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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一章 天家子女

    “殿下,‘湖南’那边,听说徐湖南家的大娘子来了。”

    “噢?甚么时候的事?”

    船舱内,暖炉通气,烟囱折了个弯了朝外排烟。只是木炭也是考究,没甚么烟火,反而还有点香味。

    整个房间极为通透宽敞,外头还套了一层,更是保暖。只是这船舱,还不如后面跟着的一艘来得豪华大气,不过这是张德送给李丽质的第一艘船,也算是有些纪念意义。

    作为长乐公主贴身的婢女,消息灵通是很正常的事情。举凡皇帝宠爱的子女,家令门路都是极广,人聪明不说,还都读过书,便是上马射箭,也能来上一二十支。

    “郎君本家子弟刚刚传来的消息,就是前几天的事情。”

    “来了就来了,又有甚要紧的?张郎不会真个去成婚成亲的。”

    “话虽如此,只是……殿下要不要让徐湖南知道点底细?”

    “怎地?还要告诉徐孝德我长乐公主在江汉观察使府住着么?”

    李丽质根本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她也早过了天真烂漫的少女时代。要是还带点任性,怎么也要让爷娘让张德做了驸马。但毫无疑问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便是她人在武汉,不知道多少人就紧张的要死要活。

    连李景仁这个宗室子弟,居然还打了主意想要劝她回京……

    武汉这里,怕张德成了驸马的,少了?

    “张郎刚刚整治了不服管教的江东世族,这光景要是就让徐惠过门,那这一巴掌不是白打过去了吗?又不是管教奴婢,打一巴掌还要揉三揉。”

    “是……”

    知道公主自己心中有数,内侍女婢也就没什么好说的。本来职责就是提醒一下,也不是当真要和徐孝德父女作对。

    能跟着长乐公主过来的内侍女婢,基本都是李皇帝长孙皇后的眼线耳目,而张德也从来不遮掩,由得这些人去打听去探究。甚至张德还好吃好喝养着,从不亏待什么。偶有大工程,也会让他们露露脸,还会把隔壁的张亮叫过来,可以说是非常的洒脱。

    这些个公主的“人”,也着实没挑出什么毛病来。皇帝皇后有什么需要,朝廷工程有什么要求,武汉基本上就是有求必应,当然了,关系再好,生意是生意,先谈钱再谈感情。

    于是这些公主的“人”,要琢磨一下是不是房玄龄、张德之流有什么“反意”,那是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的。

    可要说武汉“乱象”,那当真是一天一个样,连带着这些公主的“人”先要上禀个怪象,落到笔尖,也不过是“地上魔都”四个字就了账。

    为什么?“地上魔都”啊,还要怎样?妖魔鬼怪不是很正常吗?

    “你们这些办事的,就不要琢磨予这里有甚思量。给人当差就好好做事。”

    “是……殿下教训的是。”

    说话之人也是微微诧异,长乐公主这句话毫无疑问说的很透彻了。连长乐公主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当然了,是人都能看出来,但张德让你随便看,还能怎样?

    “今年予就陪着大父过年,此事,母亲大人怎么说?”

    “皇后命人给殿下写了一篇文章,夸赞殿下知孝懂孝。”

    “阿娘便喜欢这些虚的。”

    摇摇头,李丽质显然不是很喜欢这些小门道,“说来……旧时在长安,予也爱极了这些文章。到了武汉,也不知怎地,兴许是张郎的缘故,予虽还是爱着文章爱着诗篇,却没那般热切。想当年,阿奴从他书房顺手拿了一篇‘蓦然回首’的诗余,予当真是能高兴大半年……”

    想起小时候跟李芷儿“争风吃醋”,李丽质此刻并无当年的忿怒激动,反而是享受着这种稀奇古怪的过去。这等过往,回忆起来,才令人品味无穷。

    李丽质不是不懂内侍女婢们的想法,堂堂皇帝嫡女,跟山野村妇一样跟人“通奸”,最后更是“淫奔”,已经是无比丢人。这要是连个江南小族的女郎都压不住,让人做了大妇,那还了得?

    要说不痛快,肯定是不痛快的。即便是现在,李丽质也不是没幻想过,哪天张德不行了,也要求爷娘让他做驸马,照样快活一辈子。但毫无疑问这是痴人说梦,既然做不到,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也不要再纠缠哪个女郎会做大妇会成正妻。

    就张德的情况,一辈子“单身”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于李丽质而言,便是为了这点介怀,舍了张德,求个爱她宠她的,她还不要呢。无趣的人,无趣的人生,她堂堂公主何必无趣?

    武汉日新月异,每天都是新景象,每天都是有趣的日子。更何况,再如何忙如狗,张德依然会隔三差五地琢磨个小玩意儿来哄她逗她,只如此,已经让她乐在其中。

    看了看船舱中挂起来的一副“画”,李丽质微微起身,侧倚在暖榻上,手中还托着一杯猩红的葡萄酒,慵懒地看着那副“画”。

    这是一副稀奇的“画”,尽管它是黑白的,却将李丽质端庄美丽的坐姿,定格在了那里。

    和那些沉迷“事业”不能自拔的女秘书不同,机关幼儿园的园长,更加愿意享受生活。

    她是公主,理应如此。

    她是公主,美丽端庄,理应如此。

    “今生相识张大郎,何必烦恼。”

    言罢,她轻轻地晃了晃玻璃杯中的葡萄酒,抿了一口,眯着眼睛道,“给八音盒上发条。”

    “是,殿下。”

    伴随着叮咚叮咚的愉快声响,船舱内仿佛更加温暖起来……

    虽然是个暖冬,但长安却依然下了雪,看到了厚厚的一层冬雪,在城门楼上赏雪的李承乾才满意地点点头:“开年麦子不愁了,收成不会差。”

    “……”

    听到储君这样说话,一干东宫内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换成旁的屁也不懂的大王,他们肯定会拍个“大王爱民如子”“殿下垂怜农人,大唐幸甚”,如此云云,都是套路。

    但自家这个储君,他们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鬼知道怎么会出现真·下地的太子,还他妈给牛穿过鼻环,带头开过垄沟,挖井用的绞盘都会安装……去他娘的储君,这是皇二代还是农二代?

    “这几年粮价都不行,咱们要带头多吃点面食,面食好啊,抗饿,还携带便利。咱们带头多吃,这面粉价钱就能起来,上有所好下必从焉,要学会利用这个人性。这长安种地的日子,才好过一些嘛。”

    裹着一条棉披风,踩着一双老棉鞋,行头要多随便就多随便,要不是李承乾不吃穿破烂衣服来迂回拍马屁这套,大概这时候东宫上下那当真是全场补丁在身,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丐帝国就这风气呢。

    “殿下说的是……”

    敷衍,相当的敷衍,属官们跟死了爹一样在那里有气无力地应付着,但李承乾倒是无所谓,乐呵呵道:“莫要这样嘛,过几日丽质过来,总能热闹些。你们在本王这里,也没甚好处,榷场那些当口,都在阿娘手里攥着。但丽质不一样,本王给你们做个人情,你们去奉承她,说不定一高兴,从武汉带来的特产,就分你们些许呢?”

    嗯?!

    属官们耳朵一抖,然后立刻喊道:“殿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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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祖孙闲谈

    长安龙首原一如往昔,不管寒暑风霜雨雪,都祸害不到它半点。曾经李渊住在长安低处的时候,还抱怨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动不动还住的地方被水淹被水泡。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太极宫他也能走动走动,偶尔还会跑正殿坐下,四下无人的时候对空气装逼……

    内侍把这行径也记录了下来,要不是多给了二百两雪花银,内侍肯定是要终于大唐的皇帝陛下的。

    当然了,太上皇也是皇,总比煌上煌强不是?

    “噫,这是甚物事,气味恁大。”

    “这是鱼胶啊,武汉称之为‘花胶’,专门拿来吃补用的。”

    “噫!这物事当年在太原,那都是用来制弓的,还能吃?”

    “大父,不一样的嘛……”

    李丽质带来的土特产还真不少,光各色肉制品就有二三十种。李渊喜好吃蹄筋之类的口感,所以李丽质专门带了一些陈年花胶,即便是在武汉,也是价格不菲。洛阳贵妇人的圈子里,一两大鱼花胶卖价已经到了两贯多。

    一斤花胶换两匹突厥敦马,这种滑稽的事情开国三十年就出现,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羞臊。

    不过李渊是个讲究的,既然贵,那不吃干什么?

    “炖了,炖了,要大骨头……”

    须发已经很难找到黑色的李渊伸出手指了点了点,然后又冲李丽质道,“人生在世,要对自己好一点啊。”

    “大父放心,我省得。”

    “那江南儿如今倒是厉害了。”李渊虽然被“隔绝中外”,但消息渠道还是有的,就算质量差了些,女婿们毕竟有实力,凭借经验,做个判断也能大方向不差。

    “扬子江两岸多要仰赖张郎周旋,要说厉害自然算的。”

    李丽质倒也没有否认,“大父是想问张郎有无异心么?”

    “这江山姓李么。”

    双手拢在一起,棉袍宽大,李渊笑呵呵的说了这么一句,“不过朕倒也是瞧不出他有甚反意,这厮当真不成器,朕当年若有他这等基业,都不须五年,一年席卷天下,两年底定乾坤。”

    “武汉也非无有心怀乾坤之辈,指望跟着张郎公侯万代,只是都被打了回去。如今多是想在张郎子女身上做文章。大父,我如今也是有事业的人,武汉育儿之所,便是由我主持。连李景仁这等宗室子弟,其心思也是忘了自己姓甚么……”

    尽管李丽质的话很碎片,但信息量足够李渊琢磨一番,打压宗室这是本能。当然也不全是打压,扶持和打压是要体现平衡手腕的,只是自己那个皇帝儿子已经过了需要玩平衡的阶段,就算把宗室都养成猪,那又怎样?

    旧年长安宗室年会,李景仁是个什么货色?便是在李道宗儿子里面,也是个不出彩没出息的。可这几年变化之大,李渊不得不承认,李景仁如今的素质,扔到隋末怎么也能混个“诸侯”。

    认爹这么一个行径,整个宗室都拿他当笑话,但这个笑话也就维持了二三年。如今李景仁来一趟长安,愿意给他做狗的宗室子弟何止三五百?便是同样姓李,偷偷塞李姓女郎让李景仁爽的还少?

    说不定李景仁在长安玩的李姓女郎,辈分上还是他姑姑甚至奶奶……

    道德上的批判对权贵而言,只有落魄倒台的时候才有威力。李景仁就算化作高氏**,只要走路的时候还是个黄金打造的公子王孙,那也是风流倜傥。

    作为得天下最迅速的帝王,李渊根本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纠缠,只会认为江南小儿真他娘的有毒。

    “都说武汉乃是‘地上魔都’,比之长安如何?”

    “富贵不如,繁华远胜。”

    李丽质语气淡然,却让李渊脸色难得变了一下。

    “听闻户口也不过是五千一万,怎比长安?”

    “张郎有次说起过,这二三年,武汉常驻人口定会突破二百万。便是如今,武汉东西南北八条大街,随意一条,街铺商旅,都比朱雀、春明要多得多。”

    “能养得起?”

    “大父问我这个,我如何懂?不过武汉倒是没见缺过粮,江心沙洲还有养马场,临漳山西南也有养马场。除了养马场,还有沿江的牧场,有专门取用牛乳的乳牛……”

    “这物事朕也听说过,旧年萧氏也养过马,可见扬子江也是能养马的。”李渊嘟囔了一声,“朕旧年若有这等基业,武德三年就灭了突厥。”

    即便李丽质对这些大政一无所知,但李渊只听李丽质说江心沙洲有养马场,就得出了很多的结果。如果不是附近有足够的农田支撑,怎可能敢在江心沙洲养马?农牧二政是相互促进的,隔离在外的定牧,其收益不在“牧”这个大政上,而是“定”之后的一系列长期效益。

    “定牧”最终的结果是“人口流失”,当然“流失”的方法有很多种,可能圣人可汗二点零来个传旨招兵,可能石城钢铁厂来个广告招工,也可能是草原牧场主之间装逼招打……

    这几年长安依然大量从草原进口“皮草”,李渊就知道尉迟恭这个龟孙贱人王八蛋畜生人渣孽障杂碎断子绝孙的是带着“密旨”办事的,而且是半点消息都不能外露的“密旨”。

    “大父要看看武汉的画册么?”

    “素描?”

    “写真也不少,素描多是些旧年存档,写真多是内厂的人画的,武汉南北街景格局,大父若是有兴趣,可以看看。”

    “老夫怎会没兴趣?快快拿来。亲眼看看‘地上魔都’是不成了,芷娘来信把那地界说的如何如何……咳嗯,老夫正要开开眼!”

    “芷娘?”李丽质一愣,“大父,十二姑姑……”

    “嗳,丽娘啊,少待承乾便要过来,你们兄妹许久未见,可要好好熟络熟络啊。”

    “兄妹至亲,谈个甚么熟络?大父,莫要遮掩,十二姑姑居然去过武汉?”

