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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会见

    啪。

    张利轻轻地给自己嘴巴来了一巴掌,他之前跟宗长怎么说来着?王启年兴许“背地里兴许就‘误伤’了会稽、杭州人”,张三郎但是就这么跟宗长说的。

    本来就是这么一说,也就是夸一下王大郎有良心,可谁能想到还真就玩到这个地步?这要是放在前朝,早就大乱不说,朝廷怎么地也得组个水军讨伐一下啊。就算不正式围剿,水军嘴上讨伐也是需要的……

    哪里会像现在,明明狗脑子已经打了出来,但皇帝老子却只当没看见,海贼么,正常。

    “一语成谶”这玩意儿说多了自己也怕,饶是早就屡次三番下定决心闭口不言,可因为业务繁忙,秃噜起来也没个准不是?

    晾了江东世族代表快两个小时,老张这才揣着明白假装糊涂地出来接见。

    这些个老世族就吃这套,你不摆官威反而去玩亲民,必须被鄙视。混了这么多年,老张也算是明白了,这些个老世族,整个就一抖M,你退让他就得寸进尺,你容忍他就耀武扬威。

    可要是你拎着皮鞭狂抽,嘿,他们还真能嗨起来,还特乖顺。

    “见过使君。”

    听说江南子午睡结束,原本心头的那点烦闷,居然就一扫光。一个个谄媚堆笑,低头哈腰,这等姿态,在外是如何都见不到的。

    “你们来汉一趟,不会就是为了见本府一面吧。”

    老张一身常服,在他看来已经很得体了,又没有穿那种五层纱衣还看得见**的丝袍。棉绸套着,很舒服,就是瞧着有点像外头走动的苍头黔首,让一干江东世族代表都是心中觉得别扭,可又不敢说什么,只能低着头,假装没看见。

    “同为长于江东,我等只为同乡情谊而来……”

    “是啊是啊,使君乃是江东名士,地方子弟,无不以使君为傲。使君乃是江东表率,我等特来拜见,实在是理所应当……”

    蛤?我……我又成江东名士了?我特么连一篇合格的诗赋都不会写,这名士的含金量有点低啊。至于江东表率,卧槽我十年回去几趟,二十年回老家次数都数得着,连两个亲弟弟都不怎么联络,这还以我为傲?

    老张不得不承认,人逼急了,什么下限都能突破。

    十岁之前,江水张氏也就是在芙蓉城能有点份量,出门在外,死鬼老爹张公义全靠耍横。行商贱业不敢张扬,但肯定大家也是心中有数的。所以尽管在苏常等地,江水张氏怎么也算个“寒门”,跑浙水,那就是个“土豪”。

    为什么死鬼老爹是跟会稽钱氏过招?因为会稽钱氏在苏常等地,也是个“土豪”,只有在浙水两岸,才算“寒门”。

    眼前的这些个老世族代表,当年压根就不和“土豪”玩,资格不够。

    万幸,隋唐交际的大时代之中,广大人民群众想要混成“寒门”,成功率非常之低。老张的非法穿越技术还是不错的,一辈子人品败光了,怎么地也得补偿补偿不是?否则人品定律不是就失效了?

    作为一个“反派”,而且在南北世族眼中,是典型的“混乱邪恶”,老张也无愧于大boss的“风范”。

    他并没有从老世族代表们的谄媚中获得任何精神上的愉悦,作为一条工科狗,当投入到一项业务中去的时候,不管当时的生活状态如何,实际上都很难影响到他的内心世界。

    面子、地位、前途、快乐、痛苦……人一旦投入到了手头的项目中,什么都能忘记,只有当一条工科狗把事情做完之后停下来休息,那些外界的一应反馈,才会重新干扰影响到自己。

    工作令人愉悦,加班让我快乐……老张非法穿越之前,同行们都是这样含着泪说的,很诚恳很有道理的样子。

    “本府也成了名士?这名士也太不值钱了。”

    老张简单粗暴的回复,让一干拍马屁的江东世族代表脸皮一抽,神情相当的尴尬。他们万万没想到江南子会来这么一句话,这让人怎么继续聊下去?继续马屁拍过去,不成尬聊了?

    “哈哈哈哈……本府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见他们居然是这个反应,老张打了个哈哈,然后略微向后靠着,左手倚着扶手,然后收敛笑容,玩味地看着众人,“能跟本府打哑谜的,不是三公就是亲王,你们有什么想说的,最好开门见山。否则,难保本府不会假装听不懂。”

    “……”

    这一刻,土狗稍稍地龇牙咧嘴,说到底,土狗也是狗,也会咬人,也是畜生啊。

    畜生能安安稳稳,要么遇见打狗棒,要么遇见同样会撕咬的畜生。一群鸡鸭也来凑热闹,狗嘴不张一下,这不是侮辱食物链生态圈么。

    气氛有点凝重,江东世族代表表情更是有些惶恐,半晌,有人一咬牙,开口道:“还望使君高抬贵手,放我浙水子弟一马!如今‘东海贼’一事,诸州县家破人亡不知凡几,长此以往……”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张德揶揄了一句,直接把人的话堵了回去,“两样东西,回去跟你们主子回复。地、人,愿意的,生意继续做,老夫出江阴以来二十年,甚么时候不是秉承‘和气生财’?拿徐氏当孱头,就能让老夫吃个哑巴亏?你们以为你们是谁?长孙无忌还是‘房谋杜断’?滚吧。”

    “……”

    “……”

    一众江东世族代表瑟瑟发抖,别说“敢怒不敢言”了,眼下是当真不敢再“刺激”江南子一星半点,此人那是当真能“忍”。

    “是……”

    “我等告退……”

    乖乖顺顺地离开,老张也没有说让人送客,过了一会儿,崔珏和武媚娘都是好奇地过来询问:“江东世族不比荆楚,底蕴深厚,难不成真的抗不过去了?”

    “能啊,怎么不能。继续‘耕读’就是了。”

    老张笑了笑,“只是人如果越活越回去,那还活个甚么?那些个老世族的长者,兴许还能谈玄喝茶,二十年成长,这些个青壮少年,连吃个肉包都开始放糖,你指望他们回过去每日悠哉悠哉练个字读个书就行了?就算他们练字的纸,为什么会量大便宜,他们心中难道没数?”

    不到彻底嗝屁,不会去回想当年辉煌的。

    江东世族即便还有把金银铜融了做成冬瓜藏起来的,那也不会太多。隋唐交替之际的政治动荡,使得官方不得不“维稳”,这样的大环境下,“冒险”才是常态。

    只是某条土狗有意无意,让他们把官场科场“冒险”,略微地增加了一个半个选项罢了。

    “冒险”也是可以被分流的,不需要太多,但只需要开了个头,看见了金山银海,看见了棉绸糖盐,谁他妈忍得住。

第二十二章 逼迫

    世族蓄奴问题硬要追本溯源,上溯个千儿八百年一点问题都没有,数量有大小,形式有区分,但本质都是“贵种”拿走“贱种”的各种人身权利。

    高门之中那些贱仆,有的只是生物学上“人”的定义,实际上,“它们”对高门而言,只是财产,也就是“物化”的人。

    南北朝以来形成的庞大世家,其隐匿掉的人口之多,鲜有人真个明白。哪怕是高门的一家之主,也未必清楚每天到底要喂多少张嘴,每年要养活多少人。

    他们不知道,但数据知道。

    江东世族自贞观十五年以来,每年消耗多少米面粮油绫罗绸缎,从他们掌控多少土地,采购多少物资,就能大概估算出来。倘使再安插、收买几个探子,那么连各家惯例火耗是多少,折损率都能计算一个大概。

    为什么江水张氏只是土豪,只是“寒门”?因为江水张氏的积累,连藏匿人口积蓄奴仆的资格都没有。

    和世家不一样,江水张氏不折腾是玩不起“坐吃山空”的。世家“坐吃山空”是个伪概念,他们的确坐吃,但山却是不空的。

    好在某条土狗玩的小把戏,让江东世族把埋地理的金银铜铁挖出来做了投资理财,爽了几年之后,陡然理财经理捐了钱跑了,这就让他们有了坐吃但山会空的时节。

    更要命的是,以前坐吃只需要吹牛逼;现在坐吃,你高档家具、名贵饰品、精致美食不备着,那算个屁的坐吃?

    贞观二十年的“坐吃”,终于能把山吃空,这让某条土狗非常的欣慰。没有这种习惯,小霸王学习机的销量怎么上得去?销量不好又怎么能有更加优异的打字输入法出现?

    “阿郎,便是江东略有受挫,也不会伤筋动骨吧?”

    作为世家女郎,崔珏是最能理解的,崔氏徐州房在她的记忆中,手指缝里漏点东西出来,就足够让徐州城内五口之家吃个三五八年的。实际上崔弘道主持徐州房,一共要养活多少人呢?

    有的没的加起来,两万保底,上不封顶。

    而且徐州账面的田亩数量,和民间实际耕地汇总,根本对不了账。崔弘道早先掌控的上田数量,大概在三万亩左右,但官方登记的只有五千亩,而且不是上田。

    其它杂七杂八真正的下田、山田更是多不胜数。只是随着水利工程的开发,所谓的下田也根本不可能是下田,亩产三石水准的下田,这让黔中百姓情何以堪?

    “明月不要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江东世族内部,倾轧争斗又何尝少了?南朝百几十年,此起彼伏仇杀成百上千。这光景,就算不伤筋动骨,也会有人推波助澜,让他们伤筋动骨。”

    感慨一声,张德又道,“再者,江东‘改稻为桑’也不是这一两年,下田入夏还要收一茬甘蔗。眼下江东口粮,全赖每年新垦田亩,也得亏江东州县重视水利,但有耕地,罕见产出低下的,这才勉强维持。”

    “鱼米之乡”的特点,不是说当地的鱼多么优质,米多么好吃。而是说不管什么年月,都能保证稳定且不低的产出。加上长江入海口的特质,只要水利工程跟上,新垦土地的产量,往往都要堪比黔中上田。

    这种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特征,也是江东世族可以放手撒欢的缘故。

    只是其中某条土狗玩的有点阴险,在有意无意中,不断地提高江东外来粮食的输入,什么流求米、日本米、朝鲜米、交州米、广州米……市场中的粮食来源对比,进口粮食和本地粮食的比例,一度高达四比六。

    刨去荆楚粮食,或者江淮粮食,这个份额就算只有百分之十,短时间内的某些地区,也要开始惶恐不安。

    人没钱也能好死不如赖活,但要是没饭吃,那就不是好死还是赖活的事情。

    对世家而言,死自己人肯定是不行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嘛,州县泥腿子辣么多,死了就死了喽,管老子鸟事?

    然而现实不可能这么简单,对官僚们而言,治下“百姓”的权重并不低。那末,就必须做出取舍,“百姓”不能死,世家那些个没卵用的奴婢有人接盘,这就空出了口粮来不是?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具体落实,就不是讨价还价,时间不等人。

    “如今江东世族,除陆氏、虞氏之外,怕是都要清理一拨人出来。又不是真个都杀了,养不活,扔出来就是。当然了,要是江东世族狠下心赖账,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承受得起名声受损就是,明月你是知道的,世族名声就是‘威权’,倘使世族名声不为人所惧,一代两代,便会衰败。所谓‘离心离德’,就在这里。赖账,也不是什么人什么时候都可以赖的。”

    “阿郎所见,江东世族真会就范?此时情非得已,将来反攻倒算,也未可知啊。”

    “媚娘想法是对的,但你要明白,我并非只是我,时至今日,江东世族中同武汉共进退者,也不在少数。至于‘地上魔都’这个名头,在外如何,你也是知道的。杀我就是杀武汉,杀武汉就是杀陆氏、虞氏或者萧氏、崔氏……有多少人陷进来,就是要杀多少人。”

    老张并非是标榜自己的重要性,但是他作为维系整个集团的“纽带”,在这个时间中,的的确确是不可分割的。整个利益集团一旦分裂,被旧有势力各个击破,是可以想象的。

    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但也可能很短暂,只是非常的剧烈,极其的严酷。

    崔珏和武媚娘曾经也很单纯,当然也不是青春少女的那种单纯,她们所处的环境,也不可能像农家少女那么喜欢幻想。

    但是在这种不同的利益集团碰撞中,那不因个人意志而家破人亡的戏码此起彼伏,还是深深地震撼了她们。

    饶是各自以智计才学为傲,在这种集团对垒中,才晓得个人的计谋才学,除非超越整个时代,否则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再者,南北一统恁多年尚有隔阂,借此契机,也算是为皇帝陛下做点微小贡献,朝廷命官,也不能总不干事不是?”

    张德带着点恶趣味,看着神情还有些发懵的两个女郎如是说道。

第二十三章 活跃的气氛

    咸宁市草料坊二期工程的工地上,正在休息的土木工人各自找了地方猫起来闲聊,听说府内多了一批奴工,多少让这些工人有些小心思。会不会开几个,会不会少工钱,会不会午餐少放一块肉,只是聊着聊着,便把这等烦恼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自古以来除了癖好特殊的死宅,所谓聊天,大约分两种:一种是男人在一起聊女人,另外一种是女人在一起聊男人。

    工头各自带着老家来的“兄弟伙”,坐在镐头把上吹牛逼。

    “不是哥胡吹,哥当年也在长安混过!国公门口瞧过没?马车里都是塞的美娇娘,都等着送过去让国公老大人查验盘条……”

    “吔。哥哥诶,国公家里弄个女子,也用马车的?”

    “咋不用?皇帝也用马车啊。”

    “那皇帝的马车是不是特别大?比俺们上工的‘三十人’还要大?”

