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唐朝工科生TXT下载唐朝工科生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唐朝工科生全文阅读

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人要有梦想

    江夏第一造纸厂,这里生产的纸张多不是用来直接书写的,内厂也有试验员在这里调试工艺,主要是随着人口的极大增加,特种纸张用处越来越多。

    内厂有次在调试“巨灵神2.0”的时候,临时用了丝绸和纸张折起来,然后用来塞缝隙。过了很久,发现丝绸和纸张粘结在一起,而因为但是墙角多有石灰粉,使得整个粘结物相当的特别。

    因为这么一个小发现,内厂就做了几次小实验,发现当用瓷土、石灰调和成流质,然后作为粘合剂,将纸张和丝麻堆叠奇数层,就能得到一种全新的特种纸张。

    这种纸张比一般的宣纸要硬的多,也可以书写,但更多的时候,用来印刷效果会更好。

    这个成果迅速被专利厂消化,然后就成立了江夏第一造纸厂,主要生产各种特殊纸张,当然其中也包括厕纸。

    嗤!嗤!嗤……

    石版印刷的工人已经越来越熟练,作为“技术工种”,其一年的工资报酬,已经超过了普通的小吏。纵使福利差距有点大,比如逢年过节费或者旬日的贴补禄米之类,还有子女就学的行情等等,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印刷工在武汉,绝对算得上“中产”。

    “如今名刺都是用印的,当真是没诚意。”

    江夏第一造纸厂还承担印刷业务,其中一个大头,就是给人印“身份证”以及“名片”,诸如各种会所嫩模的介绍,反而印的比较少。

    主要还是江夏第一造纸厂业务不熟练,还没有跟“文人骚客”打好关系。这年头的“文人骚客”,那是真的骚,不掺水的那种骚。一边嫖妓一边吟诗,上下两头都不耽误事情。

    “要是‘路引’也能印刷,那就好了。武汉百几十万人住着,这得多大的买卖?而且用纸的也用不长久,三五月就要重新印,这可是长久买卖。厂长,不若跟府里提提,揽了这买卖?”

    车间主任带着笑,厂里的效益好了,他们这些“中产”才会有机会变成“资产”。否则“中产”说起来好听比“无产”强,但实际上和“无产”并没有任何区别。

    自古以来的诸夏苗裔,都不缺“理想”,当社会的上升通道打开,哪怕何等的狭窄,不拘高低贵贱贫富,都会钻营琢磨,这个过程,通俗点来讲,就叫奋斗。

    一个造纸厂的车间主任,他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人生规划职业规划,厂长若是得了使君赏识,兴许就调去做官,也兴许另有重用。而厂长走了之后,车间主任变成厂长的概率就大了不少。

    退一步讲,当不成厂长,造纸厂的效益好了,社会来往也就多,作为一个车间主任,官面江湖上认识的人也就多了起来。那末,即便不能成为厂长,将来跳出去自己开个小作坊,凭借积攒下来的人脉关系,也足够让他顺利地从“中产”,跨入到“资产”行列中去。

    纵使见了官老爷还是矮一头,可面对黔首苍头,却是要硬气了不少。横竖有个天灾人祸,他也比泥腿子抗风险的能力要强得多。

    人要是没有梦想,和咸鱼又有分别?

    “你这个样子,简直就是一条咸鱼。”

    难得回家吃饭,阿奴吃饱了就躺在一旁休息,老张看不下去,便喝了一声。结果阿奴翻了个白眼,摆摆手道:“我实在是吃不下了……”

    老张看了看阿奴桌上的三根牛骨,还是没忍住:“哪有一次吃三大块的?你难不成真和牛一样,有四个胃?”

    “牛居然有四个胃?”

    刚吃下三块“战斧”的阿奴一愣:“怪不得这么能吃!”

    “……”

    你特么关注点是这个?

    老张实在是受不了了,连忙喊道:“去把消食茶拿来。”

    “是。”

    最为灵醒的倒不是别人,而是银楚身后站着的新罗婢,老张愣了一下,若有所思。银楚却是一边喂着张辽,一边笑道:“阿奴吃得多,说明肚量大,这才能生下大樱桃啊。”

    “就是!”

    阿奴拍着肚子,活像一条挺尸的咸鱼……

    虽说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可老张这里随性的很,一窝的女人带着一窝的孩子,吃饭时候极为热闹。

    “阿妹,你不吃牛肉么?”

    在张洛水一边坐着的张沔小声问道。

    “太大了,咬不动……”

    “看我的!”

    说罢,张沔掏出一把缠金银边小钢刀,甩开皮制刀鞘,三下五除二,就把牛肉切成了小丁。切完之后,张沔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银质小叉子,递给张洛水:“雪娘用这个叉子,就便当了。”

    老张本来想训斥的,但见银楚眼眸扫过来,顿时闭了嘴。那缠金银边小钢刀,整个就一突厥风格,毫无疑问是银楚送的。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啊。

    心中正暗暗感慨,却忽地听到身旁李丽质侧过来小声道:“阿郎,顺娘媚娘怎么不在家里用餐?”

    换做旁人,怕不是以为李丽质是关心武氏姊妹,但老张跟李丽质也算得上有些心意,当下就明白了意思,于是张德小声道:“你是想寻个事儿去消磨,是么?”

    李丽质脸蛋微红,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睁着大眼睛,稍稍地用眼神祈求了一下张德,老张原本还想琢磨个说辞回绝,一看这眼神,立刻就心软了。

    于是道:“还真是有个事体,丽娘甚是合适。”

    “当真?”

    “骗你作甚?”

    “没骗么?”

    李丽质眨了眨大眼睛,眼珠儿微微地瞄了一样同样都在偷瞄这里的一众女郎,看得老张心摇神晃又是暗爽:不骗是绝对不会不骗的……

    打了个哈哈,老张在案桌下轻轻地摸了摸李丽质的大腿,然后道:“过几日开了会,差不多就能讨论个章程出来,这几日都在调研,放心,答应了丽娘,决不食言。”

    “嗯。”

    轻轻点头,粉面桃花一般的公主殿下转过头,仿佛要专心用餐,却是没有去看周遭女郎羡慕不已的目光。

    “哎呀!这个酸酸的茶汤是什么做的?曼娘再来一杯!”

    微妙的气氛,陡然就被某条咸鱼给打断了。

第四十六章 别样幼学

    “郑兄在总督府过的如何?”

    “唉,别提了,房相到了豫章,从洪州开始摘官帽子,一路摘到抚州、饶州。算是把彭蠡湖转了一圈。我一个中原来的,跑来江西差点水土不服死过去,可就这样,还被房相拖着巡抚。”

    抱怨的人是荥阳郑氏子弟,算是郑穗本的侄子,要叫郑琬一声“阿姊”。受张德照顾,在贞观十六年“行卷”房玄龄,没跟其余买醉的选人一样成天出入秦楼楚馆,而是跑到了房玄龄麾下,专门主持“教化”事物。

    主要是房玄龄没打算因循旧例,而是重起炉灶,效仿“武汉经验”。

    如今“豫章书院”仍旧存在,只不过房玄龄除了应酬,基本不予理会。皇帝那里,兴许这辈子也就是个“凌烟阁”功臣,至于他房玄龄到底干了什么事情,大约是后人也一头雾水,顶多就记得一个“房谋杜断”。

    且不说身后事身后名,只顾着眼门前当下,房玄龄也不敢浪费太多的时间在这群老旧文士身上。江西的“诗书传家”爱怎么玩由着去吧。

    “房相在‘豫章郡’,似是要深耕广种啊。”

    “如何不是?原先愚兄还琢磨,混个一二年,便回京城。如今那叫一个辛苦,彭蠡湖周遭十几个县,全部都要跑下来。‘遗才’要捡,‘逸才’要抢,房相年底之前,就要看到新的书院。别说愚兄了,一起出来跑腿的,哪个不是叫苦不迭?”

    “不是说要推到明年么?怎地这般就要动作?”

    “这就是愚兄来武汉的缘由啊!”

    嚎了一声,这郑家老兄感慨道,“房相从临漳山借调了教员,而且官帽子都准备好了,这学院,就是要赶在年底之前筹措起来。”

    “学院?”

    “豫章师范学院,房相已经提了字,入娘的京城那帮人,屁都不敢放一个,孔颖达那老货居然也没闹。当年武汉这里,他倒是呲牙咧嘴,宛若一条恶狗。”

    “欺善怕恶么,人之常情。”

    虽说武汉未必就善,但毫无疑问,房玄龄对于京城的儒生们而言,那是相当的“恶”。

    敢明着要和房玄龄过招的人,帝国上下还真没几个,当年温彦博没死的时候,还想位列天王,还不是被房乔反手一巴掌就糊了回去。

    温彦博这等顶级官僚尚且没戏,何况是孔颖达之流?

    再者,高层默契也是有的,皇帝既然“罢相”,“弘文阁”如今的形象也逐渐清晰起来,对于旧时宰辅的“照顾”,也是应该有的。

    “说起来,上次开会,倒是讨论过新设学校一事,只说是教授孩童,莫非就是这个豫章师范学院?”

    “这阵子应该只有这么个学院。”

    郑氏子弟想了想回道,然后又是一声感慨,“愚兄还算好的,那些个都水监出来的同僚,才是倒了血霉,赣水东要筑坝修堤,已经是了三个了。现在房相还在问工部、将作监要人,洛阳那边不知道多少人闻‘江西’色变,就怕来了送命。愚兄这里,好歹还是活着的不是?”

    “……”

    原来跟着房玄龄当官,“活着”已经是一种福利了么?

    这么厉害的吗?

    房玄龄属于顶级的管理人才,但在江西这地面上,他想要用人,还是有些不便当,肯定是不如在中枢时那般畅快。

    只不过他到底也是从“底层”起来的,操持这些业务,也不过时“重操旧业”罢了。

    若非“豫章郡”远没有武汉那般风气开放,能够让大量女子参与到大工程中去,房玄龄也想“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眼下既然没条件,那就只能狠狠地“对内剥削”,然后再从外面“融资”。

    房玄龄要开挖的一条运河,要新修的一条弛道,都是拿“过路费”来冲抵的。武汉方面也论证过,按照“南昌”的底蕴,只要运河通渠,弛道修通,一年就能见效,三年市镇富集,五年之后就是脱胎换骨。

    连蒲圻县这种鬼地方都能蹭武汉“热点”而鸟枪换炮,何况“豫章郡”自古以来就不差,不敢说比较苏杭淮扬,却也是典型的“鱼米之乡”,基础硬件放在那里,天然就能富集人口。

    武汉内部是有一个“天条定理”在的,那就是:人多力量大,人多就是好,人多就有市场,人多就有钱粮!

    目前看来,这个“天条”就是真理,武汉官商集团在这个“共识”之下,一旦共同发力要经营一个地区,都是遵照“富集人口”这个基本点来操作的。

    黔中、剑南、东海、流求、南海……无一例外,都是优先“富集人口”,不管是通过资源、贸易、种植还是其它什么,总之,先把“人口”汇聚起来。至于“人数过万,千奇百怪”的社会道理,管你什么世代仇恨还是什么人离乡贱,扔到生产线上做上三个月,大部分人保管只想着下了班是睡一觉还是吃顿好的……

    至于那些个喜欢折腾喜欢闹事的“顽固不化”份子,拿去“皿煮”一下,等到他“滋油”了,自然是就消停了。

    所以像南昌地这等“风水宝地”,基础硬件如此突出,武汉系的牲口们又岂会眼睁睁地看着“家门口”的宝地闲置不用?

    “地上魔都”想要影响中原,难度很高,只能是潜移默化,但相较南方大部分地区还是流放之地,影响起来就不一样了。

    毕竟,“地上魔都”这个车,看上去就比较高级……

    “听郑兄的意思,怕不是使君和房相,是早有计较的。”

    “咦?莫非武汉也要开个学院?”

    “那倒是没有,但武汉明后年,要陆续增补几个小学。教员还是很缺的,而且听说府内已经办了个幼学,也不知道和小学有何区别。”

    “府内幼学?外人可入?”

    “不可,前几日看了,府内幼学就在临漳山,离书院不远。规制不低,有专门马车接送,还有使君亲卫护送。想来,多是府内官吏家的小儿吧?”

    “官吏之家,何必去那学堂,自请人就是了。”

    “哪有那般简单,若我有个儿子,也愿意让他跟使君家的沔小郎做个同学。换做郑兄,你可愿意?”

    “……”

    郑氏子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眼神异常坚定:“愿意。”

    “再者说了,请人也是要开销的,遇人不淑的话,岂不是耽误了孩子?武汉教育本就迥异京城,想要在‘地上魔都’生存,岂是学个洛阳帮闲就成的?”