    去过武汉?

    老董事长内心顿时不屑,朕收到信的,那都是江阴发来的。除了信,还收到过张沧的写真,这说明什么?

    “过完年回转武汉,我要去问问十四姑姑一个究竟。”

    李丽质也不催问也不恼怒,格外的淡定,让老董事长只觉得眼门前是他那个掌控洛阳的儿媳……让他着实出神了一把。

    不过出神之后,李渊炸毛一样地叫了起来:“葭娘在武汉——”

    “……”

    “……”

    祖孙二人突然都觉得信息量好大的样子,这里面的故事,大约是非常复杂了。

    “大父,和丽质在说个甚么?廊下都能听到。”

    忽地,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内侍跟从之下,李承乾一身棉袍常服,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第五十三章 掏钱花钱

    当年两位公主当街跟某条土狗拉拉扯扯,有伤风化有失体统这种事情早就发生过了,但李丽质一直以为自己是“胜利者”。可现在一听自家亲爷爷嘴巴一秃噜,事情好像不简单……

    “兄长。”

    许久未见,李丽质打量着李承乾,印象中的太子哥哥模样没变,但气质就像是洗刷涤荡过的,焕然一新!

    “兄长气度潇洒,不似个君王。”

    “还好还好,来了匆忙,少待一起用膳。丽娘,可从武汉带了厨子来?大郎旧年留的几个人,也都成家立业,本王就放他们去京城谋个出路,留在长安,也没甚排场的。如今想要贪嘴,也是受累声名。”

    笑呵呵的李承乾和张德一样留了胡须,比张德还要浓密一些,两侧还有修剪不是太精致的髯发,瞧着更像是个汉末狂士,半点君王架势都没有。

    “兄长请坐。”

    “好、好,坐坐坐,丽娘不必客气。”

    见李丽质行礼,李承乾伸手摆了摆,更是乐呵呵道,“这几年本王日子好过的很,丽娘莫要担心。去年还到洛阳探望了一番阿娘,小妹比丽娘还要别致。”

    一头雾水的李丽质端倪着自己的哥哥,半晌,她确信自己的太子哥哥并非是装出来的洒脱,心中顿时奇怪,可又觉得这样挺好,暗忖着:太子哥哥这般,倒也不差。

    “承乾,大郎呢?”

    “有个讲故事的,他便去听故事了。”

    “甚故事?老夫听过没?”

    “武汉传来的册子,丽娘应该听说过的,还是机关幼儿园印的。”

    “这是个甚物事?”

    “开蒙之前逗趣的本子,石板印的画册,有个故事,讲的是拟人黑猫儿抓耗子贼的……”

    “旧年武汉还有那个甚么‘齐天大圣’的,着实无法无天。”

    老董事长想起这个,就觉得不爽。大闹天宫?你他娘的闹谁家天宫呢?

    朝廷倒是想禁呢?可在武汉这破烂玩意儿能卖钱啊,成本又不高,再者能掏钱买的还不仅仅是土豪劣绅,穷汉苦力咬咬牙,也能淘一个。

    于是最终到了“地上魔都”,朝廷封禁就成了禁你老娘,谁跟开元通宝过不去是怎地?

    后来江湖上还传言,老董事长有个大澡堂子,那澡堂里面的瓷砖,都是画了裸体女郎的,于是就不了了之。

    再加上玄奘法师的业余工作做得很好,唐军现在出入北天竺跟在客厅里溜达没多大区别,这时候玄奘法师麾下来个有能耐的“齐天大圣”……哎哟,这不是体现出皇帝陛下的威猛无双嘛。

    当然蔫儿坏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有钱的龟孙,江西总督房玄龄专门给一个《西行伏魔记》的版本提了字,说老夫爱听这个,照着这个说。

    于是本来说书匠只敢说孙猴子在天宫旁边溜达了一下,到了江西,金箍棒冲着天宫主人就是一棒子……大大大大大大,长长长长长长……

    谁说宰辅不能是心理变态了?!

    这年头,下了台的宰相冲天狂喷说老夫就是故意影射,还真没什么办法好治他。

    再说皇帝老子也无所谓,正盯着金银财宝呢,管你印刷小黄文还是造反檄文?在他那里都是一个层级的。

    连亲爹都能放到太极宫里走两步了,霸气侧漏啊。

    走两步,没病走两步!

    李董表示你们只管影射造反,能成功算朕输。

    当年不少地方世家琢磨着老子冲武汉搞点东西,大家并肩子上还怕你?结果武汉那条土狗顺便成了恶狗,反手一巴掌糊在江东世族脸上,当然江东世族这一巴掌是糊的比较晚,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巴蜀冉仁才先生表示有话好商量。

    “大父放心就是了,这有甚么无法无天的。总比浙水岭南剑南,时不时真个冒出扯旗造反的好。嘴上说两句,又有甚干系?再者如今也不比从前,阿耶雄霸天下,始皇以来第一人,若要计较,计较得过来?”

    “呸!”

    李渊一看孙子这尿性,直接冲李承乾啐了一口,“你爹不计较,老夫计较!老夫不是皇帝吗?!”

    在老董事长看来,这就是有人嘲讽他李渊废柴被赶下台,好在他多年健身,气不着死不了。嘿,还能一夜连御数女,给皇帝儿子这几年多添了一二十个兄弟姊妹,光这假装彩礼,就够内府头疼一番的。

    当皇帝的哥哥,当皇后的嫂子,还真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

    李渊内心琢磨的,大约就是继续努努力,横竖禁苑女郎也不少,仨五月的李世民又会送几个“真心人”“体己人”过来,以前还心惊胆颤,现在是来者不拒。

    就剩下这点功能,功能转变成爱好,爱好转变成事业,很正常嘛。

    “大父宽心,消消气,这点事体,算个甚么?这几日洛阳新收了不少宫婢,我让泰弟摘选一批过来,旧年平康坊多有做过大场面的,这回也热闹热闹,正好过年,与百姓同乐。”

    “钱你出?”

    也就是生生闷气,李渊哪能真个找不自在,一听孙子说有热闹搞,兴许还是个联欢晚会,顿时来了精神。

    一把年纪又被“囚禁”,也就剩下享乐快活,反正他是决计不要忧郁而死。换武德朝那点家当,那肯定早死早超生。可这几年新鲜东西这么多,老臣子们舍得埋,他李渊还不舍得死呢。

    老臣子不敢大手大脚花钱享受,他堂堂开国皇帝,怕个鸟?就算有非议,有非议也得憋着,不服让儿子弄死他。

    “大父说甚么话,我哪来钱?是阿娘送了一笔‘孝敬’给大父,寄存在了东宫。”

    “别寄存东宫啊,寄存到禁苑来,老夫这里宽敞,没地方放还是怎地?”

    李渊说罢,瞄了一眼李承乾,扬了扬下巴,“有多少?”

    “不少。”

    “不少是多少?”

    “九十九万贯。”

    “……”

    愣了一下,老董事长语重心长地冲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的少东家说道,“娃,你那地界破败穷困的,好物事得看牢了,还是送禁苑来吧。”

    “成,大父说甚就是甚,少待就让人送过去。”

    “嗯,很好。”

    “……”

    看着自己的祖父和大哥就这么一副德行,李丽质一时间相当欣慰,他们这家世,能混日子就是成功。

    夜里准备一起吃个晚饭,吃饭之前,在禁苑里溜达的老董事长很得意,一群老中青妃嫔在那里堆笑恭喜,李渊迈着步子,朗声道:“修多罗的住处,听说都漏雨了,这如何使得?让人来一趟,朕赏她十万贯,修修补补,有个遮风避雨的,应该也够了。”

    一旁宇文昭仪一愣,在众多妃嫔羡慕的眼神,很是感激地冲李渊道:“谢陛下隆恩。”

    “些许财帛,身外之物,有甚要紧的?”

    李渊负手而立,面带微笑,心中却道:当年从张公谨身上才刮了三十万贯,如今观音婢弹指之间就是百万贯,二郎家这家资,着实殷实。

    但李渊是不会感谢长孙皇后的,“安利号”这个名字,还是他取的呢?本来就是自家闺女的产业,只是各种缘由,落到了皇后手中。就算没有她儿媳做人情,他李渊问闺女要钱,还能少了不成?

    这钱不花白不花,听说宇文昭仪的外甥女家里日子不好过,李渊随手赏个十万贯,顿时让禁苑内外,又一次热闹起来。

第五十四章 老头乐

    长乐公主返转长安“省亲”,原本就是个谈资,但因为公主府发年货,就成了热闹。凡是宗室子弟,甭管有没有被收录姓名的,有人作保就能领只火腿回家。

    照着一户一只腿,公主府年余之前就发了六百只火腿出去。

    这动静,震的太子府的一干官吏都是心痒难耐。可储君的班底,要面子的对不对?好在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的少东家是个宽厚的,写了个条子,让他们以太子的名义跑去公主府打秋风……

    “这得多少钱呐!”

    “你管得着吗?你管得着吗?这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多少钱你管得着吗?你管得着吗……”

    “……”

    要不是拎着火腿,大概是要打起来。

    “陛下,长乐公主竟是出手恁办豪阔?”

    “你们懂个甚么?”李渊躺在摇摇椅上,旁边还放了一只大个儿的冻柿子,柿子怎么看也有一斤多一个,跟饭盆似的,上面插了一支银质的吸管,整个柿子里面都是汁水,吸上几口,就只有柿子皮和里面的核。

    摇摇晃晃,又有宫婢在那里揉捏着胳膊,戴着墨镜在玻璃暖房中晒太阳,李渊张了张嘴,便有个伺候的妃嫔将冻柿子端了起来。

    滋滋……

    吸了一口,李渊长长地哈了口气:“丽质不比旁的,你们谁生了女儿的,趁着过年,好好巴结巴结她。”

    禁苑之中,知道李丽质跟张德“鬼混”的不多,也就是阿奴的姑妈知道一点。只是薛婕妤日子好过得很,也没有抑郁而终什么的,自然是懒得去折腾。禁苑深宫,就算争宠,也是争一个老头子,有什么意思?

    “六百只火腿……金银财帛无算,听阴家的人说,还派了三五千匹棉布,都是沧州棉。这皇帝也当真宠她。”

    “实在是说不通啊,就算再宠,哪有恁般做事的?不说东珠南珠,就是‘安利号’的珍珠粉,也有二三百石,这是珍珠还是大米?”

    “你说大米,还真有珍珠米,都是圣月湖的珍珠米。太湖一年也产不了多少,长乐公主便是吃这个,寻常的米面,碰也不碰。”

    “早先来宫里,也未见如何绫罗绸缎……”

    “再你豪奢,她有甚没见过的?不过是腻了,便不在意这个。”

    “前几日,还有几家想投效,那都是家财十万贯的,就见了一面门子,然后扔了一二千贯的礼物,就没了下文。”

    太皇听妃嫔们在那里闲扯,茶几上摆满了瓜果吃食,剥着阿月浑子的薛婕妤抓了一把在手中,然后把剥好的果肉放在金盘中,问李渊:“陛下要吃这个么?”

    “咯牙,上个月掉了一颗,不敢吃这硬的。你跟膳房说一声,做个软熟的糕点,把这个磨碎了,撒上面。”

    “是。”

    十好几个女人在那里叽叽喳喳,只是谈的说的,都是长乐公主。寻常公主,别说上面十万贯,你就是万贯五千贯的,来投效有什么不收的?公主府那点脸面,拿出去变现有什么不好的?

    难不成等嫁了人,活受罪不成?

    可偏偏长乐公主连十万贯的豪富都瞧不上,而且能在长安家财十万贯的,又有几个简单的?不是权贵的白手套就是自家跟脚不浅,正经能嚣张跋扈的胡商,往往都是依靠勋贵,白手起家的胡商就是猪,每年都不知道被多少城门吏拿来宰。

    李渊妃嫔之中,河东关内的巨多,偶有他处的,也多是在东南,且是远至吴地的。然而这些地方的世族,朝野之间的话语权都浅薄的很,原本有个太原温彦博,还能当门面,可惜……死的早。

    吴地诸如虞世南陆德明之流,又基本全是靠名声,务虚远多于务实。南朝遗民的主要工作,就是给李皇帝刷名声用。

    于是混到贞观二十二年光景,可以说是颇有点“寒酸”,朝野施展不出拳脚,也就只能琢磨那点仨瓜俩枣。

    可偏偏里里外外惦记的东西,在长乐公主那里连个屁都不是,这就很尴尬了。

    但太皇很满意,是,他是不行了,就算现在皇帝儿子突然暴毙,他也没心思再起风云。浑身剩下的那点精力,用来播种就不错了,还想叱咤天下?做梦呢。可要说妃嫔家族就不拿他当回事,也是自找苦吃。

    就好比现在,全长安都知道长乐公主整个一“百宝箱”,可想到顺顺利利巴结上,直接去公主府就是自取其辱,更多的是连长乐公主住哪儿都不知道。

    两相比较,东宫幕僚算是幸运的,至少长乐公主还卖自家哥哥面子不是?可东宫幕僚还能连吃带拿不成?公主府饶一些武汉特产,让他们自行变卖赚个差价,那就已经是公主仁德,恩义浩荡。

    从酸甜苦麻辣到米面粮油乃至绢布丝麻……武汉的什么价钱,长安的什么价钱?一进一出一匹布来去几百文都有可能。

    再说吃的喝的,五十斤的大坛,二十斤的小坛,不管是米酒、果酒、白酒、黄酒……武汉的酒水价钱能把长安的干成渣滓。

    长安一年的酒水产量,可能也就是江夏酿酒厂一个月的数目。

    在总体规模上来讲,长安是“物资缺乏”,当然按照武德朝的行情,那长安必须是“物产丰饶”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不是?

