常啊,什么蛊惑储君啊……能喷的都给他喷上,好歹先赚点名声。

    老张听到这些流言蜚语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唐朝就这点不好,基情没有任何限制,家中大妇早一千五百年就学会了防小三的同时还得防男人。这大概也是唐朝唯一比一千五百年后先进的地方,可见社会学不是科学。

    “哇,岂有此理,哥哥,你跟太子……嗯?”

    程处弼挑挑下巴。

    “滚!”

    张德瞪了他一眼,然后奔学士府去了。

    过殖业坊的时候,突然见到一人冲了过来。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尉迟环,小家伙也是长大了不少。

    “哥哥,不好了!打起来了!”

    “阿环,谁打起来了?”

    张德手持马鞭,在黑风骝上问道。

    “姓林的打了王大郎,还有安菩!”

    “哪个姓林的?”

    眉头微皱,王万岁可是奔学士府先行禀报的。打的是邹国公府上旗号,谁这么脑抽会打他?再者,安菩一身戎装,一看就知道在军中挂了职的,谁这么大胆子?

    程处弼听了,顿时叫道:“哪里来的猪狗,竟然打我的人!”

    张德斜眼看着他,然后一把讲尉迟环拎起来放马背上,然后道:“边走边说!”

    过了朱雀街,远望着人头攒动,看热闹的人群看到打西边来了人,顿时叫道:“又来了一帮!”

    乌骓马极为抢眼,一马当先的张德到了开化坊口,便见到有个年轻文士被打翻在地,头破血流,正痛的直哼哼。

    安菩肩头中了一刀,好在皮甲挡了一下,伤口不深,只是血流如注,看上去极为夸张。

    不过他横刀在前,和王万岁背靠背站着,两人好歹都是在北地见过血的,倒也硬气地站在那里岿然无惧。

    围着他们的伤了五六个,都是布衣青皮,为首的几个明显一脸戏谑地看热闹。等看到张德等人后,脸色一变。

    “程三郎,你的人太不懂规矩了吧!”

    一人身穿蓝衣长袍,撲头上还镶着一颗大珍珠。

    见了那人,程处弼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畜生!”

    “程处弼!不要以为你仗着家世就能侮辱鄅国公府!”

    “你们这帮假儿子,倒是会装!”

    程处弼瞧也正眼瞧他,只是目光冷冽环视:“谁动的手,自己出来。”

    安菩和王万岁看到张德后,都是一喜,然后大急道:“哥哥,他们抢了夜飞电和金山追风!”

    张德将尉迟环放了下去,策马向前,勋贵子弟都是分开。居高临下,张德看了看对方领头的,沉声道:“把马交出来,汤药费一人两千贯,然后自己去大理寺找孙伏伽认罪。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话音刚落,众人一呆,接着几人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哪里来的狂徒,你当大理寺是你家开的吗?敢直呼孙少卿的名讳,你好大的胆子!”

    啪!

    张德一鞭抽在那人脸上,含怒出手,当场将那人眼球抽爆,满脸是血。

    围观众人都是大惊,更有人当场捂住眼睛,仿佛这是抽在自己脸上。

    “啊——”

    一声惨叫,那人躺在地上哀嚎起来。

    张德收起鞭子,喝道:“把他们的刀缴了!”

    一众子弟顿时一拥而上,当场将包围王万岁和安菩之辈的刀剑拿下,然后一众凶徒全部被摁在地上。

    “好!好!好胆!报上名号来,改日林某必有回报!”

    一人咬牙切齿,被程处弼和李奉诫摁在地上后,犹自放着狠话,目露凶光。

    张德下了马来,腰间横刀抽了出来,刀尖在青石地板上划过,滋啦滋啦的刺耳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我是张德。你是何猪狗,竟敢要寻我回报?”

    这话一出,对方竟是呆了一下:“你……你就是……”

    “你又是什么来路?报上来听听?看看张某能不能称一称份量。”

    那人脸色一白,嘴唇哆嗦道:“在下……在下林轻侠字叔义,是鄅国公十八子。”

    张德咧嘴一笑:“张亮老匹夫连自己婆娘都管不住,张慎言是不是他的种还是两说,所以才收你们这么一帮假儿子?”

    言罢,张德一撩衣摆,塞在腰带中,刀尖叮的一声,戳在林轻侠的眼门前。

    “把他的手摁住。”

    “哥哥放心,脱不了!”

    程处弼目光狰狞,将林轻侠的手摁在了地上。

    张德抬起刀来,朝着手掌就是剁去!

    “住手——”

    一声大喝,却见方才还躺在地上擦血的年轻文士站了起来。他虽说满头是血,身材也极为瘦弱,却目光凛然,仿佛一股正气扑面而来。

    “张大郎,朝廷自有法度,他们当街抢马,理应交由万年县大理寺去处置。你若杀伤他们,乃是动了私刑,众目睽睽之下,你这是自断前程!”

    张德一愣,眉头微皱道:“哪里来的酸措大,看你满头是血,想必不是安菩王大郎伤的。怎地还要给伤你的人作保?”

    “法度就是法度,焉能因人而异!”

    这话让张德一惊,能有这等见识的,在这鼓励仇杀的唐初,可真是不多见。连魏征都支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法度在仇杀面前就是个屁。而且大仇报复,会从轻发落,若是血亲复仇,甚至还会嘉奖……

    横刀离林轻侠的手腕不过半尺,硬生生地定住。张德笑了笑,将横刀收了起来。年轻文士松了一口气,然后抱拳拱手道:“大郎非常人也。”

    “入娘的!这厮尿啦——”

    程处弼闻到一股尿骚味,一瞧,竟是林轻侠尿了一裤裆,大街上湿了老大一块。李奉诫听到他说话,直接扔了林轻侠,跳了起来,生怕沾了尿。

    “哈哈哈哈哈……”

    “这怂货!剁只手罢了,竟然吓尿了!”

    “孬种!真是瓜怂一个!”

    “以多欺少倒是厉害,竟是个没卵子……”

    贞观时的唐人,当街杀人的也不乏少数。虽说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情,但至少不服就干这个骨气,还是有的。

    所以没种的货色,最是受不得唐人待见。

    林轻侠脸一阵白一阵红,被人一阵奚落,一口气没上来,竟然昏了过去。

    “哈哈哈哈……”

    “昏过去了!哈哈哈哈……”

    老张也是无语,长安的围观群众就是这样的没有道德底线,真是……太令人欣慰了。

    “看你模样,是个读书人,倒是有些胆色。”张德赞了一声,“你倒是不怕我当街剁了你?”

    “长安少年,皆以大郎为榜样。言必称义气豪爽,纵是有几分吹嘘,也必有几成真材实料……”

    张德更是讶异,这货真是有些名堂啊。

    便有心抬举,道:“你籍贯哪里,现在做什么营生?”

    “茌平马周,在武水伯府上做些文书事体。”

    “原来是常大夫府上门客,有礼。”

    马周一愣,他没想到张德居然听到他说武水伯,就能道出根脚来,顿时心中暗道:这少年名声在外,倒也不是浪得虚名。

    武水伯就是常何,刚被封太常大夫,玄武门那件事要是没他,大唐的历史可以改写了。

    可以说,常何也是曾经在历史的关键点上站着的人。

    “也罢,马先生依法做事,殊为不易。这样吧,便做个见证,随我去张亮老匹夫府上把宝马要回来,这事儿,就算揭过。”

    马周又是拱拱手,一脸惭愧:“大郎高义。”

    张德笑了笑,跨上马道:“孩儿们,把这几只猪狗捆扎好了,随我去张亮老匹夫府上走一遭!”

    “好嘞!”

    “哥哥放心,定叫他们走不脱!”

    一帮伙伴顿时兴奋无比,去砸国公级别人物的大门啊,这事儿太特么爽了!

    

第九十四章 闹公府

    马周本不想跟着去,不过现在骑虎难下,也只有硬着头皮。他这个岁数,跟着一帮毛孩子去看熊孩子老大怎么装逼,实在是……想想都觉得羞耻。

    然而他只是常何的一个门客,平日里做些文书事体,谈不上舞文弄墨,不过算得上是个文人。常何虽然是个老粗,又没甚志气,却也上有所好立刻跟进。李董搞了十八学士摆摆文治大兴的场面,常何立刻就搜刮了一堆经典书籍在家里堆着。

    蔡侯纸发明了这么多年,也经不起太大的花销,不少经典还是竹简木牍。有名的学者搬家,往往装的最多的就是几大车书籍。

    在隋唐,读书的成本依然很高。所以马周虽然给常何打工,不过也算是勤工俭学,能在常何的藏书库学习各种不同的姿势。

    “哥哥,前方就是鄅国公府!”

    一骑少年飞奔而至,宛若探马,到了跟前立马抱拳,倒是很有一番父辈架势。

    “前去打门!”

    张德手一挥,便见程知节摩拳擦掌,吼道:“李震,可敢跟我走一遭!”

    这会儿李勣的儿子也滚过来看热闹,本来想藏在人堆里默默地做个美男子。然而程老三显然不会让他静静地装逼,立刻光天化日之下就精神绑架。

    李震嘴角一抽,心说这特么干老子蛋事?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当然不能怂了。于是故作不屑道:“三郎且看我的手段!”

    “震哥,让三郎去就行了。”

    老张连忙拦住,李震要是出手……李勣能打死他。

    李震顿时不答应了,老弟是瞧不起哥哥我啊。顿时袍子一撩,塞在腰带中间,玉扣卡住之后,李大郎骑着一匹枣红马,叫道:“儿郎随我打门——”

    卧槽……

    老张扶额一叹,这特么叫什么事儿!我特么是好心好意啊!

    “哪里来的瓜娃!不知道这里是鄅国……”

    啪!

    李震上去就是一鞭子,然后叫道:“张亮老儿,给我出来!”

    “大郎霸气!”

    “震哥厉害!”

    马周的表情很崩溃,他很想走的,做个见证,见个屁的证!

    这会儿万年令已经马不停蹄骑着马带着小弟们过来做调解工作,老远就喊了起来:“大郎少待,待本官前去……”

    然后张亮府邸的大门已经被几个熊孩子拆了,程处弼拆一半,李震拆另一半。李奉诫还偷偷藏了几个包门铜泡钉,值钱呐。

    “哎呀!大郎何其不智,这不是和鄅国公交恶了吗?”

    源昆罡来了之后,下马正了正撲头,他风尘仆仆满头大汗,京官就不是人做的。

    老张一看万年令来了,愣道:“源公,你还在做万年令啊。”

    话说源昆罡因为给了张德方便,老张也不是眼瞎的人,哪儿不知道源昆罡是要走张公谨叔叔的门路。于是就问张叔叔在定襄都督府还有没有合适的空缺,张公谨此时设治所在大洛泊,紧贴着河北道,往东北五十里就是高句丽契丹奚人杂居的地方。

    这里山林密布,紧靠草原黄沙,若要耕种,兴修水利是必然的。老张拼了老命弄了一套《齐民要术》塞给张公谨,张都督焉能视而不见?

    所以要想提高粮食产出,兴修水利总得要有人去干苦差事。

    此时张公谨红得发紫,朝廷正好又缺个都水使者,源昆罡本身又是万年令,品级是一样的,不过都水使者传统上要比万年令社会地位高一点。

    张公谨推源昆罡上位,然后外朝商议之后,让源昆罡入秋先去大洛泊做点成绩出来,然后再顺利上位。

    然后皇帝给张叔叔面子,诏命源昆罡检校定襄诸部水利。

    说白了,定襄都督府范围内,但凡能垒坝修田的地方,他源昆罡都能说上两句话,比都督府别驾司马还要自由。油水嘛……马马虎虎混个温饱还是可以的。

    所以老张这么一问,源昆罡当然虎躯一震,冲少年郎一个眼神,然后赶紧正了正撲头,滚去鄅国公府内说项。

    马周乃是绝顶聪明之人,自茌平来京城,虽说暂时不名一文,只是在常何府邸的历练,却也让他颇有眼色。

    一瞧源昆罡这个万年令简直跟家仆一样,如何不让马周震惊?