    “说来也是。”

    忽地,郑氏子弟问道:“还不知道这幼学叫个甚么名?”

    “机关幼儿园。”

第四十七章 现实需要

    婴幼儿保护教育的历史,追溯起来那就是历史太过悠久,但因为夭折率太高,不论贵贱的经验,在现实条件下都没什么意义。

    而张德直到职业技校、中学、小学建立雏形之后,才开始着手这一方面的筹建,主要还是因为地区社会人口的组成,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当适龄工人结婚之后,往往要面对一个问题,生育并不是最大的压力,如何养才是最要紧的。

    生养生养,“养”在“生”之后。

    最早的一批工人,主要还是依托各自的单位,然后由单位以“福利”的形式,集中管理工人的后代,且主要是还是婴幼儿。

    夭折率下降,人口自然增长的幅度,显然比旧式地区要高得多的多。整个武汉新生儿的统计,从张德为沔州长史开始,就是有记录的。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小手助产士和初级保育员,逐步形成了一定的规制。要说相较千几百年后如何如何正规科学,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显然要比“举目无亲”“武汉打拼”的新生代“小夫妻”要有经验的多。

    最基本的一个,武汉地区的初级保育员,其“讲卫生”的概念,就比任何一个新来的工人要强得多。

    至于长史府、观察使府陆续进行的培训,提高专业技能,那更是不必多言,寻常人家全靠“道听途说”的经验,成效如何,不言自明。

    武汉官商集团愿意在婴幼儿保护教育上投钱,抛开“人皆有恻隐之心”的“人性关怀”,又或者“众生平等”之类的人文信仰,只从长期收益来看,这就像是种地,你不细心呵护幼苗,将来能有啥收成?

    噶韭菜一茬接着一茬,你也得除除草不是?

    实际情况也是如此,除“机关幼儿园”之外的大部分新设规制“幼儿园”,都是带有浓重的“收买”意味。

    已经出现“双职工”的家庭,别处还好,在武汉,大部分“双职工”家庭,都是没有“老父母”来帮着带孩子。

    有些“脱籍”的工人,兴许连父母长收买模样,早就忘记了。

    他们多是以“新武汉人”的形式,生存在这个“地上魔都”,“爱情结晶”的诞生往往都是“意外”,这也导致某些颇有“理想”的家庭,出现了购买“避孕套”的情况,用完之后再洗洗,下回还能用……

    原本应该是贵族狂嫖用的道具,陡然出现在了“贫贱”之人身上,这种状况,让武汉官商集团除张德之外,都是惊愕不已。

    也就是出现了这种状况,老张才顺势把这个议程拿了出来。

    仅仅靠鼓励生产,在贞观十九年的当下,效果已经不那么明显。毫无疑问的,必须提供新的“福利”,才能让更多的工人家庭,放心大胆地“养儿育女”。生活成本逐步提高的现在,养育成本显然也是在增加的。

    “新武汉人”的家庭,一户往往不像别处,多是五口人以上。而是出现了“三口之家”这种全新的家庭组成,一对夫妻加一个子女,这就是大部分“新武汉人”在武汉生存的极限。

    多一张嘴绝非仅仅是多了家庭成员这么简单,衣食住行生老病死,这些“新武汉人”注定一辈子和钱过不去又绕不开。

    面对这种情况,老张要是还去让看不见的“加藤鹰之手”去自我调控,那小霸王学习机怎么办?

    于是,老张根本不等那个缓冲到来,拎着砍刀冲过去,就把“加藤鹰之手”剁了下来,用政策福利来解决这个问题。

    人口受教育普遍低下的时代,也总算是有了点好处,至少和工业时代推行这个政策福利基本等于没推不同,因为“无知”,加上宣传各种“福利”的好处,即便是“双职工”家庭,也可以放心地把婴幼儿扔给保育员。

    “地上魔都”这个政策,无论如何从哪个角度看,可谓是“全方位德政”,任你如何挑刺,也挑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来。

    饶是洛阳方面觉得很不爽,可噼里啪啦算盘一打,感觉洛阳自己搞好像不划算,这钱砸进去,纯粹亏本。

    没钱办个屌的教育?!

    于是京城各路神仙,纷纷不看好“地上魔都”搞的这个大新闻,就等着看武汉怎么死。

    他们哪里晓得,“地上魔都”这个长期亏本投入,为的可不是现在。噶韭菜哪有只吃一回的?噶韭菜就是要一茬接着一茬,一茬接着一茬……这时候施肥拔草除虫亏点怎么了?这里亏多少,这帮小孩子长起来,不就是又一茬新鲜的韭菜?

    京城的神仙除了吐槽的,也有羡慕的。

    主要还是因为江汉观察使府直属的“机关幼儿园”,武汉地区因为官吏的数量极大增加,府内直属官僚数量相较别处,规模都是五六倍以上,实在是本地区的业务量也是外地不能比较的。

    一个纺织局的二把手,仅仅是为了沟通六七个州的桑麻种植园或者大户,因为涉及到来年后年甚至大后年的产量、订单,他也不得不亲自去“视察”“调研”,和苏州同级别的同僚,兴许只需要喝茶打牌玩小妾,而他不管是因为“业绩”还是“升迁”,都不得不忙起来。

    任何一个官吏背后,都是几个家庭甚至几个家族在牵连、供养,武汉官吏的“压力”显而易见。

    有鉴于此,官吏们本身因为集中,也都有“养育”的压力,对于“幼儿园”的设立,着实是拍手欢迎。

    哪怕是府内直属官僚,也并非人人都是请得起一票婆子、健妇、奴婢的,其现实需要就摆在那里,而老张又亲自牵头,说是张沔、张洛水都会“入园”。

    那自然没有压力的官僚们,也愿意“陪太子读书”,主观情绪上有这个需求。

    京城羡慕“机关幼儿园”的神仙们,也是因为这一点,尤为让他们抓耳挠腮心痒难耐。

    倘使京城也要办个像模像样的幼儿园,不知道要折腾多少帮闲、掮客,只是这光景,京城想要合格的保育员,怕不是还要等武汉这里有人“跳槽”才行。

    贞观十九年入秋时,武汉机关幼儿园第一届入园典礼开始,江汉观察使张德亲自主持了典礼。

    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典礼,园内的熊孩子数量,还没有围观的大人多。不仅仅是江西各州县现在围观的,还有长安、洛阳、淮扬、苏杭的“同僚”们,纷纷过来看个究竟。

    没有特别张扬的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同样在典礼上冒了泡,这让一干前来观礼的老江湖纷纷惊诧莫名,猜测莫非又有什么奇怪的勾当在背后?

第四十八章 省内直属

    早先筹备豫章师范学院的时候,洛阳方面各部门各种掣肘,背后纠缠自然是相当复杂,世家豪门新旧勋贵,涉及到了群体实在是范围太广。

    诸如孔颖达、褚遂良冒酸一句“你也配师范”,直接被房玄龄一句“你家阿公我说配就配”怼了回去。

    “师范”两个字,并不是那么好用的,倘若换成老张来硬上,最起码是要借用一下马周外加一干勋贵的力量。

    但这样一来,“师范”的含金量就大大降低。

    房玄龄顶上去就是两回事,他说这是“师范”,那就是“师范”。不管是学术上还是权术上,能跟他较量的人少之又少,为数不多的杜如晦、长孙无忌、魏徵,还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暂时都在一个战壕中抱团。

    皇帝“卸磨杀驴”是可恶,但总归没有真的杀,只不过是“废相”,越发集权而已,感情上不能接受,理性上却又是认可的。

    皇帝那里找补不来的,只能另辟蹊径,而张德、武汉,就是一个比较稳定的渠道。

    至于其它,那就是一群猪,轮到杀哪头,哪头猪老老实实被捆扎好就行了,免得到时候血还溅了一地。

    “师范”不在中央在地方,且皇帝没有公开反对,那毫无疑问的,这个“师范”要杀的猪,显而易见也是在地方。

    至于是地方世族还是土豪还是说大大小小新贵,这又是另外的说道。孔颖达、褚遂良虽说各有跟脚各有郡望,但到底还是在中枢做官,且是“清贵无双”的官,前几年好处捡了便宜,连老张起家用的白糖,孔颖达也没少分一杯羹,这光景也就是个看透不说透,算是抬了一手,只是冒冒酸,却没来捣乱。

    不过作为国朝经学魁首,孔祭酒也不是看不懂房玄龄的手笔,那读作“江西”写作“武汉”的勾当,要不是还有两级政府遮掩,简直是扑面而来的嘲讽感。

    侮辱中枢世族子弟的智商么,“师范”个鬼的“师范”,说到底,还是要一屁股坐在老大世族身上“吃饭”。

    “机关幼儿园”第一届入学典礼结束之后,抽空来了一趟武汉的房乔就跟张德讨论起了陆续的事宜。

    “操之,依照老夫的意思,若是师范学院能挂在礼部名下,那是最好的。”

    “相公想法虽好,可长远来看,弊端还是不少。”

    一旁长孙无忌只听不说,他支持建立“豫章师范学院”的原因比较纯粹,就是希望学院一二期的毕业生,能够分流一部分前往西域,进而支持他儿子的“事业”。现如今妹妹和妹夫是很难考得上了,当年的《威凤赋》也成了厕纸,要么做“老乌龟”要么指望下一代。

    现在来看,“老乌龟”不止他一个,但“榻上苏武”独树一帜,名声是不好听,但好歹现在“河中事业看伯舒”,鸿胪寺、礼部、兵部谁不要卖面子?

    光情报贩子就养活多少了?

    更何况现在景教大主教阿罗本也已经前往西域、河中,可以说长孙冲的前程简直光明无比,只是根基着实不稳。

    老阴货现在琢磨的另外一条退路,就是万一中国有变,混个“河中长孙氏”也不差,再退一步,“西域长孙氏”总可以了吧。

    “老夫也知道弊端甚多,只是,若有礼部支持,学院诸生,前去遴选的机遇,也要更多一些。”

    讲白了,挂在礼部名下,怎么地和礼部相关的衙门,也该照顾照顾,毕竟是部委院校,“自己人”不照顾,难不成照顾一帮穷酸措大?

    房玄龄厚厚脸皮找老板讨个“学院前程”,倒也没什么问题,但后遗症相当大。人情么,越用越少。

    “相公说的在理,识文断字之辈,唯‘前程’二字方可打动。”张德点点头,很同意房玄龄的观点,这年头的“学生”,给他们钱自然是高兴的,但真正能打动他们的,过一百年一千年,还是“做官”。

    只要“做官”,还怕没钱?

    后来演变出来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其实哪里是书中有?不过是读了书能做官,做官之后自然而然就有的好处。

    一旦读书不能做官,那就是“风流薮泽”之地买醉,或是写诗狂喷朝政,或是被反喷“且填词去”,总归“前程”是万万没有的。

    至于那点“风流薄幸名”,有个屁用?人死鸟朝天,那点微薄名声能烧到九泉去不成?

    房玄龄所思所谋,也是长久的,虽是取巧,可要说拿来收买“师范生”,绰绰有余。

    “只是长远来看,要紧处弊端有二。其一,风闻之下,云集‘豫章师范学院’者,必定不计其数,会被掺多少沙子,自不必我多加赘言;其二,房相在江西时,礼部自不敢伸手,不过长此以往,学院早晚为礼部的自留地,入此学院者,多为‘借鸡生蛋’,空耗我等心血。”

    一旁长孙无忌听了,连连点头,这种情况不是说有可能发生,而是铁定发生。从礼部可以当下拿到好处,但学院建设持续投入,都是消耗江西内部的资源。

    到时候耗不起了,想要裁撤,不过是平白给人翻白眼狂喷,绝对是吃力不讨好。

    “若是江西自持,怕是有些艰巨。”

    “无妨的。”

    张德淡定地说道。

    “噢?”

    房玄龄有些讶异。

    “房相比照武汉就是了,武汉一地,不管江夏、汉阳,官吏数量较之长安、洛阳,如何?”