    也不是没有人琢磨,怎么别人去了武汉啥也没有,偏偏长乐公主去了,就跟洗劫了江汉观察使一样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可惜,就算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能随便开口……

    入冬时节,本来就缺吃喝用度,惹恼了公主殿下,人就算不去武汉,还能去洛阳不是?

    公主这样的大善人大财主被气走了,谁担待得起?

    八十二岁的老董事长自然晓得那些废柴的小心思,所以更加的得意。别人不好说话,他还不好说话吗?

    “叔贞,叔贞?”

    “嗯?”

    不远处的躺椅上,有些疲惫的妇人微微抬头,看了李渊这边一眼,“阿郎有甚么吩咐?”

    “十七郎是不是昨日来过?”

    “来了,就是问安。”

    “那怎地不来见老夫?”

    “也来了,阿郎昼眠,他便出宫了。”

    “来作甚的?”

    “想去长乐那里求点书卷,听说武汉现在出书,都是用了线装,不比别处。”

    “嗯。”

    李渊点点头,然后道,“好读书是好事,可惜他也不能做官。”

    “教几个学生也是好的。”

    “也好,那这般吧,老夫约个晚膳,让十七郎过来一趟,叫上丽质还有承乾,一起吃个饭。”

    “那我知会个人过去,让元裕莫要误了时辰。”

    “甚时辰,吃个饭罢了,晚到早到又能怎地?”

    李渊摆摆手,又冲周围道,“你们也是,有甚念想的,都说出来,老夫这脸面,在丽质那里还是值当点的。正月里,就让丽质也忙一忙。”

    众妃嫔一听顿时大喜,连忙带着笑行礼道:“谢太皇……”

    “谢个甚。”

    太皇面有得色,嘴上却道,“老夫今年八十有二,还能有几年活头?不给你们弄点福利,这要是老夫两腿一蹬,你们还有甚个依靠?”

    “谢太皇垂怜……”

    说话间,李渊问戴着眼镜正在绣花的杨嫔:“二十郎如今在江南还好?”

    “他是个玩闹性子,自号‘寻欢公子’,也不知道玩耍到了哪里。不过旬日都有信来,倒也还知道有个娘。”

    “本来还想给他弄几套武汉做的宝剑……”

    老董事长说话间,还有点可惜的样子。

第五十五章 拜门何求

    “公主,南阳邓氏那边……要回了么?”

    “邓羌之后?”

    “是,多出仕三魏,在巴蜀也算有点跟脚。旧年冉氏还跟邓氏结了亲。”

    “跟冉氏结亲?那算个甚么物事?回了吧。”

    “礼物倒是丰厚,鹿茸、熊皮、蟒皮……都有。”

    “老规矩。”

    长乐公主头也不抬,提笔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回道,“礼物照收,来者遣散。”

    实际上帝国的行情不是这样的,有人来投献,公子王孙一般都是象征性收一点。等于说挂个名头,实际上除非是公子王孙巧取豪夺,大部分时候都是“商贾”之流消费“主家”招牌。

    具体到事务上,“主家”别说所有权,连使用权都是不具备的。因为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是公子王孙培养出来的。

    “狐假虎威”么,也算是成了一个行当。

    通常情况下,好脸面的贵族还真不会昧了这么一点礼物,然后还不办事。

    但长乐公主是一般人吗?

    收你礼物不办事,那也是看得起你。

    因为正常思维之下,长乐公主差你那点礼物?事情闹的沸腾盈满,也是枉然的。

    但李丽质算过一笔账,来她府门排队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平均一个一千两千贯,加起来也有几十万贯小百万贯。

    不收干什么?收啊。

    她是对金银财帛无感,从来只要开口,金山银海也有人给她弄过来,可现在她好歹也是武汉机关幼儿园的园长,加个身份就是不一样的。

    “那……殿下,太皇那里,怎么回复?”

    “大父给宫里人求个门路,有甚不好的?予不过是陪着吃饭罢了,无甚要紧的。”言罢,李丽质抖了抖写好的纸张,然后递给说话的男装女郎,“拿去修饰一番,交由南山印书局印上五千。”

    “是,这就去办。”

    小小忙了一会儿的李丽质伸了个懒腰,屋内有个壁炉,她以前倒是喜欢,现在却还是武汉的暖阁。壁炉跟前没人聊天,就没什么意思。

    公主府的人忙活开来,收拾归档礼物的内侍在麻利地清点,武汉带来的账房从不干涉公主府的业务营收,便是有内侍搞点“外快”,他们也是只当没看见。院墙外,大车马车各色马骡排出去不知道到了哪里,较之当年长孙无忌最得势的时候,排场也不输多少。

    “哥儿,眼见着南阳邓氏的连口热水都吃不上,怎地还留在这里?”

    “怎么地?还真异想天开,琢磨着投效长乐公主殿下?”

    “嘿嘿……”

    问话的干笑了一声,“只是觉着奇怪,来了恁多人,都是白送物事的么?”

    “白送怎么了?高兴啊,愿意啊。不情愿的,可以不送,难不成是公主府勒索了是怎地?”

    “呃……”

    “棒槌。”答话的锦袍汉子拂袖嘲讽了一句,不屑地越过了几人,到了一架马车前,便见有个仆役给他打开了车门,上车之后,几声吆喝,这车马就离开了这地界。

    能坐马车,毫无疑问是家中有头衔的,这等架势,商贾哪敢在长安城这么嚣张。换做小地方,商贾之流,也就是关起门来,才能穿个丝绸做的松快衣裳。

    前来长乐公主府送礼的人其实组成相当复杂,但有的人却是随大流跟风,实际上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来。

    这等状况持续了好几天,离过年越来越近,才有使了钱花了气力的打听到了缘由。

    “也难怪被人骂了‘棒槌’……”

    “怎地?你还待骂回去不成?”

    “哪敢啊。”

    “老六去了城西,淘来消息没?”

    “俺也是听人说的,使了钱,但不作数。”

    被人嘲讽是“棒槌”的老哥捻了一颗五香蚕豆,开口油炸过的,脆响无比,配着一碗米酒,入口更是香气满溢。

    嘎嘣嘎嘣吃了几颗,眼见着竖耳听的都急了,他才慢条斯理道:“俺听城西有个做半掩门的妇人……”

    “噫,老六还好这口?”

    “你说话还是俺说?”

    “你说,你说,听你说……”

    “哈哈哈哈……”

    众人消停了下来,便听老六道:“你们还别说,俺们这回随大流去长乐公主府送礼,还真算是歪打正着。”

    “甚么说道。”

    老六又捻了一颗蚕豆的脆壳,嘴角还带着豆渣,看着众人道:“那些坐马车,小一半是宗室,作甚来呢?是来求个营生的,作保的,听说是太皇。”

    “怎可能?这等事体,一个做半掩门的能知道?总不能是太皇从禁苑跑去照顾那妇人生意吧?”

    “哈哈哈哈哈……”

    “莫要乱说啊,治你一个大不敬。”

    “啧,怎不能?那妇人做半掩门,也不是随便接济的,照顾她的一个,是宫里做事的,听说还拜过史大令做老子。”

    “阉人还嫖个甚么?”

    “你管人怎么嫖?又不曾嫖了你,堵不住你这张嘴?”

    “哈哈哈哈哈……”

    一众吃酒磕豆的汉子都是狂笑,那时不时来插一句嘴的顿时被老六噎的满脸通红。

    “长安的宗室,要是没甚门路,就是坐吃山空,这光景,是太皇垂怜,让长乐公主给个门路,也好寻个营生。”

    “太皇心善,厚道人。”

    “武德么。”

    “还有那些个坐马车的,都是关内河东的,是太皇妃嫔的娘家人。求的不是营生,而是出仕。如今要是能有长乐公主举荐,那能一样?连博陵那边……都有人过来。”

    “崔氏不是垮了么?”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呢,何况是个老大世族?”

    “也是。”

    说话间,老刘嘬了一口酒,咧嘴回味了一下酒味,然后又道:“骑马的,咱们眼见着几拨,有河北、辽东、淮南、漠南、江南、山南……数得着的大商号,都是来了人的。这里头,倒是另有乾坤。”

    “怎么说?”

    “这消息,就不是半掩门那婆娘能知晓的,俺也是在城西请了‘西秦社’的一个档头吃酒,平康坊还开了一间房。”

    “六哥爽快。”

    “姓名就不说了,俺打问了一番,档头跟俺讲,这光景来拜长乐公主门的,不是因为公主,缘由全在武汉身上。”

    “武汉?难不成长乐公主真个要招了张梁丰做驸马?”

    “这俺如何知晓?不过公主府内外账房,还有那些个操持业务的,多是武汉来的。就连那个……就是那个在院墙外写礼单的,似乎还是曹夫子的弟子之一,在汉阳书院读过书的。”

    “难不成,长乐公主还能帮着从武汉牵连业务不成?”

    “哎哟!说对了,便是如此啊!”

    老六手掌拍了一下桌子,“今年‘敦煌宫’采买,公主府就能说得上话,连怀远郡王的人都到了,你们说,这要是长乐公主一高兴,赏你几根骨头,这不是一夜暴富么?”

    “敦煌宫也能说得上话?”

    “就算不是敦煌宫,就去敦煌,那口内进入西域是多少人马?敦煌宫管得过来?还不是要看市井?这里头多少油水?人吃马嚼的,总不能从甘陇搜刮吧?再说了,别家运个米面到敦煌,还能剩多少?有武汉一半没?”

    “说的也是,武汉一次采购,那数目,啧啧,贞观二三年那光景,能吃到撑死。”

    “那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还真是歪打正着啊……”

    “谁说不是?”

    一帮“白手起家”的商贾们,都在脑补着贞观二十二年的开年能来个大吉大利,而此时长乐公主府内,正邀着一群吃闲饭的长安本地笔杆子,商讨着办学选址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 拆了

    “长乐公主要办学?她一个公主,办甚学?”

    “你管办甚学?办女学,行不行?”

    “嗳,俺也只是琢磨,这办学,总要有地界吧。眼下长安,好说也有几十万丁口,就算不如旧年百万,可也是人丁繁盛的。倘使要找个地界,怕不是占了谁家地方。”

    “你当长乐公主殿下是甚闲王,偏来寻人痛脚的?”

    听说长乐公主要办学,而且还是前去公主府混了几顿饱饭的闲散人,这些个原本中了进士没门路的,一听说长乐公主召见,什么风骨全部抛到了脑后。

    以前还琢磨着非上县县令不就,现在么……来个一官半职,我特么立马就从了。

    世道艰难,官不聊生啊,想要找个称心如意的地界过活,哪有那般容易?

    “殿下,东西两市,各坊名宿,来的都来了。”

    “噢?”

    李丽质依然是飘然出尘端庄清丽的模样,要是头一回见她,便只觉得天下间怎会有如此似玉似瓷的人儿。肤白胜雪,红唇透润,仿佛缭绕着超脱凡俗的“仙气”。

    只是这“神仙”也似的人儿,却真个不是神仙。

    “城东且不去说它,城西没来的,都是甚么人?”

    “多是借居崇贤坊的粟特商人。”

    “予记得,崇贤坊曾是前隋长安令整饬过的?”

    “公主说的不差,乃是屈突令公手笔,后来有个太原来的王氏,跟着粟特人盖了个大庙。”

    “拆了。”

    “……”

    “没听到予的话?”

    “卑下这就去办。”

    男装宫婢出得门去,俏脸有些复杂,来了个看管内侍的大令,皱眉捏嗓小声问道:“殿下可是有甚旨意?”

    “崇贤坊那些腊月未曾前来送礼的,大令知道甚么跟脚?”

    “崇贤坊?那能是甚么跟脚?多是北都老乡,太原王氏旁支,多在此间。”

    “有个大庙,叫甚来着?”

    “觉明寺。”

    “公主命我去拆了它。”

    “啊?”

    老阉货一脸震惊,“使不得使不得,北都礼佛的人家,多在这里寄托忧思。法事也是寺内高僧主持,若是强拆,怕不是惹了大事出来,不成不成,倒不是怕了他们,只是给公主添乱,俺却不能干看着。”

    “大令难道忘了来时张梁丰的叮嘱?”