    马周内心暗忖:这少年老辣至斯,当真厉害。传言凯旋白糖乃是其手笔,本以为坊间流言不足为信,如今看来,倒是极有可能。

    “源昆罡!好你个源昆罡!我打死你这个阿谀小人——”

    “住手!本官堂堂万年令,乃是朝廷命官,你殴打朝廷命官,是要造反吗?!”

    “混账!外人冲击鄅国公府,都拆了公府大门了!难道国公不是朝廷封赏的吗?这难道不是造反吗?”

    “冤有头债有主,事出有因,有过激之行,也是情有可原!”

    马周听到源昆罡这鲜卑儿的胡扯,顿时侧目瞄了一眼淡定的张德,暗暗道:能让万年令如此卖力,此子非常人也。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鄅国公府内冲出来一票人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拿着棍棒的,有拿着刀枪的,有拿着菜刀扫帚的……

    为首一个少年,形象懦弱,见了外面乌拉拉百十来号少年,还有几百号围观群众,竟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张家哥哥,大家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这般行事,怕是伤了两家和气……”

    那少年开口之后,整个鄅国公府的人都士气跌落一半。没办法,主家都这么怂,手底下小弟就是要逆天,也没辙啊。

    老张策马向前,手中持鞭,遥遥一指:“张慎言,你年纪小,做不了这个主。让你家大人出来跟我说话。”

    “狂妄!你是个甚么东西!也配和义父……”

    啪!

    那货话还没说完,边上程处弼一脚飞起,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张德冷笑一声:“绑了!把他鞋袜脱了,塞嘴里塞严实,免得胡言乱语。要是不小心自己撞在刀口上,说不定还有人说我当街行凶呢。”

    三五个少年一拥而上,把那厮捆扎好了之后,便见张德道:“张慎言,叫你大人出来吧。莫要玩这等小花招,就算闹到御前,我也不怕。”

    “哼!张德!你不过是邹国公的侄儿,还是族侄,难道张公谨还会为了区区一个族侄和我鄅国公翻脸吗?”

    张德一看,竟是个妖冶美妇,这娘们儿老张也见过,乃是在张亮新妻,出自赵郡李氏,背景颇为不俗。

    只是,这特么就是个荡妇……

    “我道是谁,原来是赵郡**在那里聒噪。”

    张德这句话一出口,整个鄅国公都炸了开来,围观群众纷纷哄笑。这般路人皆知的事情,被一少年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简直太特么有杀伤力了。

    马周见状,已经石化,连捂着头上伤口的手都懒得去捂了。

    “小孽畜焉敢辱吾——”

    “贱妇**,长安人人皆知。素闻鄅国公器量滔天,本以为言过其实,今日一见,德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鄅国公胸怀山高海深,连这等荡妇**都能容忍,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说罢,张德鞭子遥遥一指,“李氏荡妇听着,识相的,抢都两匹宝马,双倍给我赔出来。打伤我家兄弟,十倍汤药费拿出来!否则,今日叫你鄅国公府化作一片废墟,打到御前吾也半点不让!”

    张德陡然目露凶光,随时准备攻入国公府,闹他个鸡犬不宁。

    长安少年都是摩拳擦掌,好些个勋贵子弟,当场就抽出了腰间横刀快剑,年纪小一些十二三岁的,拎着柘木棍棒,也准备闹他一场。

    马周迷茫了,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这特么就是一定要和张亮不死不休?

    

第九十五章 品行不端

    马周猜的对也不对,说对,那是因为张德的确要跟疯狗一样去咬人。说不对,那是因为张亮绝对不会和张德不死不休。

    别家男人或许会为自己老婆红杏出墙恨不得弄个杀妻案,但张亮不会,他素来胆小也就算了,关键李氏娘家后台硬扎。张亮能够运作御史大夫到光禄卿,绝不是靠对李董忠心耿耿就能换来的。

    光禄卿担的风险小,也没太大的朝堂影响力。但毕竟是个高官,而且还是个肥差,宫中宴饮开销,皆从此出。最重要的一点,光禄卿可以光明正大地酿酒,而且还能批超额的酒曲出来。

    朝廷终究是禁酒的,否则也不至于中高端宴会都拿三勒汤来充数,偶有美酒,也是葡萄酒。民间喝点醪糟,也是担了三分小心。

    不过倒也不是说彻底不能酿酒,看地区,看人脉关系。

    朝廷专卖在人口多又有钱的地方,是专卖酒曲,各酒坊不能私自制作酒曲,必须向朝廷买。而人口稀少的地方,则是专卖成酒。

    光禄卿能批不少酒曲出来,除开宫中朝廷用度,多出来的,手指头松松,就是几万贯进账。

    这还不要说各司物料总归会有富余,这些都是落袋稳吃的。

    所以说,只论油水,光禄卿起码也是朝廷前五,算得上皇帝的铁杆忠犬才能担当。

    而李董的忠犬辣么多,总得挑只有点实力的吧?于是乎娶了赵郡李氏女的张亮,在老婆娘家的运作下,就顺理成章地拿到了。

    毕竟,赵郡李氏和陇西李氏,理论上,算一家。

    为了娶李氏,张亮休掉发妻不说,还容忍了李氏招蜂引蝶,甚至还偷汉子怀了孽种。但张亮为了前程不仅忍了,还特么把那孽种取名叫张慎中,和他亲儿子张慎言一个字辈,等于说是认了账。

    这种绿帽侠,张德上辈子见得多,可这辈子真心头一回听说也头一回见着活生生的。不得不从内心上佩服这古代男权社会中的一朵奇葩。

    因为张亮不仅仅是绿帽侠了,他还是接盘侠,不仅仅是接盘侠,还是接盘大侠……

    李氏在全城发骚的过程中,只要她看得过眼的,就招入外宅,一阵颠鸾倒凤胡天胡帝,爽的**连连,连半夜敲梆子的更夫都受不了。

    这等名声,莫说张德说出来,不说出来也就那样。

    只是李氏一向自持家族高贵老公牛逼,也无人敢来掀底,岂料遇上个张大郎,他是铁了心要自黑,正好拿张亮开涮。

    “吾倒要看看,你们这帮无法无天的小儿,谁敢拆吾府邸——”

    李氏叉腰一指,秀眉倒竖,宛若夜叉,那涂了胭脂的嘴巴,简直就是血盆大口,当真是骇人。

    跟着过来划水的尉迟环见了,差点哭出来。

    老张哈哈一笑:“孩儿们!给我打!谁敢拦着,狠狠的打!”

    李氏愣了,她简直不敢相信,张德这小子是疯了吗?这可是国公府!这可是光禄卿府邸!这可是皇帝陛下的忠犬门户!

    然而老张却是越发得意,心情愉悦:妈的,就是需要你配合啊,赶紧闹,赶紧闹啊,闹了老子的名声才能败坏啊……

    一旁马周斜眼看着表情邪恶的张德,顿时心头嘎登了一下:这厮到底作个甚打算?若是我被牵扯进去,怕不是要万年县衙走一遭了。唉,苦也……

    他是个没门路的穷酸措大,想要读书也只能给常何耍耍笔杆子。如今若是牵扯了两家国公的恩怨,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常何焉能救他?

    而这会儿,邀了长孙无忌在正兴亭闲聊的李董笑呵呵地抖着一只鹦哥:“辅机,事情办妥了?”

    “陛下,已有所得。”

    “噢?快说与朕听听!”

    李董兴奋不已,将鸟食往陶罐里一扔,拍拍手,连忙邀着大舅哥坐下说话。

    “梁丰县男在河套,却有动作。”

    “好!朕就说嘛,他这般奸猾狡诈,乃是天授之姿。离开长安,焉能安分守己?快说说,他又做些甚么?”

    “倒是有些门道,臣虽仔细观摩,却也不得要领。不过麻料制成麻绳麻袋麻布,用料节省不说,更是省时省力,成本极低,自弥峨川入金山,亦有驼队收购,颇为兴旺。且漠北草原诸部,对此三物,赞不绝口,牛羊交换,络绎不绝。”

    一听到赚头大,李董差点口水都流下来,连忙收拾了心情,正色道:“小小年纪,热衷贱业,简直误入歧途!辅机,身为长辈,当尽心劝勉,让其改邪归正……”

    “臣亦是这般做的。”

    “嗯,还有别的吗?”

    “青海、瀚海、北海以及定襄以东的羊毛,亦是收获不菲。青海羊毛能制成上好毛布,瀚海羊毛能制成次等毛毯,北海定襄羊毛最是价廉,加工成毛线之后,亦可编制成衣,为骨力干等极北诸部所喜。臣回京之前,听闻有契丹诸部,正欲求购……”

    “朕也听说了,李靖在青海,正是靠着羊毛进项,多打了几天仗。”

    李世民说的平静,却让长孙无忌心头惶惶然,皇帝说的话,没办法当没听到啊。

    “给太子做伴读,他也答应了?”

    “答应了。”

    长孙无忌点点头,“见其神色,当是颇为欣喜。”

    “这是当然,太子伴读,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当的。品行不端者,岂能担当储君伴当?”

    话音刚落,身兼数职的阉党头子史大忠额头上冒着冷汗过来道:“陛下,奴婢有要事禀报。”

    “什么要事,竟然让你这般神色?”

    李董看着史大忠,有些讶异。

    “陛下……”史大忠沉吟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道,“陛下,梁丰县男张德,带人把鄅国公府拆了。”

    “嗯?什么意思?”

    李董一愣。

    “梁丰县男张德,带着一伙长安少年,把鄅国公府拆了。”

    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品行不端者,岂能担当储君伴当?

    嗯,好像是说到这儿。

    砰!

    李世民直接把正兴亭里的石桌给掀了:“竖子——”

    而这会儿,宫门口一群跃跃欲试的言官们太特么兴奋了。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又有人搞了个大新闻,他们这些御史,终于有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人批判一番,然后下了班就能去平康坊谈笑风生。

    李董就是用**去想,也知道言官们会喷什么。

    品行不端恣意妄为目无尊长……基本上要是没背景,能剥层皮下来。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张德本身就有爵位,再一个,张亮府上也没干好事儿啊。御史们可不是光盯着张德喷,还有一个姓张的呢。

    当街行凶抢夺财货攻击命官……

    两边都不是好鸟,都该死,但两边都大有来头。一个是皇帝忠犬光禄卿张亮,另外一个则是当红辣子鸡帅过徐公的张公谨叔叔。

    当然,李董才不管你什么张亮张公谨,他现在很想干一件事情,那就是把那个十三岁的王八蛋吊起来打。

    刚刚跟李董打了包票的长孙无忌也是嘴角一抽,他知道,刚才他在卖张德的时候,张德也没闲着,特么也是备了一手啊。

    老张能指望长孙无忌把河套的事情瞒着点?不可能!跟贞观名臣打交道,天条只有一个,坚决只相信自己,其他人,有几个放三国演义里面,不要被张翼德吼一声三姓家奴?

