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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七章 切入点

    最让老张讨厌的领域,就是名利场中的妥协、拉扯、交换……那种无休止绞尽脑汁把精力消费其上的行为,作为一条工科狗,实在是厌倦又厌烦。

    可事到如今,在贞观朝的长安城,工科狗固然可以不予理会,但“江汉观察使”、“忠义社”的社长,就不得不身不由己地去做。

    一如他厌倦厌烦的那样。

    正如张德所断言的那样,因为房玄龄给予“院士”一个最后期限,在“最后通牒”之前,不管有多么大的深仇大恨,地方“雄州”“上州”都把“院士”的名单敲定了下来。

    至于背后有多少栽赃陷害、投毒暗杀、火并黑吃黑……就不是房玄龄所关心的,房相公也不在意这些。

    “这一份名单……便是囊括天下富庶之地了。”

    抖了抖手中的名单,房遗爱在长安城内,也难得脸色有些凝重。这一刻真的到来,还真是让他有些心脏扛不住。

    那可是创下惊天伟业的帝王,更是掀翻皇帝太子自己上位的盖世英雄。这种人,居然成了他房遗爱这等货色的对手……关键是,他房遗爱这等货色,还胜了半子。姑且算是胜吧。

    “可怜那些贫瘠之地……”

    “可怜个甚么?!”

    李震双目圆瞪,看着说出这话的人,“便你有这等恻隐之心?!”

    说话的人顿时悻悻然低着头,显然也不是那么真情实意。

    “进奏院”的诞生,跟那些穷困潦倒的地方,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而“进奏院”的“院士”们,也多是地方豪门,尤其是能够介入国内国际大型工商贸活动巨头们的走狗。

    他们在“进奏院”的每一次提案、公推,都不可能为穷困潦倒之民发声,脖颈上的缰绳,被牢牢地攥在地方巨头们的手中。

    倘使真的有哪个“院士”长了良心,要大声嚷嚷何种“福利”,大约工场主们第一个不放过他,便让他晓得工场中的机器,也不仅仅只能绞个猪肉牛肉老鼠肉,人肉也没甚区别。

    老张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权贵和权贵还是有区别的,官僚资本固然是糟糕到了极点,但皇权在侧,这种旧时代中的对抗、畏惧,会延续到新的时代中。至于能开出什么花,结出什么果,老张固然不能断言,却也能预料个一二三四五分。

    “遗爱,相公是甚么意思?”

    李震看着房俊,如是问道。

    “来时大人同我叮嘱,他既为‘院长’,便是要公正严明……”

    “……”

    “……”

    “……”

    说出这种话,大概是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房遗爱嘿嘿一笑,冲四周拱拱手,看着百几十双眼睛:“头一个案子,得让‘弘文阁’那帮也得首肯,最重要的,还是让那位满意。”

    众人听了,齐齐地看着张德。

    老张双手一摊:“看老夫作甚?听二郎说话。”

    见张德赏脸,房遗爱冲张德露出一个感谢的眼神,然后接着道:“眼下能让大家一起点头的,大概也就‘域外’‘海外’的好处。那些个‘扶桑金’‘东海金’‘靺鞨金’,总得有人给那位帮忙收拢。倘使尽数养狗,那才养几只?”

    都是点点头,道理很粗,但是正确。皇帝指望贵金属全是“忠仆”们在帮着开采运输,然后存档皇银内帑,那根本是做梦。

    再忠诚的奴婢,面对金银,也在所难免被眯了眼。

    史大忠几十年付出,忠不忠?康德独守残破洛阳宫十数年,忠不忠?可再忠又怎样?无非是收买的价码和方式不同。

    “如此说来,这第一个案子,便在‘宣政总制院’上?”

    “那‘进奏院’就上疏,说是要朝廷早日促成‘宣政总制院’,以安‘域外’唐人之心?”

    “往后,这‘海外’的收成,那可是要缴税的……”

    “你可以不缴。”

    “老夫倒是想呢,可这不是钱老板不让嘛。他守着扬子江口,嘴比江口张的还大……”

    吐槽归吐槽,但说的是事实。

    “王下七武海”的掠夺,对扬子江、东南沿海等豪门而言,着实是个头疼的东西。而皇帝也不可能无休止地拦路抢劫,合理合法的抢劫,才是细水长流的道理。

    对“海外”逐渐站稳脚跟的豪门而言,能够建立有效的体制,披上“合法”的外衣,对他们的收益,也是一种保障。

    说到底,朝廷要抢劫,也得披着“合法”的外衣,不可能跟山大王一样看见了就抢。

    吃相好看,那就有的谈。比如多交保护费,是不是可以抬抬手;比如多交手续费,是不是可以多开辟一个港口……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这‘海外’有了‘宣政总制院’衙门,那可是头顶着对公婆,行事不可能再像以往那般痛快。”

    “好处你不说么,当年高达国王子前来朝贡,如今东天竺大乱,便是寻个天竺小儿,说是高达国王子遗腹子,别人敢不认?到时候‘拨乱反正’,这高达国复国,又有甚么难的?”

    扯着大唐的虎皮,就是这么好用。“大义”放在那里,谁也挑不出刺来。

    “就看那位有甚胃口了,这‘宣政总制院’到底多大个规模,也没个定数。”

    “比照‘南海宣慰使’即可。”

    “杜南海有没有可能返回中枢?到时候‘域外’‘海外’各地布政,想来那位用人,必会着重参考杜南海之见。”

    老张听着他们猜测讨论,心中却是淡定的很,实际上李皇帝的确是有心重启重用杜秀才。“宣政总制院”的总部,可能是在中枢,至于是不是在京城,这倒是其次的。但是海外那些地盘,如何“宣政”,就要根据当地情况来调剂。是直属性质,还是羁縻性质,还是说亮个相,都不可能一刀切。

    不过正如这帮二代三代们讨论的那样,从“宣政总制院”入手,打响“进奏院”的第一炮,确实是个双赢多赢的切入点。

    硬要说一个大败亏输的,大概就是被“宣政”地区的土著们吧。

第五十八章 公侯万代

    嘎吱嘎吱嘎吱……

    哪怕是青铜车轴,这光景被几千斤份量压着,也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马车缓缓地朝着胜业坊去了,没有从杜宅的正门走,到了宅邸侧门,那里早就等着十好几个杜氏子弟,个个都是皮肤黝黑形象粗糙,一看就是经常干粗活重活的。

    “大哥,怎地还有一大车啊。”

    擦了把汗,京兆杜氏的本家力夫,一边擦着汗,一边端着一只大海碗,蹲地上仰着头,看着杜构。

    披麻戴孝的杜构也是一头雾水:“老夫也没弄明白,怎地还有大车过来。”

    那力夫不吭声,端着大海碗猛灌了一气茶水。见他这般的辛苦,杜构顿时了然,然后扭头唤了一声:“卫国。”

    有个正在登记箱柜的年轻后生顿时应了一声,收好了纸笔账册,小跑过来,微微躬身回道:“郎君,有甚么吩咐?”

    “开一只箱子,给兄弟们派点茶水钱。”

    “嗳!”

    没有问为什么,名叫“卫国”的后生就喊道:“建国、建邦,过来搬个箱子。”

    “这就来!”