    听到这句反问,老阉货脸皮顿时抖了一下,来的时候,张德笑呵呵地给一群小黄门还有内监的老江湖派红包。金条银元都是不缺,绫罗绸缎几大车的拉,不怕你不收,只要肯办事。

    贞观朝的阉人,忠于伟大光明正确的皇帝陛下肯定是没错的,可要是来点职权便利,那也不要紧。

    张德派红包,收了也就是收了,又没说让阉人们去砍死李董,只是让他们由着长乐公主殿下撒欢而已。

    本想着,长乐公主殿下,多么温柔心善的一个公主,她亲妈还叫“观音婢”,怎么看都不像是跟佛门有过节的。

    可现在说什么?拆了?觉明寺是能随便拆的吗?

    这个大庙以“性觉必明,妄为明觉,本觉明妙,觉明为咎”四句得名,跟“清静无为”也是沾点光,老李家也没怎么着它,反正就是挺好的一个庙。

    现在跑去拆了,善男信女保不齐能折腾出万儿八千出来。

    再说了,坊内还有个法明尼寺,倒霉女人一般都是在这儿出家。拆了觉明寺,这法明尼寺还拆不拆?这庙里可还有能跟太皇、皇帝说得上话的娘们儿。

    “这不成,这不成啊!”

    老阉货有些急了,这要是事情闹大了,公主是没事儿,他们这些人,到时候不就是背黑锅的犟驴,祖宗八辈倒了霉?

    “大令莫急,不若你我同去问问观察使府来的,若是有个说道,听听也无妨。”

    “你这婢子不晓得事体,俺们来这里,身上担的是甚差事,你不知道?”

    “大令,张梁丰何尝不知道?可不还是由得我们走动?”

    “这……”

    一时有些语塞,老阉货小声道:“要说张公,那当真是爽快。旧年俺在史大监那里当差,没少受过关照。只是,到底还是有别……”

    “大令,这光景就算去寻了公主,怕不是会惹恼了她。殿下不是个任性的,却也不是真个温柔如水的。”

    “……”

    以前可能是真正温柔如水的,可现在哪儿敢这样说?去了武汉,不管说鬼迷心窍还是口水吃多了,总之,公主还是那个公主,可办事利落可真是不一样。当然了,以前也谈不上办事不办事,刚到武汉的时候,也就是个安安静静在一旁看人忙活的美娇娘。

    现如今,甚么武汉机关幼儿园园长,这是个甚?!

    一咬牙,老阉货点点头:“走,去问问那些吴楚蛮子。”

    公主府自有护卫,开府也有幕僚的住处,更何况长乐公主府不比寻常公主家,产业繁多不说,资源也是丰富,没有大量的专业人才,怎么可能把家财打理好?

    而且家大业大了,以前还好,但江湖上行走,脏活累活肯定是要有人办的。以前么,公主府派个人出来,寻了哪个军府,最不济找个亲王兄弟,脏活累活,自然有门路外包。

    现如今则是大不一样,脏活累活那都是“自己人”。

    车马行的管事厢房,处在一个偏院,院子不大,但也种了几棵树,院墙不高,踮脚就能看到里边的光景。

    此时一棵光秃的柿子树下面,正有个汉子擦拭着横刀,棉球小心翼翼地点着刀刃,也不知道是油还是什么,涂的满满当当。

    “五郎,有个事体,寻你打问一下。”

    “大令客气了,有甚事体,只管吩咐。”

    见老阉货进来,保养横刀的汉子立刻将刀阁下,起身迎接。

    老阉货也没废话,直接就把长乐公主的要求,跟人说了一通。

    半晌,五郎微微点头,道:“大令,殿下所言甚是,长安城内,有名有姓的都来拜访,偏这聚集粟特商人的地界,竟然狗胆包天。要说觉明寺的秃驴不知道,这话大令信么?”

    “这……”

    “能在长安厮混的浮屠,岂能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怕不是粟特商人和一干秃驴,都是自以为聪明,拿公主殿下心善当好骗,兴许这光景,还嘲弄别家前来送礼的。这等自以为得计的小聪明,便是不把殿下放在眼中。”

    “可……不教而诛……”

    “教要是有用,还要横刀作甚?再者,大令,既然它自称‘觉明’,觉明为咎,既然是咎,那不是咎由自取?怪只怪,它取错了名字。”

    言罢,五郎手指轻弹横刀,“本以为来了长安,无甚意思,没曾想,却是刀出鞘、马配鞍,合该要做上一场。”

    呛!

    横刀入鞘,五郎挂刀在腰,将散发束成一束,出门当口折了一截树枝,将盘好的头髻就用个树枝穿住,随即大马金刀推门而去。

第五十七章 何来不妥

    冬季能寻的乐子不多,但这几年长安的熊孩子入冬之后也能快活。连拉带拽的爬犁拖出去能接十七八个的熊孩子长龙,在冰河上滑过,跟人体蜈蚣似的。

    “又落了雪。”

    戴着皮手套,翻毛的料子,针线极为考究,是安利号的一等针工,哪怕是皇后,也用这样的手艺。

    旧年护手更流行,到如今,却是大不一样,流行的元素越来越丰富。八十多的老董事长甚至在禁苑里还能蹬个三轮,三轮后台还能塞几个老太妃,要是再搭个棚子,弄个狗皮帽,老董事长跑朱雀大街吆喝一声卖馄饨,画面太美不敢看……

    “殿下,有点起风,不若坐炉子边上。”

    仪仗散开,帷幔架起,柳树成排的大坝之上,李丽质饶有兴致地看着雪景。结冰的槽渠中,船只早就被封冻起来,偶有队伍凿冰,也是开“冰室”的行家先采冰屯着。

    “事情办得如何了?”

    “钵息德、瑟底痕二地胡商指认觉明寺窝藏叛逆……”

    “长安令怎么做的?”

    “勾了几个不识相的,有自治迦底真来的,自号甚‘治迦底真雄鹰’,便是要去洛阳告状。眼下首恶伏诛,剩下的,长安令判了流放,正月就去剑南。”

    李丽质满意地点点头:“崇贤坊中办学,岂能收留杂胡?”

    以粟特为典型的“杂胡”是具有特殊性的,因为明面上,大唐朝廷是严格控制域内汉人经商,所以旧时代在长安的主要贸易商,其实就是粟特人。

    因为政治需要的特殊性,导致尽管粟特商人多是“白手套”形式,可“白手套”一旦脱离了主人的掌控范围,自然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于是粟特商人一面在长安以“白手套”的形式扩展商路壮大人脉,一面又借着大唐权贵的力量,在西域或者天竺等地“狐假虎威”。

    要不是某条土狗大吼一声“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整个大唐的画风还是很和谐美满的,广大人民群众依然过着“男耕女织”的美好生活。“诗书传家”依然是广大社会主流所追捧的模范家庭,怎可能追逐铜臭?

    可以这么说,贞观朝的某年某月某日,某条江南来的土狗把一群本该养“白手套”的权贵,直接带阴沟里去了。

    权贵的总体数量少了,粟特商人争着做“白手套”的行情,也就更加激烈。

    僧多粥少么,正常规律。

    但事物发展是带有惯性的,唐军直接干趴西突厥,镇压西域的时候,以粟特人为代表的胡商,还处于一种“自由散漫”的状态中。

    即便有聪明人想要联合起来,但也只能团结在安菩这种“近亲”底下。

    可安菩是什么人?

    哪怕是旧帝国时期的权力结构,也不会给予胡商什么空子钻,除非出现帝国权力真空,全国环境大崩溃,那么,作为有钱龟孙的一员,倒是可以拿钱动员出相当不错的一股地方势力。

    否则,只是靠着“天命”“正统”,就足够震慑四方百几十年。

    只是大唐帝国一路跑偏,对上了车的胡商而言,这他妈不是去幼儿园的车,这是个黑车。非常黑,黑的彻头彻尾。

    连帝国皇帝都是个黑金黑装备的毛会会长,更不要说那些臭不要脸的国公郡公,即便是X二代,那也是吃相糟糕手段诡异。

    原本想着皇帝迁都之后,长安作者丝路西行第一站,怎么地也能消停消停,可万万没想到没消停几年呢,来了一个据说是温柔如水慈悲心肠的公主殿下。

    然后,公主就来搞强拆。

    强拆的理由据说是要办学……

    只听说过开发房地产拆学校的,没听说过盖学校拆富豪区的!

    更糟糕的是,一般人还能通气回转,但在长乐公主这里,你通气通哪儿去?能说上话的会是谁?

    而且公主殿下给的理由多么的充分!

    这群胡商不知礼数……

    倒了霉的胡商心想这特么也算理由?太任性了吧。

    可众所周知的一个普世价值,那就是公主得“公主病”是很正常的,不任性,那还叫公主吗?

    再说了,长安令论辈分,还得喊江汉观察使一声“前辈老大人”。为何?因为当年在长安厮混的老前辈源坤罡,时来运转就是多亏了这位“老大人”。

    秃发鲜卑原本日子就不好过,但源坤罡凭借识相有眼力外加运气好,如今虽然退了休,可整个家族,顺利从秃发鲜卑变成了“长安袁氏”。

    没错,源坤罡改了姓,而且还准备跟炎汉四世三公的某一家攀个亲戚,具体运作的方式是如何,倒也没人计较。

    鲜卑种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杂胡?

    对李丽质来说,办学是目的,只是恰好操作的过程中,磕碰到了几只外地来的小动物。至于这群小动物大多数都是“肥羊”这个类别,不过是意外之喜。

    “公主,觉明寺中抄没的金银细软有七八十万贯,光金粉金条金箔就有五十斤,怎么处置?”

    “给大父送过去就是,若是禁苑有甚要求,或是要打制个首饰,送去保利号。”

    如今保利营造开了金工行,收拢的手艺人来自世界各地,乡籍最远的金匠来自弗林国和希木叶尔。尽管是奴籍,但这些手艺人对现在的生活,还是相当满意的。工作热情和曾经在故土比较,热烈了不知多少倍。

    “眼下崇贤坊内四大寺庙去了一个,另外三家都派出了高僧,要来给殿下祈福。”

    “祈福就算了,命彼等各自捐献米面粮油就是。”

    “是。”

    男装女婢神色有些担忧,公主这么搞,已经鸡飞狗跳,早晚会弄出大事情来。长安礼佛人家极多,比如西域诸国遗民,迁徙长安之后,大多都是礼佛,哪怕是祆教教众,也改头换面,只因礼佛多少能逃避一些事情,还能赚点名声。

    李皇帝的一个主要“德政”,就是没有把西域诸国遗民杀个干净,当然除了“王”和一两个“王子”,该杀的程处弼、郭孝恪之辈,早就帮忙过了刀,手尾干净不留痕迹,可以说挑不出刺。

    现在李皇帝的亲闺女搞的鸡飞狗跳,这帮人要是哭上两声,怎么地也算是有辱皇上老子的“威名”。

    一想到这个,作为长乐公主府里做事的,就为公主殿下感到揪心。

    “殿下,若是彼等闹将开来,为陛下所知,怕是有些不妥?”

    “不妥甚么?”

    李丽质伸手又借了一片雪花,在手套上化作些微水渍无影无形之后,她才把手收回了保暖的斗篷中,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予要做点事情,做了,也就是做了,何须理会甚么不妥。若有不妥,也是彼辈的不妥,同予何干?”

第五十八章 年兽

    “阿耶阿耶,‘萤火虫’是怎么唱来着的?”

    江汉观察使府内灯火通明,白天捏好的咸甜团子都被放在了洒了面粉的竹制盘篮中,这不是荆楚大地的习俗,而是苏州江阴一带的风气。自吴王修了刊沟之后,各种奇怪的团子就出现在了吴国所在。

    实际上张德自来不爱吃这个,那种粘牙难嚼的古怪口感,反倒是屋内的女郎们极为欢喜。

    大约是知道他不爱吃这个,除了团子之外,还有各种造型各种吃法的饺子,甚至还有一卷馄饨皮。

    张洛水正帮忙裹着“簸箕”馄饨,这是小孩子也能裹的玩意,极为简单。满脸的面粉,却还是兴致勃勃地裹着馄饨,裹着裹着,唱了几个歌儿,就央着她爹爹叫她喜欢的曲子。

    “大冬天的,唱甚‘萤火虫’?”

    “阿耶,那唱个甚么?”

    “我教你一个‘好运来’,再教你一个‘恭喜发财’,少待去曹老太公那里磕个头,求他给个大红包。”

    “阿哥说,曹夫子谱了一首《吾身无涯》,他爱听这个。”

    “……”

    你个人瑞怎么不说爱听《向天再借五百年》呢?吾身无涯?这是真要修仙?

    内心默默地吐槽,忽然又想起来,曹夫子的关门弟子从来都是喜欢“齐天大圣”的,各种大圣套装手办存了不知道多少。论起来,李善跟人求学问,要是来一句“可得长生么”,乃拜在曹宪门下,当真是拜对了。

    心中想着,老张打算正月里问李善把钢铁侠套装给要回来……

    “阿郎也是的,竟是琢磨一些乡野俚曲,逗趣谁不好,逗自家孩子。如今临漳山内外,连学生都是跟着雪娘唱甚么‘太阳当空照’……”

    正裹着饺子的郑琬嘴上虽然这般说,可心里是美滋滋的,以前还有些忐忑,但这几年她在郑氏中的地位,可以说举足轻重。就是新任“掌门”郑穗本,大部分时候有什么打算,都要先来探探她这个“长老”的意思。

    “旧时长安少年,都是这般跟着他胡来。跟着孙公学习律令的秦大郎,还在襁褓中时,只要是哭了,便让他去秦府抚琴。你们当是甚么雅趣之物么?不过是‘两只老虎跑得快’……结果后来长安城内风靡一时,也是怪诞。”

    “咦?还有这等旧事?”