    听了张德这么一反问,房玄龄立刻反应过来,顿时道:“不错,若比照武汉,‘豫章郡’之地,做个‘小武汉’还是做得。到时官吏空缺,总归是多的。”

    “房相既为江西总督,上禀朝廷增补官吏缺额就是。武汉一个市令、局正,管辖人员之多,堪比上县县令。如江夏令、汉阳令,也不过时品级比不上万年令、长安令罢了,若论实务,胜出五六倍都不止。”

    “在理。”

    房玄龄立刻下了决定,“如此,老夫就奏疏皇帝,让这‘豫章师范学院’,划为江西总督府直属。”

第四十九章 挥毫泼墨

    作为帝国巨头四大天王之一,房乔的影响力,不是一般官僚可以短时间内比肩的。即便是有地方世族的支持,顶天也就是温彦博这个层级,说到底,候补天王的意思,就还不是天王。

    典型的一点,天下诸道各州刺史、长史,其财政权、人事权的权力,做官做到死,也不可能像房乔这样挥洒自如。

    房玄龄说要总督府置省内“钱库司”,那省内有司就成立了,一干要员从长安、洛阳、武汉或借或调,横竖不超过一个月,就搭起了架子。环彭蠡湖的“调研”忙归忙,也死了人,但摸底的前期工作房玄龄要说做,就没人说这不行那不行来推诿。

    谁推诿就查谁,房乔做“黜置大使”的时候,这帮地方土鳖连开元通宝都还没见过呢。

    省内总督府新旧空缺放在那里,房乔的底气也是相当足的。“钱库司”作为江西省财政厅,对整个江西是“一揽子”统筹,当然了,因为江汉观察使府的存在,就刨除了武汉。

    钱怎么来?

    房玄龄也不含糊,作为尚书左仆射,连“跑部钱进”都不会,他还混个屁?再说了,也不需要他去跑。

    他房玄龄这张脸往弘文阁一放,难道就不值个百几十万贯?

    弘文阁“闻弦知雅意”,也没有废话,上禀辽东,皇帝行在就传来消息:江西草创,税赋自当酌情减免。

    收到皇帝传回来的消息,弘文阁一干老秘书就琢磨了:这他妈啥意思?

    好在魏王殿下身边不都是废物,几经揣测,心想大概是皇帝老子允许房相可以多截留点江西的税赋?

    贞观朝的税赋变化还是比较大的,分水岭就是“伊予铜山”正式出口铜锭进入中国,基本上解决了京洛、淮扬、苏杭的“钱荒”。于是这些地区缴纳税赋,也逐渐从实物税变成了折算银钱。

    当然对李董来说,苏杭这地界并没有执行严厉,因为暂时不属于他的基本盘。中原地区,李董是非常强硬地推动“货币化”。银钱在手多方便啊,粮食仅仅是为了维持常平仓,诸道往往在籴粜之间,贴个两三文钱一斗总是要的。

    若非要“维稳”,鬼才愿意贴钱进去。

    就为这个,还要坚决打击“豪强”,防止“发国难财”的大户们煽动民变,可以说是相当的得罪人。

    除了李董的核心地区,不仅仅是房玄龄所在的江西,基本上其余地方,李董都是愿意放一放手,一般都是“因循旧例”,这个旧例,往往都是隋朝时期的故事。

    这也是为什么武德朝的律令,基本就是隋朝的改了个名字。

    连户籍统计,整个武德朝都没有做过,关中都没有统计,更不要说全国。当然这跟当时天下新定,山东世族把持中原,有很大的关系,但执行力上不得不说,颇有划水胡混的嫌疑。

    于是房玄龄要弄点钱在总督府机动,李皇帝是允许的,横竖这年头也不可能是房玄龄来起头造反,再一个,总督府也不涉及到军事。

    更何况就这年头江西的道路,就算有人造反,能不能一个月内出一州之地,还特么两说呢。

    房玄龄就算要造反,也得等他“钱库司”把钱存起来修了路之后,再去多说。

    所以房玄龄在江西的“钱库司”一个进项,就确定了下来,只是到底要截留多少,还有待商榷。

    实际上房玄龄在现钱上,并没有指望税赋,江西是从整个江南道拆分出来的,没有整饬河道、沼泽、山地之前,就是典型的穷横。饶是“豫章郡”这样的鱼米之乡,一到发大水,那当真是到处都是鱼在稻田里吃米,全他妈给淹了。

    按照有司统计来看,河堤、湖堤、江堤总里程少说要五六千里才能保证不出大的水患。就这,还得从武汉借调测绘狗,否则还得走弯路,两条腿走能走到什么时候去?

    但实物税在这时候的江西,还是相当有用的,“民以食为天”,吃是头等大事,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要吃饭。

    豫章师范学院筹办,要紧的地方也是吃,教员、学生的吃管好了,就算是成了一半的事情。剩下的,发扬一下精神,号召一下动力,咬咬牙对付个三五月,不成问题。

    真正的现钱来源,有两个,一是问江西地方的土豪“借”,这个“借”倒也不是厚颜无耻的抢劫,而是凭借总督府的权威,在“豫章郡”设立新市,这些个市镇,都是和武汉对接的,一应资源,都可以让武汉承销。

    二是总督府问武汉“借”,这个就是之前修桥铺路修堤开渠的路数,拿“过路费”充抵工程费用之后。各运河、关卡处的津口、市镇地皮,直接卖给武汉人。当然江西老表也可以买,只要肯掏钱,谁还管钱是谁的?

    赣水是直通彭蠡湖也就是后世鄱阳湖的,隔湖相望,都昌县所设船务学堂也不是没人知道,所以江西总督府“卖地”的那些地到底好不好,有点见识的都琢磨着筹钱做个二道贩子。

    而且因为总督府统筹,什么地方能卖,什么地方不能卖,基本就是房玄龄说了算,别人想要卖给武汉人,武汉也没谁有那个胆子跑来拆台。

    有心找淮扬、苏杭的,人都不愿意来江西,他们何来把握千里迢迢买地还能攥住了发家致富?

    兜兜转还是要找总督府求房玄龄“指点迷津”,连狗都知道,武汉那边只认房玄龄,其余本地老表,一干不认。

    因为武汉的鼎力支持,房玄龄在江西镇压坐地户可谓“大杀特杀”“几无一合对手”,贞观十九年秋冬交际的光景,总督府的威权算是彻底建立,总督府说要疏浚余水入湖段河道,余干县全体上下表示全力支持,争取大干五百天,增加稻田四十万亩。

    总督府说要修一条南昌到建昌的弛道,两地百姓交口称赞,表示“要想富,先修路”“响应总督号召,发扬劳动热情”。

    至于像丰城县这种总督府还没有说什么,就主动开始邀请工程队进驻勘察的地方,一时为“江西楷模,赣水表率”,总督府为此特别表示,豫章师范学院可以多给丰城县几个招生名额。

    跟房玄龄家二公子“交情莫逆”的宣州一把手颜籀颜老汉,在看到房玄龄半年不到就把江西各地刺头梳理的服服帖帖,也是叹为观止,不得不承认,能混成四大天王的猛人,从来没有浪得虚名的。

    而房玄龄一手拿着钱袋子,一手拿着官帽子,也不是说就万事大吉。对于来年的官员考绩,总督府针对环彭蠡湖,评定标准就一个:里程。

    江堤、湖堤、河堤、沟渠、运河……

    验收里程达标,官帽子不缺,钱袋子敞开。而这个考绩标准,也不是随便就定下来的,农耕时代的水利设施优劣,直接就决定了粮食产量大部分行情。

    有没有都江堰,有没有郑国渠,有没有刊沟,对这些水利工程所在地而言,就是天壤之别。

    想要从“泽陂遍布”进化成“鱼米之乡”,给工业时代的化肥无上限供应,除了造成水污染,没有任何意义。

    但水利工程水利设施的完善,却能够让粮食增产翻一番翻两番,按照总督府长久以来的勘察,倘若环彭蠡湖“治水”“治山”妥帖,田亩增加的数量,再养活个五六百万人毫无压力。

    在这样的数据支撑下,房玄龄如何不心动?

    千几百年后,人们提到彭蠡湖或者鄱阳湖成为“鱼米之乡”的首功,怕不是早就在彭蠡湖给房玄龄立个石像,让后世子孙前来祭拜。

    至于名声之外,仅仅是二三年之后的收益,一亩地哪怕就算一石,一百万亩就是一百万石,而这里,又何止是一百万亩!

第五十章 功绩

    因为山区的缘故,江西各地上马的路桥工程,如果勾连起来,其俯视图,就是一个大大的圆环。

    从江夏出发,过武昌、永兴然后跨水至浔阳。而江州有准备修建一条从浔阳出发,南下抵临彭蠡湖西岸码头的弛道,这个地界,是洪州和江州的交界处,建昌县在宫亭湖,也就是彭蠡湖西南水域是有了一个码头的。

    建昌县现在正在拓宽的一条水道,就是从建昌出发,直入彭蠡湖,而不是并入赣水。

    如此规划的好处,是避免小船过彭蠡湖进入扬子江的湖口时翻船。和洞庭湖比起来,彭蠡湖的湖口着实风险不小,大沙船还好,小型民船稍有不慎,在这里葬身鱼腹不过是寻常事情。

    再从建昌出发,一路向南,抵达赣水之后,就和南昌隔着赣水相望。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条沿江、沿湖的弛道。按照房玄龄的预计,如此最少还能再增加几个中转市镇,假以时日,等到彭蠡湖的环湖粮食产出增加,这些市镇提升为县,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江西总督福统筹规划的一条中段弛道,是为了联通长沙。取了旧时渝水并行的官道,南昌至丰城之后,就沿着赣水逆流而上,在淦水和渝水的交汇处,稍微麻烦一点的,就是如何修筑一座跨水大桥。

    此地修桥的难度反而不高,难得的是如何拓宽贯穿袁州的那条旧时官道。这条官道和渝水并行,自淦水交汇处出发,过新渝、宜春、萍乡,到萍乡县时,已经可以顺漉水直下,直抵醴陵。

    原本长沙联络醴陵,主要还是靠湘水,修路的主观意愿,因为武汉的缘故,是逐年增强的。

    但又因为湘潭艰苦,潭州想要自己修一条弛道出来,难度不小。后来因为蒲圻县兴发起来,促成了岳州和鄂州的“汉岳弛道”,这就让长沙官方和民间,都有了动力。只是这个动力,主要还是修建巴陵到长沙的一条弛道。

    等到房玄龄总督江西诸事,行省内部统筹管理起来,醴陵这个原本爹不亲娘不爱的地界,才算是摆上了议程。

    只是几经勘察过后,醴陵县本身是不堪大用的,反而醴陵县所辖漉水戍,也叫渌口戍的津口,在统筹规划下,就显得相当重要。

    弛道一旦成功,这地界就成了湘潭前往南昌的要道门户,又是湘南前往长沙的必经之路,即便从军事角度来看,也是湘潭大地上的“定海神针”。不管是长沙还是南昌的府兵,要前往湘南平叛,脚程不知道省了多少。

    而且此地因为河流汇聚的缘故,形成了两个较大的河湾,可是苦于一直没有疏浚治理,大片土地基本都是沼泽或者芦苇荡。但实际情况却是出人意料的,按照估计,这两个河湾要是治理得当,仅仅是田亩产出,按照最低的一亩一石来计算,养活三百万人口不成问题。

    整个地区就是典型的“未开发”,究其原因,也是因为即便到了贞观朝,连长沙大部分地区都没有整理干净,哪有余力去兼顾这种地方?

    加上疫病丛生,又有诸苗在其中活动,历朝历代也多是重点经营长沙,然后在河湾处设立戍堡、军镇,至多在醴陵多驻扎些军士防备獠人叛乱,就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

    想要大动作,没有统治者下决心,别说财政会拖垮,仅仅是如何解决土蛮冲突,就足够让人头疼无比。

    但如今江西有房玄龄主持大局,不管是他个人还是说受武汉“蛊惑”多年的各州县,主观意愿是强烈的。谁也不是天生贱命,喜欢穷横下去。倘使水陆交通能够彻底把洞庭湖和彭蠡湖连接起来,整个地区不说别的,仅仅是粮食产出,就足够供应整个贞观朝的全国人口。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最理想的状态,实际上要面对的难题,太多太复杂,很多时候房玄龄也不过是通过“快刀斩乱麻”“快速发展掩盖矛盾”的方式来连拖带拽地冲过去。

    这一切的“冒险”,从回报率上来看,实在是丰厚无比。甚至那些喜好土地兼并的土豪,会在一瞬间就被撑死,太多的田地会“凭空”冒出来,“地多人少”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如果还秉承老旧的农耕方式,除了被抽空手上掌握的劳力,最终也不过是“望田兴叹”,然后被彻底地碾过去,跟田里的肥料一样,溷做一团。

    房玄龄的做法,其实跟李董在其“基本盘”的做法是一样的,依然是“重点开发”“以点带面”。

    只要保证核心城市的人口繁盛,其余地区再大的动荡,有核心城市在,也能够平稳度过。

    要兵源有兵源,要劳力有劳力,要市场有市场。

    旧时土老财加几个野心家拉一票泥腿子就能“揭竿而起”的场面,面对这种“困顿”局面,至多就是躲山里面称王称霸。或是三年五载,或是三天两夜,自己就随风而去,湮灭成了灰灰。