    “不但大,还镶金!”

    “哥哥诶,你咋不说皇帝的钉耙也镶金呢。镶金的马车,那还不给人抠了去?”

    “你还别说,别家不知道啊,这李皇帝家的钉耙,还真是镶金的。”

    “噫!钉耙镶金,扁担是不是也是金的啊。”

    “还真是啊,兄弟也去过长安?”

    “……”

    然而这一回,工头还真没骗人。太子府的“皇四代”李象,他就很清楚,自己的老爹有一条扁担,还是黄金打造的。

    当然也不是暖男太子有什么特殊癖好,实在是有番邦老铁发现天朝储君居然亲自下地,感觉不可思议,于是琢磨这是不是上国传统,就给贡了一条金扁担。

    不但有扁担,还有钉耙、锄头……

    东宫又有纳贡的业务在,于是就收了。收可能觉得难受,但不收更难受,那可是金的,就算不是纯金,里头包的是银和铜,可这外面一层金刮下来,不也得几十上百两?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番邦老铁干的事儿惹了晦气,没多久家乡就和高达国一起被灭了,连带着跟高达国王子一样,没了音讯。

    于是将来哪天暖男太子真个登基了,还别说,“皇帝的金扁担”还真是成立的。

    工人们的话题从“职业规划”变成了“人生规划”,紧接着一个急转弯,老司机开车甩到大保健身上,接着又跳跃式地到了皇帝老子的钉耙到底有多么闪耀……能吃饱饭的土木工人,思想那是相当的活跃。

    不远处作为“监工”存在的江王殿下,听着一帮“短衫汉”编排他的大侄子,内心也是毫无波动,别说大侄子了,就是二哥也照样编排。要不是做官的没心思跟苍头黔首较真,治一个“大不敬”轻轻松松。

    “入娘的,老子当初出来,是想寻欢作乐,怎么来武汉就快活了几天,现在居然成了工头?”

    工地历练出一身黑皮满身腱子肉的李元祥满脸纠结地抱怨着,他现在这个卖相,去洛阳“风流薮泽”之地走一遭,除了会被轰出来,大概也没什么别的可能。当然了,行头换一换,那肯定就不一样了。

    “更让老子郁闷的,老子居然还挺愿意做工头……”

    李元祥说到这里,一脸便秘的模样,甚至还有点想哭。

    “那我是不是应该为寻欢公子默哀一下?”

    同样满身黑皮的上官庭芝面无表情,他曾经在扬州以“平平无奇”的外貌勾动不知道多少隔墙怀春的少女。而且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才学,家学渊源,使得他不但书法俊逸,诗赋也是极为优秀。

    但是现在,上官庭芝只想回家把玳瑁龟壳盖身上……可即便盖上了,也逃避不了现实,反而会琢磨,玳瑁龟壳的容积大概是多少。

    一开始他们只是实习来着的。

    鬼知道怎么会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这样。

    我是谁?我在哪里?为什么我会在工地上?红烧肉真好吃。

    “老子需要一场改变。”

    “不错,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上官庭芝认可了这个观点,再这样下去,他会忘了怎么作赋,忘了怎么写诗,甚至忘了温文尔雅。

    因为上个月他居然带着自己工地上的人,去和另外一个片区的工人打群架。理由很不可思议,仅仅是因为在同一个大食堂吃饭的时候互相看了一眼……

    打架已经不对了,更何况还是打群架,更何况还是这种狗屁不通的理由。

    然而上官庭芝感觉自己已经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因为……打赢了。他还踹了一个出身荥阳郑氏的王八蛋一脚,好爽的样子。

    “你们二片区怎么搞的?!甲一分区的土方量怎么才这么点?中旬进度完不成,等着扣分吧!”

    正当寻欢公子和上官金虹琢磨着要改变生活的时候,进度巡查的吏员过来表示对他们负责的二片区进度很不满。

    “这也扣分?规定上没这么说吧?这地方是深窖贮藏区,哪里需要赶进度?工程进度表上没这回事吧!”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怎么没见到通知?”

    “你们管通知干什么?我只管进度,完不成就扣分。”

    “扣你娘的分,老子干你祖宗的鳖孙,进度好好的就你屁事多!入娘的想黑钱直接说,装你娘的规定,你他娘的算个屁——”

    “放肆!你个小郎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满嘴喷粪活像狂犬!本来只是跟你好说好话,也不是不可以商量通融,见你这模样……”

    “老子见你个下贱模样,你个狗干驴日的,老子今日不敲你个残废,老子他娘的不姓李!”

    “李兄,李兄,冷静!冷静!”

    “侮辱上差!你!你……你等着!”

    “你老子我就等着,等着你下崽来叫爷,入娘的贱货,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他娘的算老几?老子被吓大的?!”

    “放肆!放肆!老夫……老夫今日跟你没完!还看着干什么?!这小子满嘴喷粪,给老夫打!”

    大约是吏员的乡党,听到指令后,立刻就冲了过来。

    “老子怕你个鸟,今天就干死你个贱货!”

    “别动手,别动手,都别动手……哎哟!”

    有个冲过来的皂衣汉子上来就是一巴掌,结果李元祥没拍到,拍上官庭芝的脑袋上去了。

    “你他娘的打我?!”

    上官庭芝猛地抬头,抄起一块泥土块就砸了过去,“敢打你老子,你他娘的就是找死——”

    冷不丁这么一下,皂衣汉子整张脸都被糊了泥土块的碎末,粉尘就像是炸开的一样,灰蒙蒙的一片。

    不远处猫着休息的工人们都是听到了动静,有人喊道:“不好了!扣分的打了金虹哥——”

    “什么?!”

    “哪儿!在哪儿呢?!”

    上官庭芝一下得手,连忙叫嚷起来:“都他娘的死了?!看老子挨打?!”

    “鳖孙休跑——”

    “扣分的老狗,你他娘的站住!”

    二片区的动静陡然闹大,上官庭芝浑身热血都在沸腾,叫嚣着,“敢打老子,老子兄弟好几百,你他娘的敢跟老子斗狠,不自量力!”

    “冷静!冷静!金虹,金虹,事情别闹大了啊,赶紧把人叫回来!”

    李元祥猛地一把抱住上官庭芝,劝说的人顿时调转了身份。

    “冷静个屁,这是给咱们下马威呢。拿着鸡毛当令箭,当我们是好欺负的!老子先锤他一顿再说!”

    看着上官金虹带着人追逐,江王殿下一脸懵逼:“说好不能这样继续下去的呢?”

第二十四章 问道于盲

    咸宁市工程处的办公室内,张德气极反笑地看着两个年轻人,半晌没说话,就这么坐在暖座里,斜看着他们。

    “姐夫,这不能怪我们,那老货太气人了。我跟……”

    “你叫我什么?”

    江王殿下嘴唇哆嗦了一下,心里嘟囔了一句“要不老子叫你侄女婿?”,但最终还是低着头细声细气:“使君。”

    一旁上官庭芝听到江王殿下喊人“姐夫”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年纪小,胆子也小……当然了,在一个标准大气压下,他胆子小。

    “我让你们在一线熟悉业务,你们倒也真是熟悉,由内而外的。三个月带人打群架五回,要不是你们两个家底还算丰厚,老婆本都被罚光了吧。”

    “师伯,话不能这么说。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些个小吏招人恨,有点小权就要耀武扬威。一个事情分成五六七八件来做,这不是戏耍人么?上回我们打起来,还不是因为那个龟孙偏帮一片区,就因为一片区是他乡党,盖个章一天妥当。到我们就是要跑十几回,还汉阳江夏两头跑,过江不要钱啊。”

    “你打群架还打出傲然志气了?”

    老张气的哭笑不得,少年意气就是这点不稳,心意固然好,可办事儿毛糙。两个人一个亲王一个上官子弟,玩弄规章业务不如小吏,反而靠暴力解决问题,最重要的是也没解决多大问题,这不是既不知己又不知彼吗?

    “师伯,我就想着,武汉怎可同他处一般?吏员偷奸耍滑玩弄文牍,那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了?”

    上官庭芝的正义感都快从嘴里喷出来了,那架势,简直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读书就是这点好,道理消化的快,搞事情一套套的。

    “天下的乌鸦,本来就是一般黑的。”

    老张说了一句很扎心的话,让上官庭芝和李元祥都是震了一下,眼神中浮现出不甘心,这种不甘心,让老张很欣慰。

    少年人就应该有这种志气,而不是和混混沌沌的老油条一样。哪怕少年人将来也会变成老油条,但在此时此刻,也该有这种志气,有“英雄梦”。

    “人数过万,千奇百怪。你们觉得武汉日新月异,但这种日新月异,和别处并无甚不同。只要干活的做官的行商的还是人,这就是极为难办的事情。”

    “怎会不同呢?短短十数年,丁口百万,财富无算。江上船舶张帆,可以遮天蔽日;岸上车马相连,可以横跨江海!这是千古伟业,怎可等同别处!”

    李元祥有些激动,他不认可,当然他也不想认可。

    原本他只是个闲散王爷,出来浪一下,做个“寻欢公子”岂不美哉?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其实何尝不是幸福?沧州所产的家猪,圈养起来好吃好喝的,在被宰杀之前,它们也是快活的,无忧无虑。

    “这算个屁的千古伟业,井底之蛙。”

    张德摇摇头,指了指旁边的座椅,“坐着吧。”

    作为“千古伟业”的掌舵人,张德居然这么评价,让李元祥更加的激动,他恨不得要跟张德辩论三百回合,好让他晓得,外面的世界是如何如何的。

    只是猛地,他想起张德本身就是崛起于“微末”,顿时便没什么话好讲了。任你千言万语,也敌不过人家身体力行一路过来的。

    “一家之言倘使有一贯秉承的信念,我们姑且称之为‘主义’。不管什么‘主义’,都包括了思想和体制。就比如皇帝要大封建,分封是体制,‘家天下’就是思想。只是不管什么体制,都要用人,国家体制,自然要用更多的人。但不是什么人都能用,如果想用的人不支持你这个体制,那就不能运行,能理解么?”

    两个少年点点头。

    “所以不管是世家子弟还是科举进士,都不会支持皇帝的大封建。倘使皇帝说要分封五姓七望,那大概就是愿意的,只是这等行径,就背离了皇帝的思想目的。于是即便皇帝如何雄才大略,路不走通,又无甚伟力,自然是混个三五年,就宣告破产。”

    “师伯,这和吏员又有甚么干系?”

    “老夫只是让你们先理解一下体制的运动变化,接下来要说的,就是官吏。”

    老张本来想说很多,上辈子走南闯北,这辈子也还是走南闯北,硬要说共同之处,大概两辈子的官吏都没甚么变化。

    于是想说很多,最终只变成了一句话:“任你体制如何运动如何先进,官吏们一贯秉承的‘主义’演变成常态,鲜有超过三年的。”

    “……”

    “……”

    两个少年本来等着张德给他们好好地上一课,结果就这么一句总结性的废话。让他们一时无语,老张见他们两个神情复杂,也只好语重心长地说道:“人性纠缠利益,天然如此。倘使没有大勇气大魄力,能够秉承少年时的志气,就已经很难能可贵。古人言‘随波逐流’亦或是‘和光同尘’,都算是两个不错的处世之法。”

    “随波逐流有甚好的!”

    李元祥相当的激动,他天生贵胄一等亲王,倘使窝在家中,倒也罢了,兴许哪天活得没意思,就跑去造反玩一把。这么一辈子,也就算过了。

    可现在他感觉自己大开眼界,这个世界当真是奇妙非常,又岂会甘心重新回归到原先的一成不变?

    “你姓李,尚且选择的余地不多。可武汉百几十万男女,能随波逐流就已经很不错了。”

    老张并没有和他置气,而是心平气和地说了这么一句,让江王殿下想要反驳,却最后屁都没有放一个。

    他何尝不知道,那些个“工友”之所以愿意跟着他和上官庭芝折腾,无非是看在他们两个有“背景”,是“贵公子”?

    “你们两个能有这样的志气,老夫还是很高兴的。倘使你们一辈子都有这样的志气,老夫也会鼓励,不会讥笑你们不自量力。”

    然而实际上,更多有“英雄梦”的少年,在体制之中,最终也会被感染,然后成为被自己少年时代口诛笔伐之辈。

    屁股决定脑袋,当少年变成官僚,“身不由己”“世道如此”就是道理。以上官庭芝和李元祥的出身、资质,他们并非没有见识过如此情景,只是少年意气还充斥着相当纯粹的热血,“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不过是一个具体的表现。

    “那……师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如此下去吧。”

    “老夫又不是经天纬地之才,再活个两辈子也没这等勇气毅力。老夫家里恁多娘子,还有恁多子女,再说了,老夫也怕死。”

    “那……”

    “就你们两个屁事多,检讨写好了交上来,回头公开道歉!”

    “哦。”

    “是,知道了……”

    两个少年郎兴致缺缺,有点蔫了的模样,心不在焉地拿走了纸笔,琢磨着该如何写一份检讨。

第二十五章 要上船

    “薛叔,薛叔,别走啊,别走啊。你就收留我,收留我嘛。”

    一脸头大的薛仁贵来来回回躲着吵嚷的少年,然后眉头微皱,“你称呼观察世兄,称呼老夫却是‘叔’,老夫可当不起。”

    “薛哥,我就是想上船,在扬子江里飘一阵。你都升官了,连这点方便都不给?我一定记着你的恩情。”

    “恩情?老夫若是依了你,要么被观察沉长江喂鱼,要么被你大人活活打死。”

    “我爹体弱,薛哥一定能打赢。”

    “……”

    为了上船,连自己老爹的威风都能扫一下,薛仁贵也是服气的。不愧是秦琼的儿子,有能耐,见识了。

    抱了抱拳,薛仁贵一脸佩服的模样,然后半句话也没有,调头就走。

    “薛哥,薛哥,薛哥!你要是不答应,我可立刻躺地上说是你手下打的!”