    “此事我也听说过,却不知晓原来出自阿郎这里,也没见他提起过。”

    “这有甚好提的?‘孔融让梨’是美谈,‘张德唱歌’算甚雅趣?”

    “倒是有个‘程立雪门’。”

    “哈哈……”

    一群女郎说着说着,突然说到了这个,顿时大笑。程处弼大冬天的脱光了背着柴禾跪雪地里求老张,这事情当年有人揶揄程处弼是“少年廉颇”,本来么,是个笑谈。可谁曾想程三郎叱咤风云扭转乾坤?

    除了毫无风骨的“程立雪门”,还有个杀气凛然的“程门立雪”,到“程门立雪”时,原先那“程立雪门”自然是变了样,自然是程将军“少时练达”“自幼刚直”,各种美名当时就不要钱了。

    “嗳,阿郎,当年你哄长乐公主,可是唱了甚么?”

    “问他作甚,问阿奴啊。”

    女郎们转着头寻阿奴,却见庭柱旁阿奴正蹲着,看着娃娃车中的儿子,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捻了一颗饺子:“樱桃,来,啊……你不吃啊,那为娘吃了啊。啊呜!”

    “……”

    “……”

    “……”

    阿奴不知道有人看她,又捻了一颗饺子:“哎呀,刚才的娇耳真好吃,鲜肉的,樱桃你居然不吃。为娘再拿一个,来,啊……还不吃?那为娘又吃了啊。啊呜!”

    “……”

    “……”

    “……”

    老张一时无语,隔着老远吼道:“一边去,作弄畜生呢!”

    “……”

    “……”

    “……”

    忽地自己反应过来,这不是骂自个儿吗?阿奴作弄的是畜生,那他自己不成了老畜生?

    见他脸皮一阵红一阵白,武二娘子笑道:“阿郎倒是豁达。”

    “他自来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也不知道一副心肝脾肺肾给谁掏过。”

    老张一听顿时大怒,什么意思?老子就是没良心的喽?可仔细一想,好像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顿时兴致缺缺,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老夫出去走动走动。”

    “啧,这般年纪,倒是知道了廉耻。”

    “说起廉耻,旧年长孙无忌来时,说起过一个趣事。”

    崔娘子裹了一个饺子,放在案桌上,然后笑道,“说是十四岁光景时,长孙无忌寻了他在马车里说话,当时长孙无忌就骂他‘无耻’。他便回了一个,说是出了这马车,便是‘忠信孝悌礼仪廉’又如何。”

    “甚么意思?”

    一头雾水的银楚好奇地问道。

    素来聪慧的武顺粉面微红,轻声道:“本该是‘忠信孝悌礼仪廉耻’,去了一个‘耻’,岂不是‘无耻’?”

    “啊?!”

    银楚眼睛都瞪圆了:“他小小年纪,怎地是这般心思。”

    “便是了么,旧时长安少年,大多都是被他一个江南来的带坏了。入秋吃饼那时,长乐公主不也是说过,皇帝十年前就念叨‘南人诡诈’,总不能说是虞公陆师吧。”

    “哈哈,偏还是被他偷了一窝公主。”

    武媚娘爽快大笑,揶揄地看着在场的三个公主,饶是银楚素来泼辣,这时候也觉得脸皮羞臊,更不要说李葭和李月,一张粉面红的仿佛是要滴出血来。

    “他也是胆大包天……”

    几个女郎不管是当事的还是旁观的,都是吐槽了这么一句。

    不过崔珏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瞄着不远处正吃的酣畅的阿奴,小声道:“未必就是胆大,怕不就是铁石心肠,未曾将这等事情放在心里。”

    众女郎顺着目光看去,也看见了阿奴,顿时心中也觉得奇怪,想不明白为什么张德对阿奴是“例外”。

    “安平公主比之阿奴如何?”

    萧大娘子忽地冒了这么一句出来。

    “守活寡么?”

    翻了个白眼的李葭来了个神回复,一时间众女郎也不知道该笑还是不该笑。

    在廊下踱步的张德披着大氅,夜里繁星密布,要不是背后灯火通明,这么空旷的星夜,人如何不会生出孤寂感?那种上天下地环顾四方孤独一人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可怕。

    “呼……”

    哈了一口白气,似乎感觉到了一点寒意,整个人缩到了熊皮大氅中。

    他本来就身量长大,尽管常年健身,但忙于文牍之间的事业,还是让他开始有些“发福”,膀大腰圆须髯愈长,立在廊柱一旁,那黑色的熊皮隐匿在廊柱影子之中。于是,远远看去,旁无一人的张德,看上去便不像是个人。

    年余寒夜,孑然而立仿佛野兽。

第五十九章 大县令

    朝廷命官一般年余也有休沐,作为江阴县令,张大安捞个长假也不成问题。就算是回转老家过年,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只是如今张氏有了些许变化,张公谨已然不是和城北徐公比美,而是和“湖北诸公”比美,这就没必要回去凑热闹了。

    在江阴过年,也不是没有便利好处,至少在南宗这里混了脸熟,他张三郎尽管是江阴县令,可面子不输给杭州州府。

    说到底,江湖朝堂,吃饼的老铁们还是得看谁来分饼。谁来分怎么分分多少,决定了谁的嗓门大谁的嗓门小。

    如果只看账面,杭州有户三万,丁口十五六万,江阴也就是十分之一的光景,比什么比?还不是被按在地上摩擦?

    但实际肯定不是这么算的,聚集在江阴的实际有效人口,怎么可能就万儿八千撑死两万?哪怕是杭州本身,因为传统的经济结构,导致其黑户隐户的比例比北方还要高得多。

    加上民间还有各种隐性歧视的人口,比如“胥民”“船家”“山獠”,这就使得杭州这个“东南名郡”实际上的常住人口数量还要增加不少。

    如果杭州真的只有账面上那点人,按照杭州聚集的权贵富豪数量,根本没办法供养。杭州又不是洛阳长安,可以聚天下财货于一处。既然不能靠行政手段,那毫无疑问想要供养杭州这种东南都会的富贵数量,只能通过更多的人口更多的源头。

    并且伴随造船技术的不断提升,强行扭转的海上贸易,使得东南沿海的财路得到极大扩张,人口压力也得到了一定的释放。这就使得以杭州为代表的江东名胜,其实际的常住人口数量,早已远远超出了朝廷的估计。

    但事情不可能只有好的一面,没有坏的一面。财路打开的同时,竞争的激烈程度自然也不断增加,海上沉浮的特点就是“自由”,换句话来说,就是“无序”。而南朝遗族以及隋唐以来敕封的北地名宿,对建立“秩序”是没有概念的,当他们从外地买来海船之后,本以为会是一场“纵横四海”的酣畅淋漓。

    然而万万没想到,东风、民兵、白杨这三个名字一出,连海水的画风都变了。

    “无序”变得“有序”,“混乱”变得“安稳”,对普通的水手船员力夫而言,这是好事,至少被人“黑吃黑”这种事情,其概率在降低。

    可这种情况落在江东世族眼中,就是五味杂陈,因为这首先说明了一个问题,海上沉浮制定规则建立秩序的人,不是他们,而是别人。

    制定规则掌握规则的一方,怎么可能是普通玩家?不是gm就是开挂,这让江东世族何其难受。

    原本也不是没有东南豪族想出办法去掣肘“东风”、“民兵”还有“白杨”,比如说严格控制补给,不管是粮食、船舶、人口,都做到隔绝海外,那么,长此以往,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规则制定者,也会不战自败。

    可惜,这些奇葩不但在海外开拓空间,开辟了种植园和耕地,本身还有十分明显的大本营。

    这个大本营,就是围绕扬子江口来经营的。

    而江阴又因为骨干人员来源的特殊性,导致了江阴成为大本营中的大本营,也就使得原本账面几千户的县城,实际上蓄纳的人口,已经超出了三十万,接近四十万。

    自常熟至江阴这一片广大平原,不但是粮仓,更是生产基地,还是贸易中心。

    于是哪怕张大安作为江阴县令什么事情都不干,社会自然调解出来的“劝课农桑”“人丁兴旺”,都能让他干坐着就考绩中上。

    而又因为张大安家族属性的特殊性,一个江阴县令原本能耐大概就只是“作威作福”,但作为生产基地和贸易中心的县令,那就不可等同视之。张大安哪怕只是修个江堤,其影响到的各行各业人口,就已经超过了“东南名郡”各等官长。

    这种好处,作为张公谨的儿子,张大安怎么可能不明白。

    在江阴过几个年,正月里各种走动,积攒下来的资源,足够张大安一路挥霍到弘文阁。

    “三郎,想甚么事体,这般入神?”

    “哦,坦叔。”

    江水张氏南宗本家,年会开席的人员极多,作为本地“老父母”,张大安自然席位不可能放到末尾去。上首空着,那是宗长的位子,不过宗长虽然不在,但李芷儿这个宗长夫人还是在的。

    马上到了贞观二十二年,自然也没有人再去说什么废话闲话,李芷儿在张氏不管是手段还是儿子,都足够让整个张氏老老实实。

    更何况,江阴县令张大安还是北宗嫡子,却老老实实在宗长夫人面前“伏低做小”,那还有什么好叹气的?

    “也不知兄长在武汉如何,旧年在长安时,过年还烤过馍片……一晃二十年余年,竟仿佛如昨日一般。”

    “三郎是个念旧心善的。”

    “惭愧……”

    张大安被坦叔夸了一句,竟是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坦叔拿着酒盅,看着张大安一会儿:“三郎嫡亲兄弟几人,唯三郎可称赤诚。大哥惫怠,二郎圆滑,和三郎大相径庭。”

    说罢,嘬了一口温酒,坦叔将酒盅放下,自己拿起了筷子,夹了一颗饺子放在勺子中,吃了一口,忽地笑了出来,竟是吐了颗老牙:“老朽老朽,果然老朽。”

    然后把掉了的老牙包了起来,塞到怀中:“又是一年啊。”

    一声感慨,让张大安几欲落泪,这种感觉极为莫名,半晌,才控制住了这种情绪,拿起酒盅,冲坦叔道:“坦叔,请。”

    “三郎请。”

    自斟一盅,举杯对饮,坦叔一饮而尽之后,笑着对张大安道,“再过几年,三郎怕是要成一州官长,堪称‘诸侯’,希望到时老朽还能同三郎喝上一杯。”

    “承坦叔吉言。”

    张大安笑了笑,自己倒了一杯,拿起酒盅,爽快地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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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令人感动

    正旦大朝会第一次是女人来主持,威仪不输帝王的长孙皇后在各种争议之下,坐在了皇位的一侧,居高临下看着满朝文武。

    但是,和以往不同,贞观二十年没有人敢仰首挺胸犟驴也似地跳出来抨击。五姓七望去了三家,宰辅名臣只剩一人,六部公卿唯唯诺诺。内廷外朝,不知道多少人家仰赖皇后手中的产业过活。

    甚至相当滑稽的是,有些洛阳小官,为了生计,还在自己单位做着“安利号”产品的代销。

    也就是有了些许合法正规的“外快”,才能让京中小官在官声上没有瑕疵。固然道德上来说,操持“商贾贱业”是不行的,但因为产业是皇后的,“黑锅”怎么也要扣在皇后身上。

    巡查考绩上差要是拿这种事情来拿捏升迁,在皇后面前告一状,难不成还是皇后的错?

    于是乎就出现了一个怪诞的情况,京中数量不小的中下级官吏,只要是靠了皇后手中产业混饭混外快的,都能算得上是“皇后的人”。

    而且皇后对外也不是没有精干人员,李婉顺县主大人就不是省油的灯,而且身份的特殊性,只要不是“出逃”京畿,在天子脚下,可以说查谁谁也不敢不给面子。

    理所应当的,当长孙皇后主持正旦大朝会,人们口中只敢唯唯诺诺称呼“女圣”,却半点“牝鸡司晨”的骚话都不敢讲,连偷偷摸摸私下底酒后放肆也没有。因为指不定热闹的酒楼茶肆,也是内府局开的。

    大朝会总结了贞观二十一年的辉煌成就,又展望了新一年的伟大目标,各种广大人民群众不明觉厉的口号喊出来,让洛阳人士热血沸腾无不与有荣焉。

    只是洛阳之外的“无人区”,却是没人来提一提,只怕扫了兴致。

    “‘观音婢’厉害啊。”

    窝在禁苑的李渊感慨一声,扶了扶老花镜,把《洛阳日报》扔到了一旁,“女子当家也不让须眉嘛。”

    “看个官报,怎地还有这感慨?”