    按照房玄龄的构想,可以这么说,不管是从经济还是地方稳定来看,其收益都是不可估量。

    只要弛道贯通,湘南、湘西地区的獠寨,因为“新兴城市”,不管是“手工业”还是“贸易”兴起的类型,都会自然而然地,使得獠寨说积蓄的劳力,进入这些“新兴城市”。

    不管这个自然而然的方式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但它的发生,毫无疑问是必然的。

    “武汉模式”在处理汉獠问题上的成功,房玄龄不可能不看到,而湘南、湘西地区的府兵戍堡数量,又是规模不小的,倘若通过“武汉模式”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驻军压力,兵部起码要给房玄龄一个一吨重的大奖章。

    所以不难看出,当贯通弛道之后,房玄龄自“罢相”之后的第一个大型“历史功绩”,就会昭告世人。

    至于后人点评时候,会用什么样的功绩来装点,那就是后话。

    但毫无疑问,这样的功绩,其意义是不输给“秦直道”或是“都江堰”的。

第五十一章 量

    江西一系列的大工程,总用工量超过十五万人,平均工期长度是六个月,仅仅是预计要消耗的生猪,初步统计就是十万头左右。

    因为和别处纯粹靠压榨不同,江西因为“优待”劳工,导致物资采购一向是数倍于其余地区。这自然是因为武汉起的头,能上不能下,这是人之常情。倘若武汉周遭还“因循旧例”,被抓了壮丁跑过去服役的劳工造反兴许不会,但划水瞎糊弄,还是做得到的。

    对于江西普遍“提高”用工标准,纵然相邻地区可能有“怨言”,但这种“怨言”也不会太强烈。至于联系紧密却又距离较远的地区,则是对江西这种情况极为鼓励、期盼。

    如豆麦种植面积极高的沧州、幽州,沧州猪因农业技术的提升,而有更多的剩余农产品以“饲料”的形式转移到其身上。饶是养殖业风险极大,但沧州猪几年来开发的品种,都是“出口”的拳头产品。

    而“出口”倘若没有海运业、造船业的发展,又不可能得到加强。

    可以说这十几年来的发展,已经大大地缩短了地理距离上的交流。

    甚至武汉人突然有一天不想吃猪肉了,整个沧州的生猪市场,就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这种影响,除了中高层官僚能够看明白,大部分中低阶层之辈,眼界连春秋时精英的标准都达不到。

    “就是吃肉,居然就要吃掉十一万头猪,若非房相主持大局,若非武汉鼎力支持,谁能整饬江西?”

    “十一万九千二百。”

    总督府内,计科书吏都是计科官僚的“秘书”,不是很重要的报表,尤其是那种传达用的数据,还是能够轻松拿到手的。

    可即便是这样的数据,拿出去也足够情报贩子吃上三个月的。

    房玄龄要搞“大新闻”,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万万没想到仅仅是吃这么一项,就如此的恐怖。

    “还有这个,你看。”

    “采买六十万石?”

    “原本是五十四万石,房相凑了六万石上去,说是整数好听。”

    “……”

    四大天王果然可以任性啊,早先看长孙无忌,还不觉得如何,现在看来,才知道长孙无忌是受了“家世”所累,像房玄龄这种“肆无忌惮”的,一举一动都是大手笔。

    说出去好像房玄龄不过就是“治水”“治山”,扔史书中,“大禹治水”这么个事情,广大人民群众也无所谓到底动用多少民力,挖了多少土方量,哪怕土方量超过金字塔,对广大人民群众来说,还是“三过家门不入生个大胖小子”这么个故事最带感。

    也就是房天王“年老色衰”,加上房家二郎早就证明了“雄风”,于是“温情脉脉”的故事,大约还得工程结束之后,才会有“文人骚客”给打个补丁。

    有人写“予观夫巴陵胜状”,那来个人说“予观夫豫章胜状”,也是可以的。

    然后建个楼,你叫岳阳楼,我就叫天上人间,后人跑来享受享受,掏钱背一篇那是必须的。

    倘若房天王要玩“亲民”,那自然也可以“三过家门不入”,然后自家“醋坛子”变成“望夫石”,那大概是最完美的结果。“望夫石”要是蹦出个猴子,那更是屌的没朋友,别说名留青史了,老张保证啥史都给留着。

    江西总督府要采购的物资数量是如此之多,一度导致彭蠡湖湖口出现了船舶拥堵,江州一干老表收钱收到手抽筋,恨不得房天王最好年年月月高大工程混GDP。

    这些个“客船”一路南下,直奔赣水。顺着赣水逆流而上,到了南昌就跟疯狗一样,直扑总督府。

    各地船舶拥有量大的地界,也就是沧州最淡定。沧州的拳头产品就五个:沧州猪、棉花、沧州黄豆、木料、苜蓿。

    江西这里采购最大的,肯定是衣食住行以及施工工具原材料,五个拳头产品占了两个,可谓是“稳坐钓鱼台”。

    加上沧州原先的老大是谁?薛书记薛大鼎啊。薛书记当年为什么能跑进中央成为直管干部?因为当时的梁丰县子啊。

    所以“一招鲜吃遍天”,沧州让王中的王县令牵头,先去“环渤海高速公路”的“工程指挥所”拜见了老领导薛书记,王县令先是表达了沧州人民对薛书记的爱戴和想念,又向薛书记报告了几年来在老领导关怀之下的沧州若干成绩,最后又表示愿意继续为大唐帝国主义伟大事业发光发热……

    薛书记一看小王还是和以前一样厚道,就给写了个条子,可以直达武汉。

    然后王县令就揣着条子,留下了一些沧州的“土特产”,一脸愉悦地返转沧州。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是在北地,为何沧州猪就能跑去武汉的原因。

    沧州猪再好吃,辣么远的地方运过来,价钱总归要上涨,路上还要死不少,万一有猪瘟呢?万一猪来水土不服发狂咬人呢?

    找茬么,总归是找得到的。

    但不找茬么,也总归是找不到的。

    “武汉恁多生猪,黄州也不少,怎么还买了恁多沧州猪?”

    “应急用的。你以为入冬了就不动工了?入冬就要垒坝,开春后蓄水,南昌东一片山地,就成了水库。”

    “莫不是日月湖?”

    “怎可能是恁般大的地界?不过是流入日月湖的几个河谷,围起来以作水库。”

    日月湖就是后世的军山湖,贞观朝的时候,整个湖泊是和鄱阳湖连成一片,针对这一片水域,主要还是靠“围圩造田”的方法来提高田亩数量。而南昌东则是不同,多是一些小型天然湖泊,数量极多,将田地割裂的相当零碎。

    房玄龄入冬后,主要就是“围大填小”工程,然后辅之以“沟渠”,既保证了原来的灌溉能力,又重新梳理了零碎的田地。

    而沟渠开挖的土方量,可以直接将鸡零狗碎的小湖泊填平,同时沟渠又可以先作为“排水渠”,将小心湖泊的湖水排出到较大的湖泊中。

    之后这些沟渠,除了承担灌溉渠的作用,还承担了“排涝”的功能。

    工程设计考量上,自古以来都是“一鱼多吃”,房玄龄自然也不会是例外之人。

    至于类似“日月湖”这种大型水域面积,想要填平是不可能的,但“围圩造田”“围湖造田”,还是可以做到让大型湖泊不至于扩散出来切割耕地,或者直接就是淹了田地。

    “怪不得还采买了棉衣……财雄势大啊。见识了。”

    “房相出手,怎可能小家子气。总督府已经在东南置办‘南昌仓’,听人说,早晚在这里置县。”

    “真的假的?”

    “今时不同往日,你没瞧见武汉那里咸宁市,其市镇规模,比建昌县还大,如今长住一二万人,转运骡马三四万,‘南昌仓’就在豫章眼皮子底下,还能差了?”

    “若是真的,怕不是要勾动不知道多少人的心思。”

    “虽说不是呢?如今房相手里拿着官帽子,别说江西在野的,就是总督府,就少了人盯着这缺位?要知道,这‘南昌仓’所在是个什么跟脚?那是一二百万亩地的稻田,入冬只要填湖挖沟得力,来年就是个上县!”

    “当真是大手笔啊……”

    一时间,饶是对数据已经麻木的书吏们,这光景也心摇神晃起来。

第五十二章 唯一

    秋冬时节,和往年有点不同,张德回到家里办公时候,少了几分热闹,比以往都要安静的多。

    屋里的女郎,如今都有着各自的“自我价值”实现,仅仅是满足“儿女情长”“生活美满”,大约是已经不够了。

    诸如武二娘子这种原本就担负“事业”的女子,更是绸缪着将来,武汉能上演“谁说女子不如男”的戏码,就自然敢让女子抛头露面从事百业。

    把女性排除出适用劳动力,老张又不是傻逼……

    固然老张因此得罪了不知道多少扬子江两岸世族,暗杀也搞了不知道多少回,可老张还是屹立不倒,互**花互相伤害,谁硬谁存活。

    一帮“耕读传家”的货色,被水力锻锤来一下能全须全尾算他输。

    笃笃笃。

    “阿郎!在里面么?”

    敲门声过后,传来阿奴的声音。

    老张起身,前去给她开门,见她抱着一只“巨物”,连忙搭了把手:“你这细娘,有推车不用,偏自己抱了作甚?”

    “车坏了。”

    “……”

    半晌,老张感觉手中的“巨物”份量着实有点压手,悻悻然道:“回头用精钢打造一个!”

    果然木制的用来装一颗大樱桃,还是有点小瞧了这颗樱桃。

    “阿郎,近来家里好生没劲,连公主都找了事情做,我想打牌都没人。”

    “寻几个奴婢玩麻将就是了。”

    “那有甚么意思?不全是我赢?”

    “……”

    合着你还以为跟公主玩能赢是你技术强?

    “丽娘不是让你一起跟着去幼儿园么?怎么?你没去?”

    “我想玩来着,公主不让。”

    “……”

    你他妈逗我?让你去幼儿园是让你抢小朋友玩具的吗?让你帮忙的啊妹妹!

    “你也是的,幼儿园后厨这光景也缺人盯着,丽娘让你去,不还是指望着你能盯着?你倒好,跑去玩耍?这是怎么想的?”

    “我不先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玩?什么好玩什么不好玩,我玩过就知道。”

    “……”

    老张一时无语,薛家为数不多的骨血留存,居然有这么个货色出来,莫非真是得罪了隋炀帝的报应?

    不过阿奴有一个好,老张说什么,她一定会去做,就算结果可能有偏差,但一般都不会坏了老张的大事。

    “你先坐着。”

    把大樱桃先放好,老张多年撸铁,还是觉得抱起来有点小压力,也亏难阿奴能抱着过来。

    “幼儿园那里,丽娘让你跟着去,自然是想你帮忙。有些事情,有你在没你在,那就是两个局面。你也不想想,她这身份,岂能随便抛头露面的?倘若有个朝廷命妇跑来幼儿园吵嚷,她若是出面,固然是灭了人家威风,可曝露人前,总归是麻烦的事情。”

    “现在皇帝不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么?”

    “你也知道是睁一眼闭一眼啊。”

    老张笑了笑,便道,“有些事情,我不好和她们几个说,和你说却是无妨的。你帮丽娘,也是帮我。”

    “甚么事情能和我说不能和她们说的?”

    阿奴眨眨眼,很稀奇地看着张德。

    “比如说,我说皇帝和我比命长,他李世民比不过我,这话能和她们说吗?”

    “……”

    陡然被老张来这么一句,阿奴猛地心脏都大力跳了一下。

    “再比如,将来皇帝死了,新皇帝上位,这屋子里的公主,新皇帝又能如何?除了礼遇有加,还能如何?莫不成要寻几个公侯来‘和亲’‘下嫁’?不说丽娘,另外几个母族如何,你也是知晓一二的,江阴那里我让芷娘操持,又何尝只是‘一夜夫妻百夜恩’?”

    “阿郎你如此说话……”

    阿奴有点害怕,虽然被张德早早买了去,可薛氏败亡,她也是见惯各种“人情世故”,但真正算得上“铁石心肠”的“衣冠禽兽”,真没见着几个。

    唯有自家郎君,偏执癫狂,是真正的“铁石心肠”。只是,不仅仅是她知道,李芷儿同样知道,然而命运是复杂的,即便不向命运跪地求饶,纠缠在一起的复杂轨迹,也会诞生复杂的结果。

    李芷儿拿“安利号”换来的“自由身”,旁人看去,只觉得这个女郎气概非常。可往往就有人忘了,如果没有“安利号”,李芷儿不过是“和亲”“下嫁”的一员,兴许就是嫁给了哪个倒霉蛋驸马,往后的人生轨迹,大约就不会太复杂。

    而“安利号”会是凭空冒出来的吗?