    “……”

    薛仁贵顿时无语,直接道:“老夫不和你废话,这就去观察使府。”

    “嗳嗳嗳!薛哥,你会不会讲价的啊!找我兄长算什么本事!”

    “秦大郎,你多保重,老夫有事在身,告辞。”

    言罢,薛仁贵打了个唿哨,一匹黑鬃马立刻踢腾了出来,咴律律的叫了两声,窜到了薛仁贵身旁。

    翻身上马,也不给秦怀道机会,直接调转马头,脚后跟点了一下,马儿立刻跑的飞快。

    “嘿……”

    秦怀道远远地看着一骑绝尘的薛仁贵,很是郁闷地嘟囔,“真没胆色,还跟大象哥情同手足呢!”

    来了武汉之后,同行的孙伏伽倒是爽的很,老张安排的妥妥当当。孙师兄先散散心,三五个月一年半载的,先去去晦气。等又想上岗了,就先做个“临时工”,法律工作者在眼下的武汉,那是最不缺活儿干的。

    每天的商业纠纷就不知道多少,家长里短的官司平均一天就有五起。贞观十七年时候武汉全年关于商业纠纷的案件,超过了一万。别说法律工作者,连维护治安的人员都不够。

    开编制是费钱的事情,临时工想要招也没那么容易,一个不小心,泼皮无赖就混迹其中,黑白搅合了,这破事儿就多的让人抠脚。

    而且即便招到了个人素质过硬的人,专业素养又跟不上,办个调解全靠“自由心证”这不是扯淡么?国法家规能知道二三十条的,那都是相当优秀的人才。为了这事儿,长孙无忌这个老阴货没少吐槽武汉的“底蕴”果然还是浅薄。

    小霸王学习机固然很重要,自然科学这个圈栏的牲口培养不能减缓,但地区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第三产业毫无疑问要跟上。尤其是公共服务型行业行业,是自然而然的被社会需要。

    地方的法律法规建设,允许迟滞,但不允许迟滞太过分。

    法律建设跟不上,是很纠结的事情。

    一个商业纠纷,调解不当能够立马打出狗脑子。能在武汉盘个地皮盖房子做铺面的,谁还缺钱少人不是?各自所在的行会,或是各自所在的圈子,拉出一帮乡党,再掏钱找一些泼皮游侠,商业纠纷变成抢地盘,让老张以为这特么是拍电影呢。

    至于新式的官商勾结,如果没有全新的法律法规跟上,那也是“无法可依”的尴尬局面。能吏有个特点,脑子极其活络,黑白两道通吃,一个小小的衙门,能把不大的权力玩出花儿来。

    于是乎这些个能人,明明是个小吏,日子过的比朝廷命官还要爽几十倍。

    所以孙师兄的到来,对老张而言,这是相当给力的臂助。作为曾经的“正义的小伙伴”,孙师兄“门生故吏”也是有一些的,全招来武汉撒欢可能不现实,来个五六七八个那是毫无压力。

    加上长孙无忌编(超)写(袭)《贞观律》很有经验,地方上的法律法规建设,还是很有超前意识的。

    满肚子的才华,就算让他做宰相,其实也没什么卵用。国朝“维稳”是一贯的大政,沿用隋制,也是为了稳定。

    所以老阴货就算有各种想法,放大政面前,也得埋心里憋着。

    同样憋屈了好几年的孙师兄在业务专业性上,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针对武汉需求,临时打造一套为商贾量身定做的地方规章,只要张师弟敢提,他又有什么不敢琢磨的?

    横竖现在都滚出洛阳了,在“地上魔都”不疯魔一把,实在是对不住这么多年的怨气。

    “师兄,京城眼下还争的这么利害?”

    “老夫实在是受不住,衙门里现在都是扮木头人。内府势力大增,那些个阉奴也是无所畏惧,弘文阁那帮老头子也是乐得清闲,由得内府撒欢。”

    “内府不是皇后在操持么?”

    “何止是操持……”

    孙伏伽感慨万千,“如今阉奴都开办了学堂,请的教书先生,哪个不是国子监抽调过来的?”

    “此事我听说过,听说还办了女校?”

    “宫中奴婢,女子多有就学,不过就学之后,就不会留用宫中。而是被皇后在外安置,‘安利号’和‘东窑号’,如今操持业务的,多还是女子。”

    “皇后此举,相当大胆啊。”

    “若是从前,怕是不成的。如今么……操之你也是知道的。三高官官名存实亡,弘文阁也就是个摆设,几个学士除了自己所在本官职权还有用场,那个甚么弘文阁学士,也就听着好听。”

    “皇后也不简单啊。”

    张德相当的感慨,长孙皇后在朝野之间的“人设”那是相当的完美。早年不但不是妒妇,还时常给老公找小老婆暖床,郑琬就差点被弄过去,结果阴差阳错,白白便宜了老张。

    到后来长孙皇后借儿子储君的名头,左手倒右手,把东宫榷场的白糖、冰糖发卖之权攥到手里,直接让东宫的进项被皇后控制。等到后来安平为了“脱离苦海”,跟某条江阴土狗没羞没臊地生活在一起,“安平获利”在老董事长李渊的见证下,过户到了长孙皇后手中。

    而当年安平通过“安利号”,直接圈到多少钱呢?

    具体多少老张并不是很清楚,但让李皇帝再干两回突厥佬的军费是有的。

    “安利号”到手,长孙皇后就彻底镇压了整个后宫,还掏钱跟老公一起修缮了九成宫。并且因为钱多权重,大部分后宫妃嫔的家族,情不自禁地都朝着长孙皇后靠拢。

    没办法,“安利号”这玩意儿圈娘们儿真是跟玩儿一样,当年长安贵妇,可以说是一网打尽。

    至于说后来东关窑场落在皇后手中,那根本就不是个事儿,李丽质的丰州银矿尚且保不住,何况这个?

    “也不瞒操之,时人多以为皇帝在外,这弘文阁及六部,就是能说了算。嘿,说是能说,就是说了算个屁……”

    孙伏伽显然对弘文阁的老鸟以及六部同僚怨念不小,有些幸灾乐祸地冲张德说道,“魏王也是个假聪明真笨的夯货,本就受制于‘孝’,结果还被房遗爱和冯智戴算计,堂堂亲王狼狈至此,如今也就是个皇后牵着的肥犬。”

    你这样说人家魏王李泰,有点不合适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业危机,才会让曾经的“正义使者”这么心理扭曲?人性光辉上哪儿去了?

    “自从京城有人吹捧‘女圣’,老夫就想出来了,再呆下去,万一被谁牵连,死了都没人收尸。”

    言罢,孙伏伽又道,“老夫来了操之这里,算是真正睡了一回踏实觉。夜不能寐的日子,真是不好受。”

    “师兄来了就先散散心,若是有甚想做的,同我说一声就是。”

    “之前听你说起江湖之上法令不行,老夫正好有个想法,兴许也能用上一用。”

    “哪方面的?”

    “皇帝派发两证,正好可以从此入手,也算是‘言之有理’‘有法可依’。江湖混乱日久,早晚也要谋求太平,所谓和气生财嘛。”

    老张一愣,心说李董那“两证”是为了抢劫,孙师兄这个“有法可依”,感情还是个《海贼法典》?

第二十六章 你懂的

    江湖出道的小哥会问老前辈,做什么买卖最赚钱啊?厚道的老哥会说你得先读书;不厚道的就不一样了,拿出一本《刑法》,然后说:自己翻去。

    当然了,本质都一样,都是读书。

    作为曾经的“正义使者”,孙师兄对于捞钱门路也是很清楚很明白的,只是他待遇高福利好,没必要折腾这个。凭借职权带来的好处,这么些年,攒个万把亩地也没什么难的。

    更何况还有个张师弟,师出同门就是有这个好处了,也别管是不是一起在老师底下弹棉花还是弹弹珠不是?

    “‘东海金’回报相当丰厚啊,加上现在倭奴涨价,海贼群起,也是利益使然。”张德感慨一声,对孙师兄的《海贼法典》也是心中有数。掌控三大船团的他自然是不用担心什么,已知文明世界的最强海上力量,就是三大船团。

    但武汉不是“忠义社”的武汉,也不是他张德的武汉,当然也不是李皇帝的武汉。涉及到的人太多,有些皇家贵胄,有些贫贱微末,但上了船下了海,那就不看身份看技术。

    都下海了,你家世再牛逼,也得靠技术活好要么靠颜值身材才能混饭不是?

    国朝法律说“蓄奴”是违法的,不但违反了市场经济规律,也违反了精神文明建设,更对李董的光辉形象抹了黑。

    可现在什么新罗婢、倭奴、海角奴、契丹奴……大行其道,尽管都作了包装,可讲到底,还是“违法”。

    哪儿那么多“战俘”?

    于是这时候光靠涂脂抹粉,那是绝对不行了。到时候你出去一船丝绸,回来一船倭奴,怎么解释呢?老子卖丝绸的时候正好奉旨打了一场局部战斗,然后俘获敌军XX人?

    很有道理嘛。

    于是就照这个道理做下去,既然是违法了,老子就给他做成合法的,不就行了?

    再说了,又不是武汉开的头,有问题找李董去啊,有能耐找马经理去啊。

    孙师兄的意思很简单,非华润系的武汉船只,都可以照着这个路数去做。皇帝老子既然敢发“两证”,武汉响应中央政策,搞个扩大化怎么了?我地方法律法规的建设也是要摸着中央……摸着石头过河嘛。

    “一句话,‘化外蛮夷’不算人,此事便算妥帖。”孙伏伽针对“蓄奴”这个词,小小地进行了诡辩。但按照大唐的精神文明建设,加上广大人民群众对“中国”的认可,他们身心上都有别于那些“久慕天华”的番邦之人。

    当代的长安少年,在学堂里混了几年之后,其身份认同的方式很简单很粗暴,尤其是面对胡人:我是唐人我牛逼。

    这种潮流一旦兴起,就能把控。因为老张这一代的“长安少年”,最次也是寒门,而且哪怕是寒门,也是老张这种江阴土豪朝中有人的“寒门”。

    但现在的长安少年其群体扩大到什么程度呢?他们明确有“中国”“唐人”“汉家”概念的,已经从贵族、世族,进入到了农工商群体之中。

    哪怕这个“农”是大农场主,或者最少也是三百亩良田当过兵受过赏的老卒;这个“工”可能是钓鱼台工坊、大河工坊、西秦社作业坊甚至旧时军器监中的工头;这个“商”可能是大中小贵族的白手套,或者白手起家借鸡生蛋的豪强。

    天下不只是有“长安少年”,还有“洛阳少年”“杭州少年”“广州少年”,在贞观二十年的当下,他们逐渐都有了“我是谁”“我是什么人”的明确概念。

    这并非只是简单粗暴的自豪感,什么我中国富有天天下如何如何,并非简单只有这些。而是从这个基础上延伸出来的利益,因为我是唐人,因为中国富有天下,所以我作为中国之人,当然可以从中国外拿点好处……

    而孙师兄这个法律工作者干的事情,就是把这个行径“合法化”。

    武汉的民间散船到了海外,船上没人另当别论,这要是有人有刀船舱还空了,这拿点东西,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当然了,遇上同行也来“拿”,这就要看各自实力来决定“拿”多少。

    皇帝只是针对东海,派发了两证,但孙师兄很清楚武汉的触手从来不只是在东海,于是搞个扩大化,响应中央号召,绝对受武汉中低层的欢迎。

    “师兄,那关于出海之船的船老大,可要另授职权?”

    “这个简单,武汉穷困,恐受灾荒,观察使府征发民夫,外出运粮即可。”

    “民夫?”

    “地方白役还不是随便勾一笔的事情,到了船上,哪里出的船,受哪里的管。船主出海就当是服个力役,合情合理。”

    至于地方官府有没有给配个正当防卫用的横刀、牛角弓,那是地方官府的事情,有钱的多招人多配,没钱的玩命就是。

    如今衍生出来的几条东海黄金白银贸易线,使得“淘金客”都相当的疯狂,此起彼伏的东海大豪小豪在那里混战“黑吃黑”,可以说相当的混乱。

    但只要“两证”在手,那怕个屁,只要没抓现行,靠岸给皇帝老子上贡,还不是生活乐无边?

    再如何黑暗的勾当,只要披上合法的外衣,那么愿意突破人类道德下限之辈,可以说是多如牛毛。

    法律是道德下限,但是巧了,法律居然是能修改的哈。

    一个完美的逻辑诞生了:错的不是我,不是我的道德修养降低了,而是社会的错,社会的法律改了,我也很为难啊。

    社会社会……

    孙师兄作为一个唐朝的法律工作者,再怎么说也只会从“统治阶级”的角度去看问题,哪怕他在“统治阶级”中,有点“失意”,但也不可能折腾规章条款的时候,还得从东海南海“化外之人”的角度出发。

    毕竟,孙师兄也是要生活的嘛。

    “所以当下可以先筹备个水上巡检衙门,当然衙门叫什么不重要,让长孙无忌那老货去运作。武汉想塞多少人进去就塞多少人,想怎么塞就怎么塞。旧年裁撤‘四军’,正好拿来化用。”

    “原先都交给仁贵兄去操练,不堪大用的,多是自己在江湖上胡混,剩下的这些,还算可以。”

    “要给个‘保境安民’之职,然后一条武汉的船,在大唐也就罢了,只要出行海外,这船上就是‘大唐境内’,行的自然是大唐律令。只是恰好这船是武汉所出,所以么……操之你懂的。”

    老张的意识就像是闪了腰一样,总觉得孙师兄现在说的事情特别有“即视感”,还你懂的……我特么就是不懂你们这些路数,才专心发育苟活至今啊。

第二十七章 读书的方法

    “大兄!大兄!你就让我去,让我去!你看我这身量,你看我这刀法!”