    正琢磨着花式的宇文昭仪盯着手中的绣花,头也没抬,坐在那里问了一句。

    “若非……”李渊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接着话头继续说,而是话锋一转,“这世上怎会有江南子这等胸无大志的废物?”

    宇文昭仪一愣,将手中针线放下,双手放在膝上,抬头看着李渊:“梁丰县子怎么就废物了?”

    “换作老夫,此时不起事,更待何时?”

    “又不是人人都要中原逐鹿,天下大定,何必再起风波?”

    “倘若无甚心思,何不雌伏苟且,怎地还要折腾一番?”

    “怎么算是折腾?”

    李渊摇摇头:“你不懂,乃父倒是能懂。”

    听到李渊的话,宇文昭仪也是无语,也亏得李渊只是被管束起来的太上皇,这要还是皇帝,就是诛心之言。

    因为宇文昭仪的亲戚比较给力,比如他有个伯父,就把杨广给弄死了。

    乃父肯定懂啊,太懂了。

    “老夫回味二十年,早先也是提心吊胆,但贞观八年之后,便只觉得天下大变,看不出个跟脚。当然,兴许是老夫深居宫中,不知天下革新。只是,如今连丽质都有此等变化,哪里还有温润公主的做派?”

    “谁家的规矩,公主便是个温润的做派?”

    这反问把李渊给噎住了,他闺女中不温润的还少么?别说李秀宁李蔻这种,就是李芷儿李葭,那简直“浪”遏飞舟“浪”的飞起……整个一小浪蹄子。

    “老夫跟你个深宫宅妇说个甚么!哼!”

    恼羞成怒的李渊拂袖而去,宇文昭仪见他使性子,偷偷地笑了笑,又拿起了针线琢磨着走线穿针。

    怒归怒,作为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的老董事长,李渊还是在琢磨的,要是没有“胸无大志”的江南子,兴许自己早死了。哪能像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皇帝连清河崔氏博陵崔氏都能干死……

    老董事长的小老婆里面,还有姓崔的呢。

    霸气。

    大约这就是底气吧,李渊心中想着。

    只是又琢磨着李丽质在长安掀起的波澜,内心又小小地郁闷起来,因为李渊后宫妃嫔礼佛的极多,就算李氏吹逼祖上是李耳,后宫妃嫔还真去修仙不成?

    再说了,“黄冠子”真人跑出去浪,那施展出来的手段,也不是“伐山破庙”那么简单啊。

    礼佛怎么地也成本低,窝后宫念几句“慈悲”就能了账。

    结果现在好了,长乐公主回来要办学校,上去就把崇贤坊的秃驴给踹飞,而且正月里放话,城西五十坊,坊内都要办学……

    规模之大,旷古烁今。

    就没听说过有这样办学的,但长乐公主表示我忝为武汉机关幼儿园园长,办学经验丰富,又有一颗热切心肠,钱也没少,管得着吗?

    “安公,还请安公帮忙在公主殿下面前美言几句,美言几句啊。”

    “如今也不知怎地,举凡官吏,一听是公主府办事,皆是退避三舍,哪里敢料理事物。”

    “汉家还好,苦了俺们这些外来的,若是不得安生,坐吃山空,早晚都是南城行乞的下场。”

    “若是行乞遇上贵人,倒也无妨,旧年维瑟尔,不是遇上贵人,一飞冲天么。”

    “做甚好梦!”

    安菩的老爹安西里回京休整,身上是带着假期的,而且兵部来了消息,不日就要带人驱赶“战俘”前往朝鲜道筑城。

    因为皇帝已经准备在朝鲜道修建“平壤宫”,工期暂定三年,牛进达托人带了消息,保底要死一万五千奴工,安西里身上的担子不小。有些“战俘”心怀故国,是顽固的死硬分子,皇帝是顺手盖个三间大瓦房不说,还要清理一下屋子。

    只是没曾想,刚回长安“老家”,就摊上这种事情。

    让他去长乐公主那里做说客……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安氏现在的当代栋梁,早就不是安西里,而是安菩。那么安菩是怎么起来的?外人兴许以为是程处弼,毕竟安菩现在就是程处弼的左膀右臂,还能以“胡人”的身份成为校尉,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

    可安西里心知肚明,安菩的恩主是张德,而在西域时候,安西里从儿子那里,多少也了解到一些事情。

    作为西域反击突厥的首倡之人,安西里明面上是皇帝的模范狗,即便得罪长乐公主,也没什么好怕的。

    但是让安西里去得罪张德,他是半点心思都不敢有。

    张德培养安菩不难,毁掉安菩更是简单到不费吹灰之力,甚至程处弼想要保住安菩,张德都只需要沟通一下郭孝恪即可。

    于是当一群粟特商人以“老乡”的名义过来攀交情,指望他来做说客,跑长乐公主那里美言几句的时候,他就毛骨悚然,只觉得这些王八蛋是要害死他。

    但是,去还是要去的。

    收了好处,再在好处上面加了二十斤黄金,安西里前往长乐公主府,众目睽睽之下,头一回被门子邀着进去。

    进去之后,安西里直接趴地上先告罪,然后跟李丽质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粟特”商人全部给卖了。

    匍匐在地的安西里哪里敢说什么其它的废话,只等李丽质发落。

    他本以为,长乐公主虽然出身高贵,最多就是耍耍小性子,却没想到,李丽质竟然说出一句让安西里极为震撼的话。

    “安校尉,也不妨同你说一句,予之所以拿‘粟特’商贾做文章,只因为这等人物连个故国都为大唐所灭,这等无根之辈,竟敢在长安富庶豪奢,真是自取灭亡。”

    安西里猛地身躯一震,幸亏安氏已经是唐人,也没什么感觉。但如今的疏勒、且末遗族,才是真正的痛苦。以往疏勒、且末遭受欺压,还能有邦国之主遣使去敦煌抗议一番,为了“体统”“威仪”,大唐怎么都要给个面子。

    现如今……谁来给你出头?还不是想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

    “是、是……殿下言之有理,此等无知无畏之辈,理应接受教训……”

    “予非贪图财帛,只是办学糜费,所以取之一二,懂?”

    “懂、懂……”

    安西里连连点头,不懂也懂,太懂了。

    小儿持金招摇过市,总有拦路抢劫的,只是这一回是个美丽端庄的女“强盗”,而且很斯文,抢劫只为办教育,令人感动,实在是太感动了。

    回去之后,安西里跟妻妾道:“长乐殿下办学劝学,如此德行,真是令某感动。”

第六十一章 领会精神

    长乐公主那番话还是流传了出去,一度导致正月里杂胡居住区的胡姬竟是弹拨琵琶唱“汉道昌兮胡无根”,也有悲鸣“粟特无国,况乎有家”,总之,给正月里换了新棉袄的长安广大人民群添了堵。

    然后长安令就怒了,心说你这样搞,等于把本官放在火上做烧烤,是不是想把老子批判一番?

    安格瑞!

    本着大过年的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爽的损人不利己精神,长安、万年二县大搞正月精神文明建设,把正月里哭哭啼啼的胡姬尽数抓了起来。

    想要赎人,可以,掏钱!

    有人小声嘀咕,说你这朝廷命官,是不是有点过分?这“依法办事”的章程,还要不要了?

    旧都官僚们就反呛了一句,公主殿下说你两句你就哭,你这是让公主殿下难堪,你这是让公主殿下难做。让公主殿下难做,就是让皇帝陛下难做,这是故意要“毁谤”圣人,形同谋逆啊。

    围观群众一看这帮臭不要脸的上纲上线比谁逗留,当时就不围观了。

    当然了,事涉皇族,事涉圣上名声,怎么地也算是“秉公办事”,硬挑刺也是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不过此事过后,长安百姓纷纷表示还是太子好,公主惹不起啊惹不起。

    人太子殿下好歹还带头开荒带头种田,怎么说也是有福利的。公主殿下这就不一样了,好不容易来一趟长安看望太上皇,结果不是强拆就是破家。城西原本善男信女烧香烧的好好的,她过来就把佛像给推了,把金身上的金粉刮了一遍又一遍,比狗舔的还干净。

    佛像金身到净身,也就是半天的功夫。

    也不是没有光头老法师过来求情,但公主殿下理也不理,你算老几?玄奘法师听说过?比你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他来了公主府,也得老老实实服服服帖帖,就你们几个还想摆出什么方外之人的高深莫测架势?

    难道玄奘法师现在是我李家的人我还要告诉你们?

    光头们头一次见到这么不讲理的女人,一时间各种佛法施展开来,却见长乐公主殿下也是得了道悟了禅的。念叨了一句佛法无边,立刻有佛门金(强)刚(力)罗(打)汉(手)跳了出来,冲着一帮光头就是佛门高僧智障大师的真传神通:八部龙神火。

    正月不放烟火可惜了。

    城西百几十家寺庙,放烟火烧了的十之七八,正规和不正规的佛门中人,少说也有一二十万。如此动静,折腾的一群老法师连连求饶:不开光了,不开光了,以后再也不开光了!

    原本闹的这么大,别说长安城,就是不远处的咸阳都是震荡不已。万万没想到大唐的公主这么嚣张,更加恐怖的是,长安作为帝国故都,良善之地,居然连个仗义执言的英雄好汉都没有。

    是可忍孰不可忍,终于有人买了一张车票,跑去洛阳告状,说长乐帝姬在旧都这么瞎搞,是对皇帝爸爸威名的侮辱,是对帝国统治的动摇。

    窝弘文阁攒人品的李泰一听,觉得这是个机会,正好可以踩着妹妹混点名声。事后怎么地妹妹也能理解理解吧?

    但是李泰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一身肥膘也不是糊弄人的,琢磨着这事儿得先跟老妈商量一下。

    万万没想到的是,老妈除了扇他一个耳光让他滚之外,就没有多的指示。

    李泰捂着脸一脸懵逼,跑魏王府委屈地跟人说这么个事情,有老铁打听到了消息,然后悄悄摸摸跟胖子说道:“大王,长乐殿下此次收拢长安物业红白双契无算,只崇贤坊几处,关扑十七八万,那也是最少的。”

    “啊?!”

    胖胖的魏王顿时反应过来,哎哟卧槽,还有这操作?

    他本以为自己的妹妹就是“生死看淡莽一波”,哪里能想到乱七八糟一通瞎搞的背后,居然还有这等利市。

    更加玩味的,老娘给他那一巴掌,显然是饱含深意。

    长安才多远地方?洛阳能不知道?那“女圣”老妈没反应,必须是知道的啊。

    又一次揉了揉胖脸,李泰双目噙着眼泪,心想都怪某条江南土狗把自己妹妹带坏了,否则怎会这样败坏皇族名声!

    “嗳,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本王要这些个物业作甚?”

    长安太子府,李承乾连连摆手,对李丽质带来的一堆红白双契显得很嫌弃,“丽娘,你还需小心甄别,那些个‘杂胡’清了也就是清了。有些用得着的,却不能等同视之。”

    “兄长放心就是,多是不能回归故土之辈,无根无基之辈,还能如何作反?若是不服,由得彼等做亡命之徒。在武汉时,张郎一年受刺不知道多少回,阿耶在辽东又何尝少见了行刺,这等人物,腰缠万贯又不愿依附,如此不智,杀之又有何惧。”

    “……”

    妹妹你变了。

    李承乾一脸郁闷,总觉得自家妹妹画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不过听到妹妹说到武汉某条土狗遭受行刺,又关切地看着李丽质:“大郎在武汉,竟是如此危机重重?”

    “兄长怎地这般神采?”

    秀眉微蹙,李丽质奇怪地看着自己哥哥,按照道理,怎么看张德都是“反贼”啊。哪有一副关心的模样,难不成是心思深沉,终于玩出“大王风范”了?

    “大郎屡次襄助本王,还曾救过本王,难不成还要学那些个羽林军、警察卫的,真当‘地上魔都’之辈都是仇寇?”

    李承乾一看妹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拿起热茶喝了一口,李承乾倒也很坦荡光棍,“都做了恁多年太子,我又有甚么看不淡的。再者,似大郎这般的,真要作反,反了就是反了。大父还骂过大郎‘胸无大志’难成大器呢。”

    “兄长当真是豁达了许多,阿耶年富力强,若非兄长时常下地耕作,只怕远不如阿耶康健。”

    “……”

    虽然说的很对,可听着就是不爽,怎么好像自己当儿子的还活不过当老子的一样。

    可转念一想,自己老爹窝辽东那鬼地方都能挥斥方遒,就连自己祖父,八十多了啊,还能一年好几个叔叔姑姑生出来,怎么看都不一般。两代老前辈的身体,那绝对是倍儿棒,反而自己这一辈,简直是不忍直视。

    有专心种地的,有玩文艺范的,有专心小蝌蚪放大一百年不动摇的……怎么看都不像是长命百岁能打能抗的,全是坑的样子。

    “本王会再接再厉,争取今年再多种两亩地。”

    一脸郁闷的李承乾憋了半天,只好如此对妹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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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一坊之地

    房屋田舍都是现成的,唯一缺的就是教书匠和工资。

    束脩是不用想了,凭本事拿的工资,还想混束脩,那还要你这个教书匠干什么?当然了,上有对策下有政策,连老张自己带出来的学生,跑出来做教书先生的时候,也能靠关系低价进入纸张然后转卖学生,何况故都长安?