    就算长孙无忌另有打算,要迂回,那也不是张德感兴趣的。反正,只要他没被塞进皇家,大河工坊的羊毛,他就改不了姓。

    而且老张的后手,等到御史们喷完了之后,也该上线刷个脸熟了。

    

第九十六章 大功德

    李董有很强烈的控制欲,而且他要是活在一千五百年后,肯定是那种不把水浒卡好汉全部收集全就誓不罢休的强迫症晚期患者。

    要不然,也不会在某年某月某日看着一群群进京赶考的士子,说出“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的得意。

    再说了,贞观名臣,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一时人杰,万里挑一的英才。这么些人都服服帖帖,一个小小的少年……不还是手拿把攥?

    但是那小王八蛋偏不!

    在正兴亭掀桌的李董气的要大开杀戒,然而长孙无忌却心里骂了一声:小狐狸。

    而史大忠跑来跟老张说齐国公跟陛下在正兴亭商量事儿呢,老张就暗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总的来说,都不是好东西。

    但事情还在发酵,张亮好歹也是光禄卿,鄅国公。又是给皇帝陛下受过苦的,李建成用尽手段严刑拷打,这一向腿软嘴松的张亮,他就认准了李董是真命天子,丫还真就一辈子就硬气了这么一回!

    也就硬了这一回,张亮把什么都赚了回来,要不然李董的忠犬里面,任何时候都有他张叔明的位置呢。

    “你好大的胆子!”

    陆老头儿要死要死,还是没死撑。甄氏兄弟来长安,还真就给他续命成功。陆德明这么一个老态龙钟的长者,续命还是挺有风险的,但备不住神医的技术活干的漂亮,完美地解决了陆老头儿体虚怕寒的症状。

    “先生何出此言?”

    “你就不怕陛下痛下杀手吗?”

    “先生,一代明君和一个少年计较,史书上要是写了,那还能是千古一帝吗?”老张嘿嘿一笑。

    陆德明也是笑了,指了指老张:“狡猾。”

    “知己知彼也。”

    “陛下所图,众人皆知啊。否则,魏玄成也不会如此直谏。自古明君,皆不好做。”

    “何止明君,便是守成之君,又有几个做得好的?”

    陆元朗听了,抚须点头,然后不再去讨论这件事情。只是问道:“你这次归来,想必也不是为了陪太子读书,可是又有甚么想法?”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先生也。”

    张德起身先行了个礼,然后道:“先生,今日有个不情之请。”

    “噢,但讲无妨。”

    “烦请先生帮忙取个表字,吾有一亲随,姓王,乃是崇岗镇镇将之子。其父斛薛部平叛一战中身先士卒,奈何断了一条胳膊。吾见其忠良之后,便收在麾下支使。”

    “即是忠良,倒也无妨。”

    张德大喜,连忙叫道:“大郎,进来吧。”

    江南文士素来瞧不起武夫,不过那都是无能酸臭之流。当真如陆元朗这般,倒是无所谓身份根脚。

    便见王万岁进来,见了老头儿,连忙磕头,然后喊道:“爷爷在上。”

    噗——

    一口茶汤喷了出来,陆飞白赶紧给自己老爹抚背,心里也不由得吐槽:这是哪来的粗莽小厮,平白要做我儿子?

    “胡乱喊什么!”

    张德一脚踹过去,王万岁愣了一下,然后挠挠头:“我在外面,可是想了好久。”

    陆德明呵呵一笑,挥挥手,让陆飞白停当下来,然后看着王万岁:“你叫甚么姓名,哪里人士?”

    “我家大人说我们王家乃是弘农落脚,自来耕田种粮。大人早年跟着观王一脉闯荡,打了一二十年糊涂仗,归唐后,得了个校尉差事,前几年补了崇岗镇镇将。家中也没甚个人物,都死光了,如今就大人和我相依为命。小时大人怕我养不活,便取名叫万岁,希望我活的长一些。”

    “王万岁……”

    陆德明忍住了吐槽的**。

    “你这名字,用来行走,着实不便。竟然尔父盼你长命长寿,不如取字启年,往后以字行,可好?”

    王万岁一愣:“啥意思?”

    “就是以后别人问你叫啥,你就说你叫王启年。”

    “嗳,谢谢爷爷。”

    老张正要再踹,却见陆德明哈哈一笑:“既是叫了两声爷爷,也不白让你叫。大郎让你过来,想必也不走什么冠礼,虚礼既然免了,实惠总是要落袋的。”

    言罢,陆德明摸出一枚带孔玉扣,挂着一个穗子。

    “将来仗剑行走,兴许用得上。”

    王万岁字启年踟蹰了一下,看了看张德,然后问道:“郎君,我该拿么?”

    “长者赐,不可辞,收下吧。日后若是去了苏州,你见了你的几个爹爹,记得多多孝顺。”

    王启年叫道:“郎君,我在苏州哪里来几个爹爹?”

    “你都叫先生爷爷了,先生别的没有,就是儿子多,你说你是不是多了几个爹爹?眼前这位,看见没有?就是我小师兄,赶紧叫小爹!”

    嘴巴蠕动了一下,王启年还真有叫的架势,陆飞白赶紧道:“打住打住,启年可别听这浑人的,你家郎君是在玩耍。”

    陆元朗哈哈大笑起来,畅快无比:“有此獠过来,日子倒也轻快。”

    “师弟不羁,长安无出其右者。”

    陆飞白擦着脑门上的汗,悻悻然道。

    真要是被个大孩子叫爹,他这么年轻,还要不要活了?

    “好了,这事儿办妥了。”

    张德抖抖衣衫,然后正色道,“先生,现在我可要说正事了。”

    陆德明不以为意:“说吧说吧。”

    他又喝了一口茶汤,显得惬意无比。

    老张便递出一卷纸,让陆德明过目。

    陆老头儿打开来一看,先是一愣,接着胡子一抖一抖,然后脸色潮红,接着浑身都抽搐起来,抬头看看张德,低头看看纸,再抬头看看张德……

    “你……你说的是真的?!”

    “先生何不拿贡纸出来对照一二?”

    张德咧嘴一笑。

    陆德明猛地站起来,健步如飞,如何都看不出来这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

    从书房回来后,陆元朗看了看张德给他的纸,再看了看十八学士特别供应的贡纸。然后怅然一叹:“大功德。”

    “没错,大功德。”

    张德嘿嘿一笑:“比之鄅国公府被砸,当如何?”

    “奸商,奸商也!”

    陆德明痛心疾首,然后道,“此事拖不得,吾去寻老孔,这便进宫面圣。”

    言罢,老头儿又叫人备好牛车,等吩咐了一番,陆老头儿又眉头一皱:“还得多叫几个人。”

    他跺了跺脚,瞪了张德一眼:“小子行事,太类商贾,当真有辱斯文。”

    “先生训的是,弟子确实犹如斯文败类,孔祭酒早有所言。”

    老张一脸诚恳地认了账,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第九十七章 造纸

    造纸并不难,难的是造的好。

    贞观年虽然已经不用蔡侯纸,但贡纸太贵,基本上除了公侯和五门七望这种级别,其余小地主家庭是绝对不会浪费钱财在纸张上的。

    连篇累牍才是当下寒门读书人的正常状态,而即便竹简木牍,也得从州府的殷实人家才能借阅。

    尝试降低造纸成本的人不计其数,五门七望就不说了,孔子血脉无一不曾想过改进纸张的生产工艺。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造纸难的地方不是手法,而是材料。蒸煮植物纤维用的大桶需要放在铁锅中,而铁锅的制造工艺,让唐初的铁匠们纷纷表示:这特么啥玩意儿?

    然后就是工时,没有水力锻锤,只靠人力捶打植物纤维的话,别说原木,就是竹子,也得敲个几天。然后碱性浆汁的碱度又不够,软化时间最少也是三天。而且挑选的草木灰又是没筛选过草料,良品率就参差不齐。

    而张德去河套并非只是为了跟绵羊过不去,除了麻料,还有河套诸多盐碱地上生长的碱蒿子。

    这东西放一千年后,那肯定是个宝,放贞观年,那就是连羊都懒得啃的杂草。

    但这杂草却是个神物,是制作上好碱土的原材料,在食品工业化之前,属于北方人民群众提高面食口感的完美搭档。

    而现在,它会成为造纸过程中的强力法宝。

    所以,在有了水力锻锤、铁锅、优质碱土之后,在制作肥皂给大唐猛男们捡之前,优质白纸在需要的时刻,它就突然粗线了。

    “为什么你还会造纸?”

    孔祭酒眼神很悲愤,手紧紧地攥着那张小纸片儿,然后旁边虞世南淡定地喝茶,唐俭则是一脸慈祥地看着张德。

    没办法,当初李靖不顾他死活要干死劼利,当时他还在突厥汗帐里面耍嘴皮子呢。结果整个唐军,就张公谨一个人劝说李靖先别动手,还有自己人呢。

    结果李药师一句吉人自有天相,带着嗷嗷叫的狂化唐军就杀了过去。吉人自有天相的潜台词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所以唐俭不管是在河北还是在关中,逢人就说:李药师之母玩之甚爽!

    反正两家老死不相往来了,管那么许多。

    “孔祭酒,不用管我会不会造纸吧。”

    张德嘿嘿一笑。

    “说吧,你要什么?”

    孔颖达很悲愤,眼前这个少年,绝对是斯文败类,但是……但是自己的手,怎么就控制不住,紧紧地攥着小纸片呢?

    都怪陆德明,给他看什么大功德!

    “此乃宣扬文教之利器,非吾所有也,乃至圣先师所有也。”

    老张高帽子送出去一顶,老孔不接也接着,没办法,他祖先就是这么牛逼。

    “说人话!”

    陆老头儿忍不了了,瞪了他一眼。

    孔颖达眼角一横:啥意思?老夫祖先是至圣先师不是人话?

    “此乃盛事,不知几位先生,以为然否?”

    “不错,确为文教盛事。”

    张德点点头,然后才道:“不如先生上书朝廷,封至圣先师为王如何?”

    孔颖达眉头一皱,有点搞不明白这是要干嘛。

    陆德明微微一愣,然后抚须沉思了一会儿道:“小子当真狡猾,这是送陛下一桩功德。”

    聪明人啊,怪不得是大唐第一嘴炮。老张佩服无比,他能想到这一招,靠的不过是以前跟领导厮混时候的经验,而陆德明才是真正的脑袋瓜子放光。

    皇帝给孔圣封王,总归要有点说道。文教兴盛,就是最好的理由。然后借着这个名头,皇帝再给自己脸上贴金,过了几百年几千年,可能不知道他李世民的山沟土鳖肯定有。但不知道孔圣的肯定没有。然后别人就问,孔圣啥时候封的王啊,一打听,噢,原来是李董啊。

    而李董贴完金之后,又可以顺理成章地收买庶人寒门,同时往五门七望这边挖墙脚,而且还是合理合法的,多么完美。

    至于为什么老张不找五门七望,而是找孔家和南方士族,那是因为将来海贸需要这些东南世家背书。而这些世家头顶有政治光环,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侮辱我,就是侮辱孔圣,你看着吧。

    多么科学,多么合理……

    孔祭酒也明白了过来,然后越看张德越不顺眼:“商贾之道,小道尔。”

    “孔祭酒所言甚是,此乃小道,君子不为也。然吾是小人,小人言利啊。”

    嘿嘿一笑,张德又对孔祭酒道,“还有一桩小事,也须孔祭酒帮忙办了。”

    “什么事?”

    老孔很想打死他。

    “将来国子监,给我挂个名,读书点卯就不去了……”

    言外之意就是,老子去你大学里混个毕业证就行了,你看咋样?

    “你!”

    孔祭酒大怒,这等偷鸡摸狗之事,他岂能……算了,小事。

    “多谢孔祭酒。”

    老张顺利混到了文凭,偶尔去国子监划划水,也好逢人说谁谁谁是老子同学,你怕不怕?就问你怕不怕!

    “大郎,这白纸欲为何名?”