    手里攥着一根铁条的秦怀道立马给张德表演了一个“抹脖子”,当然了,抹的是自己的脖子,刀法舞的跟自杀一样,让老张脸皮都哆嗦了一下。

    就这档次,秦琼儿子?

    “你这小子,胡闹个甚么?还是先读书。”

    “读甚鸟书,我啥也不干早晚也是公爵,读书来作甚?将来娶了婆娘,生了一窝让他们读书去。”

    蛤?

    很有想法嘛小伙子,你这个思想很有前瞻性,合着一辈子净顾着自己爽了?

    但是仔细想想,秦怀道还真是能爽一辈子。秦琼“老来得子”,还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尽管严加管教,但这个“严”,大概也就是跟柴绍能比一比。原本呢,想着把儿子塞到辽东,随便镀镀金就完事儿,哪里想到皇帝自己窝辽东两年多的?

    这不是闹么,得多么无脑的“反贼”,会在皇帝眼门前表演十八般武艺?连那个什么渊盖苏文,也是赶紧溜号,能在扶余种面前刷个“名声”就够了。

    真让他一口热血跟李董干到底,门儿也没有。

    “你不读书,下海能干甚么?”

    “我说干啥就干啥,我不需要读书。”

    蛤?

    很有前途嘛小伙子,你这个是天生的领导者,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大兄,我若下海。航船的有把舵,指向的领航,升帆的有操帆,我就负责带人干仗。领军之辈,能赢就行,哪需要车船马骡面面俱到。我又不是马夫船伙儿!”

    秦怀道相当的理直气壮,老张也没打算问他谁教的,不用问,秦琼就是这么个风格。阵前斩将这种事情都干出来了,还指望啥?

    老子赢了就是牛逼,你管老子怎么赢的?老子开了无敌光环不行?

    赢家是不需要指责的,很多人认这个道理。

    农耕时代的勇武、运气,已经提前结束了,组织度大大提高的当下,再猛的猛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缩回去。

    不仅仅是绝世猛将的时代被终结,被终结的也不会只有绝世猛将。老张固然是有点英雄主义情节的,但也就是那么一丁点儿,随时可以扔到脑后。

    秦怀道有心“不负乃父之威”,但带着这种念头下海,怕不是活不过三集的样子。

    “且去读书。”

    “不去!”

    啪!

    老张上去就给他脑门一巴掌,拍的秦怀道七荤八素,又破口骂道:“老子让你读书你废话恁多?敢跑老子打断你的狗腿!滚!”

    “我跟你拼了——”

    青少年是不缺血气之勇的,只是青少年大部分时候都对力量一无所知。

    “放肆!”

    “放开他。”

    护卫们直接将秦怀道摁住,老张却是淡定的很,吩咐左右松手。

    微微卷了一下衣袖,一身常服的张德随意地走动了两下,指了指秦怀道,“来来来,打赢了给你机会。老夫常年公务缠身,你不会连老夫这样一个文士都打不过吧。你连一介书生都不是对手,还指望下海上船?做什么春秋大梦?”

    “小爷我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

    秦怀道憋屈的很,跳起来就要让老张见识见识他的手段。

    一拳砸来,倒也有模有样,看来是真练了好身手。

    老张身子架好,握拳抬肘,内切轻挡外拨,反手捏住秦怀道的肘弯,轻轻向后拽了一下,秦怀道就像是往前窜了一下,接着“嘭”的一声,就见他整个人半点声气都没有,蜷缩的跟一只虾子一样,躺地上表情痛苦五官扭曲。

    也不需要多大的力气,腋下一掌左右的地方来上一拳或者一掌,半天回不过劲来都很正常。

    “怎样?老子十几年前同一招在房遗爱身上用过,小子,就你这身手,也就是泼皮堆里厮混,想要上阵,毛长齐了没有?”

    还在回气的秦怀道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被敲断了一样,呼气都觉得费力,痛的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整个人都在哼哼。

    “观察,这要是把秦公子给伤了……”

    “伤个屁啊,你在他这岁数的时候,有他这身量块头?”

    “他还是个孩子嘛。”

    “孩子怎么了?这世道看你是个孩子就会放过你?”

    老张心中更是不爽,我特么当年也是个孩子呢,也没见放过我啊。

    护卫都是本家人,见老大都这么说了,也就不再帮腔。把秦公子扶起来之后,老张一边抚平衣袖一边问道:“如何?连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打不过,你还想着下海跟海贼过招?”

    你是大将儿子,可你不是海军大将儿子啊。海贼怕你个鸟啊。

    “不公平!”

    “甚么狗屁不公平,老夫一个坐办公室的你都打不过,还说甚么狗屁公平。”

    老张瞪了他一样,“小时候给你虎牙,是想让你去辽东,你倒好,还嫌弃辽东没甚功劳。让你去走一遭怎么了?来我这里不读书是不行的,不读书要挨打,懂了么?”

    “我不要读书!”

    “那我天天打到你哭,还治不了你……”

    一脸不屑地看着秦怀道,“瞪我?瞪我有用?你爹瞪我也没用!自己记得去报名,每个月二十五日我都会百忙之中抽空来给你月考,一次考得不好一顿打,两次不好换人来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何家阿公手底下调教出来的壮汉可你我狠多了。”

    几个护卫情不自禁都哆嗦了一下,想当年,邹国公府上走出来的“四大金刚”,被坦叔直接干成四条金毛,老当益壮说的就是这个。

    “读书就读书,凭什么要挨打?”

    “老子愿意,你读书不行不挨打还有理?读书不行就该挨打,往死里打。”

    “不公平!”

    “没错,就是不公平。要么读书考试通过,要么每个月一顿毒打,瞪我要是就能不挨打,那不挨打的人多了去了。临漳山上挨过打的学生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你算个屁?”

    “……”

    秦怀道咬牙切齿,却又没有办法,只好嘴上应道:“读书就读书,有什么了不起的!”

    心中却是琢磨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小爷我跑路高手还怕这个?到时候远走高飞,你也不知道我跑哪里去逍遥。

    然而什么熊孩子没见过?老张表示见得多了。

    更是怜悯地看着秦怀道:“你有种偷跑试试看,明里暗里十七八个护卫跟着你,你前脚跑,我后脚就把你给摁住,到时候可别怪做哥哥的残忍,把你剥光了吊在武汉街头给各路好汉品鉴品鉴……”

    “你——”

    秦怀道哆嗦了一下,然而老张表示我特么校长都做了,还差一个教导主任?

第二十八章 感慨

    “操之,老夫跟秦大郎也算投缘,不若让他跟老夫学习律令算了。”

    听说秦怀道挨了一顿好揍,孙伏伽毕竟也是给同行小哥送出一条“正义”披风的,本着“君子相交淡如水”的风格,拿个国公之子过来灌灌水,也是非常有逼格的事情。谁谁谁家儿子就是看在老夫的学术造诣,才拜入老夫门下的啊。

    《海贼法典》都被孙师兄琢磨出来了,老张心想秦怀道一时半会儿也未必放弃下海厮混,索性先接触一下业务,也不至于“厌学情绪”太高而自暴自弃。

    于是老张就同意了孙师兄的要求,然后给秦琼派了一封信过去,把事情说了一通,秦琼很快就回了消息,表示大郎你随便弄,儿子只要不死还有生育能力,一切都OK。

    很爽快,很令人满意。

    “往后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知道吗?”

    领着秦怀道给孙师兄送了礼,不算拜师,青春期的青少年要面子,来的时候跟孙师兄装逼要“征服大海”,结果大海还没看见呢,就先被人给“征服”了,这多尴尬?

    孙师兄到底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状元,双商在线,绝口不提“正义”披风洗干净了没有,只说将来学好了法律,下海才能更加技术精湛。

    被打成猪头的秦怀道只好点头唯唯,生怕被老张摁住了又是一顿死打……

    “师兄,这小子,就拜托给师兄了。”

    “老夫自当尽心尽力。”

    作为曾经的“正义使者”,位列“公卿”之一的“大佬”,孙师兄来了武汉,老张就给配了一个“山头”。

    闻风而动的荆楚贤才一听说曾经的大理寺卿驾到,心情是非常激动的,毕竟,天天看工科狗撒欢,身心是有挫折的。

    有这么一个“山头”,拜入门下,将来武汉地方律令,还不是皆出此间?而且江湖传言前大理寺卿孙伏伽跟江汉观察使乃是同门师兄弟,都是拜在人形书库吴县男爵陆德明门下。

    当然了,有人说这俩不过是学习先进的弹棉花姿势,压根就没有文学造诣上的进阶,要不然怎么就没见他们两个写诗作赋装逼?

    一般人接触不到这些,但晓得老张跟孙伏伽干系的,都知道这一回江汉观察使府,怕不是真要大动干戈。

    当然这个“干戈”,只跟律令文牍有关,倒是和土木营造不搭界。

    心知肚明的人自然是没有声张,偷偷摸摸地给孙伏伽送上大礼,一看孙状元居然老婆都带了出来,心想这女郎是不怎么好送了,但武汉胭脂水粉也是相当有名气啊,于是夫人外交再度上线。

    孙夫人原本还带着点忐忑的,来了武汉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结果老公统一她出去参加妇女联欢晚会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沉迷败家不能自拔……

    “这些个蛟皮包有个甚么用?你又不爱走动,还能自己背着个包不成?”

    “你懂甚么,这是上等蛟皮,是当年武汉‘杀蛟大会’的巨物,扬子江中一等一的‘霸主’,能得这块皮,你可知道多么来之不易?你看这里,乃是汉阳第一制皮巧匠的烫印,这烫印也是了得,你可晓得,这烫印文体,乃是出自曹夫子之手!”

    孙夫人说到这里整个人都激动了,“天下第一大儒的手笔,全天下最多只有二十个这样的蛟皮包,除了入贡的十只,也就说整个在野的数量,也只有十个!”

    “十个!”

    加重了音量,孙夫人看着老公,用非常让孙状元惊恐的眼神郑重说道,“而我,就有一个!”

    “……”

    孙师兄想了想,自己要是有曹夫子的《音训正本》手稿,大概也会藏起来吧。千金万金都不换,可惜……没有。

    来了武汉就去拜访了人瑞曹宪,见面的时候,曹夫子还在琢磨红烧肉为什么可以这么绵柔软糯入口即化,实在是太好吃了。曹夫子还感慨自己生的太早,可能死的也会太早,妈的红烧肉少吃九十多年……亏了。

    自然孙状元风中凌乱,总觉得哪里不对。

    武汉的气氛……怪怪的。

    “那这个呢?这个能穿出去?”

    “你懂甚么?这是穿出去的吗?这是‘才女文会’才有的套装,哎呀,说了你也不懂。”孙夫人一脸的嫌弃,然后又小声道,“你猜我在文会上,看到了谁?”

    “还能有谁?武汉能有甚么才女。”

    “啧,淮南公主和遂安公主呢。”

    “嗯?”

    孙师兄一愣,“嗯?!”

    眼珠子一鼓:“话可不能乱说!”

    “呸!我乱说甚么,这豹皮兜帽,就是公主送我的。对了,阿郎,你觉得这两个公主……怎么会在武汉的?不是说……那个甚么去了么?”

    “老夫不知道,老夫没听说过,老夫不懂……”

    孙师兄忽然感觉怕怕的,自己这个师弟有多么疯狂,他是见识过的。当然了,可能他见识少,师弟也没让他见过真正疯狂的。

    “你以后少去胡混,这些衣服饰品昂贵的厉害,老夫又不是在京城,哪能让你这般开销。”

    “又不要你出钱,你急个甚么?你那个大理寺卿当的受气,还不如找来武汉呢。”

    言罢,孙夫人又小声道,“我听公主说,江夏临江的高堤有个别墅,新修的大宅,已经落成,公主问我,是叫‘孙府’还是‘孙宅’。”

    “大宅能有多大?比京城的还大?”

    孙师兄甚是无感。

    “比京城的房子大五倍,还有……我把双契都拿来了,你签个字摁个手印。”

    “嗯?”

    孙状元一脸懵逼,老夫在搞学术工作的时候,你个婆娘在外面到底搞了什么鬼?

    看着老婆送来的红白双契,孙伏伽整个人都不好了。

    带着点怨气,孙伏伽跑去“学生”秦怀道那里讲课,顺口一提师弟府上公主数量的问题,然后秦怀道就掰扯了起来,到底有多少个公主,秦怀道其实还漏算了一个在江阴的,但已经让孙师兄有些哆嗦了。

    本以为张师弟跟公主鬼混也就有一个两个……

    “唉……”

    孙师兄一声叹息,心中暗想着让老婆还是多收几个包包多收几个物业吧,万一将来死全家,也好先留点东西传下去。

第二十九章 畅想

    新制海图又出版了一套出来,孙伏伽跑去围观的时候,有些诧异:“已经跑到东海尽头了?”