    什么套路没见过。

    对房屋田舍的改建,需要用到大量的工程人员,这一回倒是没借武汉的人。而是内府局就操办了这个事情,当然了,内府局整个就一皇后的狗,捞多少也得大头给皇后。

    “丽质啊,虽说为兄不该多嘴,但若只是针对城西,还是过分了一些。”

    “兄长是说还要在城东强拆?”

    “嗳,可不能再强拆了。拆几座庙,抄了几家杂胡,也就算了。两朝旧勋,都在城东,怎能等同视之。”

    “兄长不如直言。”

    “城东也要建个园子,横竖也有话讲。”

    “宗室勋贵子弟,自有朝廷安置,哪里需要这个?”

    王子公孙的教育是不一样的,李丽质就算想要“帮忙”,人家还未必肯呢。

    李承乾知道她所想,便笑着道:“学着武汉,做个幼儿园就是。”

    “城东哪里还有恁大的地盘?长安城内王子公孙不知道多少,没有一坊之地,予也懒得打理。”

    “……”

    作为一个穷逼储君,李承乾真心没怎么阔绰过。当然实际上东宫开销也不小,可正经比起来,连吴王李恪都不如。李恪在安陆跟着张德划水,一年几十万贯进账总归有的,这还不算皇帝老子的打发。

    光卖老花镜,李恪子孙三五代不愁吃喝。

    但李恪跟李丽质比起来,那也是小巫见大巫。当年丰州银矿,直接就是李丽质的实封,那是货真价实的银矿。

    如果说银矿没怎么落袋,不算数,那东关窑场现在还烧着炭呢,李丽质可是开了一二三年的,就算现在是皇后老妈的了,可当年瓷器何等金贵,最赚钱的就是那一二年。

    可以说是最佳年度理财产品,挑不出毛病的那种。

    当了二十年太子,三十来岁的老爷们儿,能支使的物业还没有妹妹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多,可想而知李承乾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

    “一坊……有点过了吧。”

    “予若是愿意,长安城旁再盖一座长安城,也无甚打紧的。区区一坊之地,旁人觉得如何,不过是井底之蛙,凡俗之流。”

    “……”

    本来李承乾心想你这是吹牛,长安城旁再盖一座长安城,你这是要疯,这可能办到吗?然后他想到了武汉,闭嘴不说话了。

    暖男太子还是知道的,武汉有个市镇,现如今叫做咸宁市,实际上的规模,堪称上县。那才多大辰光折腾出来的?

    妹妹说只要想,就能做,怎么看这个概率也是有的。再说了,张大郎那个人,大家一起长大,谁还不知道谁,疯起来能在朝会廊下攻讦当朝宰辅,十来岁面圣就能“乞骸骨”,没什么不可能的!

    “那……”

    一咬牙,李承乾小声道,“丽质觉得何处尚可?”

    “隆庆坊,予看着还行。”

    “那地界如今住了几个小王叔,还有山有水的,若是占了,怕是不太好吧?”

    “让小王叔都进幼儿园不就好了?兄长若是担心,予跟阿耶说一声就是,掏上一笔钱,将隆庆坊买下来就是。到时再盖上亭台楼阁,阿耶顺水推舟,再来赏赐,又有何不可?”

    “你还想盖亭台楼阁?”

    “隆庆坊内有山有水,兄长你自己说的啊。既有景致,不过盖个宫室。阿耶若是愿意,取名隆庆宫也好,隆庆阁也罢,赏赐于我,成人之美,皆大欢喜的事情。”

    李承乾的脑洞还是矬了些,这时候李丽质已经开始脑部“隆庆宫幼儿园”的美好未来,到时候带着一群小王叔小姑姑玩老鹰抓小鸡,还是生活乐无边?

    而且李丽质说的没错,这里面李世民这个爸爸也就是写个圣旨的力气,其余掏钱开工,又不要朝廷来做。故都长安还能收一笔卖地钱,不要太爽。

    唯一看着有点不痛快的,大概就是一个公主占了一坊之地,还很嚣张地在故都城东,压着春明大街……

    将来要是领导视察,从春明门进来,大概一眼就能看到“隆庆宫幼儿园”,然后一群戴着小红花的王子公主就喊着口号迎接着领导视察。

    忒带感。

    “这一坊之地……得很多钱。”

    “兄长?”

    李丽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李承乾,仿佛是再看一个智障……

    很惭愧,帝国储君当时就羞愧地低下了头。是啊,很多钱……可这跟钱有什么关系?重要吗?

    有些小悲愤的李承乾于是深吸一口气:“那……为兄就先上禀阿娘看看。”

    “记得加上予的名字。”

    “省得。”

    嘴唇微动,李承乾还是很感慨,这特么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凭什么啊,自己东宫时不时还要闹粮饷,不就是钱闹的嘛。当年马周在的时候还好,现在杜氏的人那是看穿了储君不一定获得过皇帝老子,索性全去折腾南海那“穷乡僻壤”了。

    更可气的,杜氏还真特么在南海淘到了金,这就让人很难受很憋屈。

    虽说自己爸爸贞观八年之后,就没有再给自己增加一个弟弟妹妹,可就看老人家这岁数在辽东还能窝个一二三年,大冬天的还能打猎,这身体……倍儿棒。

    别说二十年太子,兴许还有三十年四十年呢。

    认命,必须得认命,而且东宫六率都是官方吃空饷,根本没有组建合格的整编卫队。李承乾春耕下地,护卫们也就是民兵水平,赶个兔子黄鼠狼还行,让他们拎着刀子砍人,那也得先把胆色练出来才说。

    只是虽说认命了,可眼见着自己的妹妹这么嚣张跋扈,李承乾还是很羡慕的,你说他堂堂帝国太子,三十来岁了,连强抢民女偷鸡摸狗都没干过,惭愧,惭愧啊。

    “一坊之地啊。”

    回到东宫,李承乾跟幕僚们感慨着。

    “哎哟,公主殿下果然不愧是陛下之女,乃是女中豪杰,此等气概,我辈远远不如,佩服,佩服……”

    “长安长安,长乐殿下来了才是平安,这‘隆庆宫’之议,我看很好!”

    “殿下办学之心,天地可鉴啊,若是旁人,定是引来非议。若是长乐殿下,世人皆知其心志,吾辈与有荣焉。”

    本想着幕僚们好安慰安慰自己,结果一看自己妹妹都不在眼门前,他们还隔空拍马屁,简直是恬不知耻,令人厌恶。

    “若是诸君以为然,不若前往公主府谋个差事?”

    “殿下恩德,臣,铭记五内!”

    “……”

    走!都走!

第六十三章 轻松

    隆庆坊住着的亲王公主年纪都不大,都是五六岁光景,本来这个岁数,还是要养在禁苑深宫的。但因为李董迁了都,又给老董事长来了点“放风”走两步的福利,于是有些个年纪小的太皇妃嫔有了子女,便也给点好处。

    眼下住着的,是太皇二十五子、二十七子、二十九子以及二十三女、二十五女、二十七女,三男三女,六六大顺,非常之和谐。

    就是爵位比较错,什么康王、石王、碛南王……听着就一股土鳖味,尤其是这个康王,典型的熊孩子,皮的厉害,隆庆坊内“皮康王”,名声在外。

    这地界既然是“赏赐”,能赐就能收,转赐一个地方继续皮,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让长安广大人民群众惊诧莫名的是,长乐公主殿下简直是霸气爆棚,直接把一个隆庆坊给拿了下来。

    别的不消多说,只看这财力,在平康坊买醉二十年的“选人”,当时就激动了。琢磨着豁出老脸也要给长乐公主殿下吹捧吹捧,司马相如那点道行他们没有,但司马相如那不要脸的精神,还是有的。

    “殿下,隆庆坊难不成真的就盖个幼儿园?招募甚么来头的子弟?”

    作为一个公主,让她来操持“宗学”,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皇帝老子怎么放心?在李董看来,宗室们要么像李泰要么像李景仁,这是最好的。后者是二逼,前者是文艺二逼,帝国的长治久安,要的就是这种人才。

    要是跟某些“法外之地”一样,不好好学习孔祭酒编写的教材,搞什么数学啊物理啊化学啊……这就很不好,不但格调上不去,还对帝国主义市场经济产生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虽说不是天生的智者,可毕竟跟某条土狗厮混多年,互相间体液都不知道交流了多少,思维总归是发生了一点点偏差。

    李丽质听得侍婢有此一问,很是平淡地看着窗外忽如其来的一场正月雪:“不过是起个由头,阿娘怎可能同意此等事体?只是拿下隆庆坊恁大地界,淘换出去的,都是真金白银,便是阿娘不愿,内府局的鹰犬,总要养活的。那末,此事无论如何,都要有个结论。到那时,兴许就不是甚么‘隆庆宫幼儿园’,换个别的物事,总能对付过去。”

    长孙皇后就算不想让女儿“玩火”,可看在钱的份上,玩两把也没什么不好的。当年不是还有两个没有发育完全的青少年把千金一笑楼给烧了吗?一口气赔了十多万,往事历历在目,了不起盖个宫殿让李丽质也烧着看个乐啊。

    当然了,作为皇后,母仪天下,肯定不能说老娘就是为了那点钱打发自己养的狗,所以就随便弄了一块地让亲闺女胡搞。

    理由么,还是要正义且高大上的,优雅且不流于俗套的。所以,还是要劝学,还是要搞教育。

    口号也可以喊嘛,比如那个什么……安得广厦千万间,令天下寒士竞开颜,朋友圈骗一波鸡汤脑残粉,还不是美滋滋?

    千几百年之后,鬼知道她“一代贤后”玩的勾当。

    “既然是要办学,想来皇后下旨,泰半还是要在这上面做文章。殿下可有思量?”

    “照猫画虎,又有甚难的?”

    李丽质淡然自若,她来长安散散心度度假,顺便达成一点个人成就。然后返转武汉的时候,怎么也是个“个人价值实现”的女强人,比土狗窝那帮女秘书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照猫画虎?奴婢愚钝,还请殿下指点。”

    “临漳山书院是个甚么章程,照着来就是。”

    言罢,李丽质更是神采自信,“阿娘回了‘隆庆宫幼儿园’,予便撇了宗室那些个惫怠无赖,倘使招生,那些个腊月前来送礼的,又有几个不愿意将子女送过来?”

    “子女?还要招手女生的么?”

    “有何不可。”

    李丽质眼波流转,隔着玻璃窗,外头那点光彩照在脸上,只显得她高贵可人,顷刻间的气度,顿时让李皇帝扔过来的侍婢们都是暗暗倾倒。

    “你们……不若琢磨着,给这学宫想个名字,到时候,予记你们一功。”

    “是,殿下。”

    府内的奴婢,都是皇帝老子清点过的,是或者不是皇帝老子的眼线耳目,对李丽质来说并不重要。她不需要给她老子巩固皇位而下嫁哪家公子,也没有谋朝篡位的可能和动机,一个逍遥公主,又有什么不好放心的。

    她看得很开,所以行事越是高调张扬,越是路人皆知,反而越是让人觉得赤诚纯真。只不过这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李丽质却也懒得去琢磨。

    隔了几日,虽然大雪封路,但顺着京洛板轨,马爬犁还是能跑起来。一路上驿站也有换乘的马匹,一日之内把消息传递到京城,对长安官吏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更何况,对长乐公主而言,即便不用车马力夫,她也能把消息传到洛阳。

    “太子和长乐公主上奏之议,诸君以为如何?”

    朝会上,长孙皇后直接把议题抛了出来。能在朝会上露脸的,很少有小白,一般不涉及“恶狗争食”的场面,这种议题都会提前一天通气,各家都有点准备,重臣有什么说道,也好先统一一下底线。

    前一天六部大佬们其实就已经知道,长乐公主要在长安城兴办学堂,要给天下宗亲做个好榜样,劝学办教育,品德高尚令人感动。

    当然了,教育是要花钱的,真金白银少不了,别的不说,光教科书得多少?刷题用的讲义得多少?教书先生、助教、教授、博士的工资得多少?场地费得多少?一年桌椅板凳食堂饭菜得多少?

    一般人要是这么干,六部大佬们就当放屁,直接给回了。但长乐公主不一样,这年头也没有不开眼跳出来,说长乐公主一个老姑娘特么的还不嫁人,陛下你得注意影响啊。没人这么干,心里头小算盘打的那叫噼里啪啦。

    长乐公主殿下当年还是个美丽的小公举时候,她就已经是富的令人瞠目结舌,更何况现在?丰州银矿、东关窑场都落别人手里了,可满朝文武更加没人小看旧年小公举的财力。

    公主劝学办教育,妥妥的靠谱。

    “臣以为长乐公主殿下劝学之心,可谓赤诚,圣人当褒奖长乐公主殿下,天下人亦当以其为楷模……”

    要是个普通青年跳出来这么说,画风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跳出来的是个非普通且文艺的老年,画风就有点奇葩。

    哪怕是长孙皇后,此时神色也有点诧异,心中想着:孔祭酒,你的讲义不卖了?