    又有人应了一声,两个青衣小厮挽着衣袖,包巾扎的稳稳当当,虽说穿的不甚好,可打理的极为干净。

    到了跟前,杜构指了一只回廊口用两条长凳架着的箱子。

    两个小厮上去搭把手,合力将箱子搬了出来。

    杜构从腰间摸了一把钥匙,抛给了“卫国”,打开了箱子,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开元通宝。

    “哥哥们,且先歇歇脚,收拾一点茶水钱,喘口气再干活。”

    一众忙里忙外的大汉听了,顿时大喜,连忙叫道:“杜卫国当真可以!”

    “少待少待,这里还有个物事搬进去,再来领赏。”

    “郎君公侯万代——”

    基本可以保证袭爵的杜构听了也是高兴,只是他现在还是没闹明白,这一趟开丧,到底赚了多少。

    虽说自己亲爹的葬礼搞成这样不是他想的,可这种结果……说实话,杜构觉得还是挺好的。

    当然他也不至于说多死几个亲爹,这样就是几倍的挺好……

    “杜建国,相公这一趟,趁多少?”

    “不知道,大郎自己都糊涂呢,我们更不晓得。这事情,得去问张公。相公把事情,都交给张公去做的。”

    有个壮汉打问着,杜建国在那里派钱,一边派一边说。

    不少勋贵家族,都知道杜构这一回是大赚一笔,但具体赚多少,他们也是真心没数,别说杜构了,杜氏那么多账房,也没搞明白这几千笔大大小小的进账。

    总的包括起来,就知道几十万贯有的,但这几十万贯是一锤子买卖还是几年笼统回收,他们还是不清楚。

    整个杜氏最看得开的,反而是杜荷,当年他坑蒙拐骗“一百亿”,那也是狗胆包天,算是见识过“大钱”的,眼下的场面,反倒是让他淡定不少。

    灵堂前,杜荷给杜如晦续了香,看着超写实的老爹画像,杜荷双手合十,连连磕头之后才闭着眼睛道:“大人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们杜氏……保佑张操之兴旺发达啊。”

    保佑杜氏是不可能保佑杜氏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保佑!

    杜如晦的遗像在亲儿子的神“祷告”面前,仿佛都有了变化。

    “这一个卖醪糟的铺子,怎么还要给钱过来?”

    院子中,翻着账册的杜构一脸懵逼。钱不多,才七十贯,可这也太奇葩了,一个卖醪糟的铺子,居然也在葬礼上赚了一笔?

    然而杜构哪里知道,整个葬礼的饮料酒水,那都不知道多少种。光醪糟这种老少咸宜的,就有十七八家在卖。十七八家哪里够?要知道除了葬礼,还有“狂欢”,听戏的老的少的,来一碗算你三五文,一天下来有一百来个客人,两天混个一贯根本毫无压力。

    而一般做醪糟的,都是坊内人家,以往可能也就是街坊捧场,至多做的特别好,会有走街串巷的摸过来。

    可这光景,给杜相公送花圈送不起,给杜相公“献花”总归可以的吧。就这么一个,在自家坊内,那也是能吹嘘在杜宅“漏过脸”的,且是这么说,街坊又何尝不认呢?

    这便是个名气,来喝一碗醪糟,除了应景,也是捧了一下杜相公。

    “郎君,如今卖醪糟的,也成立了醪糟行。有行首做大,专门在两市和热闹街坊留了牌子,倘使要醪糟,食客自在地方叫个小厮跑腿就是。”

    “噢?这是做大了啊。”

    “可不是么。”

    “那这七十贯,杜氏收的安心。”

    “那是……”

    怎么能不安心呢,不安心杜如晦从棺材里爬出来。

    原本杜构还是很不舒服的,每天看灵堂K歌,时不时还有人坟头蹦迪,那感觉……糟透了。

    可每天一收钱,他就觉得这点糟糕的心情,其实也不算什么。

    正要继续清点收成,却见外头来了人,打头前是康德,杜构一看来者,顿时小跑两步走过去:“大监,怎么有空过来?”

    “老朽先去上一炷香。”

    “好。”

    灵堂内杜荷正守着,却见大哥和康德过来,愣了一下,然后抽了三支香,待康德进门,这才递过去。

    行礼过来后,康德给杜如晦上了香,然后推出去道:“过几日东海南海会来人,陛下让老朽过来,请你走一趟。”

    “大监,陛下是甚么意思?”

    杜构打问的时候,给伴当失了颜色,自己从衣袖中摸了几张纸片,塞到康德手中。

    跟着康德来的小黄门都低着脑袋站着,杜构的伴当笑呵呵地给他们几个送上了一个小礼盒。

    大概是没见过这种路数,几个小黄门都是眼巴巴地看着康德。

    康德见纸片上的数字,面带微笑点点头,然后冲几个小黄门道:“还不谢过蔡国公?”

    那几个小黄门眼睛一亮,连忙上前行礼:“多谢蔡国公。”

    “客气、客气……”

    杜构听了也是高兴,康德喊他蔡国公,那这袭爵流程算是妥了,没什么幺蛾子。

    随后康德便小声对杜构道:“杜公,陛下想要找你问问东海之上的事情,事涉‘宣政总制院’,杜公说的越详细越好。”

    “甚么时候入宫?”

    “要先候着,这光景,陛下正同弘文阁诸学士会谈。”

    “那……老夫少待就过去,可否?”

    用了询问的语气,但眼神的意思很多,一般人看不懂,但康德知道,杜构这是要去一趟“忠义社”。离着不远,而且杜构也未必要去“忠义社”,只要找到“忠义社”的话事人即可。

    旁边隆庆坊的工地上,找个人没什么难的。

    “杜公要更衣,老朽在此等候。”

    杜构也没废话,拱拱手,旋即到了后院,换了一身衣裳,钻进一辆马车,就奔张德那里去了。

第五十九章 要做忠臣

    “兄长,你现在是忠臣,要牢记!”

    站起身来,给杜构添了一点茶,老张放下茶壶,手里攥着个茶杯,来回地走动着,“杜相最后对皇帝说的遗言,也是为兄长最后铺路。不管是皇帝、新老勋贵,还会说房相所率‘进奏院’,都要承杜相的人情。兄长勿要随意改换旗帜。”

    别人的话,在这当口,杜构是半点都不相信。而老张却是不同的,当年在登莱,杜氏能够喘口气,能够继续在帝国的舞台上维持,没有老张那“无所谓”的态度,是很难在河北道畅通无阻的。

    讲白了,老张没有必要去坑一个杜氏。

    杜如晦固然是要提醒皇帝理智一点,但这是他应该做的,他是臣,而且是名臣。老张不会因为杜如晦去点醒李皇帝,就认为杜如晦就是要干他们这帮“反贼”。

    一码事归一码事,杜如晦临死的最后“狂欢”,也只是有一点点小私心。和帝国其它的巨头们比起来,根本就是毛毛雨。

    “那登莱、河北、东海诸事……事无巨细,可要如是禀报?”

    “兄长但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皇帝问什么,兄长知道什么就答什么。”老张拍了拍有些忐忑的杜构肩头,又多了一句嘴,“无妨的。”

    杜构明显地松了口气,有张德这句保证,那就妥帖了。

    家中顶梁柱去世之后,杜构的“雄心壮志”暂时已经偃旗息鼓,将来要是还能重燃斗志,说不定都要等到李皇帝驾崩。

    “那……就有劳操之了。”

    这话是有深意的,老张很懂。“忠义社”中并非个个都是大气坦荡,小心眼的渣滓并不在少数。少不得会借着杜构面圣这个事情拿来鼓噪,到时候“忠义社”剃掉两三把交椅,何尝不是露了大大的好处?