    “等孔圣封王之后,再来定夺,不急。”

    张德说罢,又道,“半个月后,会有一批纸出来,几位先生先领一些回去。届时办个文会,也是好的。”

    几个老头儿都是眼睛一亮,毫无疑问,至少短期内,这是装逼利器啊。到时候来了一票文人墨客,特有身份的那种,刚坐下主人家就塞过来一刀白纸,然后说:兄弟可劲写,不够还有!

    诗篇留下,那就是墨宝。再等个半年,白纸一下子一刀才六七十文,那逼格直接撞地上毫无档次。

    搞大新闻也要抢头条嘛。

    “大郎有心了。”

    唐俭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道,“最近你和张亮,不知后事如何?”

    “小事一桩,鄅国公谢我还来不及呢。至于陛下,等气消了,也就过去了。”

    “你倒是洒脱。”

    唐俭指了指张德。

    张德倒是淡定:“如今米价一跌再跌,可见各地收成极好,百姓富足,自然安定。陛下自然也少了几分忧虑,我与鄅国公之间,不外是勋贵争锋斗气,小事中的小事,陛下若是过于关心,焉能有此大治?”

    话音刚落,外面就来了人传话。

    “唐公,大理寺少卿命梁丰县男过衙问话。”

    一群老男人面面相觑,然后看着一脸尴尬的张德,都是一副你好自为之的眼神。

    妈的,打脸要不要这么快?哪有这样的!

    

第九十八章 变脸

    正义的伙伴把老张叫过去严厉地批评了一番,当真张亮的面。当然鄅国公坐椅子上傻乐,椅子特么还是大河工坊出品……

    “哎呀,莫要再说,莫要再说咧。”

    张亮抄着手挺着个肚子,笑呵呵地让大理寺少卿不要再叱责优秀的大唐花朵。

    “张公,此事……”

    “哎呀,莫甚个大事,泼妇不晓得事体,活该受辱。实话讲,我这心里……”张叔明拍了拍心口,“舒坦啊。”

    哎哟卧槽,这什么鬼?!

    身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状元,并且立志维护世界和平,发誓要做正义的小伙伴的孙伏伽,当时就震惊了。

    虽然他经常去陆德明那里学习先进的易经知识,并且也享受着高雅艺术的熏陶,同时也认为梁丰县男虽然是个二世祖,但绝对是个讲道理的二世祖,尤其是他出手很阔绰,他很难拒绝这么好的少年。

    但是,身为正义的伙伴,身为大理寺少卿,孙伏伽牢牢地记住了自己的神圣使命。那就是,为了大唐的公理和法治建设,发光发亮,燃烧自我。

    可是万万没想到啊,受害者怎么一脸很爽的样子?而且还表示这样的事情请多来一些?

    你特么在逗我?!

    黑着脸的孙伏伽以为张亮疯了,于是小声道:“张公,梁丰县男拆了国公府……”

    “几间破屋烂房,拆了就拆了,才值当几个钱?”

    张亮很淡定。

    “他侮辱国公夫人……”

    “那贱妇活该受辱。”

    “……”

    我特么还能说什么?!

    孙伏伽咬咬牙:“难道张公就半点追究的意思都没有?”

    “当然没有!”

    张亮拍了拍肚子,“我早就想与那贱妇和离,要不是……”

    张叔明想起了当年和发妻离婚的时代背景,感慨万千啊。没办法,自己是个当官的啊,而且还是被大老板盯着的官,家里没背景,皇帝不满意啊。

    赵郡李氏能成为命妇,张亮不能说没有对赵郡李氏的需要,但很多时候,皇帝要整合政治版图,手底下的忠犬,都只是配种机器罢了。

    说起来,程知节和张亮的区别,无非就是前者是一只敢呲牙咧嘴的吐蕃獒犬,而张亮跟骟了的土狗差不多……

    有几个男人能忍老婆红杏出墙还半夜**?关键**也就罢了,叫的半个长安都知道,这特么比半夜鸡叫还让人恼火。

    张亮盼着李氏出门被撞死不知道盼了多少年,自己亲儿子张慎言还要被野种张慎中欺压,这日子,特么真是够了!

    现在,救世主粗线了!他是辣么的飒爽英勇,他是辣么的不畏强权,他是辣么的干净利落……没错,是他,就是他,赛尉迟小张飞长安少年的及时雨,帅比城北徐公的张叔叔的侄儿张德张大郎是也!

    鄅国公要挽救的不是他的婚姻,而是挽救他的糟糕人生。如果张德不出现,他基本上就要和阿史那思摩一样反人类反社会……

    当然,这件事情最不爽的还不是李氏,最不爽的是李氏……皇帝。

    正义使者孙伏伽为什么要叫老张过衙喝杯茶?除了维护世界和平之外,正义的主人大唐皇帝陛下发了话,要严查此案!

    最起码,也要关那小王八蛋三五天的。

    皇帝摔坏的银盘子都有一摞了,长孙皇后心疼的眉头微蹙,好在自己私房钱多,而且儿子那里攒的小金库也是丰硕累累,倒也可以接受。

    “张公,张公你这样下去,本官没办法和上面交代啊。”

    正义使者一看张亮那张放弃治疗的脸,顿时也放弃了治疗。大家都在官场混,说点交底的话也是很合情合理的。

    听到上面,听到交代,张亮豚躯一震,一身肥肉甩起来,惊恐地盯着孙伏伽:“此事陛下如何交代的?”

    “要整治一下他。”

    正义使者当堂卖了皇帝,然后指着一脸萌萌哒的张德。

    老张嘴角一抽:“师兄,要不要这么直接?”

    “难道你不知道为兄要担的干系更大吗?”

    孙伏伽黑着脸,“此事若是办的不令人满意,为兄这大理寺少卿,当到头了。”

    李董恨的牙痒痒,这完全是可以预见的事情。老张不仅败坏了名声,坏了李董要拿他道儿子手底下约束的主意。现在买一送一,捎带另外一个姓张的。张亮张叔明,多么好的一条狗,就因为老张跑去鄅国公府上骂街,还拆了国公府,现在好了,赵郡李氏觉得老公特么就是个废物,要离婚!

    对于张亮内心的郁闷,李董会不清楚?现在指不定欣喜若狂赶紧特么离了拉倒呢!

    也就是说,赵郡李氏很快就会失去一个国公级的女婿,而皇帝则失去五门七望中最容易拉拢的一支。

    这原本运作的还是不错的,让自己手底下的忠犬去做种犬和自认高贵的世族配种。整个配种工作成果斐然,比如姓程的,白捡了不少土地不说,还让崔家放出来不少有能力的年轻人,让李董的公司业务开展的很轻松。

    然而现在,原本离开长安不再碍眼的张大郎,他难得回来一趟长安,就干出了这么一件让李董想要殴打小朋友的破事。

    “本官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张亮突然就神色肃然,然后义正言辞道,“孙少卿,吾虽有心容忍,然而梁丰县男咄咄逼人,更是丧心病狂拆吾府邸。辱吾事小,辱朝廷命官事大。吾虽有心不与少年计较,然为朝廷法度公理计,吾绝不与梁丰县男妥协!纵然其背后有人撑腰,吾心不移也!”

    言罢,鄅国公目光凛然盯着张德:“威武不能屈,吾之信念也!梁丰县男比之隐太子何如?!”

    言下之意就是,老子当年被李建成吊起来打都挺过来了,你有种比李建成更牛逼?

    然而老张大脑这会儿当机了。

    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卧槽!贞观名臣都特么不是吃素的啊,这特么变脸的速度,简直让老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老张上辈子陪着吟诗的领导,上岸之后就是被翻脸如翻书的牲口给坑了。当时老张就感慨,人一旦无耻起来,估计连自己都怕。

    看着眼前的张亮,老张不由得更加肯定了一点,社会学和跳大神是一个级别的,研究的从来不是科学,而是大部分人类为什么是傻逼这个大课题。

    

第九十九章 宣纸

    在鄅国公催人尿下的正义批判后,梁丰县男张德,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认真地检讨了自己的不足,并且表示会认真履行赔偿行为,还会非常诚恳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鄅国公府遭受生理心理创伤的人员进行道歉。

    正义使者孙伏伽在大理寺对此案进行了批示:严厉打击首都地区不法分子的嚣张气焰!

    对此,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新任ceo房乔发表讲话:都别闹了,粗大事了,陛下要罢朝三日。

    皇帝罢朝三日放前隋,算个甚?人杨二还干过罢朝几个月,就为了让关陇子弟都去辽东送死这种事情。搞得后来他罢朝去扬州后,有几个姓宇文的罢官了就勒死了他。

    后来吧,杨氏集团就破产了,董事长总经理死了一窝又一窝。

    然后李家就上位了,和老董事长比起来,李董还是很勤政的。至少没出啥大纰漏,连续几年天灾**下来,贞观初年还能稳定地发展,也足见统治者还是很有进取心的。

    所以说,突然来个罢朝三日,让四大天王级别的重臣也有点小突然,觉得太特么出乎意料了。

    别说房乔,就是还在续命的杜如晦,也是纳闷,皇帝这是唱哪一出?没听说有啥特殊的皇族子弟在闹别扭啊?莫非是太皇在禁宫搞无遮大会被人知道了?还是哪个亲王跟李靖同榻而眠然后通宵达旦?或是妃嫔有耐不住寂寞的开发了新花样,让李董流连忘返?

    四大天王有两个在纳闷,而自以为自己知道的长孙无忌却很高兴,晚膳时候对儿子长孙冲道:“伯舒,最近在东宫,和太子相处是否和谐?”

    长孙冲有些无奈,给父亲倒了一杯清酒:“大人,太子不甚愿意亲近于我。偶有交谈,也是询问孩儿,张大郎什么时候回京。”

    长孙无忌嘴角一抽,然后叹了口气道:“以色娱人,终非长久。才学方是安身立命之本。”

    “孩儿醒的。”

    虽说长孙冲觉得老爹说的很有道理,然而在太子面前展露才学?特么太子有次拿出了一首诗,说是他和张德在五庄观相聚时候的无心之作。

    然后长孙冲一瞧,就放弃了治疗。

    反正太子说这是他和张大郎喝醉了酒之后的狂妄诗篇,聊以助兴的。

    这首诗是这样的: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然后长孙冲回想起来,太子和张德在五庄观私会,那分明就是一个大雪皑皑的冬天。哪来的绿荫?哪来的虫儿?但太子说了他喝了点酒,有点放纵,你也不能说他有失体统。

    然后长孙冲又回过头来点评这首诗,本来想从平平仄仄平平仄来批判一番,突然发现这诗太特么有皇家气象帝王风范了,赶紧拍了个马匹连声说好。还对太子小小年纪就有这般雄壮之气,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再然后,太子殿下很装逼地来了一句:醉后拙作,非本王之能也。

    言下之意就是,老子喝了酒写的诗,根本就没有发挥出本王的真实水平,本王的完全体还没有显露人间呢。

    当然其实李承乾觉得自己这首诗太特么牛逼了,简直有如神助,怎么就喝了点酒写出来了呢?