    所以,饶是张德是一只“铁石心肠”的“衣冠禽兽”,可把感情、欲望放一边,在这个贞观朝,也没人会觉得张德如何亏欠谁。

    私德有亏,也仅仅是“私德”有亏。

    “阿奴,你须知道,丽娘于我,抛开‘两情相悦’不谈,也不消说‘情比金坚’之类的甜言蜜语。只说身份,对我既是‘枷锁’,亦是‘保险’。”

    张德顿了顿,握着阿奴的手轻声道,“当世寻个你侬我侬的清爽情爱,哪有那般容易。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你也是知道的。”

    “那我能做什么?虽说也识文断字,可读读写写,连新罗婢都不如。也就是吃吃喝喝还算勤力……”

    “……”

    刚刚冒出来的“严肃”感,就像是遭受了一记重拳,打的老张半身不遂。

    一肚子的“道理”,简直被碾成了渣渣。

    “能吃能喝是福啊。”

    厚着脸皮,老张很不要脸地夸了一句阿奴。

    “阿郎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再这么吃下去,包子脸会越变越大……”

    “……”

    你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好的?平时跟你提三讲四转头就忘,偏偏就记得这个?那时候你特么才几岁?

    “阿郎还说最多就是个小笼包,变不成小龙女……话说阿郎,小笼包是甚么?听你说过,却没真个见着过。我来武汉那光景,还以为这里有呢?”

    “……”

    深吸一口气,老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明天记得去幼儿园帮忙。”

    “哦。”

    “去叫人过来,把樱桃搬走。我还有公事要办。”

    “哦。”

    说罢,阿奴起身,很是欢快地跑去喊人来搬儿子,留下老张和大樱桃互相睁着眼睛对望。

    周围好像更安静了。

第五十三章 迷之尴尬

    “督府的情况呢,就是如此,南昌地入冬的工程量不小,用的人工又多。那里不比武汉,用人是要艰难一些。难保坐地户会煽风点火,房相必然是要做镇的。所以想要巡视省内西隅,有点冒险。设立这个‘湖南土木大使’,也是权宜之计。”

    江汉观察使府内例行开会,近一年武汉本地的官吏基本上都把休沐给取笑了,准备“积休”到来年一并用了,好美美地休息上一回。

    只是房玄龄沉寂半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工程量之大规模之巨,都够得上隋炀帝的排场了。

    “观察,这个‘湖南土木大使’,是个什么差遣?”

    “临时差遣么,方向问弘文阁讨要的。工部也会派几个人过来,但主要还是咱们武汉这里出人。”

    “什么时候京城的人这般好说话了?这么个‘湖南土木大使’,怎地就没来几个人镀镀金?”

    有人开了个玩笑,以往京城那帮人,鼻子比狗都灵,有没有油水一准知道。当年张德为江汉观察使,何尝不是安排了一堆填坑镀金不管事的货色。官场套路,各自平安,这一回要是太太平平,反而让人不放心。

    老张轻咳一声,有些尴尬道:“也算是半个自己人,这个‘湖南土木大使’,是军器监出身,又在安北都护府任职数年,深受尉迟大都护器重。”

    这么一说,武汉一众与会官僚,都是一副佩服的神情。

    “若是如此,此君当是能人。”

    “漠北苦寒之地,自安北都护府设立以来,北地太平,尉迟大都护功不可没。能在大都护麾下任用数年,必是个精干英杰。”

    “观察,还未请教是哪位前辈?”

    老张有点尴尬,故作平静道:“湖州徐德。”

    “……”

    “……”

    “……”

    会议厅内一时有些尴尬,偶尔有声音,也只是吭气声。

    有些新人不是很清楚行情,想要打听,可觉得气氛有点怪异,又不好在这种场合打听,整个会议就变得很微妙起来。

    一干武汉官僚内心暗道:果然么,京城的人哪会这般爽快。

    因为是临时差遣,这么个“湖南土木大使”,主要职责也就是配合房玄龄玩两湖沟通大工程。主要业务是武汉方面负责技术,徐德前来任职,就是“混资历”,虽说他早就过了混资历的年龄,但眼下也就是这么解读。

    “湖南土木大使”的驻所在潭州,这么安排也是因为吴王李恪原先在这里还有点“干系”,毕竟名义上来说,也是当过潭州都督的。“香火情”多少有点,再一个现在吴王还在安陆,原先潭州都督府的人,厚着脸皮以“老部下”的名义到吴王跟前跑官,那也是可以的。

    一来二去,潭州那里自然也是有点人脉交情。

    消息传出去后,湖州当地望族纷纷前往徐氏恭贺,让徐氏上下更是飘忽所以,觉得“公侯万代”也就差临门一脚了。

    “你从江阴回转,可有体会?”

    和徐氏族人陷入狂欢不能自拔不同,徐惠一如既往地恬静如初。徐家二郎少年出游,原本是要去武汉的,却最终因为年纪太小,就过了一个太湖,前往江阴走了一遭,也算是体会了一番。

    “扬州‘李江北’,当世英雄。”

    徐齐聃感慨万千,“扬子江畔,谁人不识李奉诫?可即便如此英雄,亦甘为姐夫其后,小弟恨不能当即前往武汉,看一看这天下魔都。”

    “爹爹既为‘湖南’土木营造之官长,二郎去寻爹爹,也是一桩美谈。”

    对于兄弟的前程谋划,素来聪慧的徐惠是很有想法的。若是直接奔着张德去,倒是要让世人小觑。

    可要是奔着自己亲爹去的,那自然是大大的“孝”,吹捧为美谈,谁也挑不出个刺来。

    徐德给儿子徐齐聃、徐齐庄取名,那是大有讲究的,分别对应了先贤:老聃、庄子。

    这种玩人设的套路,千几百年后反而不如贞观朝的徐德会操作。千几百年后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全靠装裱,一旦曝光就是曝光死。但徐氏子弟却不怕,那是肚子里真有点干货。

    别说男丁,就是女郎,也是素来以“聪慧”闻名,东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高产“贤内助”的家族。

    实际上,因为高祖以及南朝士人缘故,徐德很有可能就要贡献一个女郎给皇帝,只是没曾想“定了亲”,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阿姊不想同去么?”

    “吾要是同去,未必能为阿弟扬名。阿弟须知,吾等‘望族’,年少闻名大有裨益。”

    徐齐聃自然晓得这个道理,点点头道:“小弟已经两赴江阴,两次感触都是别样不同,说起来,张氏南宗那些族老,却是说不上话的,似是有个女郎操持。还有个小郎,张氏多称呼他为‘大郎’,莫不是姐夫非婚生子?”

    换做旁人,私生子、奸生子绝对是惨到爆,可张德是不能够用常理来揣摩的。这不是徐齐聃自以为是,而是他父亲大人和姐姐都这般说。而立之年的张德,连个子女都没有,就等着徐惠嫁过去再生……徐小芳自认魅力没那么厉害。

    再者,和张德“定亲”,本就是意外中的意外,实属应急之下的迫不得已。木已成舟之后,说什么都是废话,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当时张公谨能够挑拣的南朝遗族,也就是长兴徐氏还算靠谱,只能说对徐惠而言,颇有点“喝凉水也塞牙”的意思。

    “那女郎吾是见过的,阿弟莫要多想。”

    个中情况,有点复杂,不过徐惠对眼下的张德,形象上的揣摩,更加的复杂。

    “那……阿姊,小弟前去‘湖南’,甚么时候动身?”

    “甚么时候动身不重要,重要的是甚么时候到。春耕用人极多,大约是不会服役用工的。所以,过年清闲时候,抵临‘湖南’,于阿弟最是好的。”

    空闲的人多,传播的人也就越多,徐齐聃的“千里追父”,才有意义。

    “听阿姊的。”

    徐齐聃虽是年少,却也清醒。

第五十四章 相当粗暴

    官员上任,谁送上任谁去接待,都是有官场潜规则的。

    徐德从京城出发,是长孙无忌送的,三高官官,国朝宰辅,徐德前往“湖南”不可谓不风光。

    到潭州之后,恰好忙得不可开交的江西总督房玄龄“恰好”跑去调研,然后就“恰好”接待了一下“湖南土木大使”徐德。

    落地“湖南”,徐德的体面也不可谓不光鲜。

    只一个照面,“湖南”诸州县的长官都很清楚,这位徐大使,属于典型的“上头有人”。

    靠山大大的。

    至于江湖流传徐大使的女儿还跟江汉观察使定了亲,他们倒是觉得属于无稽之谈。就湖州徐氏这个南朝落魄之家,也配跟张使君结亲?

    “孝德初来‘湖南’,且先熟悉此地民风,其余诸事,可以先放一放。”

    房玄龄一般不卖人面子,但面对徐德,还是很“折节”了。饶是徐德在漠北跟尉迟老魔头混了这么多年,又滚去京城地方来回倒腾了一年多,本该见了天王没什么畏惧,可见过房玄龄之后,他才知道尉迟恭是多么好相处的一个人。

    论及打交道,还是跟尉迟恭相处要简单的多。

    人粗暴,但直接啊。

    但房玄龄却是不一样,不但粗暴,还不直接。世人印象中的房玄龄,应该是美髯飘飘文士模样,实际上根本大相径庭,论砍人技术,一般人还真比不上他。四大天王也就杜如晦稍微“弱”一些,但一箭射死个把蟊贼,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

    “多谢房相体恤,德自当尽力。”

    “不必尽力。”

    房玄龄一抬手,看着徐德道,“孝德此来‘湖南’,老夫送你一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诸事交由旁人去做就是。”

    “……”

    粗暴,相当的粗暴。

    要不是房玄龄一副我说话就是这个样子的,徐德差点以为房玄龄专门来长沙就是为了打他脸。

    好在此事早就沟通过,这么个“湖南土木大使”的临时差遣,就是给人刷资历的,并不需要徐德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一应事物,都是江西总督府包办,“湖南土木大使”不过是配合江西总督形式,做个“看门狗”,盯着“湖南”的工程进度。

    硬要说的话,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位子,一般都是给“心腹”来操作。房玄龄旧部不知道多少,门生故吏跟长孙无忌有得一拼,如今两个巨头都没有染指“湖南土木大使”,反而给了徐德,究其原因,徐德自己心中也清楚。

    一辈子辛苦,妻族姜氏也是落魄门第,原本也就是胡混,能全须全尾退休就算不错。

    可万万没想到“时来运转”,到如今一发不可收拾。

    只说帝国内部的各个山头,他徐德能说得上话的,不在少数。甚至已经有人打起了他小女儿的主意,琢磨着是不是提前先联姻。

    若非现在徐氏联姻也颇有点“身不由己”的意思,徐德现在光靠卖小女儿,起码几十年吃得苦,一朝就能回本。

    原本徐德重回中枢的希望是无限低,但有了这么个“湖南土木大使”,长孙无忌给他暗示过,高了不敢说,工部侍郎没问题,再发发力,工部尚书也不是没有希望。毕竟,现在正处于六部堂官动荡期,鬼知道弘文阁会不会成为常例,老板的一系列操作,让不少六部堂官都有些忐忑,准备“以退为进”“以静制动”。

    这种时期,一夜被提拔成侍郎甚至尚书,都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想要坐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德谨记房相教诲。”

    “教诲谈不上,老夫既为江西总督,所谋之事,无非功业。孝德也算是亲近之人,老夫便直接了一些。换作旁人,老夫又岂会前来长沙?不外是妨碍老夫之辈,尽数拿下就是。”

    “……”

    粗暴,很粗暴,精神上来说,比尉迟恭粗暴多了。至少人尉迟老魔头只有肉体上的粗暴,而且根本不畏惧任何对手的暴力对抗。

    当对抗变成单方面的碾压,什么反抗都是笑话。

    毫无疑问,相较在漠北的尉迟日天,房天王在江西同样不虚,而且因为治下人口更多,尤为显得狂霸酷拽,让徐德面对房玄龄的精神压力,前所未有的大。

    “年前‘湖南’主要还是通告各地州县,随后囤积物资。春耕之前,先行布置渌口戍,至于其它事务,武汉自有专人前来报到。”

    “是,德牢记在心。”

    技术人员和专业工程队全部交给武汉,这是总督府针对“湖南”的会议结果,毕竟要讲究效率。而因为“春耕”的存在,抽调“湖南”民力在这个时期是不可取的,加上诸苗山寨农事,都要看汉人作业为指标,坏了“春耕”,直接可能导致苗寨动荡,一系列的后遗症,闹大了会让房玄龄“英明扫地”。

    所以总督府既要保证效率,更要保证“安全”,这样综合起来,显然把事情交给武汉,要靠谱的多。

    当然了,为了维持“湖南土木大使”的“权威”,武汉方面凡是借调前往“湖南”做事的一应人员,都要前往徐德那里报到。流程总归是要走的,就算的的确确只听江汉观察使的命令,可“点头相公”也是相公,“人形图章”也是图章。

    有没有“湖南土木大使”盖章签发,手里的公文其效力,就是两回事。

    房玄龄提到了“武汉自有专人前来报到”,就是告诉徐德,来这里刷资历,并不会让他颜面无存,江西行省各地,绝对照顾他的面子。

    这多少让徐德内心松了口气,连最后一点小纠结都去了个干净。

    尽管对于张德这个“准女婿”曾经有过无数的“怨念”,搞不好自己的女儿这辈子都有可能没办法“过门”,但此时此刻,心中知晓刷资历铁定成功,徐德还是很感激张德这个“准女婿”。

    毕竟,湖州徐氏自南陈覆灭,到如今,数代人已过,本来最大的希望,就是借皇族之力“东山再起”。而现在不仅没有借助天家威严,家族“荣光”也恢复的七七八八,论及积累,徐德更是自信,自己“一人之力”,就创造了数代先人不能做到的“成就”,可以说是“足慰生平”。

    如今他徐德做官上任,有当朝中书令护送,到任时,有尚书左仆射接待,徐氏先祖哪有他这般的“风光”?