第六十四章 清修不易(第一更)

    “若他方异国,远近闻知,疑谓求兵于僧众之间,取地于塔庙之下,深诚可怪……”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安城又开始流传这么一句话。只是古今相异,人物两别,当年宇文邕还得揽权之后才能搞事,现如今一介女流,就把一干光头搞的焦头烂额。冒出来点阴阳怪气的酸言酸语,半点杀伤力都没有。

    深宫禁卫,哪里容一群***上的老法师放肆。

    当然了,贞观朝要是遇上个穿着披风排队买菜的光头佬,大约也没什么嘴炮的事儿了。

    “慎言慎言,这几日俺便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地?是公主府要杀人还是京城来了锦衣卫?”

    故都人民群众的脑洞是相当可观的,虽然这个世界上没有锦衣卫,但长安老百姓当时就给李董的鹰犬爪牙来了点江湖匪号,既直观又科学,还朗朗上口十分好记。

    连千里之外的江汉观察使府,上上下下都表示服气。

    “长乐公主强拆僧庙,旧年那些个聚众的,想着要闹一闹。不拘僧道,都是惧了,这公主没甚个章程,全凭好恶,若是惹恼了,她便要把僧道一股脑儿清除,谁又能说没这计较!”

    “噫!听你这话,怕是坏事,俺则个良辰,还是去南方避一避。”

    长安城能小富安康的居民,大多都有见识,怎么地也是个寒门,祖宗流传到底也是有见识的。

    眼见着长乐公主一通神操作,公主府派出来的恶狗,直接把一干光头的腰都撞断,树上的雀雀被捅了窝还要叫唤两声呢。更何况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相当有群众基础的佛门?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当年佛门还是有根基的。即便没有中国信众,众多僧院的跟脚,都和西域诸国有牵连。寺中番僧从来不少,简而言之,这些个有组织的“门派”,他娘的还是有“祖国”的。

    当年宇文邕搞事,除了集权这个因素之外,也有别样的考量。将内部的“外国”势力清除掉,才能集中资源,跟突厥佬莽上一波。

    只是宇文邕这个三十来岁就嗝屁的废柴有点倒霉,五路出击,脱了裤子都准备跟突厥佬大战三百回合,结果他死了……

    所以说,“千古一帝”这个头衔,真不是阿猫阿狗可以碰的。

    点背不要世界,命硬才是王道!

    因为李董把公司总部迁到了中原大地,不愁吃不愁喝的,新贵和新·新贵们自然是很高兴,跟着李董吃饱饭有肉吃,日子美滴很。

    可武德老臣还有当年太原起家的老兄弟就纠结了,妈的老子当年跟你李家出身入死,就混了个连实封三百户都没有的爵位?连一百贯都不给,还有没有人性?

    要是换做宇文邕那会儿,老弟兄们一发飙,招呼关陇老铁,直接拎着砍刀就武装讨薪。可惜啊,贞观朝的画风不一样,李董表示朕的走狗站在那里让你先砍十分钟,破防算朕输。

    披坚执锐比不过是可以理解的,李董代表了先进的生产力嘛。

    可偏偏这年头关陇老铁的数量也比不过李董手里头攥着的,迁都之后,崔慎崔季修这个心理变态报复社会的经典招式就是“破家灭门”。中原豪门大多数都闪了腰,哪里能想到博陵崔氏居然培养出这么个玩意儿来。

    而更加让关陇老哥们蛋疼菊紧的,就是荥阳洛阳等江湖老铁,居然就认怂跪舔了。而且花样繁多,开发了各种姿势和技术,舔的李董欲罢不能欲仙欲死。

    集天下之力于洛阳,又没有专业装逼五百年的五姓七望捣乱,洛阳是谁的洛阳?洛阳是李董的洛阳,甭管有没有“环洛阳贫困带”,洛阳城内繁花似锦,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于是哪怕比人口基本盘,关陇老哥连个毛都不算。

    破防破不了,小弟数量还不如带头大哥李世民,这还玩个鸟,本来想着迂回一下,找某条江南土狗,大家你是东南我是西北,一个长江头一个长江尾,不说琴瑟和谐,相亲相爱总归是有点物质和精神基础的。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土狗的画风更加奇葩,比带头大哥还要糟糕。

    李世民好歹砍人还会出来讲数,土狗一般都是砍完了人才喊“朱雀大街只有一个XX哥”……

    在这种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关陇老哥没门路的,都变得相当的“失意”。破罐子破摔的,直接就去平康坊和“选人”们一起唱“一摸摸到妹妹的头”;还算有点小追求小自尊的,就寻找着精神寄托。

    大江南北的铁杖庙虽然香火很旺,可他妈的铁杖庙太“庸俗”了,信众到了铁杖庙,上香磕头就大喊“麦公保佑俺发财”“麦公保佑俺升官”“麦公保佑俺娶个美娇娘”,赤裸裸的金钱交易!

    铁杖庙自然是不行的,听说勃律国有拜“太昊天子”的,那行市比较热烈,干的天竺诸教不要不要的,而且教主老大人据说还是“黄冠子”真人,乃是有道的陆地神仙。可一打听,他妈的“太昊天子”原来就是带头大哥?

    拜你老母的拜!拜拜!

    心气不顺的关陇老铁武德老臣一咬牙,心说俺们自来也是有文化的,早年还求大师开过光,佛门慧眼不知道有没有?

    然后光头们一看,哎哟卧槽,买卖来了嘿,我佛慈悲,里边请里边请,贞观朝开光打八折……今生不修富贵,来世方得圆满,老铁双击666。

    落魄的豪门也是有点家底的,坐吃山空不也得好些年?再说了,“避世”也要讲究经济规律,学牛鼻子老道“避世”,那成本海了去了,光修仙你得砸多少钱进去?搞不好还会被炸死。

    还是光头们的胸怀温暖,主要业务就是念经,懂不懂不重要,念就完事儿了。有啥疑问,开光的时候找老法师直接提问就是。

    于是乎,长安城的老旧权贵的小日子,大概就会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下去。迁都就迁都,我辈与世无争,佛门清净之地,当真是个潜修的好去处。

    直到有一天,带头大哥的宝贝闺女从某条土狗那里回来……

第六十五章 有妖姬(第二更)

    “今始有怪诞之事,殿下容禀。”

    尽管长乐公主并没有“融佛焚经,驱僧破塔”,佛像还是佛像,就是金身被褪了毛,金箔刮了下来,露出了铜铁之胎;经文还是经文,只是当作寻常“课外读物”,解读的权威也不是“有道高僧”。

    再说了,长乐公主还掏出了一本玄奘大法师翻译的“真经”,上面不但盖章签字,还写了一句话:长乐是个好同志。

    这上哪儿说理去?

    饶是帝国内部的光头们纷纷表示玄奘你这个奸细,你居然给李家皇朝做狗,你居然在西天佛祖面前搞事,你……你真是太令人钦佩了!

    没办法,学霸就是这么牛逼不解释。

    谁叫江湖上已经知道玄奘大法师犹如陆德明、魏徵、曹宪灵魂附体,在天竺百几十国狂喷四方无敌手,只身一人立地成圣。他在天竺翻译经文就是权威中的权威,他说他与佛论禅,帝国内部的光头除了回复“楼主好人,一生平安”,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有能耐你也偷渡出国还浪的飞起啊。

    现在唐三藏的手书在长乐公主手上,你甭管是不是“唐僧”受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威胁,反正长乐公主殿下掌握着“真理”,当然了,佛门的“真理”。

    在没有经历消化玄奘大法师翻译真经的本土化学术工作之前,“外来和尚”的含金量比崇贤坊佛像上刮下来的金粉还要真。

    “甚么怪诞之事?”

    “有人聚拢僧众,传播妖言。”

    “噢?”

    长乐公主眉眼慵懒,倚靠暖榻之上,侧卧如佛像,虽有失庄重,却更加光彩夺人。饶是侍奉多年的宫婢女郎,此刻见了,也是由衷倾倒。

    “各寺各教之僧众信徒,数量不少,其中有人传言‘驱逐妖姬,迎回圣君’。”

    “哈。”

    李丽质听了,顿时笑了出来,“这妖姬,莫非是我?”

    宫婢跪拜叩首,小声道:“殿下,这数年以来,老世族多有礼佛,除浮屠诸门之外,尚有西域、波斯诸教门。各类心怀叵测之徒,多有援引其教义,以驱愚夫愚妇。旧年黄冠子真人横推吐蕃、象雄,震慑天竺数十国,更引狡诈之辈……”

    “说恁多,不外是效仿黄巾故事。”

    李丽质恬然一笑,从暖榻上坐起,然后道,“不过是被阿耶和张郎整治过的手下败将、丧家之犬,旁的也不见叫嚣,倒是跟予这女流之辈过不去……也罢,予也正想看看这浮屠有甚道法。”

    “殿下,如今不比旧朝。自汉以来,起事多是农户流民,但有作反,也能招抚五六。如今关中,却是大不相同。只咸阳南北,联通河套关中,工坊星落期间。以往僧众多时,也不觉如何,如今遣散诸教各派浮屠僧侣,有无甚田亩让其劳作,流落街坊,也只是个闲散泼皮。一旦闹事,牵扯不可估量。”

    “此事同予何干?”

    其中风险有多大,李丽质又不是没有问过老公。但张德也只说了一句,有事找他即可。

    开水壶不可能永远盖子摁着,总有嗤嗤冒气的时候。

    在武汉的时候,张德下班给学生做材料,偶尔一帮女秘书在那里忙活,整天“美美哒”的表妹就在一旁做个安静的小美女。久而久之,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成天听也琢磨出不少“学问”来。

    老公在武汉干的事情,虽然是做饼烧开水,但武汉的阀门造的多,压力大的时候松阀门就是。大家饼不够分了,就再做大点饼,把闹腾的事情不断向后延伸。

    牛逼不解释的老公说了,就武汉这点人口,这辈子长期安全续期没问题。

    当然“美美哒”的表妹搞不明白长安和武汉的区别,也搞不明白现在的长安和迁都之前的长安有什么区别,更搞不明白现在的长安和贞观五年之前的长安有什么区别。

    不过有一点“美美哒”的表妹很清楚,万一玩脱闹大了,跑路就是。

    超刺激的!

    于是她反问一句侍婢的瞬间,一干公主府献计献策混吃混喝的,当时就震惊了。公主殿下说的好有道理,吾辈竟然无言以对!

    什么忠君爱国什么保境安民什么与国同休……走开,统统走开。

    原本伺候公主专门帮着拟对策来解决问题的精干人员,此时此刻什么“XX教教众蛊惑百姓”“XX僧联络XX坊信众似有大不敬之举”……说啥说,人公主殿下放在心上了吗?

    然后公主殿下以睡美容觉的名义,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看书休息休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小人书……嗯,公主殿下侧卧暖榻,看的是连环画,老张专门给她印的葫芦娃大战圣斗士,剧情跌宕起伏,内容刺激爽快,可谓消遣之圣品。

    太皇看过都说好。

    “怎么办?”

    “甚么怎么办?殿下自有气度,我等恭敬从命就是。”

    “可……可现在长安城内,居然冒出来恁多古怪教派,其行径,俨然就是张角兄弟之流。”

    “纵使张角复生又如何?我看公主说的对,但有甚大事,自去武汉就是。张角还能比得上张江汉?”

    “……”

    你他妈说的也很有道理,很有建设性。

    公主府内各色人员从愁眉苦脸变得洋溢着快活的气息,只用了五分钟。可东宫就不一样了,一群想跳槽长乐公主府而不可得的苦逼幕僚还要担惊受怕,没办法,储君属臣,背黑锅的绝佳材料。

    明明就是某个公主搞强拆搞出来的破事,现在好了,一群原本就不事生产的开光老法师,现在连念经都不会了,专门组织人手搞座谈会。今天小法会明天大道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看上去还挺热闹的样子。

    除了“你听说过安利吗”“我们要成功”这种奇葩份子,还有喊出“驱逐妖姬,迎回圣君”的非典型性不专业谋大逆恐怖分子……

    前者东宫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玩成功学的智障越多,他们这些当官的越爽。可后者就不一样了,“驱逐妖姬”?往哪儿驱逐?怎么驱逐?是嘴炮还是砍刀?“迎回圣君”,去哪儿迎回?是去辽东还是就在长安城?这事情操作起来不知道多少人死全家。

    暖男太子看着一群幕僚愁云惨淡的穷酸相就很爽,心说让你们想跳槽,现在还不是乖乖的跟本王一起受死?

    心理逐渐扭曲的李承乾洋溢着莫名的快感,然后很神在在对幕僚们露出一个微笑:“诸君何必如此,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把隆庆坊收拾出来,此事,东宫责无旁贷啊。”

    幕僚们一听,也对,管他妈是不是有人要造反,先捞钱再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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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