    他自己都记不得,自己怎么就写了这么一首诗。但程处弼都说了,是太子亲笔所写,笔迹也是自己的,那么就免为其难地认了账。

    至于张大郎,哦,当时他喝醉了,不省人事呢。被太子的虎踞给震慑了。

    从此以后,长孙冲在东宫虽然也做文化工作,但基本上就是划水。毕竟,明知道老板比你业务能力更强,还要强行装逼,最后的结果肯定是被打脸。

    加上长孙冲深得他老爹的真传,扬长避短是本能,藏拙是熟练工,该划水的时候坚决不含糊。

    于是乎,虽然东宫每个人都在说长孙冲才子牛逼不解释,然而李承乾觉得表哥的水平肯定和程处弼是一个级别的……

    没错,就是和那个人类智商分界线的程家牲口一个水平。

    当然如果长孙冲知道那首诗为什么会成为李承乾所作的真实情况,他肯定会发扬祖父深入草原艰苦奋斗的精神,把张德剁成肉酱之后,再冲入漕渠喂泥鳅……

    这一年夏天,四大天王有两个在迷茫焦急,有一个在自以为是,还有一个在南方数着一艘又一艘载着灰糖运往长安的乌篷船。

    还是那个正兴亭,然而这一次,和李董座谈的不是大舅哥。而是一群老头子。

    “封文宣王吧。”

    李董有些意兴阑珊,感觉打不起精神来,明明应该很高兴的。

    陆老头儿眼色还是不错的,于是道:“陛下,新一批南山白纸就要运出,不知内府采买几何?”

    李董就听不得这个!

    “那竖子是你弟子,莫非是你教他行这等商贾之事的?!”

    “陛下,大郎不过是十三岁的少年,然而却心系朝廷,心存陛下。这才献南山白纸于陛下,如此泼天大功,若是占为己有,陛下舍得一伯爵乎?”

    老头儿乃是大杀器,嘴炮从没虚过谁。皇帝他又不是没喷的认怂过,把陈后主都算上,前后喷的喊朕知错矣的有三个。

    然后今天有了第四个。

    “朕知错矣,方才是朕口无遮拦,陆公勿怪。”

    “臣岂敢,只是陛下,这南山白纸,还烦劳赐名。”

    老头儿为了给弟子拉赞助,也是豁出去了。再说了,首倡之功捞着了,也得给弟子喝点汤不是?

    李董嘴角抽搐,脸顿时一黑,心中暗骂:你们师徒特么够了!

    然而为了这教化大功,自己开的千古一帝任务,含着泪也要做完。

    “既是文宣教化,不如就叫‘宣纸’吧。”

    “谢陛下赐名。”

    于是,南山白纸,就有了正式的官方名字:宣纸。

    再于是,大理寺里住了几天的老张正在和正义使者孙伏伽下五子棋,结果就听到内府来了人,阉党头子身兼数职的史大忠马上就要退休了,然而还要给皇帝陛下跑腿。

    “大郎,喜事,大喜事!”

    “史公,喜从何来?”

    老张双三做成之后,孙伏伽把棋盘一掀:“说好的禁双三呢?你到底会不会玩?”

    史大忠眼珠子放光笑道:“皇帝诏:特赐南山所产白纸名为‘宣纸’。”

    哎哟卧槽,这特么可以啊。

    老张哈哈一笑,跳了起来:“我说今天怎么老有喜鹊往牢房里钻呢,原来史公要来啊。哈哈哈哈……”

    “大郎,可莫要省了人事哟。”

    “醒的醒的,春明楼包了!史公要是乐意,平康坊我也包了!让史公的孩儿们也快活快活!”

    有钱……就是辣么任性。

    而在宫中,用膳的李董黑着脸,放下筷子后问老婆:“观音婢,明明是教化大功,缘何朕却高兴不起来?”

    老婆当然了解老公心里想的,微微一笑:“二郎所想,妾知矣。妾有一计,可得大唐散财童子一枚。”

    李董顿时兴奋无比,赶紧拉住皇后的手,一边走一边说:“走,我们回房慢慢说,细细说……”

    

第一章 保利营造

    身为一条不算太合格的工科狗,但张德到底也是受过工业化操练的,很清楚合格的劳动力有多么的重要。而最基本的工业劳动力,就是要解决识字率。

    以古代中国这么牛逼灿烂的文明,识字率直到封建王朝结束,也没达到过百分之五。所以说,光扫盲,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搞的。

    老张当然没那么能耐,他要是能心灵控制,那肯定妥妥的小菜一碟。然而现实的情况是,张德连要从世家大族那里打破教育垄断权,还要借着李董的虎皮去干。当然了,他和李董都有这个迫切的需求。

    李董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国家智库都特么是五门七望的贱人,而老张从来不指望五门七望出来的贱人能够去操持贱业……

    可见,当合格的皇帝和当合格的工科狗,都是比较艰难的。

    “宣纸……你特么逗我?”

    张德还是有点儿觉得神奇,贞观年,到底是怎么搞出宣纸这个概念股来的?如果他以前那位文科生领导没吹牛逼的话,宣纸应该是开元年以后才有的,这特么差了一百多年啊。

    “陛下要赏你。”

    陆德明心情不错,抚须笑道。

    “不是已经御赐‘宣纸’之名了吗?”

    “商贾小利,焉能当赏赐?”

    老头儿很是不屑,然后正色道,“有个好差事,你肯定喜欢。”

    “不干。”

    “老夫还没说,你就直接说不干?”

    “得了吧,上次给了个校书郎,才做了一天。我都成官场笑柄了。”

    自己完全不是当官的料,当年伺候领导那么舒服,也就混了个科长,特么还是光杆司令。

    唉,工科狗就是这点不好,要么日天,要么被日。日天的都是老子就是牛逼不解释,有能耐你叫别人干这活去!被日的就是老张这种了,水平有点儿,但又不是那么硬扎,没背景不说,连个背影也不让留在工作岗位上。

    “真是个好差事,为师一说,你肯定喜欢。”

    陆老头儿看样子肯定从李董那里捞着好处了,要不然能做说客?

    老张眼睛一斜:“先生,陛下许了你什么?”

    “正议大夫。”

    “……”

    怪不得,正四品的散官,临死之前,肯定能混个银青光禄大夫,到时候整个苏州都要羡慕嫉妒恨。

    刚才还说老子商贾小利呢,这尼玛跟皇帝做买卖老头儿比谁都溜啊。

    “那好吧,先生,陛下这回又有什么花样?”

    “司农寺诸园苑监丞,正八品。”

    “正八品下好吧?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张小小地反驳了一下,然后沉默了。没办法,这个官职……唉,怎么就给这个官职呢!妈的,放上辈子,房管局局长当然是个肥差了。

    想了想,老张问陆德明:“先生,这差事,本来不是归内府分派的吗?难不成要阉了我?”

    “胡闹!监丞而已,区区八品……”

    老头儿一脸风轻云淡,然而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实在是情难自禁。皇帝不仅仅是给了他好处,连带着儿子都沾了光。还在外地任职的那几个就不说了,光陆飞白,就捡了个万年县主薄。

    办成这事儿的是房乔,源昆罡兴奋的嗷嗷叫,自己人呐!

    也就是说,陆飞白屁也没干,就特么成了一京官。而且不像别的京官,担惊受怕浑身难受。他老爹十八学士,世叔十八学士,师哥大理寺少卿,师弟梁丰县男,师弟的叔叔是定襄都督府都督,师弟的小弟是卢国公家的工资,师弟还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

    总的来说,没有压力。

    虽然京县主薄也就是个八品,然而含金量是大大地不同,只要有背景,只要不是只有背影,你就能超神,三年做县令,五年成六部主事,没有任何问题!

    “大郎,你也是知道的,宣纸乃是你所献,为师几人乃是首倡封孔圣为王。修建文宣王庙,重中之重,马虎不得。须信得过之人才能把持工期……”

    陆老头儿其实本心是让张德能再多混个功劳,完全没想到捞钱上面去。

    然而老张压根对做官攒功劳不感兴趣,脑子里想的就是:老子这特么要发啊!

    开发房地产,这得多赚钱?特么赚了甲方赚乙方,赚了政府赚百姓,只要心够黑,大唐首富不是梦!

    “大郎,为师之言,乃是……”

    “先生不必多说了!”

    “大郎再考虑考虑……”

    “我答应了!”

    “唵?”

    张德的小宇宙都开始燃烧了:钢筋!水泥!钢筋水泥!

    “先生待弟子如所出也,德感激涕零……”

    “大郎仁心也。”

    然后在鄅国公府化作废墟的日子里,没人去理会什么狗屁“二张相争”的戏码,都特么盯着李董新发布的最高指示:关于孔圣封文宣王的若干决议。

    这是帝诏,跟外朝半根毛的关系都没有。说白了,功劳都是皇帝的,和百官的绝大多数人都没什么联系。

    唯一有点联系的,就是几个东南来的老头子。

    而老头子们还特别紧,当然是嘴巴特别紧,完全就没泄露消息。等长孙无忌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天大的功劳没掺和一脚,让一向贼不走空的齐国公觉得亏出血来了。

    至于另外两大天王,也就房乔靠着运作陆飞白进万年县,然后沾了点小光。至少帝诏上是会有房乔名字的。

    杜如晦比长孙无忌还要惨,他被皇帝强制摁在家里续命,暂时没办法接触大新闻。

    然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张德找到了李奉诫还有李震,跟他们说了一些事情,然后俩姓李的就回家找自己的爹去了。

    回京汇报绞杀凉州盗匪卓越成绩的李大亮,在家里听到儿子这些日子干的事情后,感慨万千:“吾儿眼光胜为父多矣。”

    李奉诫眨巴着眼睛:爹,啥意思?

    然后东市新开了一个档,不做南北财货,不卖各色东西,只挂了一个招牌:保利营造。

    从此,京城操持贱业的勋贵少年,又多了两个姓李的。

    草料场,张德抖了抖衣摆,坐在上首,扶着椅子手把,拍了拍这新做的柘木交椅,然后道:“陛下已经定了章程,文宣王庙工期最晚明年三月初一。别人我就不管了,但在座的都是兄弟,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光自己吃肉,就眼睁睁地看着弟兄们连口汤没得喝。”

    “哥哥仁义!”

    “哥哥,我们都听你的!”

    老张双手一抬,虚按道:“文宣王庙怎么盖,我说了算。能不能捞油水,看你们自己本事。京城营造的大匠都去找了吗?”

    “哥哥放心,我等出马,焉能不应!”

    “那就好,明日吾将文宣王庙的图纸先交由陛下过目,若是妥了……”老张顿了顿语气,咧嘴一笑,“孩儿们就等着开捞吧!”

    “多谢哥哥!”

    一众少年都是眼睛放光,眼见着程处弼安菩都捞了个盆满钵满,哪能不眼热?这会儿早就打了鸡血,就等着张开血盆大口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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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文教盛事

    官升三级的感觉对很多人来说还是很爽的,当然对张德来说,这特么有点儿蛋疼。他之前是校书郎,从九品下。现在是司农寺诸园苑监丞,正八品下。说破天,这特么还是个小官儿。

    但在这秋风萧瑟的日子里,张德简直就是一只死活不承认夏天过去了的萤火虫,辣么的鲜明,辣么的夺目。

    梁丰县男又当官啦!这回陛下终于弄了个苦差事给他,去盖文宣王庙,哈哈哈哈……

    很多有仇没仇的,都在那里幸灾乐祸,纯粹是出于一种羡慕嫉妒恨,见不得人好的扭曲心理。

    没办法,长安欧巴的脑残粉太多,以至于在贞观年就有传说中的粉转黑。

    给皇帝办事,你要是盖个宫殿啥的,那妥妥的有油水,可尼玛要是盖个奇观,搞验收的都是魏征这种级别,你敢放肆?

    然而老张表示毫无压力,并且铺开了一张七尺宽的图纸,上面是他画好的文宣王庙草图。

    “你确定你能盖出这样的文宣王庙?”

    李董脸一黑,指着有八层的夫子庙,一脸的不信任。

    “陛下,敢立军令状。”

    李董大喜,心说这特么不科学的事情你特么还敢装逼?正要满口答应,突然一个激灵,踟蹰了一下,内心暗暗道:这竖子一向无利不起早,莫非有什么勾当?