    有念于此,徐德竟是内心相当的愉悦。

    “孝德能有操之为佳婿,较之旧年‘东床’,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当真是羡煞旁人,若非孝德捷足先登,当朝诸公,欲嫁女操之者,不知有多少。”

    房玄龄笑呵呵地说起了徐德的“准女婿”,顿时让徐德脸皮一抽,内心那点愉悦,瞬间就荡然无存。

第五十五章 礼贤下“士”

    带头开发南方的房玄龄,当真是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如画,连那些个想要踩他上位的新晋巨头,也实在是找不出理由来掣肘。就算想要拖后腿,还要承担老板李世民的恼怒。

    原因很简单,公司是谁的?有人要扩张公司业务,增加公司收入,你他妈还要推三阻四,不杀你祭天留着过年?

    就算财权、人事权一把抓又如何?房玄龄又没染指军事,这还不够证明清白忠心吗?

    从心理上来说,李董还是觉得老房是个“忠心耿耿”的贞观老臣,偶尔心头还会浮现起一种愧疚。当然了,这种愧疚也就三分钟,立刻就烟消云散。

    自来君王连“刻薄寡恩”都做不到,那就是不合格。

    当然了,领导是一门艺术,李董也不可能“刻薄”路上一条道走到黑。该施展“恩义仁德”的时候,就要施展。

    比如温彦博,比如杜如晦,比如张德,比如房玄龄……

    过年之前先给房家二郎赏了个新吴伯,然后又给在太极宫的保安在籍名册中添了一笔,最后又让将作监精心打造了一条李靖同款拐杖,叫了个快递,年前就送到了江西行省总督府所在地豫章县。

    房家别人不知道,反正房遗爱很爽,跑老张面前装逼:老子如今可是伯爵!

    老张很淡定,表示自己其实还想跟二郎说说长沙那边的营生,一看是伯爵驾到,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哥,你是知道的,我是个混人……

    趁着年前这股风头,“老丈人”徐孝德如今到了长沙,“湖南”一干坐地户惊惧天王威风,一个个伏低做小,乖得不行。这种情况,老张不先布置点东西,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冬月的时候,武汉这里就派出了“专家工作组”前往渌口戍考察。整个“专家工作组”并非纯粹就是考察工地,还有不少是农业技术专家,其中还有专攻某一项的。

    比如时任汉阳码头主事的庞缺,在油料作物种植上,还是很有见地的。当然这也跟之前他的职业有关系,总结出来的经验有一部分就是因为职业。武汉本地的油料作物,庞缺因为早先操持码头仓库,贸易而来的油料作物,其中一部分是成为了种子,于是就积累了不少种植经验。

    至少有三年以上的武汉地区种植数据,就这么一点点数据,就足够京城民部的牲口们忙活一二十年的。

    因为武汉非农人口极大,所以再怎么不学无术,房遗爱在武汉呆的久了,什么赚钱什么不赚钱,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不会还和长安时期一样是一只大型糊涂虫。

    当下受了老张“提点”,他便以“新吴伯”的身份,纡尊降贵跑到庞缺那里打听消息,还带了一千多贯价值的礼品,可谓相当的有诚意,也很给庞缺面子。

    “小庞去了潭州,可有甚么结果?”

    房遗爱为了钱,连亲爹都可以无视,何况给庞缺这么个土鳖出身的“贫贱之人”端茶递水?

    饶是庞缺再怎么脑子短路缺根筋,这光景也是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点头,接过茶水才道:“房公是要打问油料?”

    “正是!”

    说话的时候,房遗爱眼睛都放着光。

    “长沙倒是没甚看头,地都在大户手里,便是想要耕种油料,大户也是不愿意的。”

    “嗳,这个无妨。什么大户,不过是一群种田翁,顶天出个县公就不错了。国朝厚待他们,该让他们回馈江山社稷的时候,也该出出血……咳嗯,出出力!”

    “……”

    庞缺虽然是个摊煎饼摊出来的小吏,可又不是傻到极点,人新吴伯摆明了就要仗势欺人,他这时候整个就一帮凶。

    可庞缺转念一想,我就是一个摊煎饼的,现在能混个小吏当当,那也是因为先生照顾,找上先生也不会找上我啊。

    于是庞缺顿时坚定了心思,便道:“要说油料,这潭州地,可以种‘芸薹’和‘胡菜’。‘芸薹’除了产油,幼时茎叶也能食用,亩产一石光景。‘胡菜’跟脚,大约是来自阿罗本大主教老家叙利亚,产油能有二石光景。”

    房遗爱一听,顿时心里小算盘就打了起来:听说长沙本地土鳖占了七八十万亩地,老子一口气弄死他们,全家举族流放交州,岂不是无本买卖?算它七十万亩地,一石一亩地,也要七十万石。武汉米粮均价两文一斤,菜油均价六文一斤,都是一亩一石,老子凭什么不种油菜?这可是二三十万贯来去……

    不过房遗爱虽然心痒难耐,可也知道种再多的东西,还得运的出来,运不出来那就是个屁。

    所以说,我爹功德无量啊!

    一想到亲爹铁了心要联通两湖,大建大修,他顿时觉得自己的爹简直是伟大无比,堪称伟人!

    我爹修路,我赚钱,父子勤力,才能发家致富壮大房氏啊。

    心念于此,房二郎更是觉得自己老子在中央“胡混”果然没什么意思,还是来江西好,做老大简直太爽了有木有!

    前几年在京城,自己那是个什么?那是屁,那是笨蛋二世祖,只有跟武汉合作起来,才知道人生是这么的美妙,像颜师古这种老货,有面子怎么了?有身份怎么了?老子叫几个妓女把你轮了,你不还是乖乖认怂?

    “小庞,来,这可是我特意存下来的太湖茶,就是皇帝也不能天天喝……”

    猛地来这么一下,吓得庞缺差点把茶杯都甩了,嘬了一口,摊煎饼出身的也没觉得这茶有啥好的,就是苦味重了些,用来煎茶叶蛋,应该是相当不错,能入味重一些。

    “房公客气了,客气了……”

    然后庞缺又接着说道,“除了长沙,涟水湘乡、浏阳水浏阳县,此二地若是种植油菜,也是不差,又因水路还算畅通,倒是能在长沙集散货物。房公也是知道的,在下如今是在汉阳码头做点小事,所以,以在下之见,在长沙想来也是要建个码头仓库的。”

    “噢?”

    听到庞缺这般说,房遗爱更是精神一震,别人说要建仓库码头,他直接当放屁。但眼前这位“煎饼哥”是什么人?是张操之的学生,虽说矬了些,连个官也不是,可因为性子慢,反而坐在了一个“要紧”的部门,既然他说要建码头仓库,那必须得建啊。

    “专家”眼光怎么来的?不还是刷经验值刷出来的吗?庞缺都在沔州刷了几年的经验值,照猫画虎也能画个形状出来啊。

    于是房遗爱又琢磨起来:老子要不先去拿些地皮物业在手?只是这笔钱想来不少,要不先去寻了长沙县令,让他先把地皮给了老子,钱么……过些时日再给就是了。

第五十六章 硬性需求

    冬月结束之后,腊月里的会就更加密集起来,除了要指导春耕,各级单位还要防备春汛。尽管自从张德来了之后,长江两岸的江堤修建工作一直没有停过,但降低灾害损失最有效的方法,不管隔了多少年,依然是“预防为主”。

    而且武汉不管江南还是江北,“城市人口”极大扩张,一旦“内涝”,损失比别处更加巨大。

    仅仅是纺织业,一次大型“内涝”,整个地区的损失就是百万贯起,都够烧十座一笑楼的。

    遥想当年整个大唐的现金收入,也就是二百来万,如今一个地区一个行业的一次损失就能达到一半的规模,贞观朝的国家实力,不可谓不冠盖历朝历代。

    阿罗本大主教吹捧李董“冠盖诸王”,也不是随口胡说,也是有现实依据的。

    受“武汉”影响,官僚们要是不忙起来,想要平白捞个万贯家财,难度系数不小,搞不好还要被“武汉系”的老哥围起来杀猪。所以不管是主观意愿还是客观条件,都使得离武汉很近的“湖南”坐地户们,也要开会应对贞观二十年的到来。

    贞观大皇帝依然在辽东,中央诸宰辅也算是尽数“除职”,中央“政府”的基本职能,从三省转移到了弘文阁。

    现如今虽说三高官官依然“尊贵”,但也就是“尊贵”,六部堂官琢磨的,就是如何混个弘文阁大学士,好跟皇帝直接接触,来贯彻君王意志,达成使用“权力”的愿景。

    看不清前路的中下级官僚,不得已之下,也只能琢磨别样出路,能忍住“憋屈”,在“地上魔都”厮混的,倒也不是不能出头,只是艰苦一些,没那么多风花雪月才子佳人就是了。

    “水陆交通的好处,我们府内一直在讲,一直在提。大户、巨商,如今也是能说得通的,当然了,说不通的,我们也不要去说就是了。”

    开会时候,老张说的揶揄,一众与会官员都是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武汉这里一向贯彻“疯狂发展”模式,什么矛盾,在高速发展下,都能掩盖,甚至让人忘记。

    那些个不愿意合作,就是要守着自家那点利润,不愿意掏钱出来“同舟共济”的,武汉官僚瞬间就会从“你侬我侬”变成“六亲不认”。整个武汉外围的城市建设民生工程,其资金来源的很大一部分,就来源于每年的“捐献”。

    官方从来没有说一定要“摊派”,大商户赚了钱,倘若没有享受过陆路交通,纯粹就是走水路的,自然心理上不愿意掏钱修路,武汉方面也不会强逼你掏钱,但很快就会扶持愿意“捐献”的竞争对手。

    想武汉这种贸易量规模占全国一半的“大都会”,官方要是扶持竞争对手,都不要说三年五载的,几个月就能见到效果。

    毕竟,对贸易商来说,明知道你得罪了武汉官员,还跟你合作,他们是头铁还是心大?