    而且没了杜如晦的杜氏,那算个屁……杜构这个蔡国公,能比得上杜如晦?

    眼下看不出什么变化,三五年后,或者到了皇帝驾崩,这蔡国公的嗓门还有多大,可以预料。

    要是张德冷眼旁观,不去掺合,搞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那当真是把杜构乃至整个杜氏架在火上烤。

    但“忠义社”中有不少人并不知道张德对杜如晦有承诺,而杜如晦也把最后的一点政治遗产,都扔到了江汉观察使府上。将来老张接班张公谨,做第二人“湖北总督”的时候,杜相公的门生故吏,都将会成为老张在中央和地方的“援助”。

    用不用得上是一回事,能不给你使绊子就是最大胜利!

    老张对杜构的承诺,等于就是告诉杜构,“进奏院”这帮牲口背后的金主、老爷们要是想要搞杜氏,他张德是不同意的,而且立场鲜明地要反杀回去。

    “兄长放心就是,我志趣不在这些‘胡闹’上。”

    玩政治,老张是没那个精力和脑汁的。两辈子没点这个天赋,作为一条工科狗,想要玩小霸王学习机,跟人“斗智斗勇”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苟”上几十年,攒钱几十年,总归能买一台的。

    “唉……大人这一去,杜氏也不知道会如何。”

    家族中的“反骨仔”多的要死,唯一一个在六部有头有脸的“大佬”杜楚客,还是个喜欢自作聪明的。杜构要是还在登莱,也不至于这么辛苦,可惜,现在皇帝要用他的“忠心”,除了是一种态度之外,也是要稳住杜氏背后的势力,甚至是直接拉拢。

    除了帝国的权力中心,外界其实很少知道几百条“恶狗”已经从李唐江山上小小地咬了一块皮肉下来。

    市井坊里偶尔唾沫横飞扯到点上,大概也仅仅是因为房玄龄在南方打捞到了“九鼎”。

    贞观九鼎,又粗又硬……

    如今作为杜氏的当家人,杜构的压力极大。有心让杜二郎赶紧找个公主结婚,可现在做驸马那也是有说道的。

    弘文阁啊,就这么摆在眼前。

    换做别的人家,那当真是毫不犹豫,直接先“入阁”再说。可偏偏杜氏不能这么干,哪怕因为“圣眷正隆”而弄了个公主回家供着,但杜氏驸马,那也要扭扭捏捏拒绝“入阁”。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啊。

    跟张德告辞之后,杜构忙不迭地返转家中,正了衣冠就跟着康德入宫,等着皇帝召见。

    而此时,“弘文阁”在长安城的临时衙署,就是原先废弃好些年不用的“尚书省”。隔着“御街”,抬头就能望见承天门和长乐门。

    如今李皇帝见了孔颖达之流,心里也是有点小复杂的。然而李董并不知道的是,孔祭酒比老板的更加心里复杂。

    似孔祭酒之流,看到皇帝“虚心纳谏”,那是很高兴的。说明皇权受到了“约束”嘛,哪怕明明知道这是皇帝自己的理性“自我约束”,跟他们其实屁的关系都没有。但孔祭酒琢磨的,不是这一个老板,而是下一个老板,下下个老板,老板的崽,老板的孙子……谎话说上一千遍,那就成真的了。

    到那时候,总归会有皇帝脑子一抽,真个就认为,自己该受着管……

    孔祭酒觉得这样挺好的,要是没有“九鼎”在杜如晦那个“死鬼”的坟头连放好几炮的话。

    风流人物的“百年大计”,被人一炮干烂,要说心情坦然无所谓,那肯定是自欺欺人。

    可要是让孔祭酒“同情”皇帝,跳起来咬开炮的,那也是恶心万分。

    不管怎么讲,像他们这种人,还是喜欢“弱势”一点的皇帝。

    “南昌的奏疏,众卿也都知道了。”李皇帝环视一周,“弘文阁”诸阁老,都跟木头似的,半点“生气”都没有。

    “可有甚么想法?众卿但可直言。”

    连褚遂良都是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嘴角,要是魏徵在旁边,他肯定跳出来表达一下看法。

    现在……不说不错,根本吃不准老板玩什么套路。

    要是说“进奏院”的第一个案子上来就否决,玩的就是爽,那“进奏院”现在搞的是坚决拥护中央设立“宣政总制院”……他们要是否了,这不是自打脸吗?搞不好还连带着给了老板也一巴掌。

    连洛阳倒夜香的都知道,“海外”要是有了衙门,这朝廷就能收保护费。收了保护费,就能让人过去“淘金”,掏粪是掏,掏金也是掏,总归会有人愿意辞了掏粪的工作,跑去“淘金”。

    这么多年下来,一众学士别的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清楚,坏什么别坏老板的财路。

    而现在老板把他们叫来出难题,当真是坑啊。

    沉默间,康德过来通禀,告诉李皇帝,杜构到了。

    有耳朵尖听力好的,比如许敬宗许学士,他就朗声道:“蔡国公乃国朝新秀,早年沉浮东海安定登莱,定能为陛下解惑!”

    “臣以为许公所言甚是。”

    “臣附议。”

    ……

    李皇帝高坐在上,一脸无语地俯视着这群“大臣”,饶是“大学士”马周,这光景也是被同僚们的脸皮给惊住了,半晌通红着脸,显然对此很惭愧。

    “既然众卿都这么说,那就传召杜构吧。”

    李董说话间,都带着点郁闷。而门外廊下听得真真切切的杜构,顿时咬牙切齿,心里诅咒着这群“阁臣”早点去见他父亲大人!

第六十章 吾皇圣明

    竖起耳朵听墙根的杜构这会子那真是满肚子的怒火,心说我父亲大人尸骨未寒呢,你们这就坑上了?一帮老臣指着我这个年轻晚辈吃饭?

    然而一干老臣表示你小子就别反抗了,你爹哪里是尸骨未寒?你爹是真凉了!

    入内之后,就见几个老臣眼神都古古怪怪的,杜构这个月也算是把“气度”给养了出来。“人走茶凉”的家族关系,“灵堂K歌”的街头谈资,要是没有一刻大心脏,那是真遭不住啊。

    “吾皇万岁,臣杜构……”

    杜大哥终于也是想起来操之老弟叮嘱过的,特么的他怕啥?

    老子是忠臣!

    什么是忠臣?!让皇帝老子高兴的臣子,那就是忠臣!

    所以,忠臣就应该拍马屁,不拍马屁的就不是忠臣。

    嘴角抽搐的许敬宗心说你特么好歹是国公,上来就是“吾皇万岁”,这一点都不讲究啊。

    有点心虚的孔颖达和褚遂良都是眼睛盯着勿板,心中暗道:这杜老大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

    要说对杜如晦,孔颖达、褚遂良之流当真是不满意的。因为杜相公临死这么一出,整个一疯狂打脸,反复抽他们这帮“文化人”。

    帝国“四大天王”之一带头“斯文扫地”,将来不知道多少人在“礼数”上将会用杜如晦的名义来“不讲究”。

    杜如晦用自己的葬礼,稍稍地给关洛大地上的百姓松了松身上的绳索。“杜相公千古”这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喊出来的。

    怀揣着真心实意的升斗小民不在少数,寒门庶民之流,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可以减轻压力。

    唯一损失大一些的,大概就是用“礼数”来维系家族的门第。

    这些人,又怎么可能待见杜如晦,以及杜氏子弟呢?