    眼珠子一转,皇帝陛下眯着眼睛,轻咳一声:“张德。”

    “臣在。”

    “此乃文教盛事,若是耽误,你可知道乃是大罪?”

    “臣知道。”

    “你……当真有把握?”

    “当真。”

    怎么办?这小子到底是真的假的?

    李董有点犹豫了。要是真的,那这竖子肯定有什么门道。要是假的……朕还能真剁了他脑袋不成?他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

    一想起这个,李董就没打算放过他:“弘慎乃是行伍之人,汝有其风采,朕很欣慰。朕也不要你立军令状,只需约法三章。”

    “臣恭听圣训。”

    李董眼睛一眯:“文宣王庙建立,乃是文教盛会,内帑、户部、礼部还有朝廷三品以上重臣,地方大族,都会出力。总计不可超过一百五十万贯。”

    老张差点咧嘴笑出来,但还是手指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一脸便秘地哭丧着脸看着李世民:“陛下,八层文宣王庙,百几十万贯,如何能做?不如臣重新修改图纸,仿造老君庙好了。”

    你特么逗我!

    李世民顿时眼睛一瞪。

    反正你李家皇帝都认了太上老君是你祖宗,老君庙那肯定是最高规格了对吧。那孔圣人怎么地也是请教过老子的,做学生的能风头盖过老师?妥妥的不科学。

    皇帝陛下此时的内心是崩溃,于是低声道:“朕知道你的难处,但你也要体谅朕的难处……”

    “可是陛下,这司农寺诸园苑监丞……我可以不当的啊。”

    老张抬起头,露出一张萌萌哒的脸,看着李董。

    天可汗再一次一团无明业火从心底窜了出来,正要破口大骂,却见过道卷帘微动,似有一道倩影,顿时平复了心情,然后气定神闲道:“嗯,这倒是朕思虑不周了。”

    张德心头嘎登了一下:什么鬼?皇帝转性了?

    “谢陛下体谅。”

    “那这样吧,你觉得大概需要多少?”

    “就看陛下想什么时候完工了。如果想要尽快完工,这个用度,就会多一些,若是缓一缓,用度可以稍微少一些。”

    “噢?”

    李董眉头一挑,“那朕要明年三月初一之前盖好呢?”

    “两百万贯!”

    一口价,妥妥的!

    大唐今年的财政收入,预计是一千九百万贯。也就是说,十分之一的财政收入,用来给孔圣人盖个房子?要不要这么多钱啊。

    如果慢慢盖,盖的老子观那样的,当然不要多少钱喽,最多十万贯,也就是个一笑楼水准。

    但老张拿出来的可是大手笔,首先盖的地方在原上,九五九六的地方肯定不让,那是皇帝盯着的风水宝地。

    长安最好的地方是龙首原,孔圣再大大不过皇帝,所以地方选在了龙首原东南,龙首渠以东,通化大街走出去过了龙首渠就能看见。说白了,肯定是在长安以东的地方。

    然后做台阶光石料就得多少钱?人力怎么地也得数以万计,且不说还有京中大匠的调拨,工部那边的差遣,还有一些工科狗的独特姿势。

    再加上八层文宣王庙的气魄,让李董立刻有了包举宇内囊括四海的豪情。感觉自个儿努努力,超越秦皇汉武不是梦,什么光武中兴那都是小菜。

    但……这是两百万贯!李董厚颜无耻拿走了最富庶地区的白糖配额之后,一年搜刮下来,也就勉强达成一半。

    天可汗眼睛一闭,感觉自己这皇帝做的真特么没意思。

    虽说这钱他其实出的并不多,大头其实也不是户部和礼部,连工部出钱也不多。真正出钱的主力,其实是三品以上重臣还有地方大族,尤其是五门七望。

    在孔家和狡猾的南方佬搞了首倡之功后,这要是再赶不上吃热乎的,那就真是要默默地流泪了。

    往后要是别人问起,这文宣王庙谁出了力啊,特么别人一说谁谁谁,然后就有人纳闷,五门七望居然没有参与这文教盛会?

    这会不会让别人以为,自己有藐视圣人的意思?虽然自己实际上没有,但很快就会有人说有。然后李董就会说,你们这些上品士族,竟然做出这种令朕羞于启齿的事情,朕要代表天意代表圣人,毙了你们!

    再一个,如果文宣王庙这件事情他们没掺和,到时候李董要是让孔祭酒这个没节操没底线的去搞个《孔子意思是这样的》一本书,那他们以前解读子曰诗云的权力不就被剥夺了?

    还怎么搞智力垄断事业?

    所以说,不管是出于生理还是心理,五门七望都会出钱,而且会出的很大力,绝不加任何特技,保证全是干货。

    其实从内心上来说,皇帝需要孔子的原因,是因为孔子讲礼啊,讲礼好啊,讲礼底下的知识分子就不搞阴谋叛乱活动,就会琢磨着怎么跟着君主混,完美。

    但皇帝又不怎么希望读书人真的就学成了孔圣那样,因为孔圣除了讲礼,他还讲拳头。一米九几的孔夫子懒得和你废话的时候,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基本上春秋时期所有知识分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因此皇帝需要走狗们去自我诠释夫子当年讲过的话,原本这项权力,被五门七望这群贱人把持着。

    现在,争夺夫子语录翻译权的战争,围绕着文宣王庙,就彻底打响了。

    而置身其中的张德,却根本无所谓皇帝和世家之家的拔河比赛,他只知道,这一波,肯定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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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千里驹

    张德去河套没有点水泥科技树,不是因为水泥不好烧制,而是作坊式的产量,对于大建毫无意义。

    即便是盖个夫子庙,其实也有点捉襟见肘。

    然后还有一个原因,水泥烧制之后粉碎,球磨机改造也是个头疼问题。滚筒材料当然可以选择柘木来打造,然后内衬薄铁板,但耐用性其实也有限。所以,光滚筒替换,起码就是三位数,这个开支长远来看毫无必要。

    球磨机的动力源毫无疑问只能是水力,如果是电机控制,还要考虑软启动或者变频。但水力就蛋疼了,接触瞬间的剧烈负载,很有可能让滚筒变成滚滚,碾死个把白痴绝对没问题。

    不过这些问题很快就被怀远郡王李思摩解决了,他的方法很简单:让契丹奴先死。

    好吧,老张不得不承认,这个反人类反社会份子,越来越有一种极端报复社会的倾向。

    可以预见的是,为了几吨水泥,契丹奴死上二三十个很有可能。

    然后就是文宣王庙工程的施工人员编组,有几个京城大匠仗着工部里面有人,于是要装逼,然后程处弼就把五十几岁的大匠倒吊在春明大街:游街示众!

    大匠们纷纷表示:老夫服了!三郎饶命!

    接着就是文盲半文盲的力工们进行分派,为了解决区域施工难的问题,张德再次找上了有先进人力资源管理经验的怀远郡王殿下。

    李思摩来了长安,先去宫里给皇帝请安,然后带来了一些土特产给皇帝的大小老婆们。

    这土特产,叫做怀远毛织品。

    有毛衣、毛布、毛线、毛毯、毛呢子、毛披风、毛大氅、毛斗篷……

    为了表现出自己为天可汗陛下尽忠办事的成果,李思摩毫不犹豫拿出三支竹制毛线针,当着皇帝陛下的面,打起了毛衣,然后很快织了一条一尺长的毛线手帕。

    李董当时很想让门外面的侍卫把他拖出去剁碎喂狗,但考虑到和谐社会需要安定,边疆和平需要忠臣,也就放过了李思摩。

    只是思摩离开皇宫的时候,李董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身为一个纯爷们儿,要有节操风度。

    但皇后托人带了个话,说是为了做天下表率勤俭持家,身为皇后,她决定自己织毛衣。

    李思摩当时就大喜,去普宁坊见了张德,连忙竖起了大拇指,说大郎真是好脑筋,咋就想到皇后很待见这事儿呢。

    老张当然不会告诉他李董之所以能成千古一帝,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加分来自他老婆。

    然后李思摩投桃报李,既然大郎都这么帮忙了,他怎么可能不下力气?于是拍着胸脯保证,分区施工这种事情,包在我身上!

    很快三千五百突厥苦力就到了长安,这事儿当然提前报给了李董知道。李董就点点头,表示朕知道了。

    到了龙首原东南,思摩嘿嘿一笑,拎着嵌了铁钉的鞭子,和蔼地说道:“谁要是不听话,可别怪本王鞭子不认人!”

    不得不承认,只以监工水平来看的话,思摩放一千五百年后,肯定是金牌监理,国家标杆。

    头批苦力到齐之后,张德先让人平整龙首渠到灞水的一条路。然后钓鱼台工坊加工的木板开始逐渐运输到灞水。

    之前买下的南山十一片山,除了砍竹子造纸之外,还设计了三个形制不同的砖窑。其中最大的砖窑,每日可出砖五万匹。虽然还比不上怀远城的出砖速度,但也足够了。

    红砖虽然易碎,但用来加固路基两侧还是够用了。然后路基上方覆盖碎石或者碎砖还有煤渣,再铺设开槽的木板,简易木制板轨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当然张德并非不想使用铁槽,而是加工不易,且水力锻机的工时有限,需要用在更重要的器物打造上。

    在怀远,砖窑厂靠近贺兰山,同样有板轨铺设到怀远城,改造的载重车厢也跟着李思摩来了长安。

    一截车厢的承载在一千斤到两千五百斤之间浮动,越重对板轨的破坏越大,基本上一趟一下,就要换一些板件。

    不过对现在的关中来说,秦岭的木料还是管够的。还有子午谷和巴蜀的木料,也时常运输进关。

    所以原本不相信张德能有啥好办法提前完工的李董,当看到八匹挽马拉着几节巨大车厢稳步前进的时候,他想把钱要回来。

    唉,谁叫贞观还不流行预算呢。

    两百万贯可是直接给了一半张德,然后一半留在了东市仓。

    李董看到几万匹红砖用粘土搅拌黄沙就能垒起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很丰富,脑袋里只有两个字:赖账。

    心里堵得慌的李董三天两头跑去龙首渠以东视察工地,然后看到了脚手架……用铸铁扣件的脚手架。

    “唉……”

    吃饭的时候,太宗皇帝又开始忧郁了。

    “二郎无虑也。”

    他老婆微微一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又过了几天,李董又去视察工地,他看到了滑轮组轻松地吊起了两千多斤的青石板,然后更加轻松地安置好。

    “唉……”

    又到了晚膳时间,天可汗陛下托着腮帮子,很忧郁。

    “二郎无虑也,此事易尔。”

    长孙皇后甜甜一笑,抚摸着小腹,她又怀孕了。

    然后又过了几天,李董下定决心要赖账,剩下的一百万贯不给了。

    但是他刚到工地,北风凛冽的辰光,一个健硕少年健步如飞,上前就叫道:“陛下,陛下剩下的工钱得赶紧结清啊,不然盖不下去了啊!”

    “……”

    李董看了看盖了一半的文宣王庙,又看了看才雕刻了一半的孔圣像,嘴唇微微地颤抖,然后看着一脸萌萌哒的少年。

    最后一言不发,默默地回宫了。

    没办法,天家颜面,不允许有烂尾楼发生。

    正月十二,张公谨赶回了京城,意气风发,走到灞水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座巍峨建筑,顿时虎躯一震:“此非陛下新建宫殿?”

    然后坦叔眼皮子抬了抬:“弘慎公,此乃文宣王庙。”

    张叔叔虎躯顿时又一震,双目圆瞪:“如此巍峨,当真……当真有文教气象也。陛下圣明!”