    “前几年误打误撞到了东海尽头,不过彼处贫瘠不堪,勒石碑铭就算了账。遇见几个山野部族,有类流鬼靺鞨杂种,不见有城邦国体,想来连个小国寡民都算不上。”

    阿妹你看这地界怎么说呢?从农耕角度来看,和南边的表亲根本没法比。真正要超越南边,还是阿妹你看进入工业时代之后的时候。不论从天选还是人选的农作物来看,阿妹你看就是个穷逼地方,而且是超穷的那种。

    船团的探险队也仅仅是在那里亮了个相,就打道回府,连存在的意义都没有。尽管现在的海船,已经足够进行横跨大洋的贸易,然而想要把阿妹你看土地上的资源开采出来,也是个相当蛋疼的事情。

    缺人,缺很多很多人。

    在贞观朝的当下,那地界的人口密度相当的低。部落极其分散,人力组织效率极其低下,劳动模式主要还是靠采集……哪怕把所有的人口都打包,都不够开发一个海港贸易城市的。

    整个一鸡肋。

    真要是投入资源跨洋开发阿妹你看,那还不如大唐铁骑一路向西平推到西海海边,这还有搞头一点,至少成本比前者低得多。

    “都说东海产金银,总不能此地没有吧?”

    孙师兄有点不想放弃的样子,以前作为一个法律工作者,他主要就是维持帝国的稳定统治。

    利润不利润的,不重要,朝堂君子,谈啥钱啊!谈啥钱!

    这不是等到下岗了么,再就业的孙师兄想法就出现了一点点小偏差。

    以前的律令条文,那是给李董服务的;现在得改改,得给赚钱的老铁们保驾护航不是?

    作为一个庄园,孙师兄当时脑袋里就蹦跶出好几个念头。比如朝廷给发个土地证,比如朝廷给发个羁縻州县官帽子,比如朝廷给发个民团编制……总之,地盘先占着,有枣没枣打两杆,横竖不亏不是?

    “就算有,师兄你打算填多少人进去?土著填多了危险,咱们填多了……咱们哪儿来人送过去填?扶桑都不够用呢,就今年,西域三郎那里还有六七千的缺口。你知道要不是‘党项义从’散出去抓了大量同族,根本就是无底洞。”

    “对,还有西域。”

    嘴上说的是西域,实际上孙师兄心里琢磨的是“河中金”三个字。

    现如今,长孙氏、侯氏、程氏、郭氏……主要的几个军方新老巨头,都在这里捞钱。为了开发河中金矿,长孙冲已经表了态,要学习苏武北海牧羊十九年。

    十九年……这得多么丰厚的利润,才会让翩跹公子留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十九年?能下这个决心,这得是多么恐怖的数量?

    而且孙师兄早就听说过,除了长孙冲,连李淳风这个仙风道骨的“仙人”,也揣着圣旨弄了小七千天竺奴到了河中。

    六千多的天竺奴到了河中金矿,还活着的不足四千,死亡率之高,可想而知。

    为了保住王位,北天竺的霸主,什么什么王朝的王,已经称臣,不但称臣,还纳贡不少好货色。

    仅仅是象牙、虎皮、狮皮、豹皮、犀牛角、蟒皮……就装满了二十车。

    至于黄金珠宝更是不计其数,其中有一颗鸡蛋大小的宝石,看上去澄澈无暇,李道长专门派人把这玩意儿送到了武汉。

    老张一看是块

    碳原子组成的石头,表示这玩意儿不值钱,于是就收下了。

    别人千里送鹅毛,但礼轻情意重嘛。

    “若全局观之,今时西域,犹如旧时甘凉。”

    作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状元,孙师兄的眼界是不差的。只是孙师兄还是有些小心地问道:“只是,操之,倘使海上,还能舟船通勤。西域道路艰险,冬夏变化无常,想要维持,殊为不易啊。”

    汉朝那么牛逼,最终还是因为榨干了个别地区的绿洲水资源,最终不得不选择战略转移。而且西域春夏不管是热了还是凉了,都是蛋疼无比。如果热过头,就发洪水;如果不够热,直接就是大旱灾。

    实在是冰川这玩意儿对温度要求有点高,比女朋友还难以琢磨。

    汉朝大量的水利设施,如今程处弼、郭孝恪,也不过是二次开发再度利用。但要说能够干赢老天爷,门儿也没有。

    “通勤无妨,只要天气事宜,一日之内传讯万里,如今也没甚难的。”

    一座信号机基站,就是一个戍堡,维持的经费之高,也就是老张能够承受。换做朝廷,一看要这么多钱,就为了多传递两三句消息,直接裁撤。

    假如这玩意儿是府兵编制,那更是惨到爆棚,搞不好这些个“邮递员”就有作反,搞个大新闻出来。

    “果然如此!”

    孙师兄一脸惊喜,“旧年京中就在传说,说是武汉有千里传讯之法,如今看来,此言当真了。”

    “那算个屁的千里传讯之法。”

    老张摇摇头,这玩意儿太费人力物力。烧制出来的玻璃,炼制出来的钢铁,还有大量难能可贵的水泥,都算是浪费了。

    要不是无线通信实在是不稳,老张搞个几十台无线电也不是不可以,和有线通信比起来,这东西成本可以说相当相当的低了。

    只是眼下还没有意义,做贞观马可尼的念头,也就摁了下去。

    “若如此,西域当真就是甘凉,兴许将来还是关内。”

    孙师兄有点小激动,搓着手笑道,“当年设敦煌宫,老夫还觉得奇怪,如今看来,是皇帝眼界居高,与我辈不同啊。”

    “……”

    隔着万里之遥拍马屁,还是在他面前拍,这拍给谁看呢?

    老张心想当年李董设敦煌宫,那是为了“西征”有个大本营,而且顺便彻底掌控丝路门户,阳关当时既是军事要塞,也是贸易口岸。敦煌宫的一应物资,瞬间就能变现或者交易成所需。

    一句话解释,李董的敦煌宫换个角度,它就是敦煌仓,假如西域要个什么山东物资,直接本地仓发货……

    很给力,不是么。

    “入秋则战,想来马上又要打上一场。”

    西域每年入秋,西军就要配合碛北军联合作战,主要目的就是“抢劫”。但凡在官方掌控之外的耕地,但有所出,立刻劫掠抢收。

    不但当时就能获得一批粮食,因为缺粮,偷偷垦荒种植的部族,不得不冒头出来抢劫。

    这是个很有风险的事情,唐军和他们的代差之大,已经不是以卵击石的问题。哪怕是最无脑最自负的部落蛮子,以多打少也多以“抢了就跑”的战术。

    情况之恶劣,可见一斑。

    而且各部越发地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老巢,向导越来越少,乃至大量的胡人部落,都开始向河中转移,或者前往波斯东土霍拉桑。

    但唐军现在为了榨取人力资源,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逼迫这些部落暴露出准确位置。春耕毁田,入秋抢收,甚至掠夺子女之时,还故意放跑几个,接着就是通过热气球加望远镜来尾行。

    只要大致座标确认,一般都是一网打尽。

    如今在碛西最大的贸易市场,巨头都是各地前来开分号的大型牙行。而且这些牙行还都有官方背景,只是迫于脸面,换了个马甲。

    朝廷各部门只要有点小权的,都弄了小金库。这个小金库的名头,在碛西被称作“金人柜”。

    弘文阁就算知道,但弘文阁不少学士自己的本职就在六部,比如有的就是刑部二把手,西域“罪犯多不多”?多啊。

    那么好了,这些个“罪犯”到底怎么定罪,还不是一个刀笔吏跑过去盖章签字的事情?

    如果是汉人,可能还有压力,毕竟能流放到西域去的,没点本事还真没资格被流放这么远。

    但要是胡人,这就是钱。

    礼部更不用说了,直接就是走了长孙冲的账,实际上礼部和鸿胪寺是两家联手,长孙冲身上挂了大概二十几个差遣,都是两部门给求来的。

    什么狗屁持节使河中,什么夷播海安抚使……都是扯淡玩意儿,半点人力物力都没有,只有没卵用的临时官帽子。

    但效果么……回报率就是高啊就是高。

    长孙无忌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刻,根本就不是《威凤赋》没发出来之前门口排队求见面的绕街坊两圈。

    而是连条狗走出去,都有京中勋贵跑来问个好。问长孙家的小狗吃了没有啊,过马路要不要扶啊,吃鸡腿还是猪肘子啊。

    很亲切的样子。

    “都是疯了,也是亏难侯君集那老货有胆,一波被他给挣了。这光景,当真是纷纷扰扰啊。”

    “财帛动人心,正常。”

    孙师兄笑了笑,忽地又有些惆怅,“再者,如今做官不如意,连‘房谋杜断’都自寻出路,何况我辈?”

    对于皇帝的套路,孙师兄也是感慨,皇帝是彻底把宰相给弄了,弘文阁这破烂玩意儿听着很给力,实际权力就是个屁。

    你一个礼部尚书混了弘文阁学士,你不还是礼部尚书吗?有啥用?

    “怎地,师兄还想做宰辅来着?”

    “便是有此念想,做官不就是如此么。”

    孙师兄也是直言不讳,他当然是想做官了,大官谁不愿意做。可这不是行情有变,做大官风险也大么。

    “弘文阁学士也挺好的,光宗耀祖。”

    “点头相公也是相公,操之你怎地不让老夫也混一个?”

    横了老张一眼,孙师兄撇撇嘴,叹了口气道,“如今也是另谋出路,传家的基业,也不多了。”

    贞观朝的有识之士都很清楚,在帝国的精华地区,想要继续屯田传家,难度系数不小。

    因为真要这么干,就要面对两个对手,一个叫李世民,另外一个叫张德。

    前者是明面上的老虎,山头它最屌;后者背地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到处都是狗窝。

    被这两个盯上,怎么死不用多说。五姓七望前车之鉴,江东世族就在眼前。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琢磨想要掀桌,直接开干,称量一下天下英雄的斤两。

    这种人,念头刚刚闹出来,就被自己家里人活活打死。

    熊孩子逗蛆玩可以,可要是炸屎,这不是脑残么?

    惹毛一头老虎已经够恐怖了,还要加一条冷蹿狗,抽冷子被咬了,哪里去寻狂犬疫苗来一针?

    “今年动静不小,东西南北,都是风云际会啊。”

    因为黄金白银浅层矿的“大量”被开发,心动的人太多了。

    要不是前期投入太过恐怖,愿意搏命的豪客数量,会比现在还要多得多。但毫无疑问,不管东南西北,在贞观二十年的春秋,不管是唐朝什么形式的军事力量出动,其单次出动的费用,都是大大下降的。

    反应到市场中,就是西北出现大量的贸易绿洲,以及东南沿海同样冒出了不少保养作业的船坞。

    “原本以为是大治之世啊。”孙伏伽看着新版海图,神情相当的感慨,“只是老夫何曾见识过,治世变盛世,只用了二十年。二十年……闻所未闻。只这变化,堪称千年变革,革新亘古。”

    “师兄如此感慨,于这‘盛世’,有甚畅想?”

    “畅个屁的想,痛快点,这哪里来钱快来钱多,老夫好歹也给孙家留点肉吃。老夫没来武汉还则罢了,偏偏来了,还看见了不该看的,老弟,你得补偿为兄的损失。”

    “啧。”

    老张横了“兴致勃勃”的孙师兄一眼,不愧是状元,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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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心累

    尽管是前大理寺卿,但在武汉的一亩三分地上想要拿到权力,没“领导”帮忙“扶一程”,难度也是不小的。

    明明大部分武汉的官吏相较两京都是“贫贱”“土鳖”,没上位之前,一个个恨掌权官吏恨的牙痒痒。懒官、庸官、贪官……该喷的喷该骂的骂,就是不敢斗上一斗。等到自己掌权,学起来有模有样,比谁都快。

    老张哪怕是武汉的一把手,也懒得把“官僚主义”拿出来婊。因为至少现在,武汉的“官僚主义”程度,远不如京城的“官僚主义”,进步是比出来的。折腾了几年,以前还好,如今想要“空降”一两个类似孙伏伽这种的,老张也要开“吹风会”“碰头会”……烦不胜烦。

    更让老张糟心的是,大部分的武汉官吏不是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但就是要来这么一出,仿佛是演戏一般,倘使自己没点戏份,就拿不到片酬,拿不到通告费,拿不到出场费。

    “阿郎,今日怎地这般累?”

    “如何不累?武汉本地又不成有甚精通律令的,老夫好不容易请来一个国朝前列的刑名巨擘,偏要来扭扭捏捏。老子不开个‘吹风会’,说要让前大理寺卿来主持律令规章,他们就要真个阳奉阴违了?”

    骂娘了两声,气依然不顺的老张想起了非法穿越之前的蛋疼经历。这尼玛两倍也没能改变半点人性啊。

    谁特么说“人心不古”的?人心特么古过?

    “利益当前,哪能真个阳奉阴违?”