    更何况,武汉是把道理讲开的,一个事物将来有什么好处,大概什么时候能见效,都有一定的预计。响应武汉官方号召的,才能一起玩“官商勾结”,要是“官商勾结”仅仅是你掏钱我办事,那倒是简单了。

    “官商勾结”那也不是阿猫阿狗的白痴也能玩的啊。

    “‘湖南’接下来两年,大概就是联通长沙和巴陵,还有从醴陵联通南昌地的道路。这两条路修好了,对我们武汉帮助也很大,这也是为什么几经论证,又实地勘察过后,这才大力支持。”

    说话间,就有秘书开始派发小册子。

    老张一边说一边竖起手指点了点,“现在常住人口直接奔着两百万去的,咱们连年‘围圩造田’‘围湖造田’,又是清淤又是疏浚河道,江堤、湖堤、河堤的总里程,比整个关内道、河北道加起来还要多。可田地产出还是要时间的,除了种粮食,至多加一点桑麻,二三年内,没有富余的田地再来种植其它作物。”

    “比如棉花,比如菜油,主要还是从河北和江淮进口,量很大,但质就未必优,离得远也不好控制。进港上岸时候再怎么把关,总归是有流入进来的。毕竟,民间码头也不少嘛。”

    一众官僚都是点点头,武汉发展极快,常住人口增加也是恐怖,想要配合这种发展,物资消耗量想要纯粹的自给自足,已经是不可能了。

    甚至有些时候,粮食都要从荆襄来购入。像现在的一系列大工程,仅仅是肉类消耗,就要用到船队来贩运河北沧州猪、东海鲸鱼肉、朝鲜道牛羊肉……

    一块地在单位时间内,只能针对一种或者两种物资进行培养。种稻的时候,能扔几条鱼苗进去,也就不错了,再想要混点其它的收益,这年头是没什么可能。

    所以,土地使用,陡然就出现了短时间内的“紧张”,尽管明知道将来武汉会有几百万亩地“诞生”,但那也是将来,眼门前遭遇的“难关”,要应付可不容易。

    “早先我让庞缺去潭州看了看,用时两个月,主要就走了三个地方。涟水的湘乡,浏阳水的浏阳县,最后就是渌口戍。涟水和浏阳水,相对人少地多,种植油菜,可以依托水路,在长沙县集散。现在是腊月,明年开种油菜也来得及,到油菜收获,当年就有菜油,拿来应急,绰绰有余。”

    武汉一地的糖、盐、油、米、炭等厨房消耗品的用量,哪怕人均再少,摊到一百多万人身上,而且都是相对都有“经济自主”的人口身上,总量就很夸张。

    如果涟水和浏阳水两地,一半左右的耕地拿来种植油菜,基本就能解决武汉地区的食用油缺口。

    动物油脂虽然进口量同样很大,但主要消耗并非是被吃掉,而是工业生产活动中,典型就是鲸油,本来应该量大管饱,可因为武汉出现了“三班倒”,仅仅是照明用的“鲸油灯”,一个生产车间,少则二三十座,多则一百五六十,根据不同的生产类型,有着不同的规模。

    而除了工场,不少民间富户,同样也是用“鲸油灯”,照明用工业用的量大了,吃到肚子里的,自然就少了。

    “所以我已经和总督府提了此事,房相准备在涟水和浏阳水两地,再设两个‘油仓’,多的我就不必多说,想必会后你们讨论,也只会说这是两个‘肥缺’。”

    众人想要笑,却也不敢,毕竟,“肥缺”不“肥缺”的,私下里可以说,冠冕堂皇拿出来讲,这不是有损“官声”么?

    “此两处‘油仓’因为要紧,所以临时归‘湖南土木大使’管,理由么,供应工程用量。但临时差遣,早晚都要散,所以房相决定,待看来年成效如何,要是妥帖,就归置总督府内,同湘乡县、浏阳县合并了去。”

    如此一说,众官僚来了精神,照这么个说法,岂不是做了两个县的县令,就平白多了个“钱袋子”?

    固然这个“钱袋子”是归总督府管的,可只要在眼门前,混个脸熟,弄点油水,这不就是顺水推舟的事情么?

    一时间,会议室内,居然比刚才还要安静,众人不约而同陷入了大波的沉思。

第五十七章 官不聊生

    “欸……明府不放心别人,难不成还不放心我?我房遗爱是赖账的人吗?再说了,家父堂堂国朝宰辅江西总督,我要是赖账,这不是有辱家父的威名?明府放宽心就是,钱过阵子就给。近来开销实在是太大,要给太皇献礼,要给魏王进宝,一时不趁手,明府不会介意吧?”

    “岂敢岂敢,二公子为人,本县是知道的。如今二公子受封‘新吴伯’,当真是荣宠有加,令人羡慕啊。本县信不过别人,还能信不过二公子吗?”

    长沙县令姓萧,假假的也能跟萧瑀攀个远亲,不过跟房氏是半点来去都没有的。更不要说和当朝宰辅有什么交情,房遗爱前来,简直是把他吓了一跳。

    本来想着,这房二公子怕不是招摇撞骗的假货吧?岂料检校“湖南土木大使”的徐使君还专门请了房二公子吃饭,这就坐实了房二公子货真价实,是真真切切房玄龄的儿子。

    于是萧县令就打消了疑云,只是这个房二公子比较潇洒,上来就说要一块地,口气还很大,说是要的地皮面积不大,也就两千来亩……

    两千来亩地!还特么不大?!

    可人房二公子说的这么风轻云淡,想来在京城,肯定都是万亩良田随便来去的,否则不能解释啊。

    萧县令原本是打着退堂鼓,可房二公子又不能得罪,倘使掏钱,倒也没什么,偏偏房二公子红口白牙,地是要的,钱先欠着……

    应下房遗爱之后,萧县令回家就有些坐蜡,这答应归答应,正要拿给了房遗爱,到时候不能平账,他岂不是要吃罪?

    可要是答应了还不给,那房二公子闹起来,万一在总督老大人那里“美言”几句,他还不是回家种地的命?

    如此为难,愁的萧县令都快哭了。好在这光景来了个游历的文士,说是在文安县做过主薄,在安北都护府忙了两年,这就辞官不干了,出来游山玩水。

    因为到了湘潭地花光了钱,就在萧县令这里帮忙处理公文,若有难处,寻他定是无错的。

    “端木兄,端木兄,为今之计,当作何办法啊?”

    萧县令的救命稻草,也就是这位端木老兄了。

    “嗳,明府何必如此,那房俊不过是来这里‘空手套白狼’罢了。小事,小事而已。稍安勿躁。”

    这“空手套白狼”,原本是个褒义,说的是有德之人,才能收获“白狼”这样的祥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约是贞观十五六年,从沧州传的变了味,成了诈骗的同义词,让孔颖达、褚遂良差点气的吐血。

    听到端木这样说,萧县令顿时来了精神:“端木兄,烦请救我啊。”

    “明府放心就是,若是不得脱身,我自去武汉,寻观察使就是。也不瞒明府,旧年我为文安县主薄时,跟沧州刺史薛公,以及如今的张观察,也算是有旧。”

    萧县令一听,顿时大喜,万万没想到当初收留的穷逼,居然还有这样的来头,你特么也不早说?

    早知道端木老哥有这样的门路,巴结个屁的房二公子,直接去武汉跪舔不是更好?

    不过当下萧县令也算是松了口气,这位端木老哥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长沙县是潭州都督府治所所在,典型的“府县同城”,日子一般来说就不好过,但在端木老哥的指点下,萧县令的考绩居然还不错,前隋长沙县长以来,诸长沙官长,就他日子最爽快。

    “明府若要应付房俊,莫要贪图孝敬房相的机缘,不若将此事,拿去县衙与人一起分说。到时候,这原本明府一人应下的差使,扔给长沙县全体就是。明府想想看,这房俊,能见你一个县令,他还能愿意去见个六房皂隶不成?”

    “堂堂宰辅之子,想来也瞧不上这等人物。”

    “原旧年在北地,这等贵子,不曾少见。当年若非有张观察坐镇,这些个长安混账,怕不是鼻孔朝天去了。明府堂堂一县之长,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时下等‘外官’,见一见,就是天大的脸面。所以,再让他们去见什么小吏,怕不是‘有辱名声’。”

    端木原如此一说,萧县令虽然觉得心里不舒服,可还是点点头,承认端木原说的有道理。

    “明府知道这些,长沙县内这些个小官小吏,能有甚么见识?听明府一说,只会以为这是巴结房相孝敬总督的机缘,大喜之下,还不是由着明府包办?到那时,纵使有甚差池,那是长沙县全体上下担的责任。可明府会一辈子赖在长沙县不走么?”

    “这自然不能,本县也是有志气的,若能入京效力,自然也算是光耀门庭。”

    “是了,明府是要走的啊。”

    端木原笑了笑,“可这些个小官小吏,有几个不是潭州本地人?明府可以走,他们能走么?将来来了新任县令,也不过时拿他们试问,与明府何干?”

    听到这话,萧县令眼睛一亮:嘿,这入娘的真有道理诶!

    “再说回来,这应付房俊的差事,本就是明府一人。若是事成了,房俊是念想全体长沙县,还是记得明府一人?六房小吏,他房俊若是能记得,我端木原就去汨罗江效仿屈子!”

    这话撂地绝对是铿锵有力,太特么有道理了!

    房遗爱这个贱人,他能记得一干小吏?别说小吏了,就萧县令,时候他能记得,就算是没有丧尽天良。

    可房二公子连颜师古这种老江湖都能当狗遛,“穷乡僻壤”的长沙县,忘了就忘了,还能咬他房二公子不成?

    “平之兄,你就是本县的恩人呐!”

    “欸,好说,好说……”

    端木原呵呵一笑,不声不响地接过萧县令递过来的锦囊,沉甸甸的,显然不是装的妙计。

    一两斤总归有的,都是“小黄鱼”,也算是“湖南”特产了。

    “之前听平之兄说起,和张观察有旧?”

    “旧年在文安县做个抄书匠,确有和张观察打过交道。”

    端木原知道萧县令的想法,于是直接道,“明府若是想要交结张观察,以我之见,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猛地一愣,萧县令心想你他妈刚才还说跟张德有交情呢,现在老子话都没有说,你就回绝,怕不是假的有关系有交情吧?

    “噢?端木兄可否指点指点?”

    “指点谈不上,而是托了干系前去武汉拜访张观察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拿块石头砸人群里,十个有九个做过县令或者就是县令,剩下的一个,说不定还是长史、刺史之流……”

    “……”

    一州官长,这么不值钱么?

    然而有的地方的州刺史、长史,还真就不值钱。品级高怎么了?品级高就不能是被流放的或者流放过的?

    “明府莫要泄气,正所谓机会来了,挡也挡不住,眼下正好有个机会,若是明府能把握住,其成效较之拜访张观察,兴许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嗯?平之兄,若能指点,平之兄就是小弟再生父母……”

    “嗳!明府客气了。客气了……”

    萧县令一咬牙,对端木原道,“小弟有祖传玉璧一枚,改日让平之兄品鉴一二。”

    “‘湖南土木大使’俆公,明府择日前去拜访!”端木原眯着眼睛低声道,“此君长女,早已定亲张观察。所以,此君乃是张观察之‘外父’,张观察的老大人,明府若是伺候舒服了,还愁甚么?”

    “恩公!小弟这就回转,将那玉璧拿来,交予恩公!”

    “嗳!好说,好说……”

    看着萧县令矫健轻快的步伐,端木原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站那里慢条斯理地愉悦拂须。

    “哈,官呐!”

    端木原笑了笑,叹了一声,然后抖了抖手中的锦囊,将“小黄鱼”抖落在桌面上,看着“小黄鱼”,他又一巴掌打在抓着金条的手上:“嗨呀!钱呐!”

第五十八章 胡思乱想

    今年腊月武汉没有下雪,倒是河北连续来了几场,好在板轨受雪天影响要小得多,一应物资还是能转运到港口码头。到了码头,哪怕只是用索道,多少也能把物资往外运,饿着谁也不会饿着皇帝。

    更何况,皇帝行在堆积的物资,吃到下一个腊月都没有问题。

    至于漠南漠北又冻死多少牛羊,西域又出现几场叛乱,放眼整个帝国,当真是对得起“太平无事”四个字。

    历朝历代,想要求个“太平”,简直是难如登天。

    江汉观察使府,张德有些疲惫地躺在躺椅上,武二娘子用手指揉捏着他的脑袋,不时地用指腹刮过头上的穴位,多少缓解了老张的疲惫。

    “怎地这般劳累模样?冬月里不是交待了来年的公事么?”

    “你也说是公事了,可我除了公事,私事就少了?”

    “你昨夜又爬哪间屋去了?折腾成这般惨象?”

    “啧!我昨夜就在你阿姊那里过夜,能如何折腾?”

    “秋千喽?春凳喽?浴桶喽?你花样又多,阿姊又是个软绵绵性子,还不是由着你胡来?”

    “……”

    原本的疲惫,顿时荡然无存。若非武二娘子志气高,老张怕不是直接来个办公室play,看她嘴生的这么厉害!