    只是孔祭酒、褚学士并不了解杜构和“忠义社”之间,其实并没有直接联系。本着有枣没枣打两杆,能让杜构跟“忠义社”决裂最好,不能的话,恶心恶心也是不错的。

    若非杜构悄悄摸摸的跟张德有不可描述的关系,大概还真是会在这当口被一帮老江湖给恶心,化作暴躁老哥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一时间,杜构有点庆幸,也颇为感激康德。

    只是杜构也没搞明白,自己老爹已经去世了,康德凭什么给面子?莫非是因为皇帝要重用我杜氏?

    御前候着的康德自然不知道杜大郎心思这么复杂,他给杜构行个方便,这不还是因为……上了贼船嘛。

    眼下的事情,真的是搞死他快了,连退了休的史大忠,也有一种日了狗的悲愤。被人算计十几年还乐呵呵的,换谁谁蛋疼!

    虽说两个阴阳人死太监既日不了狗,也没办法蛋疼……

    “旧年卿在登莱保境一方,当熟稔渤辽诸事,今‘宣政总制院’一事,倘使东海之上,依卿所观,可比照何处?”

    公司这么大,现在要拓展业务开分店,这分店是总公司直营还是让人加盟,那都是有说道的。

    东海辣么大……卖咸鱼也能有得赚,可赚多赚少,那涉及到方方面面,尤其是容易得罪人。

    杜构有了张德的保证,他也不怕“忠义社”的牲口来咬他,当下直接道:“东海王万岁劳苦功高,乃父为崇岗镇镇将时,可谓智勇双全。当年镇压铁勒夷男,可见王氏乃国朝忠臣!”

    声音很洪亮,四方都听得到。

    只是有人很纳闷,杜构你胆子够大啊,这是直接给董事长推荐“人才”啊,这是要断了我们的“机缘”啊。

    “进奏院”是草创不假,“弘文阁”也不过才两年班底,何尝不是国朝体制中的“新丁”。

    遍数“弘文阁”中的“权臣”,也只有马周一人。

    其余什么国子监祭酒、礼部尚书……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

    “王启年……”

    李董对此人还是有印象的,夷男被乱棍打死,王氏父子都受了封赏。现薛州刺史薛不弃,当年还是斛薛部的少族长,这么多年下来,斛薛部旧地改称的薛州,一定大规模群众事件都没有发生,可见这忠臣的含金量,那是相当的高。

    薛州薛不弃能如此,东海王东海想来也不会差多少,一个坑出来的忠臣,能有多大区别?

    可要说介意,李董还是很介意的。王万岁能不能用好不好用,他心中底气不足。尤其是,王万岁跟张德之间,那千丝万缕的关系,“王下七武海”到处抢钱的时候,可是感触很深。

    “东海毗邻中国,欲制扶桑,先制鲸海;欲制鲸海,先制朝鲜;欲制朝鲜,先制辽东。臣旧年为登莱水兵时,便是小舟,亦能摸索岛屿直抵辽东。如今海上航线稳妥,较之当年更是兴旺……”

    在一种“阁臣”的“牛眼”中,杜大郎根本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他说的痛快,反而想的清楚了许多。

    妈的,既然老子家里关系淡了,撑门面的顶梁柱换了人,老子还管那么许多,卖几个人情出去,到时候杜氏就算不能依旧辉煌,怎么地豪门体面还是有的。

    心中想着,杜构更是咬咬牙:王启年啊王启年,入娘的要是回京之后不请老子吃饭,老子要你好看!

    一看风头不对,一众阁臣都急了眼,你他妈搞毛呢杜大郎!

    本以为杜构老爹凉了之后,杜大郎肯定是小心翼翼重新做人,万万没想到这货直接浪的飞起,居然还敢“染指”人事。不但“染指”,这特么就是上下其手直接干上了啊。

    杜大郎正爽着呢,孔颖达一看不妙,正想要开口说话,却见许敬宗急了眼一般起身出列,双手持着勿板高声道:“陛下!臣以为,蔡国公当铺陈四海诸事即可,如何用人,陛下自有圣裁!”

    话音刚落,杜大郎看也不看许敬宗,反而顺着话头道:“吾皇圣明,臣以为许公所言甚是!”

    “……”

    “……”

    你他妈会不会玩?

    杜大郎表示老子就是说说,用不用又不是老子说了算,没错啊,皇帝说了算。

    闪了腰的许敬宗面红耳赤,连皇位上的李董都觉得这傻叉真特么丢“弘文阁”的人。偏偏杜构不按套路出牌,这就很尴尬了。

    一帮老臣算计他,杜构也不给面子,反正我就是说,我又不负责。皇帝要是用人,那最好,不用,那也是皇上圣明,我就是那么一说……看把你们给急的。

    饶是一向做人厚道的马周,这光景也是脸皮抖动,他隐约间,大概是知道这位新晋蔡国公为什么会是这个德行了。

    太熟悉了,那种田园犬的“狗味”。

第六十一章 走对了路

    只有忠臣,在皇帝老子面前说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于是“弘文阁”诸学士的脸都绿了。当然情绪上跟帽子绿了也差不多,原本以为杜构就是个落水狗,没想到它在水里撒尿拉飞机线啊!

    孽畜!

    李董并非不知道这群老油条是打算“以大欺小”“以老欺少”,杜如晦前脚死,他们后脚就敢折腾杜构……这人品,必须是朝廷栋梁啊。

    然而杜大郎的表现,超出了李董的预料。在登莱时候的杜构,见了皇帝那是诚惶诚恐,属于全面跪舔五体投地的状态。

    而此时此刻的杜构,带着一股子不可名状的狠劲。

    “好啊。”

    李董很是高兴地点点头,众臣也不知道老板到底在说什么好。但李董看着杜构的眼神,那是相当欣慰的。

    “克明后继有人啊。”

    这一声赞叹,可以说很高了。

    实际上没人会认为杜氏后人还能有谁及得上杜如晦,别说外人,就是杜氏内部,那也是很清楚的。杜如晦这样的天才,那是杜氏几百年攒人品攒出来的。更让杜氏子弟绝望的是,他们在智力手腕上,已经很难达成杜如晦的成就。

    除此之外,连做好人好事积攒功德,都不可能比得上一点半点。

    旁人懵懵懂懂的,只以为杜相公这一趟灵车漂移真好看,坟头蹦迪的场面也很热闹。却不知道杜相公这一手公开的浮夸“薄葬”,关洛一二百万人要谢他。

    那种开丧守丧一趟就要举债导致赤贫的人家,在贞观二十二年,真心是松了口气。

    至于寒门中的有识之士,则是瞧的更深远一些。杜相公在“礼法”上的狂放不羁,简直是就是摁着关洛豪门的脸狂抽,更带劲的是,杜相公他不怕。

    为什么不怕?

    因为他都死了啊!