    然后坦叔想了想,凑张公谨耳边说了几句话。

    邹国公顿时差点把却月剑拔了出来,然后大叫道:“这么多!”

    坦叔点点头。

    张公谨顿时嘴巴咧到后脑勺,赞叹道:“真乃吾家千里驹也。”

    “今年大郎也满十四了,不如择良辰吉日,行冠礼吧。”

    张叔叔呵呵一笑,然后道,“吾去学士府一趟,与陆公商议一番。”

    坦叔连连点头,微微一笑,心中暗道:郎君也是长大了啊。

    

第四章 我见犹怜(争取再搞一章出来)

    春天,万物生发,然后发春。

    齐国公府这几天比较忙,因为有些远房亲戚都过来串门。当然对外说的都很正规,联络感情。实际上么,就是巴结外加跪舔。

    这一天,长孙冲忙的满头大汗,因为他小姑姑要过来走动。

    正月初八,日子挺好,长孙皇后就到了恍然一新的齐国公府邸。

    “妹妹,来就来,何必还捎带这些。”

    长孙无忌一脸责怪,然后就看到皇后掏出一叠白糖飞票,每张一百贯,一共三百张。于是齐国公就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接着一脸尴尬……

    “兄长,予今日前来,是有一事。”

    “妹妹有何要紧事体,竟要过府相商?”

    长孙无忌一愣,把白糖飞票揣好之后,这才吩咐长孙冲带着弟弟们离开客厅。

    屏退左右,皇后正色道:“听闻孝政亦来京城?”

    “现居安善坊,二月便去邓州赴任。”

    皇后端坐软凳,素手搁在几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兄长欲其尚琅琊公主?此事,可是二郎首肯?”

    “自然是的。”

    长孙无忌眉头微皱:“妹妹,有话直说,无不可言之语。”

    听到哥哥都这样说了,长孙皇后这才道:“琅琊公主一向受公公喜爱,她又与二郎同岁,至今未嫁。若是嫁于孝政,倒也是一桩喜事,于我长孙家大有裨益。”

    “既然如此,妹妹缘何反对?”

    “兄长怎知予反对?”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好了妹妹,莫要打哑谜。是不是孝政不妥?”

    “若是以前,倒也未尝不妥。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说到这里,长孙皇后拿出一张白糖飞票,“短短数年,魏州儿名震河北矣。”

    魏州儿,说的便是张氏北宗的扛把子张公谨叔叔。长孙皇后眼睛微微一眯:“孝政虽也尚可,然不如张公谨多矣。”

    长孙无忌顿时反应过来:“莫非妹妹欲让张弘慎尚琅琊公主?”

    “正是。”

    长孙无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肃然道:“妹妹须知,琅琊公主乃是太皇之女,陛下阿姊,恐有……”

    “兄长放心!”

    皇后伸手打断长孙无忌要说的话,“公公含饴弄孙自得其乐,眼见大唐江山在二郎治下蒸蒸日上,岂能再起风浪?”

    长孙无忌神色凛然,心知这个妹妹虽然表面柔弱,实则果决之人。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么太皇肯定翻不了身,绝无可能复辟。

    “只是可惜了孝政。”

    “远亲不如近邻,若是能让长孙子弟多与张德走动,方是长久之计。孔圣封王一事,若是长孙家的男儿与其亲近,焉能如此被动?”

    说到这里,长孙皇后也是一脸的感慨,她现在怀有身孕,也不敢多愁恼。长孙无忌也是叹了一声,都说虎父无犬子,长孙晟有他长孙无忌这个儿子,死而无憾。

    但他长孙无忌生的那些玩意儿,长子长孙冲有口皆碑,但他是老子他还不清楚自己儿子是什么尿性?孤傲也就罢了,关键是还真信了那套儒家之礼。这特么……死不瞑目啊。

    “伯舒虽有文才,却少变通。张家千里驹,乃是不可多得助力,文宣王庙一事,忠义社倾巢而出,往来联络皆有章法,大才也。”

    长孙皇后感慨万千,“承乾虽幼,亦知笼络,冲儿何其不智。”

    长孙无忌也是无奈,只好道:“是吾没有尽力啊。”

    皇后摇摇头:“若非兄长奔走谋划,焉有二郎今时今日威势。贞观论功,兄长第一,二郎时常对予言,亏欠兄长太多。”

    听到妹妹这话,长孙无忌一向铁石心肠,也是感动,诚恳道:“陛下胸怀,堪比秦皇矣。”

    言罢,长孙皇后又道:“孝政那边,兄长去言语一二。张公谨不日回京,已命苏烈留守漠南,约莫这几日,就要归来。若是十五之前抵京,那更是妙可不可言……”

    是啊,正月十五,多好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张灯结彩的京城,都会有发情期的男女在那里眼神交流,然后唱个歌,吟首诗,接着就钻阴暗的小角落,做些动物本能该做的事情。

    正月十二,顺利达成漠南最帅成就的张公谨叔叔,在感慨完文宣王庙还没盖好就这么宏伟我侄儿真厉害后。已经退休的史大忠,气喘吁吁地对张公谨说道:“邹国公,赶紧虽吾面圣。”

    张公谨虎躯一震,心说难道陛下已经知道我在定襄搞的大新闻了?

    然后他就跑去宫里,准备好好地奏对。

    结果进去后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哈哈哈哈,弘慎,让朕久等也。”

    李董哈哈一笑,显得很和蔼,很可亲,然后赶紧让张叔叔入座,“朕备下薄酒,弘慎与朕饮一爵。”

    张叔叔眼睛眨巴了一下:这特么啥情况?皇帝请客吃饭?

    然后李董亲自给他倒了一杯,张公谨吓的差点酒杯都扔了。

    “谢陛下,陛下隆恩。”

    满肚子狐疑的张叔叔喝了一杯热乎乎的酒,然后就浑身松泛了。呵呵一笑:“臣亦时常思念陛下,臣敬陛下。”

    君臣呵呵一笑,很和气,很轻松。

    然后张叔叔又喝了一杯,脸顿时红扑扑起来,看啥都很美好。

    “弘慎北地艰苦,然则契丹儿如鞭下羔羊也。”李董立刻捧了一下小弟,“朕再敬弘慎劳苦之功一爵。”

    “谢陛下。”

    张叔叔又喝了一杯:“如今大洛泊新开榷场,契丹儿踊跃而至,朝廷只需三五榷场监丞,便可钳制契丹,实乃陛下威仪,令蛮夷慑服也。”

    “说的好!来,与朕痛饮!”

    说罢,李董笑道,“阿姊,这便是我所言之魏州男儿,美否?”

    “京中男儿,不如其美甚。”

    “弘慎文武双全,薛万彻亦不是其对手。旧时突厥境内,知张弘慎至,皆闻风丧胆。雄壮否?”

    “当真雄壮男儿。”

    “弘慎乃英雄也。”

    “妾为英雄倒酒。”

    于是,皇帝喊阿姊的那个漂亮成熟妞,浅浅一笑,矮身给张叔叔倒了一杯酒。倒酒的时候,张叔叔眼睛一亮:好大,好白!

    “听闻弘慎至今尚未续弦,与亡妻感情之深,令人钦佩。阿姊,这等男儿,可谓至情至性也!”

    “如此性情,我见犹怜……”

    张叔叔一脸羞涩:“陛下过誉了。”

    皇帝哈哈一笑:“弘慎为人,朕是知道的,何曾过誉?”

    张叔叔又接着喝,喝着喝着,就听到皇帝冒出一来一句:“弘慎,汝观朕之阿姊琅琊公主,美否?”

    “京中女儿,不如其美甚!”

    “阿姊虽是女儿,骑射亦有手段,女中豪杰也。”

    “当真女英雄!”

    “朕之姊妹,唯其与朕同岁,然却始终未嫁,只因要孝顺太皇。孝女如斯,朕亦愧不如也。”

    “如此孝顺,我见犹怜……”

    第二天,张叔叔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然后过了一会儿,已经去年退休的史大忠又气喘吁吁地过来,对张公谨道:“邹国公,正月十五可别忘了赴琅琊公主殿下之约啊。”

    “啊?”

    每天被自己帅醒的张公谨傻了:正月十五,我还约了公主?有这回事?

    

第五章 很像(求票)

    正月十三,从工地上灰头土脸回家的张德一进门,就看到张公谨正负手而立,仰天长叹的样子。有点像上辈子小学课本里静夜思那一篇的插图,当然,比诗仙要帅。

    “叔父,怎地过来了?”

    张德把头上用柳条编织的安全帽摘了下来,抖了抖身上的泥灰,然后在院子洗了把脸,好奇地看着张公谨。

    “大郎不过是是监丞,何必日日盯着。马上就要上元佳节,莫要太过操劳。”

    英俊的张公谨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有几十万贯利润呢。”

    张德一脸犹豫。

    “说的也是,还是盯紧点,若是有人偷奸耍滑,陛下知道了,吃罪不起。”

    张公谨一脸正色。

    老张觉得奇怪,张叔叔这是怎么了?一脸婆妈的样子。

    “叔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张德用马鬃刷子蘸了点青盐,擦拭了牙口之后,漱了漱口,这才在厅里吃起了热饭。身为一个包工头,肯定是要累一点的。

    邹国公一脸忧郁,眉头微皱,然后在饭桌前来回踱步,几次想开口,最后都憋了回去。等到老张啃了一只肥鸡,这才忍不住问道:“大郎,听说去年你约了安平公主逛灯会?”

    “对啊。”

    “咳,感觉如何?”

    “我没去。”

    张德啃着鸡腿,眼睛看着张公谨。

    “什么?!你没去!”

    张叔叔大惊,“你怎么可以不去呢?那可是公主殿下!”

    “公主怎么了?大唐公主几十个呢。”老张觉得奇怪,“再说了,我都被罢官了,那位又不想看到我在长安厮混,我不早点滚干什么。”

    “那是你有负圣恩!”

    忠臣张公谨立刻严词批判。

    “叔父,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别忘了京兆府的白糖啊!那得多少钱!”

    “钱钱钱,你眼里只有钱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张叔叔一脸恨铁不成钢,“陛下对你的爱护,难道你就看不见吗?”

    老张嚼着鸡骨头,活见鬼一样地看着张叔叔:“叔父,你是不是病了?”

    “住口!叔父要好好地教导你一番!否则,长此以往,你还了得?”

    张叔叔表情神圣的简直让人不能直视。

    哎哟卧槽,这是什么鬼附体?

    张公谨气势汹汹,猛地一屁股坐凳子上,然后拿起了一个热呼呼的胡饼,塞到了嘴里。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一气吃了七八个,又喝了一碗水鱼汤,这才擦拭了一番寻了张太师椅坐下,一脸的颓唐。

    “叔父,你到底怎么了?”

    老张也吓到了,这是中了什么邪?

    好半天,一言不发的张公谨站了起来,哀叹一声,看着张德感慨道:“不赴约好,不赴约好啊。”

    言语悲愤极了,那叫一个风萧萧兮易水寒。

    卧槽,这特么要做什么?!

    然后邹国公耷拉着脑袋,啥也没说,就离开了普宁坊。

    “坦叔,叔父这是怎么了?”

    坦叔也是一脸郁闷:“郎君,吾也不知啊。这几日,弘慎公都是去宫里吃酒,半夜才回来,也不知是不是陛下又给了什么差事。这才让弘慎公烦闷。”

    坦叔虽然是老江湖,然而这大唐,到底不是大隋啊。

    老张心说这尼玛不会是更年期到了吧?可那不能啊,张叔叔才三十来岁。而且这么帅,多金不说还社会地位高,绝对钻石王老五,生活绝对无比灿烂啊。

    啥事情能让张叔叔这么忧桑?莫非李董其实喜欢的是张叔叔?要让张叔叔进宫?