    “西域来的消息,三郎给他两个弟佬说事,他既然开了口,我总要琢磨一番,不能让自家人吃亏。”

    “自家人个屁!他程处弼要是没你,算个甚么东西!如今得了皇帝撑腰,真以为能做李靖第二?他一个灞桥唱歌的废物,也配来你面前装腔拿势,入……”

    正待开骂,老张猛地坐起来:“好了好了,我还没说完,你就这般毛躁急切。三郎又不是屋里人,你吃甚么飞醋!”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程处弼他姓程!老娘才不信他真个就和程知节那匹夫闹翻了,如若不然,怎地还为程家弟佬来说项?”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底细,三郎跟我是真正的一条船。皇帝封赏他再多,也是无用,他老子跟他闹翻,程咬金自己都未必想得到。”

    见老张这么说,武二娘子虽然不信,却也知道肯定是有秘密在其中,而且不是很方便对外透露,哪怕是她这样的屋里人,张德也不敢冒险。

    实际上,这个事情,老张当真是只想烂穿肚皮,不会跟家里的女郎透露半点。实在是有点惊天动地,真·惊天动地。

    不管是太极宫、洛阳宫,还是现在皇帝行在,老张都时刻准备着送李世民上西天,轰上西天的那种。

    仅是太极宫一共三批次“轰天雷”,其中一次就是程处弼亲自下的手,至于另外两次,不足为外人道。

    老张没收买诸如阿史那氏这种李董“示之以宽”的笨蛋,他一个都没收买,因为都是自己人。

    连曾经的左骁卫总司令张叔叔,其实也一概不知。

    如无必要,老张并不打算送“千古一帝”上天,除非到了事情不可挽回,比如李董临死之前可能就想弄死他张某人拉倒,那老张也只能让李皇帝连个遗嘱遗命也不要留了。至于会不会送李皇帝上天的时候,连带着皇后妃嫔王公大臣,这就不是张德所能预料的。

    倘若真到了那个地步,比如李皇帝把长孙无忌召了去,老张也只能恭贺紫微令老大人跟着皇帝老子好好混,争取在昊天上帝那里混个顶级的《威凤赋》。

    程处弼是跟他一条路走到黑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当然他跟亲爹程咬金闹翻,也不仅仅是因为有自己的“志趣”。

    尽管不想承认,但程处弼这个曾经的“低能儿”,是为数不多大唐勋贵子弟中,敢于背叛自己阶级的“奇葩”。

    而这样的“奇葩”,有也只能出现在老张身旁,而恰好只是灞桥唱歌的程处弼,南山造纸的李奉诫……

    当然,有受老张影响的,自然也有不受影响的。说到底,背叛自己阶层阶级的人,从来都是少数,用“凤毛麟角”来形容,都还差了点意思。

    所以武二娘子虽然激动,但老张也没有秃噜嘴,只是表明态度,聪明人无需多言,武媚娘自然晓得这背后,有不能对外告知的秘辛。

    程处弼此时的转变,是典型的从对“个体”的忠心,转而向“群体”。这个“群体”,朴素点讲,就是全大唐的百姓民众;稍微高端点,就是“大唐”,就是“中国”。

    他绝非是那种以“天子私军”为己任之辈,作为“职业军人”,他的思想境界在经历过不同时期的不同锤炼,加上多年在张德身上的“耳濡目染”,已经超越了“忠君”这个狭隘范畴。

    可以这么说,程处弼能够在西域保证自己的昂扬斗志,是因为他从未以向李世民“尽忠”来获得“荣华富贵”而战斗。

    其朴素的荣耀,归属大唐,归属中国。

    而程处弼相信,“哥哥”张德,是愿意支持他这个不可对人言,却又自我光荣的“信念”。

    张德没让他失望,他自然也不会辜负张德,这就是极为纯粹的“战友”情谊。

    武媚娘不理解,当然哪怕告诉她道理,她也未必能理解。

    “那程处弼这次是给哪个弟佬说项?”

    “四郎、五郎。”

    “程处寸不是在民部有司行走么?程处立还是个孩子,要出来作甚?不过若是这两个,倒也不算他程处弼过分。”

    武二娘子说程处弼不过分的原因,是因为程处寸和程处立都是庶出,在程家要说如何受器重,那是半点没有的。

    归根究底,程咬金如今威风可不一般,尽管跟程三郎闹翻,但在外还是时常拿程处弼来吹嘘。天下强军,西军第一。那西军第一战将是谁啊?是他程咬金儿子啊!

    不管程处弼愿不愿意,程家这几年,着实靠着程处弼折腾了不少好处。尤其是程处弼跟张德关系如何,长安少年皆知,连李承乾这个暖男都成在其中扮演过角色,如何不让程家好好利用?

    贞观新贵之中,论扩张速度和规模,程家当属第一,至少明面上是第一。

    “四郎是个温吞性子,五郎自小就跟着他三哥屁股后面混,想来三郎也是念旧,他又只是在军营里打转,两个弟佬总不能跟着去西域胡混吧?来我这里,也好安排,不怕毁了前程。”

    “嗯?”

    武媚娘一愣,心中奇怪:莫非去西域就要毁了前程?程三郎除非起兵谋反,否则哪会毁了前程?

    她是个心思细密到极致的,只转了一个念头,便察觉到了微妙,忽地,她内心有些悸动:阿郎不与我说这个,莫不是真个要造反的?他也想换个冕梳?

    刹那间,武二娘子想入非非,竟是琢磨着张德真个造反成功,然后登基为帝,而她凭借聪明才智又是业务能干,把什么萧氏姊妹李氏公主徐氏小芳打的落花流水,最后成为一代贤后名垂千古……

    “媚娘?媚娘?想甚么这般入神?”

    “嗯?没、没想甚么!阿郎,还是躺下吧,再给你揉捏一下。”

    忽地,武媚娘精神抖擞,只觉得双手有无穷的力气,不好好施展一番,着实不得释放。

第五十九章 闲云野鹤

    腊月初八,因为武汉严厉打击宗教活动的缘故,江淮一带的光头,也不敢跑来武汉说腊月初八是“佛成道节”。腊八本意,只是腊月肉祭,先秦时称“大腊”。不过自南北朝以来,因为佛门牵强附会,腊八吃肉少了,喝粥要多一些。

    针对风俗变化,武汉方面并不会去禁绝喝“腊八粥”,但却是严禁各路教派,把各自教派传说,往传统上面附会。

    讲白了,就是强化民俗属性,削弱宗教意味。

    佛门诸流派几次想要在武汉传教,都被老张一巴掌糊了回去,要传教可以,收多少香油钱缴多少税;种多少田建多少房,一文钱也少不了。拿方外之人来搪塞,在张德这里是行不通的。

    别说张德,掉钱眼里的一干武汉官吏,蚊子飞过也要腿上剔肉,何况膀大腰圆的诸位大师?不榨干最后一滴肥油,算这皇粮白吃!

    “在下端木原,使君在北地时故人,还望通禀。”

    “北地故人?可有名片?”

    “有的有的……”

    观察使府外岗亭,端木原拿出了名片,递给了卫兵。卫兵拿过去一看,便见名片印着小字:曾任文安县主薄。

    这卫兵也是见多识广的,陡然见这么个奇葩,也是脸皮抖了一下。别说你个曾任文安县主薄,你就是现任主薄,到了观察使府,那也不算个正经官啊,还好意思印在上面?

    不过卫兵既然是见多识广的,却也不因对方是个“白身”,就去小瞧了。往往这种看上去“不三不四”的,这年头,反而藏着大神。

    比如之前来武汉的少年,有一个来的时候还背着个龟壳,瞧着憨态可掬,可人家要叫使君一声师伯,乃是“江北李奉诫”的弟子,谁能想到?

    于是卫兵一手按着刀柄,一手持着名片,从端木原道:“来客少待,某去通禀之后,再来回复。”

    “有劳太尉辛苦……”

    端木原拱手笑了笑,却是礼数周到,让卫兵情不自禁也还了一礼。

    周遭等着拜访的人不知道多少,有眼尖心急的,便上前来打问:“听老哥口音,似是北地来的?”

    “这位大哥好耳力,某确实从北地来的。”

    “大哥不敢当,某见老哥面生,所以前来打个招呼。某在黄州厮混,不知道老哥现在何处高就?”

    “岂敢言甚高就?承蒙长沙萧明府赏识,在潭州做个抄抄写写的活计,混口饭吃,让大哥见笑了。”

    “诶。兄台哪里话,都是出来做事,还分甚个职位高低?长沙好啊,如今修路巴陵,早晚发达,我先预祝兄台鹏程万里……”

    说罢,这黄州来的汉子,冲端木原拱了拱手,很是和气的模样。只是眼眸之间闪过的不屑,被端木原抓了个准,只不过端木原也无所谓这点意气,他又不是个和小吏争夺腐鼠的蹩脚货。

    那黄州汉子返转守着的人堆里,嘴角一撇,似乎是正要点评一番端木原,却见那卫兵小跑着回来,从端木原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就见端木原面带微笑,步履稳健地跟着卫兵,朝观察使府去了。

    “这……”

    一瞬间,黄州汉子所在的人堆里,都是一片讶异声。那黄州汉子更是面红耳赤,羞臊了半晌,终于偷偷地溜了。

    入了观察使府,端木原略微打量,便是暗暗称赞。和别处官衙不同,观察使府除了周正庄严之外,内里也无甚巧思,布局全看职能,大量的两层楼三层楼,组合成了一个又一个“口”字。

    连一向被人忌讳的院中种上一棵大树,在这里也是返场地种了大榕树或是大香樟,遮荫蔽日的枝繁叶茂。

    有些地界,做官的最怕“困”字,也怕“囚”字,但在观察使府,到处都是“囚”和“困”,让端木原惊异非常。

    两层楼三层楼的建筑看上去极为朴素,没什么装点,灰扑扑的一片,办公室就一块招牌竖着,极为醒目。基本上办事要寻哪个部门找什么人,一招一个准。

    “平之兄!”

    端木原正在打量,忽地被人喊了一声,一个激灵,扭头看去,却见一个身材长大,留有须髯的男子正冲他走来,不是张德是谁?

    饶是辞官多年做了“资深驴友”的端木原,陡然见到曾经的青葱骚年,居然就这幅而立之年的“熟透了”模样,不禁感慨“逝者如斯夫”。

    “原见过使君,多年未见,使君竟有如此威仪,幸甚幸甚……”

    为官很重要的一个气质气场,就是“威仪”,因此端木原这样说“幸甚”,反而是对“老朋友”的极大褒扬。

    哪怕张德明知道对方是在拍马屁,可听着也确实不着痕迹而且很舒服不是?

    “平之兄,若非收到季修兄的信,我还不知道你已经辞官漠北。大都护那里,如何呆不下去?”

    “大都护待某甚好,只是漠北太平,无甚奇闻异事,便呆不住了。旧年在文安县,也不过是图个新鲜。之前辽东征召,某走了一圈,便见皇帝哪里是要‘狩猎’,莫说大战一番,连个像模像样的游击也不见,索性走人,便去了‘湖南’。”

    “嘿!既然都到了‘湖南’,一脚路的功夫,怎地不来武汉转转?”

    “某是想去苗寨打望一番,瞧个究竟,只是盘缠用完了,就敲了长沙县令的门,做了几日‘谋士’,混了一袋长沙土特产,又出了个馊主意,这便过来和使君通禀一声。”

    “哈,想来是跟我有关了?”

    “某让长沙县令去巴结‘湖南土木大使’,如今萧县令正卖力奉承呢。”

    “……”

    老张一时感慨,都不知道说什么。国朝套路,巴结奉承那必须少不了金钱美女,长沙县虽然远离中枢,可论起来,也是个从六品的官儿,货真价实的“百里侯”。金钱美女凑出来,那必须是一大堆啊。

    自己不知道还好,可知道了,也有些纠结,毕竟,“老丈人”来了一趟“湖南”,结果就被腐蚀了,成天搂钱玩女人,将来跟徐小芳见面,实在是尴尬。

    当年在漠北,尉迟日天这个老魔头,也是这么弄徐孝德的,搞得现在徐孝德对于美色那是来者不拒,先爽了再说,道德官声,且先放着。

    “平之兄,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啊。”

    叹了口气,老张摇摇头,“也罢,此事随缘吧。”

    “使君不怪就好。”

    端木原笑了笑,也是小小地松了口气,实际上他也不怎么担心,本来就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对了,平之兄来武汉是有差事?”

    “此来武汉,一是萧县令那边行事,告知一声;二是某来自荐一番,寻个秘书当当,不过不要在武汉。”

    旁人见端木原这模样,都是啧啧称奇,暗道这是什么来头,敢和使君这般说话。然而他们哪里晓得,端木原跟张德打交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张德行事作风,最喜欢直来直去,崔慎那个心理变态都能对张德胃口,何况这个?

    “平之兄这等大才,做秘书作甚?你来武汉,各大市镇,虚位以待啊。”

    “做不长久的,横竖都要辞官走人,何必占着茅坑……咳嗯,闲云野鹤惯了,混个脸熟也好再去西南走一遭。”

    端木原打的主意,就是混个名声出来,将来到别的地方,也好刷脸混口饭吃。

    给人做秘书怎么了?秘书做得好,那也差不了啊。

    “这外边的秘书,还真不好说。硬要说有的,这光景,还真有两个,离长沙还不远,一个在涟水,一个在浏阳水。”

    听到张德这么一说,端木原立刻知道,这跟“湖南土木大使”有关,又整合了一番消息,加上房二公子还去过长沙县装逼,当下便道:“莫非跟两地油菜有关?”

    “嘿!”

    老张叹了一声,“若非知你性子,我非留你在武汉做官不可!”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42/ 第一时间欣赏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作者:鲨鱼禅师所写的《唐朝工科生》为转载作品,唐朝工科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唐朝工科生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唐朝工科生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唐朝工科生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