    有种考古了他的坟包去!

    于是乎,恨杜相公赌咒杜氏的人虽多,感恩戴德的却是十倍百倍。杜氏的“功德”,在这一刻是立了起来的。

    此时还不觉得如何,但几十年上百年,一代人两代人,只要杜氏门生没有死光。这“功德”在史书上,就是厚重的一笔。

    当然了,史书自然是不会说杜相公的灵堂可带劲了!

    “圣上谬赞……”

    杜构老老实实地等候发落,他是不怕的,也没什么好怕的。越怕这帮老东西越要踩着杜氏,越怕越会招来恶狗在身上胡乱攀咬。

    “少待朕留你问对,现在先行退下吧。”

    “臣遵旨,臣告退……”

    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杜构转身出了大殿,又一次回到了廊下,此刻,廊下的护卫们看他眼神都不同了。

    “蔡国公,怎么地又到廊下来了?”

    廊下站着小黄门,正是传消息入京的欧文,手里的拂尘稍微挥了挥,把杜构衣衫上的灰尘掸干净之后,这才重新站好。

    “欧内官,适才怎地没见你。”

    “嗨,我也是刚领了腰牌,如今调来这里。”

    说话间,欧文面有得色,混到这会场外面,那是典型的近侍。不出意外,如果要外放,那也是顶级的天使。

    以前去外地,那是辛苦差事,可现在交通工具得到了极大改善,加上“水土不服”这种病症的治疗,也有了极大的提高,这使得欧文连闯荡四海的心都泛出来一点点。

    别人不知道四海行情,他是谁?他是在江汉观察使府也能入席吃吃喝喝的啊。这光景正是“宣政总制院”整理人事的要紧时刻,欧文从“干爹”康德那里,也是打听了不少消息出来,这要是扶桑地有了一家两家衙门,他要是过去,怎么地也要混成个“太监”,皇命在身,鬼神辟易不敢害呐!

    至于金银财宝什么的……身外之物,绝对的身外之物。

    杜构刚才出了一口恶气,心中正爽,这光景见了欧文,顿时来了精神,他一个老实人,居然也眼珠子微微一动,显得有些狡猾,看得欧文一愣一愣的。

    “欧内官。”

    “嗳,蔡国公,叫我小文即可。”

    “万万不可,构如何敢当?”

    说着,杜构看了看左右执戟士,然后凑近了小声道:“欧内官想去东海还是南海?”

    “嗯?”

    欧文猛地一愣,接着又听杜构来了个劲爆消息。

    “适才陛下问我些许东海事体,构虽非能臣,却也知忠心二字,便是有一说一,问什么答什么。一时心直口快,便举荐东海大豪王万岁为陛下办事。”

    王万岁?!

    知道啊!

    而且欧文知道的比杜构还多一点,猛地来了这么些,欧文脑子转的飞快。他是阉人不假,可也是有雄心的。往常倒还罢了,去了一趟武汉,大开眼界之余,那见识,简直是蹭蹭往上涨。

    “王东海……”欧文嘀咕了一声,他一个内臣,跟杜构本就不该如此嘀嘀咕咕,不过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欧文直接对杜构小声道,“公爷,你可知道,倘若没有‘宣政总制院’一事,其实已经有人准备让‘王东海’为一州刺史?”

    “甚么州?!”

    杜构也没想到啊,他本以为欧文就是个小阉奴,能懂个卵。

    可怎么可能呢,一个阴阳人死太监,掏出来比他还大!

    “羁縻州,筑紫岛及伊予铜山……这‘铜山市’,原本就是要升格为县,一应人员都已妥当,连奏疏都写好了的。”

    这消息当真劲爆,欧文一边说额头上一边冒汗,他担着极大的风险。这是要赌一把,赌赢了杜构人品,那他大赚;要是输了,死路一条。

    其实欧文赌性并不大,可睡觉杜相公在天之灵给力呢。欧文兄弟二人固然是阉了做皇家奴婢,可也是有族人的,杜相公这一出,当真是给他们家族减轻了不少压力。杜相公死了尚且给人便利,这人品,是可以赌一把的。

    更要紧的,欧文在武汉见识过杜荷这个渣滓,杜相公的儿子,不可能都是渣滓吧。杜二郎这么个人形垃圾人憎鬼厌的,杜大郎要是再矬,整个杜氏有杜相公也镇不住啊。

    除此之外,杜相公的一应丧葬,过手的是谁?

    欧文一听说是张德,当时就断定,杜相公跟张使君,那必须是有勾当。承袭蔡国公爵位的人是杜构,那将来杜氏沟通,必然也是杜构和外界。

    于是不难得出一个结论,杜大郎跟张使君,那也未必关系清白。

    既然不清白,那就妥了。

    “若是如此……”

    杜构嘀咕了一声,眼睛一亮:老子他娘的走对了路?嘿!

    也难怪许敬宗要急眼,许氏原本在“王下七武海”中也有份子,倘使“宣政总制院”在扶桑地的衙门一把手成了王万岁,董事长和朝廷固然没什么损失,可“王下七武海”的日子,那就真的不好过了。

    一时间,杜构和欧文面带微笑,很含蓄,很内敛的样子。

第六十二章 提督

    公司要开拓新业务,不但有直营店,还有加盟店。面向社会,拥抱市场,正可谓是皆大欢喜。

    对广大“人才”来说,直营店晋升靠谱,前途远大;加盟店赚钱爽快,市场前景极好……

    这么好的公司,不多啊。

    “皇帝问对杜老大,这是谈个甚么事体?东海南海的?”

    “杜大哥旧年在登莱管事,想来是东海的。”

    “‘宣政总制院’大概是真要搞起来啦。”

    有人感慨一声,却是对王万岁、单道真之流羡慕不已。想当年,海上漂泊这种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买卖,谁愿意去?也就是王万岁这种家底不咋样,单道真这种遭人忌恨的,这才愿意下海。

    谁曾想,风水轮流转啊,没瞧见牛进达也做了一回总管,虽说是朝鲜道的,可他还管着登陆扶桑的大军啊。

    “宣政总制院”第一任总制大臣,是曾经的“南海宣慰使”杜正伦。原本是轮不上他的,盯着这个位子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

    但不管是皇帝、弘文阁、进奏院、外朝、内府、东海诸督府、东南诸州县……林林总总杂七杂八,最终调和起来,还是杜秀才最服帖。

    自从倒霉之后,一路反杀的杜秀才简直惊爆所有人的眼球。一度让唐俭以为,杜秀才是不是捡到了什么逆天改命的秘籍,这特么也太不科学了一点。

    “宣政总制院”正式挂牌之后,下属设立四方分院,各院高配副总制,以“院正”之职署理诸事。

    各分院按照片区划分,提举“英才”督察当地诸事,当然了,军政虽然剥离,可地方“提督”还是能够统筹当地唐人,组建“民团”,效仿徐州故事,来保境安民。

    正规军这个事情,“提督”们只能发个求救信号,想要指挥权,是不存在了。比如在扶桑地,唐军正规力量,眼下都是朝鲜道行军总管统制。将来是不是还会设立其它的上级单位,还没有定论。

    但毫无疑问,中央是不会允许地方“诸侯”搞的太过火。

    王万岁的刺史没当成,但成了“提督”,而且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最让王万岁感觉很爽的,那就是顶头上司“东海宣政院”的院正,是老朋友新晋蔡国公杜构。

    可以说是各方都很满意,江西总督房玄龄表示没意见,“进奏院”五百来条恶狗也没有汪汪叫。李皇帝也是美滋滋,觉得用杜构比用别人那是强多了。

    换以前,李董表示儿子那么多,用儿子最好。

    现在想想,江湖已经是那么水深火热了,何况海洋?这帝国的亲王一旦下海,还不得兴风作浪?