    老张正胡思乱想,忽地就见门外停着几个骑士,还有一架香车。香车是华润商号新制,木料上乘,工艺考究,花式新潮,更是加装了转向装置和铁制避震。绝对是四轮马车中的低调豪车,非常适合贵妇人出门勾三搭四……

    “郎君,安平殿下到了。”

    坦叔提醒了一下张德。

    “啥?怎么还来?”

    张德一脸郁闷,这妞简直了。进了正月天天串门,特别勤快,特别高兴。头几天还带着长乐公主一起,后来直接一个人来,什么弱智问题都会问。

    比如张大郎,我的衣服好看吗?还有就是大郎,你最喜欢吃什么?或者就问大郎你老家那位小芳要不要来长安?

    神烦。

    “德恭迎殿下。”

    虽然不情愿,但社会地位差了点,人家是老董事长女儿,不一样啊。

    “免礼免礼,大郎大郎,你看这个。”

    安平公主拿出一个物事,上面画着许多美人,还有小诗。

    “这是什么?”

    “花灯啊。大郎,后日上元节,可别再误了我。”

    等会!等会等会!你特么说什么?!什么叫误了你?!

    “殿下,去岁实乃德有要事在身,非吾所愿也。”

    老张一脸正色,声音很大,必须让那些护卫听到。否则像话嘛,万一传出去,他的清白不就毁了?

    护卫们一脸佩服,连连感慨:梁丰县男真君子也。

    “那好,今年元宵,便可与吾同往了吧?”

    安平公主拿起花灯,遮着半张脸,有些羞涩地问道。

    “其实殿下,我那天……”

    “张德!你这是要再次负我?”

    老张心说这哪儿跟哪儿啊,一抬头,就见小妞居然眼睛含着泪。

    卧槽!你特么逗我!

    “殿下,我那天就是想补偿一下殿下,没想到话还没说完,殿下就以为我要爽约。唉……”

    “啊,原来如此,是吾错怪大郎……”

    然后安平公主有些忐忑地瞄了一眼张德,“大郎勿怪。”

    不怪,肯定不怪。你特么要是在这儿哭着泪奔,我特么明天就能被吊在禁宫,然后肯定会有个老头子打的我哭爹喊娘。

    “德岂敢……”

    老张无奈,哀叹一声,低头道。

    他刚才吃的有点多,这会儿好像有点反胃。

    “大郎,不可再负我。后日同吾逛灯会!”

    言罢,安平公主这个月头一回没在这儿逗留视察,直接钻回香车,然后娇叱一声:“还不回府!”

    然后一群护卫一个激灵,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比他们眼神更复杂的张德,最后都灵魂出窍一样,往城东而去。

    等安平公主走了,老张在院子里负手而立。形象和上辈子小学课本静夜思那一篇插画很像,当然,没有诗仙帅。

    “郎君,你现在的样子,和弘慎公很像。”

    “噢?是吗?”

    张德又是感叹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然后往门外走去:“坦叔,备马,我去一趟邹国公府。”

    而此时,路上遇到琅琊公主香车的安平,心情很好地跟姐姐打招呼:“阿姊何往?”

    “邹国公府。”

    “咦?那不是张大郎叔父府邸么?”

    安平讶异地说道。

    “妹妹何来?”

    “普宁坊张府。”

    “咦?那不是弘慎家中千里驹府上么?”

    姐妹二人都是眼神奇怪,然后带着狐疑,各自心情不错地别过。

    

第六章 张郎

    听说四女最近在勾引男人,李渊有点不高兴,就问琅琊公主:“阿蔻,是谁家儿郎,竟是让你喜不自禁?”

    琅琊公主李蔻给李渊剥着橘子,浅笑道:“阿耶当是知晓的。”

    “噢?莫非是勋贵大臣?”

    从皇帝的角度出发,老董事长很敏锐。他能够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干什么事情,自己的女儿,基本上也就是个物件儿。

    虽说自己也可能会这样干,不过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在没有选择的余地上,颐养天年的李渊还是希望女儿能嫁个好人家。

    “正是。”

    剥好了橘子,又分开放置在银盘中,李蔻才道,“阿耶还记得那个散财童子否?”

    李渊眼睛一亮:“张大郎?此子颇有诚意,朕本想让芷娘嫁于他,奈何妾有意,郎无情。无趣的很。”

    然后李渊又是呵呵一笑:“你比张德年长近二十岁,他倒是愿意做你的驸马。”

    “耶耶!想哪里去了!”

    李蔻顿时面色通红:“女儿怎能这般不知羞,若是嫁给张大郎,还能见人么?”

    “那还有谁?”

    李渊一愣,“尚公主又不需看年龄,那张德既是良配,拿来给我李家用用,又有甚个干系。”

    李蔻急的把手中的橘子放下,连忙道:“非是张大郎,而是其叔父!”

    老董事长猛地直起身,瞪圆了眼珠子:“张公谨愿意续弦?!不可能!弘慎此人,朕是知晓的,仁义重情之辈,本来难成大器。不过这几年,倒是长进了……”

    忽地,沉吟了一番的李渊又反应过来:“莫非,是你皇弟撮合?”

    “是皇后。”

    琅琊公主霞飞双颊,一脸娇羞,毫无疑问,这买卖……这婚姻不错。

    “噫!朕这儿媳,多智也。”

    李渊感慨一声,然后道,“阿蔻,张公谨此人,不可轻负。重情之人,最易控制。往后,就好好跟他过日子吧。如今他已是定襄都督府都督,将来宰辅之位,必居其一。其侄张德,亦有急才,来日定有成就,若你为张公谨生下一男半女,此人必是依靠。”

    想了想,李渊又对女儿说道:“张家富庶,若是和张公谨完婚,嫁妆亦不可少了。你皇弟必有准备,倒也不用操心。”

    “今夜上元,张郎约女儿夜游灯会。”

    “张公谨有这个胆子?”

    “皇后之计。”

    李渊喟然一叹:“二郎有此良配,春秋留名矣。”

    “只是今夜不能陪阿耶……”

    “哈哈哈哈……”

    李渊大笑一声,“放心吧,承乾青雀都会过来陪朕。朕的几个孙儿,还是不错的。你的孝心,朕从来都是知道的,只是苦了你,这个年纪,还未出嫁。”

    别了李渊,李蔻出了禁苑,长孙皇后这才微微一笑,对老公道:“二郎,如何?”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李董一脸感慨,老婆太特么厉害了。张公谨被耍的团团转,而且半点脾气都没有。

    至于张叔叔,在家里看着镜子里帅气英俊的脸,顿时长叹一声:“唉……”

    他倒是有心拒绝皇帝,而且还隐晦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侄儿还是不错的。然而长孙皇后听到他这样说的之后,就脸一黑。

    一向让人称道的皇后都脸黑了,你还想怎样?

    于是张叔叔就不敢多嘴,内心默默地流泪。

    而且李董也语重心长说了,他那阿姊,貌美如花又是孝顺而且很喜欢小朋友,现在朕觉得要补偿补偿皇姐的牺牲,你作为朕的肱骨之臣,有没有什么表示?

    邹国公当然很想说:关我**事,我是出来打酱油的。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毕竟李董还隐晦地表达了一下,为了给皇姐一个交代,皇姐将来的老公,一定要社会地位高,不说当上ceo走上人生巅峰,混个边疆都督府都督肯定没问题……

    张叔叔就虎躯一震,拍着胸脯写了保证书:臣一定为君效死!

    反正,江湖上都说“提携玉龙为君死”是张都督写的嘛。

    老夫连死都不怕,尚个公主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张公谨还稍微迂回努力了一下,在皇帝面前说自家侄儿也十四岁了,是不是能皇帝帮忙物色一下门当户对的女儿。

    皇帝脸一黑……

    好吧,张叔叔就放弃了治疗。

    卖侄儿没卖成功,张公谨多少有些惆怅,同时又想到自己干出卖侄儿这种丧心病狂之事,所以听说张德上门来的时候,就让人说自己出门喝酒去了。

    “郎君,国公今天还去哪儿吃酒?晚上还有灯会呢。”

    张礼青奇怪地说道。

    张德抓耳挠腮:“唉,我本来是想问问叔父,跟公主一起玩,要注意点什么仪态,没想到不在。”

    “郎君,这有什么好想的。多准备点诗句不就行了?”

    张礼红无所谓道。

    “对啊。”

    老张一乐,“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二郎好脑子。”

    “嘿嘿……”

    牵着黑风骝的王万岁过来道:“郎君,晚上人多,要多叫点弟兄吗?”

    “算了,长安城哪儿那么多疯狗。”

    老张说罢,突然又问,“京城灯会哪里最好?”

    “东西十二街各有千秋,两市各有不同,不过最好的肯定是朱雀街和春明大街。”

    “商号做了花灯吗?”

    突然想起这事儿,老张于是问道。

    “做了好些个花车。”

    王万岁回道。

    “启年,你走一趟奉诫那里,让他弄点排场出来。”

    “我这就去。”

    王万岁点点头,把缰绳递给张礼海,自己跨上一匹枣红马,奔城西去了。

    到酉时,陆续就有布置好的花车花轮花树装点出来。朱雀大街上高三丈的花树不计其数,上面挂着各种彩灯缀饰,有些豪富之家,竟是拿金银薄片挂在其上,当真是金树银树。

    戌时未到,天色已经暗了,整个长安顿时无比热闹,随处可见火树银花。丈余花轮缓缓旋转,其上花灯各有式样,着实夺目。

    “张郎!”

    “张郎!”

    朱雀大街,在安业坊的坊口,两声娇呼,让人为之一振。

    “公谨见过殿下。”“德见过殿下。”

    “嗯?!”

    车水马龙,隔开两边,老张虎躯一震,回头看到了虎躯更震的张公谨。叔侄二人眼神极其复杂。

    “咳!大郎,逛灯会?”

    “嗯,叔父……逛灯会?”

    “不错。”

    “……”

    沉默了一会儿,两边都有香车停当下来,两边有都有美人出了香车。

    “张郎!”

    叔侄二人被这叫声叫的浑身一抖。

    “咦?妹妹。”

    “姐姐缘何在此?”

    李蔻和李芷儿星眸对望,都是说不出的讶异。

    这时候,张公谨健步上前,一把抓住张德的手,然后低声道:“大郎,最近智障大师可有佳作?”

    “有啊。”

    眼疾手快,老张赶紧塞了几张纸片到张叔叔手里,“叔父,咳,小侄还有些许俗事料理,就此别过。”

    言罢,老张赶紧过去对李芷儿道:“殿下,前面有个西域花灯,十分有趣,还有几个字谜,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噢?真的?”

    李芷儿一脸雀跃,然后冲李蔻道:“阿姊,先行别过。”

    “妹妹自便就是。”

    等老张走了,琅琊公主露出微笑,看着张公谨道:“张郎的千里驹,当真仪表堂堂。”

    “公主谬赞。”

    张公谨偷偷地擦了把汗,觉得被侄儿撞见这事儿,实在是太特么丢脸了。

    不过很快,张叔叔反应过来:不对啊,那小子好像也是跟一个公主逛街啊!

    “张郎文采斐然,一首‘提携玉龙为君死’,长安人人传唱。今夜良辰,可有佳作?”

    “有啊,我看看啊。”

    “嗯?”

    “不是,我想想啊。”

    张叔叔认真地思考起来,然后偷偷地瞄了一眼纸片,然后道,“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诗还没念完,琅琊公主就美眸闪烁,呢喃道:“张郎果是文采过人。”

    后面还有四句呢,你等我念完行不行?

    张叔叔嘴角抽搐,心情很复杂,非常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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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