    给张德揉捏着肩膀,武顺小声地缓和着张德的怒气。

    “是,阳奉阴违被老子查到了,自然是没好果子吃。可如果不是阳奉阴违呢?老子说要严查水盗,你信不信这帮人能查到普通商船上去,到时候整个市场都得乱套。”

    “这……这不至于吧。”

    “倘使真个做了,老子还能办他们一个办事不力?至多一个好心办坏事,这等老油条的手段,老子见得多了。”

    官场中光明正大拖后腿的极少,但“好心办坏事”那就容易的多。举凡大政,来个“扩大化”,那就是“过犹不及”,最终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吏治’这个事情啊,圣人复生也没什么鸟用。”

    感慨一声,老张向后一趟,武顺知心知意,微微向后,给他按摩起了脑袋。

    轻轻地揉着太阳穴,武顺还是劝慰道:“如武汉这般光景,阿耶曾经说过,已经是罕见清明吏治。纵使前隋文帝在时,天下也未有何等清明。似武汉这般,官吏踏足街坊者,前所未有……”

    然而这种夸奖,对工科狗而言,毫无意义。

    武顺这样一个“古人”的见识,也就是到此为止。而作为一条非法穿越的工科狗,他天然地不可能去适应这种见识。

    不过张德也觉得把公事上的糟糕情绪带回家也是大大的不好,于是假装受了安慰,闭目舒缓了语气说道:“顺娘这么一比,老夫倒是颇为欣慰起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

    “阿郎能看开就好。”

    武顺微微一笑,很是高兴地说道。

    让孙伏伽在武汉主持律令规章建设的“吹风会”结束之后,前大理寺卿是以江汉观察使“幕僚”的身份进入武汉官场。明面上是各部门“典吏”由“秘书处”统筹,实际上一应工作就交到了“幕僚”孙伏伽这里。

    老张要做的,就是签字盖章。

    又因为地方律令规章主要涉及工商贸易,加上各部门年轻官吏都出身“寒门”和“庶民”,为了保证自己的职权不会很快就作废,尽量能够在任期内“变现”。这一次的武汉律令规章建设,就有了大量的工商贸易巨头参与。

    尽管是以“建议”和“意见”的形式参与,但洛阳新南市“珠玉”在前,武汉跟从效仿,也算是“忠君爱国”的典范。

    老张带学生旁听,事后就教育了一句话:法律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

    能懂的其实不多,反而李元祥、上官庭芝这样的倒是明白了许多。在工地上厮混了这么久,李元祥和上官庭芝并非除了打群架骂娘就没有别的本事,思考本身就是一种很好的天赋技能。

    江王殿下从老张这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再回味孙伏伽拿出来的地方律令规章草案,便如遭雷击的模样。

    “姐夫,这……这总不能半点都不琢磨坊间做工的吧。”

    “好,老夫这就去吩咐,严令一天只能干八小时,一旬两天假,最低工钱一个月不得低于一贯,做工受伤要给赔偿,辞退要支付遣散费。你看怎么样?”

    “好?”

    李元祥小心翼翼地看着张德。

    “你他妈一个亲王,动动脑子好不好?!”

    张德上去就给李元祥一巴掌,“老子要是强推,你信不信府内半数官吏就敢使坏,说不定老子亲信都要偷偷给老子下毒!”

    捂着脑袋的江王殿下并非不知道张德所说的可能性,然而厮混了这么久,自己的亲王身份味儿,已然没有那么重。

    “让你舍了荣华富贵,你他妈愿意吗?不愿意你他妈说个屁,先让皇帝削了你们的甜头再说!”

    狂喷了李元祥一通,老张拿起了一碗茶,发现茶水已经没了,一旁跟来没说话的上官庭芝见状,连忙给续了一杯。

    喝了一口茶之后,张德才看着李元祥:“你当老子不知道如此行事,跟良心喂狗有任何区别?但是,李元祥你记住了,今日他孙伏伽主持武汉府内律令规章,那是在武汉官商争出来斗出来的。倘若哪天那些个工坊中一天做工十五十六小时的,也能去跟人斗一斗争一争,别说武汉,就是大唐照着他们所求修订《贞观律》,那也是犹疑尽销,推行无惧。像你这般……靠你一个亲王垂怜?你当你是谁?换你二兄过来说话也跟放屁没有任何区别!”

    一旁上官庭芝眼睛圆瞪,李元祥跟霜打的茄子一般低着脑袋,毫无疑问,张德有句话问的狠毒,让他李元祥放弃荣华富贵,他真心做不到。

    他打群架在工地上厮混,不是因为他要体验什么“疾苦”,除了武汉历练之外,更多的,他觉得这和“寻欢作乐”一样,是一种“玩”。

    游戏人间的方式有很多,秦楼楚馆中袒胸露乳是一种;白龙鱼服行走在苍头黔首之间,又何尝不是?

    “可……可若是无人牵头,那些个苦力,哪里晓得往哪儿去争?”

    “然后呢?你要是成圣成仙还是立地成佛?”

    张德冷眼看着李元祥,“你只见到他们现在仿佛是苦不堪言的,但是你可知道,放在旧年,武汉半数做工的,只能依附世家豪强。大户用家法家规杀他们跟杀鸡一样?”

    “这……”

    作为亲王,李元祥并非没见识过世家豪族的家法家规。都不用说五姓七望,只说关陇老世族,假如有个奴婢犯了大错,关起门来直接杖毙,报一个“偶感风寒不幸暴毙”,哪家官府狗胆包天,还真敢为了一个奴婢跟老世族作对?

    至于那些个突厥奴、契丹奴、新罗婢、倭奴、海角奴……他们在武汉做奴工,至少还活着,而且可以保证只要做工就有饭吃能活命。倘使回到他们的故土,为主人、酋长、土王掌控,那当真就变成了“生死有命”。

    好坏苦乐,终究还是比出来的。

    和以前比,现在就是舒服就是好,这不需要多加废话。倘若哪天又有得比了,今日的好与乐,和明日相比,自然又成了坏与苦。到那时,自然而然的,没有牵头争斗的,也会变出有牵头争斗的。

    “你哪天舍得不要亲王之身,再来跟我说这些罢。滚,滚滚滚……”

    厌弃地轰走了李元祥,张德躺在躺椅上,直愣愣地看着贞观朝的天空。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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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再生父母

    给孙伏伽站台之后,地方法律法规建设的工作就算是正式开展。

    作为前大理寺卿,孙师兄也不是吃干饭的废柴。创新的东西暂时是没必要折腾出来的,但是把“约定成俗”的规矩成文成法,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整个武汉及武汉辐射地区的地方规章,就是把以往的新兴势力争取来的“惯例”,正式落实在纸面上。

    比如其中就有一条,凡江汉观察使府所制州县,唐人可自行通商。这一条并不严谨,但大方向已经指明,也就是只要是唐人,来了武汉地区,就有自由行商的权利。

    这个权利是微妙的东西,官面上来说,绝对不会鼓励行商,商贾贱业并非真的就是如何如何下贱。而是于帝国而言,绑定在土地上的农民,更加容易管理,整个帝国的社会环境,也就更加安定。

    “重农抑商”的本质,还是社会资源由谁来分配,且如何分配的问题。

    老张好不容易把人带沟里去,自然是乐见孙家老哥帮忙再飙一段车。

    孙师兄把这么个玩意成文成法,虽然只是地方规章,可这是很有标志性的东西。这等于是告诉天下,武汉对商业是鼓励的是支持的,对那些个有些小憋屈的二等废柴们而言,自然而然地就有倾向性。

    用脚投票么,想要让皇帝说鼓励商业,那是万万不可的。就算要这么干,也得拐弯抹角,披上这样那样的马甲,比如“皇商”,比如“怀化校尉”之类。

    都是啪啪啪,但带套还是不带套,还是有区别的,哪怕区别很小,至少心理上的区别很大……

    而且武汉并没有明文规定,说要支持商贾如何如何,只说唐人可自行通商。

    这里面的意思可以有很多种解读,但有一点,只说唐人没说胡人,在李皇帝那里,也是挑不出大错的。至于自行通商,行脚商也是自行,扬州大户百船过江也是自行。通往武汉行商是通商,武汉外出也是通商。

    反正只要李董没直接嘴炮说这特么违反了帝国主义的精神文明建设,那最终解释权归武汉所有。

    孙家老哥表示这种业务在大理寺都玩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刑部批复改个字就能让案子颠倒乾坤的时代,不过是基本操作。

    针对商贸自由的权利,还有一个非常不起眼但其实很嚣张的一条。

    因为大量的新式生产设备、工业手工业装备都诞生在武汉,这就使得武汉的标准成为了新兴行业的行业标准,而外地的“山寨货”,不可能真的就照着标准来,而是自己怎么习惯怎么来。

    孙师兄干的事情,就是把“统一标准”,落实成了文法。

    轨距是多少宽,钟表是多少刻度……武汉的商业贸易都必须有一个统一的共同认可的标准,一切货物的生产和交易,都是基于这个“武汉标准”来操作。

    要是随便乱搞,民部头一个要和武汉打嘴仗,然而很多装备、设备、商品都是武汉先发,这就使得这些标准都不得不“约定成俗”照着武汉的“惯例”来。

    至于旧时斤两,该怎么转换就怎么转换。

    实际上因为武汉的贸易量占据全国的份额实在是惊人,这就使得如果照市场来说话,根本没可能跟武汉争。长此以往下去,在大量商品领域,朝廷就会失去判断,更不要说话语权。

    比如某一天,武汉发明了一种混纺,明明是个蹩脚货是个次品,但因为掌握着话语权,武汉方面就能定一个合格的标准,而这个次品刚好“合格”……

    说到底,没人知道一样东西到底是合格了还是不合格,好坏都是武汉方面一张嘴。甚至可能别家跟进之后,武汉就提高了“合格”的标准,尽管提高的原因,可能是武汉自己改进了加工工艺或者材料选择。

    而只要这么一改,凡是按照旧标准生产的单位,小一点的直接血本无归,大一点的也会大伤元气。

    但凡智商上线的武汉巨商土豪,此时此刻都恨不得认孙伏伽做爹,从回报率来看,大部分商贾的亲爹是远不如孙伏伽这个“好爸爸”的。

    原本对前大理寺卿还有所顾虑的各路商海英豪,此时此刻面对孙爸爸,哪里还有顾虑,“吹风会”之后,立刻就是全面跪舔。

    仅仅是“记名弟子”,孙爸爸在短短几日之内,就收了三五百个。比当年张亮收假子收上瘾还夸张,然而张亮的干儿子都是坑爹货,孙爸爸的“记名弟子”那是真·孝敬。

    “这可是天竺蓝虎皮,天下只有三张!万万没想到,老娘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捂着嘴的孙夫人当时就哭了。

    天竺蓝虎是一种变异的孟加拉虎,在老张看来,大约就是白化病的二逼发展方向,说是蓝虎,更多的是像黑虎。但因为虎毛的特殊性,在太阳的直射下,就产生了偏蓝的感觉。

    也亏难某个北天竺XX王朝的君王毫无节操,这才把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三张虎皮给贡献了出来。

    好在国朝法度很微妙,白虎很光滑……不是,很珍贵,它是祥瑞,得皇帝老子先享用。黑虎就两说了,没瞧见秦琼入秋就披个黑熊皮的大氅么?白熊皮就见着李董和老板娘披着玩。

    于是三张所谓的天竺蓝虎虎皮,一张落到了老张手里,那是李淳风李仙长专门拖人送来的,老张一看不是白虎皮,毫无疑问不是祥瑞,肯定不逾制,就收下了;还有一张也落到了老张手里,派人送到了江阴,给了看家的贼婆娘,只是李芷儿这个娘们儿有想法,转手就送到了长安,给自己爸爸送了温暖。

    事情坏就坏在这里,老董事长是个寂寞的老人,他秋天披个黑老虎的毛皮御寒挡风怎么了?长安的广大人民群众就这么看不过去,到处在传扬?

    传着传着,这黑老虎的虎皮,居然求购者甚多。可惜,白虎很多,黑虎就只能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了。

    结果自然是悲催的,于是洛阳有豪客一咬牙,出资五万贯,表示只要黑老虎的皮弄到手,这五万贯就是他的了!

    斥资五万贯的老铁也是有想法的,这黑虎皮明显比白虎皮更加稀少啊。物以稀为贵,这要是给皇后麻麻上了贡,安利号XX总代理的机会,总归是有的吧?也不琢磨啥简在帝心还是简在后心了,反正又不是做官。

    可惜,一听说还有一张在老张那里,事情就算黄了。

    武汉的老铁们心情很激动,哎哟卧槽,这玩意儿有点意思啊,孙爸爸的老婆很喜欢名贵包包,要不凑钱盘一个?别人不知道,武汉本地老哥还能不知道黑老虎的虎皮一共有三张吗?