    什么亲王最好?种地的好,研究小蝌蚪的也好,做生意的更好,成天舞文弄墨吹牛逼的……顶级的好!

    长安城内原本想要趁着杜相公搞一把杜构的老家伙们,这时候彻底傻了眼。人家虽然死了爹,可是前脚发财后脚升官,这说明什么?

    有识之士一看,不难得出一个结论,这说明杜相公的棺材板用料好。

    要不然怎么说“升棺发材”呢!

    一时间,杜相公同款棺材板,梅开二度大卖。

    贞观二十二年的“爆款”产品,是南海运来的棺材板……不但能冲浪,还能改善生活。

    正常人家死了爹肯定是不能庆祝的,但杜相公自己安排庆祝,那就没辙了。于是在杜相公的灵堂前,一群小伙伴们都是“违和感”十足地跑来恭喜杜大郎。

    吉利话肯定是要说的。

    什么“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讲出来颇有点惊悚,毕竟杜相公的写真画像还直愣愣地盯着灵堂前的上香的人呢。

    杜构也是没想到皇帝这么爽快,直接让他做了“东海宣政院”的一把手,这啥也不干也是“金山银海”往家里搬啊。

    就冲这个,杜氏二三十年内,就算不能“如日中天”,起码“坚硬如铁”是有了的。再说了,二三十年,对一个失去家族顶梁柱的堂口而言,已经算是相当的持久。

    要知道,李皇帝能不能活个二三十年还两说呢。

    但“东海宣政院”是能随随便便搞掉的?

    提举王万岁督察筑紫岛诸事的人,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皇帝死了还有大臣呢,这其中还有马周这么个冷不丁的奇葩宰辅。至于弘文阁上下,许敬宗既然知晓“王下七武海”这个制度要么继续扩张要么覆灭,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巴结好王万岁就完事儿了。

    然而王大郎是杜大郎的“属下”,这就很尴尬,很让人心塞。

    “操之,‘东海院’暂定设在朝鲜道,依你之见,这衙门……那位到底是个甚么意思?”

    邀着张德在老爹灵堂前小声说话,犹豫了一下,杜构又道,“我是不信那位不知道我跟操之之间的联系。”

    “人事上的事情,兄长不必太过计较。为上位者,大多用人之能。”

    知道杜构有些忐忑,老张自然也是要安慰一番。

    只是这其中的关节,并不是在杜构身上。杜构对东海就算了解,他又不可能影响东海的局势。

    但是……王万岁却是不同的。

    皇帝看上去是在厚赏杜构,实际上,却是在拉拢王万岁。

    更何况,王万岁的老爹王祖贤,眼下还身负“皇命”,是有“荣宠”加身的江湖老汉。

    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被“千古一帝”拉拢,要说内心不痒痒,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指望着“理想”来做事,还还不如卖咸鱼。

    只不过老张也不担心这个,王万岁那里,他留的扣子实在是太多了。那么多条船的船长,认王万岁的才几个?

    至于在岸上讨生活的,大多都是江南、江淮出身的子弟,王万岁天然没办法和这些南国“乡党”打成一片。固然是有过“出生入死”,但“出生入死”的人太多了,当一件让人产生灵魂共鸣的事情变得烂大街,最终还是要回归到“利益共同”这个基础价值上来。

    “那我就放心了。”

    杜构松了口气,“愚兄之前被叫过去问话,也是豁出去了,弘文阁那帮老杂毛,实在是欺人太甚!”

    外界并不知道弘文阁诸学士干了这么不体面不地道的事情,杜构也不可能逢人就说,说多了就是泄密。

    不过守卫宫室的卫士,偶尔多句嘴秃噜一下,也是能跑出去不少秘辛。

    这光景,也有不少部门大佬心理上很“同情”杜构,又眼见着蔡国公2.0还要崛起的样子,不少大佬也动了心思,准备用“安慰”杜大郎这个理由,前去跟杜构好好地沟通沟通。

    将来万一蔡国公杜大哥要是落了难,咱们一句话的事情,肯定能帮不是?

    当然了,现在咱们先有了点难处……

第六十三章 开拓

    “同中书门下三品……”

    “杜秀才这是老树开花啊。”

    春明楼内一时间感慨声此起彼伏,如何都没想到,杜正伦一把年纪,居然还真的就翻了身。

    虽非宰相,但也是有资格绕过部门直接跟皇帝面对面讨论事情,这参政议政的档次,比一般人高得多。

    不过毫无疑问,努力集权的皇帝,不可能让杜正伦有太大的权柄。宣政总制院讲到底,也只是个管理“海外”唐人的机构,至于驻军也好,榷场也罢,都不是宣政总制院可以染指的。

    而且杜正伦还很给面子,老头在南海能够站稳脚跟,要不是有人支持,早死在南海的风浪中。各种老天保佑,才让他顺顺当当返回了中国。

    其中冯氏、冼氏的情分要给,李道兴的人情要还。

    好在冯氏、冼氏跟李道兴之间早就有默契,冯氏拿到了“南海宣政院”的位子,而“苍龙道”南岸一块土著密布的地区,则是给了一个加盟店的名额。

    冼氏出了一个提督在“苍龙道”南岸,北岸那个海上高速公路收费站,则是另有提督人选。

    虽说冯氏内部也有些不甘心,只不过冯智戴很理性,没有去争这一时的长短。

    皇帝尚且要吃瘪,他们这些仰仗皇帝威权才能镇压地方蛮子的土豪,更是不可能太过嚣张。

    “扶桑地一口气出了二十几个提督,除了四个是直属,其余的,都是掏钱买的帽子。每年还要在鲸海缴税……”

    “换你有钱,你买不买?”

    “买啊,不买不成傻子了?”

    “……”

    冒着酸味归冒着,但有好处,那还是真的要上的。

    这年头,真傻子才是少数啊。

    只是朝廷这里还留了扣子,一般人还真没注意到。

    因为不管怎么讲,宣政总制院这个衙门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按照规定,也不过是个管理海外唐人的部门。它并不是真正的州县都道等各级政府职能部门,它不具备具体的施政权力。

    于是在国家实力强悍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要是哪一天帝国衰败了,或者分裂了,这些宣政总制院管理的地区,一旦对朝廷来说是个包袱,甩起来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扔了就是扔了。

    讲白了,此时此刻的朝廷上下,都是“白嫖”心态,赚了最好,不赚他们也不负责。

    就这么一个扣子留着,老张就断定,一旦“海外”的唐人聚集区真正发达了,而且类似中国了,那么,宣政总制院就别想再去碰哪怕一根毛。因为朝廷必然会直接设立州县来管理,政府各级部门层层叠叠安排的妥妥当当,府兵警察尽数在编。

    这是一种比羁縻统治高那么一点点,但又比直接管理低那么一点点的奇葩制度。

    只不过,这一回帝国的精英们,都有着共识,都认为能够从这个制度中,攫取惊人的可观的利润。

    “唉……只怕是苦了倭地之人啊。”

    夜里,张德在杜如晦灵堂前,跟杜构杜荷兄弟二人一起喝着酒。

    “大哥,倭人苦了与我们何干?”

    杜二郎起身给杜构倒了一杯酒,也给张德满上,最后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重新坐下后,杜荷看着杜构道,“这几年入唐的倭女,做‘螺娘’的都是成百上千。缫丝厂里的倭女都两万多了,真要是可怜她们,可怜的过来吗?”

    “再说了,倭人不苦,就苦唐人,总要有人苦的。”

    说话间,杜荷还想起了一个见闻,“再说了,再怎么苦,那些个入唐为奴为婢的倭人,至少能吃上饭。小弟在武汉,可是眼见着突厥奴、倭奴居然都能合得来,那些个本地工人,也多是跟他们亲近一些。”

    听到杜荷的话,老张嘴角抖了一下,只觉得荒诞不已。杜二郎这个混账的观察,反而要细致入微一点。

    到了那工厂中做工,管你什么倭人突厥人契丹人,累死累活简直要命,唯一跟着自己累死累活的,只有自己的工友、同事。其余的……那是什么?!

    “为兄就是感慨一番罢了。”

    杜构拿起酒杯,一口闷了,然后将酒杯放回桌上,杜荷又起身给他满上。

    盯着酒杯中的液体,杜构感慨道:“世道变换之快,为兄都快跟不上了。大人希望的,不是杜氏如何兴旺,而是你我兄弟……能成器啊。”

    见杜构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比划,杜荷便道:“待我把公主弄回来,怎么也算是个皇亲国戚。”

    “可想好要寻甚么事体做?”

    “既然要尚公主,那就不便走远了。在两京做点营生即可,倘使有个东海南海的物产发卖,也能过活。”

    杜荷也是看得很开,因为种种原因,如今他身上的职位都是没有了。原本还想在武汉厮混,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家老哥现在是“东海宣政院”的一把手,有这关系放着不用,这不是神经病么。

    再说了,因为去武汉那回疯狂集资,他在扬子江两岸的人脉关系……还别说,真的挺雄厚的。

    别人不好讲,但他杜二郎说是要在长安洛阳卖海产,还真是个不愁的。

    “那就好。”

    抄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咀嚼了一会儿,杜构才看着张德,“往后还是有劳操之多费心。”

    “自家兄弟。”

    张德没有说多的话,指了指酒杯,“都在酒里。”

    三人拿起酒杯,轻轻地碰了碰,然后冲杜如晦的遗像敬了一下,这才一饮而尽。

    宰辅人家有宰辅人家的变化,寻常街坊自有寻常街坊的命数。宣政总制院前脚成立,朝廷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鼓励生产”,并且第一次有组织地补贴“海外”。

    比如说朝鲜道,现在种地,凡是有唐朝户籍的,就能免税三年五年七年不等。再比如说东海宣政院的第一份文件,就是关于减免各部提督治下“税赋”的。而此时在扶桑地,农事税赋是极低的,反而是商业“保护费”非常高,因为收的人多,一茬两茬三四茬的。

    现在减免“税赋”,等于就是唐朝作保,为本地区的工商贸易背书。至于谁能受到照顾,这毫无疑问的,肯定是唐人自己。

    那么如何拿到唐人的资格,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至于唐人之外,那毫无疑问还是要承担旧有的“负担”。

    “进奏院”方面提交上去的,表面上是成立“宣政总制院”,但因为东海诸地的“加盟”提督陆续到位,这可是掏了钱的,自然是要尽快地回本。

    于是乎,在“东海宣政院”一把手还在家里“守丧”的时候,史上第一次大规模有组织的“淘金”……开始了。

第六十四章 榨干良心

    “鼓励生产令”是朝廷第一次给“中国之外”的地区在繁衍上背书,但是面对贞观二十二年的变化,中央和地方都是有着这样强烈的意愿。

    甚至朝廷还在太上皇的第三十八个儿子出生的时候,大张旗鼓地进行了庆祝,同一个月内,太上皇一共有两子一女诞生,简直是国朝楷模,生产先锋。

    实际上中央更希望李董能够做出表率,可惜啊……贞观八年之后,这就是内外不能提及的敏感话题。

    “宣政总制院”要捞钱不假,作为国朝中央到地方的工具,它本身是不起作用的,起作用的是人。

    但人口“稀少”是国朝的心病,饶是武汉如此“变态”,也不过是堪堪在两百万人口的门外。

    而这两百万的分布,还被一条长江分割,严格讲起来,这是一个江北百万江南几十万的城市集群。

    “今天就是讲开了,公文上的门道,俺且不去说它,只说这个‘生产’,便作不得侥幸。扶桑地你捡了金块又如何?不纳个倭女、新罗婢,你便是要多缴税!”

    “纳个女人倒是无甚,可还要养活这等‘野种’,俺们去淘金,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爱干干!不敢滚——”

    抹了一把络腮胡子,讲解公文的壮汉冲提出疑问的怒吼。

    随后他骂娘了一声,将手中的牌子摔在地上,箭步调到了一张长桌上,冲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吼道:“谁他娘的都不准有疑虑!就算有疑虑!也不准提疑虑!”

    “……”

    “……”

    一群神色各异的汉子都是表情古怪,这他妈还说个屁,还不是要管着老子的裤裆!

    只是这些具备冒险精神的“好汉”,却也不含糊,日个倭女的事情,算得了什么?!到时候生下来,溺毙了了账,谁还能说个不是?

    “谁敢私自溺毙婴孩,除补缴‘税金’之外,还要罚款五倍!上不封顶——”

    站长桌上的壮汉狞笑一声:“朝廷的公文,也岂是你们这等腌臜货能戏弄的?!滚!要登船的按手印!不想去的滚回老家种地——”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不知道多少汉子都是脸皮抖动。溺毙“野种”在各地都是常有的事情,有时候莫说是女主人,怕不是“野种”的亲妈为了继续生存下去,下手比女主人男主人还要快。

    这古怪的世道,扭曲着抽筋,有人无比愉悦,有人却无比痛苦。

    登州莱州,二州因老领导杜构前来视察工作,忙着清理着街道,二州官长吏员还不断地前往码头港口查看,见港口码头依然热火朝天,顿时满意无比。

    想来,老领导看到这样的局面,也会对登莱大地的工作,很欣慰吧。

    “这山东人家出身的行会,如今都在做生产贴补。”

    “甚贴补?”

    “东主私人掏钱,那些个淘金客,挂东主名下的,便是只管生,生了能拿钱贴补婴孩。一月一二贯总归有的。”

    “一二贯?!这是要疯?”

    杜构听到亲随说了这奇葩事情,惊呼一声,“一个工地百几十个工人,这要是出百几十个婴孩,一个月二百贯的话,一年不得两千多贯?”

    “公爷,哪有这般算计的?”