    孙爸爸的老婆表示很感动,感动的当时就哭了。

    “老夫还是觉得,这物事收了烫手啊,这万一要是被洛阳知晓,天下奇珍,皇后都没有,偏你个粗大妇人有,这是一等的大祸。”

    孙爸爸对于“名贵包包”走火入魔的老婆有点吃不准,这娘们儿最近沉迷败家不能自拔,鳄鱼皮居然能区分出扬子鳄、骠国鳄、天竺鳄……网瘾少年想要痊愈全靠电,然而张师弟又没打算伏特、安培、欧姆灵魂附体,把老婆电死是没可能的,电爽倒是很有希望。

    “老娘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跳长江里喂鱼,我也不会把这张虎皮让出去的——”

    “老夫就是这么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一看老婆“瘾头”不低,孙爸爸当时就转换了一个策略,“新到的南海货,听说是赤道岛所产大鳄的皮子,老夫知道你喜欢,就收了下来。”

    “记名弟子”那么多,有一两个在南海胡混怎么了?杀几条湾鳄怎么了?海水里泡着的鳄鱼又不是灭绝了。

    真要是哪天要灭绝了,作为专业人士,立法保护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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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重器

    前大理寺卿来做江汉观察使的“掌书记”,张德给的办公条件自然不可能太矬。而且孙伏伽也不是没跟脚的,跟河北世族也有关系,他那个爱真皮包包的老婆,往上数三代,也是正经清河崔氏武城房出身。

    皇帝全面打击清河崔氏,重整河北,那些原本依附在清河崔氏身上的中下层,就不得不转而寻找“亲近”的靠山。

    即便不是所有人都找上孙伏伽,但至少贝州地面上,寻“乡党”帮忙的绝对不会在少数。

    而这些人,一旦离开了自己的“圈子”,投身到武汉,就不得不“寄人篱下”。人离乡贱,再着有求于人,想要再摆原先的贵种架势,就殊为不易。

    即便只是地方以及行业的法律法规建设,没有深入一线的具体人员,也是枉然。偏偏这一点,算是武汉的天然硬伤,根本无法和长安、洛阳相提并论。

    哪怕是李皇帝自己,也不过是直接把隋朝的法律拿过来撕了个封面就拉倒,帮忙撕封皮的,还是大舅哥长孙无忌。

    固然长此以往,这些人安定下来之后,必然会选择“夺权”。不管是话语权还是什么权,这是掌握知识的群体,自然而然要做的事情。

    将来面对这种状况,武汉的斗争显然会相当的“激烈”但又非常的“隐蔽”。张德对此可以预见的,就是某一天,自己也不得不选择“整风”,然后把武汉的牌面洗一回,正如李皇帝之前在河南河北干的一样。

    不过这个将来,毫无疑问会是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在这个时间点到来之前,他能做的,也就是尽量把“衣钵”多传授几个人。广撒网才能多捕鱼,哪怕是庶民出身的学生弟子,一旦得势,也未必还能回望过去,背叛起自己的出身根本是轻而易举。

    这也是为什么张德在择选学生的时候,对于阶层的跨度如此之大。

    《老子》云: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中国如此之大,背叛自己阶级的人,总归是一直有的,或是向上,或是向下,不会停歇。

    “操之,这衙门……有点大啊。”

    “堂堂大理寺卿来我这里做事,要是门庭寒酸,是丢师兄的脸面还是丢我的脸面?再说了,衙门大办事才痛快,省得那些个船伙儿到处乱窜,惹了是非出来,当街打死了也不好看。”

    作为“掌书记”来说,孙师兄的办公单位做事有点阔气。除了临江的广大庭院之外,显眼的围墙之外,就是一路延伸到长江中去的石头台阶,而台阶一侧,是一艘“巨舰”,汉阳造船厂的“失败品”,能装八万石货物的“巨物”。

    可惜龙骨架设有问题,导致升帆之后,巨舰连“蠕行”都谈不上,满载之后只能依靠纤夫,原本的解决办法,是沿江铺设板轨,然后用牲口来拉。

    不过这个成本之巨,都够李皇帝再修几条“环渤海高速公路”的了。就为了拉一条大船,干这么多工程,这不是扯淡么?

    这个排水量四千吨的贞观巨舰,尽管糜费昂贵,但实际从回报率来看,不但没有亏损,反而额外的收益不少。

    尽管远航是放弃了,但是长江两岸往来运货,还是能跑跑的。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巨物除了在施工经验、设计理念上有积累,对于武汉之外的震慑,简直是无以复加。

    隔壁的张亮专门上禀辽东,希望造一条这样给老板当旗舰。

    这么个玩意儿摆在自己衙门门口,任你什么来路,看到这么个巨舰,也情不自禁地心头嘎登一下,见了孙伏伽,什么都脾气都没有了。

    连巴结孙伏伽的贝州乡党,原本还摆一点臭架子,此时此刻,那真是全面跪舔没有理由!

    “这船摆老夫门口,实在是太霸气了。”

    要说不得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武汉连这样的巨舰都能造出来,他孙伏伽跟外来户讲武汉的法律法规,嗓门大一点怎么了?肺活量大不行啊。

    然而老张是瞧不上这玩意儿的,这么个东西,连最矬的散装货轮的毛都比不上。非法穿越之前,老张在海上石油平台厮混那会儿,散货船的平均下限是三万吨,上限是十三万吨。老张跑西北吃沙子那会儿,上限已经飙到平均十六万吨去了。

    见识过真正“巨物”的老张,怎么可能对这种货色放在眼里。而且木制帆船的上限,别说触摸万吨,连七千吨都不可能。

    按照汉阳造船厂的实验数据,木制龙骨的木制大帆船,上限可能就是六千吨来去。然而这年头海上漂,不是越大越好,大了说不定会扯到蛋……

    “要不是再摆几头狮子老虎什么的?”

    “你要是弄个三丈高的宪章,那老夫倒是要的。”

    “三丈的不够霸气,师兄这样的,起码五六七八丈。”

    大理寺衙门的门头,就是宪章头像,宪章是龙子,也叫狴犴,跟官司律法打交道的,自然是亲近一些。

    “这么一条船在门口漂着,实在是与有荣焉啊。”

    孙伏伽依然感慨万千,如此巨舰,犹如重器,放在那里就是实力的象征。别处那些个做小打小闹的港口码头,只要一看到这条船,别说争锋了,连跟武汉比一比的心都彻底散了。

    这种打击是毁灭性的,再如何一个昂扬向上的人,在贞观朝有心跟武汉在江湖较量,可一看到这条船,什么雄心壮志,都是瞬间消亡。

    一条巨舰,不仅仅是巨舰,更是让人绝望的重器。

    过去有人看到九鼎,想要称量一下,现在贞观朝的人看到这条巨舰,要是谁有种说问船之大小轻重……他孙伏伽当真是想要看看哪个失心疯的这么不自量力。

    “人定则胜天,一条船而已,终究只是死物,真要是铁了心要往大里造,也不是不能再翻一倍。”

    老张心中清楚这条破船对贞观朝武汉之外人的震撼,但人是有梦想的,没梦想不如做咸鱼啊。

    “还能造就好,还能造就好,他日旁处倘使也能造出,武汉再造一条更大的就是,还摆老夫门口。”

    看着江畔“巨舰”,孙师兄一脸的兴奋,神采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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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东海共识

    “这些扶桑‘遣唐使’,倒也沉得住气。”

    王万岁发回来的消息,老张分享给了孙伏伽过目。孙师兄看完之后,对扶桑的局势顿时有了一个大概了解,尽管苏我氏依然是日本小朝廷的一等权臣,但这种“盛极而衰”的迹象,实在是太明显不过。

    而这几年因为摄于大唐帝国的威势,“遣唐使”泰半都是苏我氏一党,早年的物部一族,凡是归国的,无一例外,都被尽数斩杀。可以说学来的一肚子知识,在政治斗争面前,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即便想要御前控诉,也得想法子前往辽东。可这朝鲜道……舆图上看着近,想要过去,可不容易。”

    “操之,这苏我氏‘权倾朝野’,甚至已经到了公器私用的地步。自败之相如此明显,又何必为日本小朝廷分忧呢?”

    “分忧?”

    老张笑了笑,“师兄以为这是我会有这等好心肠?”

    “你没有,所以老夫才有此一问,想来是有深意……”

    “……”

    大概是回答“你没有”的时候太直接太没有思考,对话一时间有点尴尬。老张觉得这都是世人对他的误解,真实的他,心肠还是不错的。

    “江东多有舟船入东海,扶桑诸县扶持傀儡者不知几人。那个甚么扶桑小朝廷的宝皇女还是宝女王,也是了得,居然搭上了越州人。彼处王族乃是扶余种,旧年百济、高句丽之余孽,多有流窜扶桑,为其王族中人庇护。”

    “噢?怪不得启年来信说是扶桑流浪刀客日渐增多,想来和辽东诸国诸部覆灭,不无干系。”

    张德点点头,孙伏伽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航线开辟之后,大量的辽东蛮夷为了躲避唐军追杀,都在高句丽和百济的残党裹挟下,南渡鲸海,前往扶桑。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高句丽和百济的军人或者贵族,专业技能毫无疑问是作战。对付唐军虽然连战连败,但在扶桑,对付那些个看家护院的家犬,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又因为扶桑王族以及大量贵族都是扶余种出身,这就导致这些人被迅速吸收进入扶桑上层贵族圈。在苏我氏“权倾朝野”的环境下,新任倭王虽然是被扶持出来的,但她毕竟是上代倭王的合法妻子。

    一场求雨祭祀中,因为连降大雨,使得这个女王带上了神秘色彩,被宣传成了“至德天皇”。而苏我氏求雨失败,这就更加带有一点点“天命”的意味。

    政治斗争在如此微妙的“玄幻”背景下,自然是会出现更大的偏差。圣德太子一脉的上宫王族,遭受到了苏我氏的全面逼迫,但因为接触到了越州商团,加上扶余种武士的帮助,上宫王族在山背大兄王的带领下,居然寻得一线生机,前往“东土”站稳了脚跟。

    山背大兄王的亲信以“东土”几个岛矿、海湾、土地、部落作为条件,从越州商团那里借来了大量的资金。此时扶桑虽然高产金银,但金银被外国势力掌控,整个疆域中最为世人认可的硬通货,反而是开元通宝。

    于是就出现了一个微妙的局面,越州人大量地换购开元通宝,然后出口到扶桑“东土”,再从扶桑“东土”大量进口木材、人口、贵金属、玉石、海产、皮革甚至还有粮食。

    有了越州的大笔资金,山背大兄王迅速地站稳了脚跟,控制住“东土”几个国家之后,凭借雄厚的资本,大量招募高句丽和百济的流浪武士。而原本并不愿意前往扶桑“东土”的扶余武士和贵族,在“英雄”渊盖苏文的号召下,竟是前往“东土”,为山背大兄王说雇佣。

    忙于“复国”的渊盖苏文,也从“出口”雇佣兵的贸易中,获得了宝贵的资金用于周转,维持着已经相当脆弱的“义军”。

    于是整个扶桑进入了一种非常混乱的斗争中,除了内部的剧烈斗争,还有大量的外部势力渗透介入。仅仅是唐朝的力量,就分成了华润系、中原世族、江东世族、皇族、新贵……

    而除了唐朝的力量,辽东诸国诸部的残党,在发现扶桑有着还算可观的耕地和丁口之后,都咬牙前来冒险。

    旧年在新罗故土四处劫掠的突厥、契丹马贼,通过黑齿部的操作,进入了扶桑,然后再度捡起自己的老本行,整个扶桑“西疆”,马贼山贼“泛滥”,让苏我氏不得不疲于应付这种“千疮百孔”的局面。

    只是事物的发展,有时候可能因为一个小意外,就会发生极大的差别。

    谁能想到山背大兄王“入主”扶桑东国之后,居然会有“东风氏”突然崛起,然后将扶桑东国抢了个遍?

    已然事实分裂的日本小朝廷,对华润系、中原世族、江东世族等外部势力而言,才是最符合共同利益的。

    各方有争斗有争议,但这并不妨碍在掐死扶桑朝廷体制这件事情上,有着共识。

    山背大兄王还没有被越州人彻底奶起来,面对苏我氏的力量,只会不堪一击,现在再受“东风氏”的一波洗劫,情况自然更加糟糕。

    那么各方的共识就是:我们一起来来削弱“西日本”这个版本吧。

    “苏我氏一旦覆灭,扶桑西域必定大乱,想来到那时,朝鲜道怕是千帆避日过鲸海,要狠狠地从扶桑身上割一刀。”

    “我们能看出来,那些‘遣唐使’又何尝看不出来?到那时,这些‘遣唐使’纵然归国,又是甚么待遇?监下囚还是亡国奴?如今在唐朝能入仕为官为吏,又何必去回国趟浑水?”

    “以往局面还不曾如此糜烂,自是有些抱负心气。如今牛进达整军两年,兵强马壮,粮秣齐备,又有舟船大小数千……呵,设身处地,老夫若是‘遣唐使’,怕也是肝胆俱裂。”

    “所以,‘遣唐使’以往沉不住气,现在都沉得住气。哪怕明天得到消息,彼辈恩主苏我氏覆灭,也只能于京中酒肆之中饮酒笑谈。”

    孙伏伽连连点头,一时间也有些感慨,半晌道,“他日扶桑境地,必是各国争相贿赂,以求自保。”

    既然山背大兄王能借“外资”雇佣“境外武装人员”,然后顺顺当当地在“东土”站稳脚跟。那凭什么日本小朝廷以及扶桑数十国领主不能效仿?

    连山背大兄王的首席谋士三轮文屋君都能被“赐封”东国大名主,那只要找来资金人手,混个X国小名主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上层分裂导致地方军阀化,对东海豪强来说,这样的扶桑诸国,才是最好的。

    至于扶桑冒出个雄主横扫天下一统扶桑……不存在的,尤其是在听说苏我氏的核心成员,被人连夜割走脑袋,扔到斑鸠寺之后,东海豪强们更加坚信这一点。

第三十四章 日常惊喜

    “阿奴,怎地了这身衣裳?”

    见薛招奴换了一身男装,李丽质有些讶异,入秋之后,忙着录入新增幼儿入园,李丽质可以说一直没有停歇。如今武汉南北,多有官办幼儿园,只是资金名目来源多有不同。

    不过即便是商人筹措资金,兴建出来的幼儿园,也会专门邀请李丽质走一遭。哪怕来的可能性不大,但就算李丽质不来,薛招奴到场,效果也是差不多的。

    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李丽质其实是长乐公主,整个观察使府中,也只有张德的心腹才知道个大概。例外之人,无非是李景仁、李元祥等皇族子弟。

    “今日秋季相扑大会决赛,我有票!”

    阿奴眼睛忽闪忽闪着,然后小声道,“听说这回秋季相扑大会是岭南人出钱办的,还带了好多荔枝……我这次去,要吃个嗓子说不出话来。”

    “……”

    李丽质眨眨眼,看着潇洒无比的阿奴,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心想自己毕竟是公主毕竟是天家之后,到底是不能胡乱玩耍的。

    旧时少女不知愁的日子,大约是一去不复返了。

    满眼的羡慕,却听阿奴笑道:“殿下不去?我可是有好几张票啊!”

    说着,她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兜囊里摸出来一叠纸片,手指一搓,竟是十几二十张高台贵宾票。

    “呀,是在江夏东城做的热闹?”

    “是哩,我可是大主顾。”

    阿奴一脸的骄傲,“一年在它那地界,开销三四百贯呢,还不算车马过江费……”

    “可是,予这里还有公务……”

    李丽质有些为难,咬着嘴唇很是纠结。她本就是个可人美丽的女郎,此时那为难的表情,更是增添数种滋味,饶是阿奴见了,也只觉得自家阿郎着实运道滔天。

    “圈几个童子,算甚么公务,且去玩耍了先。”

    “总要和张郎知会一声。”

    “和他说个甚么?这几日都在钢铁厂做实验,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跟府里打个招呼,让秘书走一遭就是。”

    “秘书也是要忙的嘛。”

    “殿下到底去不去?!”

    暴躁老姐顿时来了脾气,想当年,还给你偷过诗余呢……

    回想当年,阿奴顿时觉得当年一定是阿郎不安好心,白瞎了那一把阿月浑子,太可惜了。

    “走吧。”

    哗啦一声,李丽质把手里的公文随手一抛,挽着阿奴,欢快地朝外走去。雪花落地也似的纸片,在一群新罗婢的忙碌中,重新捡起来收回好,交到了机关幼儿园的秘书手中重新整理。

    二人上了马车,在外庭二楼办公的武二娘子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瞧见了,捧着个茶杯奇怪问道:“长乐公主怎么跟换了男装的阿奴一起出去了?这是有甚事体?”

    “她们两个能有甚么事体?”

    崔珏有些讶异,在办公桌上抬起头来,甩了甩写字久了发酸的手,然后一边揉着胳膊一边站起来:“今日也没甚大事啊?阿郎人在钢铁厂都一旬未归了,要是回转,也会提前说一声。”

    “总不能就是出去玩吧?”

    “……”

    忽地,两人都是愣住了。这个在他们看来有点奇葩不符合常识的行为,在阿奴身上实在是太合理不过。至于长乐公主……奴婢们兴许看不穿,但在她们两个眼中,简直就是一眼看穿。

    这位天家公主之所以成为机关幼儿园的园长,不过是没事找事……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无聊”太“没用”。

    人得自己忙活起来。

    穷忙也是忙啊。

    天家公主的画风扔洛阳是个什么模样,看李葭和李月就知道了。什么“才女”,一开始把她们都给唬住了。等跑进狗窝才知道,“才女”居然也是个概念,就是个“人设”。

    至于某条土狗怎么跟李葭勾搭上的,聪明的女人没有追究到底。

    要不是李葭自己秃噜出来全靠“机智”跟某个姐姐关系不错,李芷儿在某条土狗心中的特殊性如何,还真未必被人发掘出来。

    “我去隔壁问问。”

    崔珏有些吃醋,站起来到了隔壁,敲门之后进去,便见银楚也换了男装。一身劲装瞧着像个公门当差的武士,腰间挂着一柄剑,束发正冠还有颗玉嵌着,若非没有美髯飘飘,绝对是个英姿勃发的俊俏小郎。

    怎么都瞧不出来是个生了双胞胎的……

    崔珏心中如是想着,然后问道:“公主也是要出去?”

    “今日是秋季相扑大会决赛,我问阿奴讨了一张票,正要去看看。”

    “……”

    一时间气氛有点小尴尬,两个女人互相眨了眨眼,银楚忽然小声道:“我还有余票。”

    “给我留一张!”

    说罢,崔珏猛地一转身,双手提着裙裾,急冲冲的返回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在武二娘子奇怪的眼神中,迅速地拉好窗帘然后开始脱衣服……

    噗!

    “你……你干什么?!”

    “被废话了,今天秋季相扑大会决赛,银楚还有余票,她换好了衣服,你换不换?”

    “还有恁多文件……”

    武二娘子本来想要挣扎一下的,却见崔娘子鄙视地看了她一眼。

    “凭什么不去?!”

    她声音拔高了好几度,然后脱的比崔珏还快。

    换好了外出的行头,崔珏还拎着一只手包,是用蟒皮制作的,皮色金黄,用蓝绿相间的宝石做了锁扣,着实有些趣味。

    三个女郎带着十几个新罗婢正要出去,却在门口发现多了几架马车。

    气氛又一次尴尬了起来,正要上车的李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去江夏东……”

    “嗯。”

    崔珏点点头。

    “一起?”

    “嗯。”

    哒哒哒哒……马蹄声响起,空气终于又欢快起来,过江的时候,远远能看到钢铁厂正冒着浓烟。厂里面的一个车间内,戴着护目镜的几个人都是满脸的乌黑,衣衫早就脏的不行,只是看得出来,几个人心情非常不错。

    “山长!我看这朝鲜道的菱石,要比辽西的好!这新出的铁料,不比用江右土做出来的差。”

    这是一座球墨铸铁生产工作间,原本用的“江右土”,其实就是一种稀土。而自从牛进达执掌朝鲜道军事之后,凭借多年的关系,老张还是走通了门路,加上还有黑齿部老铁的帮忙,朝鲜道特产的一种类似“水晶”的矿石,成为了球墨铸铁生产的还原剂替代品。

    实际上说是“水晶”有点过,透明度不高,而且色彩驳杂,一般也只是当石头来看待,最多就是无聊的人拿去雕个跳蛋什么的,用处不大。

    但对钢铁厂来说,这玩意儿价值极高,因为这些垃圾“水晶”实际上是优质的菱镁矿矿石。

    “再试一下几个地方的矿石,尤其是营州的矿石!”

    因为工作间噪音极大,说话都是靠吼,虽说此时武汉已经从东海进口“海绵”,但这种东西给工人用,成本高的吓人,愿意撕棉布麻布塞耳朵里,就已经不错了。只是又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为了方便交流,最终还是靠吼。

    “知道了山长!”

    获得了稳定高产的还原剂,老张也就可以不用继续祸害稀土,这玩意儿现在没什么卵用,但小霸王学习机离不开它。要是玩傻大黑粗的球墨铸铁先把它们干玩了,到时候岂不是干瞪眼?

    “出去吧——”

    “好的山长——”

    离开了生产间,张德只是洗了把脸,就是一盆的污水。

    “老子都十天没回去了,得回去好好地休息休息放松放松。”

    回去的时候,老张还专门带了几个讨人欢喜的小玩意儿,进门之后,还想着给人一个小惊喜。

    “阿奴?”

    “明月?”

    “媚娘?”

    “他妈的……人呢?”

    “李葭也不在?卧槽……李月!也不在?”

    “丽质,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银楚,你看我从钢厂给你专门打造的宝刀!”

    “他妈的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第三十五章 赛事

    武汉的相扑大赛已经办了三届,因为比赛是无差别的,所以相当的激烈。体重两百五十斤的胖子和两百五十斤的巨汉都有,而往往这种巨兽的对手,可能体重只有一百五十斤左右。

    “角力”一旦量级差距太大,技术到位就是单方面屠杀。

    前面两届秋季大赛都出现过死人,都是量级差距超过了一百斤。一个常年训练的巨兽看似很随意的一拍,一旦擦中下巴或者耳后,中招者立刻倒地晕厥。

    而相扑手多带有江湖气息,有些人可能曾经就历练过类似摔跤的技术,更使得场面相当的“激烈”而且“好看”。

    仅仅是三年时间,就从无序的街头热闹,变成了市场导向的商业运动。如今排名比较高的选手,往往都是挂名某某社或者某某号,最次也是某某行会。会社商社如今为了扬名,也是不遗余力。

    甚至连出资组织比赛,其背后目的可能也是为了打入武汉市场或者推销自己的产品。

    今年的秋季大赛,就是广州冯氏抢拍到手的出资资格。而冯氏在大会上赞助的一应物品,诸如白糖、卡瓦哈、珍珠粉、燕窝、鱼翅、干货……都是广州商社的南海特产。

    这些商品在赛季中的销售,就能回本三四成,至于比赛的“票房”,分账虽然低了些,但也能冲抵一成多。

    看似可能亏,但冯氏带来的商品一举扬名,算是立刻在武汉站住脚,接下来只要不玩脱,就能慢慢地推销打开市场。

    尤其是像交州所产的“卡瓦哈”,因为其提神的特殊性,被包装了“壮阳”的功效。毕竟一到晚上原本要睡觉的,来一杯咖啡就来了精神,这年头是人也会怀疑是不是雄风乍起威猛无比。

    “哇!那人比翼国公还要高!”

    在包间中,李丽质眼眸瞪圆了,远远地看着一个巨大的擂台中央,一个光头巨汉,正在拍着手中白色的粉末,烟尘漫天,巨汉一言不发站在一脚,等待“令官”下令让他入场。

    “那人诨号‘巨无霸’,看上去比翼国公高,实际还差了一寸,这是量过的。”

    阿奴说着,扔了一张纸过来,是赌坊的买盘。

    “这个‘巨无霸’,居然才排名第二?”

    “等下看就知道为什么排第二了。”

    话音刚落,整个馆场忽然一阵躁动,惊呼声连连,所有场内的观众目光都汇聚到了另外一处。

    不多时,过道口出来几个短衫糙汉开道,后面一个披着棉麻无袖的家伙缓缓地走了出来。

    等到这个家伙亮相之后,李丽质才惊呼一声:“呀!这么白!”

    “一只雪白的大胖子……”

    阿奴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然后小声道,“这就是排在‘巨无霸’前面的‘白玉柱’。”

    “‘白玉柱’?”

    “这大白胖子手段可是了得,连坦叔都说他是难得奇才,下盘极稳。跟他正面‘角力’,还不曾有人能掀翻。铁杖庙那里混出来的市井汉子,有个‘擎天白玉柱’的匪号,摔遍江夏无敌手。”

    “这么利害?看似庞大肥硕,没曾想也是内有肚量。”

    每走一步,“擎天白玉柱”的肚量就在疯狂地抖动,一身肥肉就像是液体一样在那里晃荡着,着实夺人眼球。

    “这死胖子现在走得慢,动起来的时候可是快得很,不少好手都是以貌取人。哪里想到这是灵活死胖子?哼哼……”

    “阿奴说这般厉害,莫非是支持的这个?”

    “那是,我连续押注十二回这个死胖子,从来没有让我失望!”

    说到这个的时候,阿奴分外地骄傲,“你知道我今年赚了多少吗?哼哼。”

    手中又是一排票子搓开,做成了扇子状,轻轻一扇,威风乍起。

    “被张郎知道了,怕是把你摁在腿上打。”

    “他还要加班呢,哪能管恁多?等他回转,比赛都结束不知道多少天了。”

    “话说阿奴,你连赢的话,赌坊岂不是赔个干净?”

    “哪儿那么容易,‘白玉柱’也就之前能赚点,连赢五场就没什么赚头了。现在想要在他身上大赚,买胜负没甚用场,要买时辰买回合。不过临近决赛,都是一回合胜出,如今连买回合都没甚赚头。”

    说到这个,阿奴又来了精神,“对了公主,你知道这赌坊甚么跟脚么?”

    “总不能是官营吧。张郎不是严禁官办么?”

    “所以用了江夏王的名头……”

    阿奴笑眯眯地说着,“而且还不是甚么赌坊,只说是与民同乐,强身健体。去年长安新修的持球馆场,那就是江夏王修的,连太皇都去看了一眼。”

    “大父能出禁苑了?”

    “早就能出了,还是跟太子一起的。”

    “大父身体倒是康健,兄长勤于农事,如今也是人丁兴旺。”

    李丽质说到这里,倒是有些想念家人,只是也只是想念。她是知道自己爷爷和爸爸没可能其乐融融,即便有,大约也是爷爷怕被爸爸杀了,得装的自己很高兴很快活。

    “听人说,这相扑大赛还不是最热闹的。永兴煤矿那里,还有手持兵刃的场子,只是也没人跟我说到底是甚么模样,本想找张三郎帮忙,他便是糊弄我。”

    “便是有,见了你,也只能说是没有。若是被观察使府的严查,怕是要有人被流放西疆。”

    “恁般厉害?”

    “张郎是个甚么秉性,你还不清楚么?人命虽贱,也不是这般挥霍取乐的。自来矿奴多是悍勇健硕之辈,倘使用之如草芥,逼迫其反,纵使伤不得武汉毫毛,可这等事体,有一就有二,万万不能开头的。”

    “怪不得……原来是怕我声张。”

    “倘使为人广知,乐见此等私斗搏杀,风气乍起,想要在按下去,就很难了。能操办这些事体的,想来也不是甚么寻常人物,只不过也不想得罪张郎。你是张郎屋中的女郎,他们哪里敢真的让你晓得?此事就这般沉默,倒也罢了,若是传扬起来,张郎必会痛下杀手。”

    跟张德睡一张床上这么多年,自家男人到底是纯洁无华还是冷酷无情,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唉,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看相扑看持球算了。”

    阿奴捻起一颗葡萄,往空中一抛,张嘴等着葡萄掉嘴里,却半天没见葡萄,愣了一下,以为葡萄掉地上了,看了看,却发现一只手攥着一颗葡萄。

    “你长本事了嘛,孩子扔家里不管,跑来看比赛,还下重注……”

    “阿郎,你忙完啦,旬日不见,真是想死我了。阿郎快快坐下,我给你捶捶腿……”

    “……”

    “……”

    一旁李丽质半天憋出来一句:“阿奴,你变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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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