    亲随小声道,“眼下倭女抬价了,想要在倭地趁个女人,可不简单。再者,头一年哪能就有生产的,至多怀上。真正下崽,那都是第二年第三年光景。到那时候,淘金客已经干了一年多,只要出了黄金,怎么都不亏。”

    言罢,亲随有小声道:“再者,这行当……倘使东主赚了钱,拍拍屁股走人,那些个淘金客还能如何?扶桑地再大,又有几个矿?大矿根本不是他们能碰的,那些个鸡零狗碎的,能撑到孩童撒欢不?没了贴补,还不是得咬牙坚持。”

    “这些个外出的汉子,哪个不是心狠手辣,小儿扔了就是扔了。”

    “哎呀我的公爷诶……这要还是个猫儿鸡仔襁褓中的,扔了也不觉得可惜。可要是大了,那一声声‘阿耶’喊出口,不消三年五载的,但有个三五月,人心……不都是肉长的?”

    亲随感慨一声,“纵使心狠之辈再多,舍不得孩子的还是多数啊。”

    一言既出,简直让杜构浑身炸毛。

    他哪里想到,这些个打着“贴补”旗号,仿佛是要做好事的行会,居然是这等的狡猾,连江湖儿女最后的一点良心都在榨取。

    毛骨悚然的感觉,比入宫面圣还要强烈。

    甚至肠胃里翻江倒海,直叫人恶心到了极点。

    此时此刻,杜构越发地佩服张德起来,这等狠人,每年每月每时每刻都要跟这等“人渣”打交道,还能过活的这般“潇洒”,堪称是一等强人!

    “眼下朝野之间,为了增长丁口,那是甚么招数都使了出来。连太皇陛下,都成了招牌……”

    杜构感慨一声,一时间都搞明白这奇葩的时代,怎么就自己生存期间?

    小半辈子的见闻,这二十年的疯狂,最是让他感触良多。

    “要是父亲大人还在,那该多好。”

    能够遮风避雨保驾护航的强者,还是要看杜如晦啊。他杜构,哪里能撑住整个杜氏,别说是杜氏,就是这个家,还得捏着鼻子,让杜二郎去接受皇族的“和亲”,尚公主以事君王。

    “公爷,杜相已然为公爷为二郎开创了局面,剩下的,还要看公爷自己去打拼啊。如今公爷贵为‘东海宣政院’院正,赐封副总制,东海之上,不知道多少豪强仰赖公爷鼻息过活。更何况,杜相给公爷留了张梁丰这个靠山,僭越说一句,公爷见了当今圣上,也是底气十足的忠臣……”

    “说的对,是老夫太过谨慎太过小心。”

    “而且小的已经打听过了,朝鲜道行军总管牛公,亦是张梁丰的故交,此去朝鲜,公爷行事不论如何嚣张跋扈,也是无妨的。既能震慑东海豪强,还能让朝廷安心。”

    “牛进达居然和操之也有来往?”

    “那都是十五六年前的事体,说来话长。”

    杜构连连点头,心中更是为张德惋惜:这等布局,以天下为棋盘,怎地还想做个富家翁?操之真是个怪人啊。

第六十五章 如火如荼

    进奏院的第一次公推没有给皇帝添堵,皇帝和弘文阁自然也没有理由自己打脸,将来什么时候塞抹布,不是眼下的人所要考虑的。

    洛阳第一次出现了官方的“债券市场”,虽说每一张债票仿佛都是在为帝国主义的伟大事业添砖加瓦,给大唐江山的基础建设作出贡献。

    但是连长安城做“醪糟连锁”的老太婆都知道,这朝廷啊……又要打仗了。

    “这‘生产令’莫不是在天竺也要施行?”

    “如今设有‘河中宣政院’、‘北天竺宣政院’、‘北极宣政院’……除河中、北极二地已有人选,北天竺还未定夺。不过,李真人布道荒原,手持六道圣旨,想来……也是要看他态度如何。”

    “老子看了那些个矮脚倭女就想吐,真是想不明白怎地有人下得去鸟……”

    “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莫说倭女,连昆仑女都有笑纳的。你却忘了,西军偶尔做些业务,那也是几百里外窝上数月,饿极了,莫说是黑皮女子,就是男的……莫说是男的,便是牛羊,也不是没有。”

    “……”

    “……”

    一群竖起耳朵在茶肆中听人吹牛逼的老汉,当时就大脑空白了一下。

    哎哟卧槽,还有这种玩法?西军当真牛的不行啊。

    “俺家妻弟,手里有二十几匹马,如今都一并去了敦煌。看来,朝廷这一回,是真要有甚大手笔。东南西北都不见消停啊。”

    “如今打仗,那也是要核算的,你当是打突厥狗,赔本也要打?”

    草原上打仗,那是净亏损,若非安北都护府的设立,把草原上的杂七杂八力量统合起来,加上早年崛起的铁勒,居然被一帮土鳖就给推了。整个草原还要混乱几十年是一定的。

    但夷男被干死,契苾何力率众投降,带给东西草原上各大部族的冲击力,是空前的,是无可匹敌的。

    唐朝展现出来的力量,用言语不足以形容。

    这就是为什么改游牧为定牧,纵使各部有怨言有闹腾,却正经起来要反唐的不多。

    实在是以前起来闹事,自己觉得是有机会的。

    而现在,起来搞事就是死路一条,全族上下都有这样的清晰概念。

    契丹十部被干的只剩二部,老大大贺窟哥直接全面跪舔,把部族的武装力量尽数解除,求的也就是一个平安。

    活着,比什么都强。死了,那就是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到。

    “阿史那氏余孽,不是已经过了河中吗?”

    “听人说,河中出了黄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真的假的?河中也有黄金?!”

    “河中金”这个事情,一开始就是严格控制在高层流传,但事情要瞒,也不可能一辈子瞒下去,瞒了几年,也差不多了。

    长孙氏、侯氏先后大捞特捞,要说皇帝没有眼皮子急,连皇宫里被人狂撸的波斯猫都不信。

    就现在,“榻上苏武”左右都是景教“护法”,榻上显露雄风的时候,背后帮着推腰的,还是波斯小王子。

    只要长孙冲一天在河中,这“河中金”一天就是唐人的。

    而西突厥现在是顾头不顾尾,坚决一路向西。因为西突厥残党很清楚,汉人现在有点不寻常,兵力施展的范围,已经超出了原本的控制。

    更加可怕的是,以往河中有什么变化,中国有什么反应,最少一个月之后的事情。通常都是三个月。

    如今让突厥人胆寒的,便在这里,河中略有动作,十天之内,敦煌宫的命令居然就到了西军案头。

    这是何等恐怖的时效!

    西军在碛西积累了数年,兵力、钱粮、装备、士气、求战欲望……尽数达到了巅峰,朝廷设置“宣政总制院”,恰好就是一个由头。

    唐军正式进入河中,指日可待!

    而这一回的“生产令”,朝野上下都在努力,中国自有太上皇这个招牌表率。西域河中,也不是没有人的,大表哥长孙冲的生育能力有目共睹有口皆碑……

    “死人怕什么?!死多少都不用怕!天竺奴多的是,修路死几个就心疼,还你心疼得过来?!”

    “都是掏钱买的,自己的东西,死了如何不心疼?!”

    “死了就再买,买不到就抢,自己抢不到,就雇人去抢。雇人抢不到,就雇李仙人去抢!李仙人抢不到,还有程碛西!”

    敦煌东市中,扯开嗓门在那里激烈讨论的“商人”不知道多少。这些个“巨商”头子,一个个膀大腰圆,行伍习气极为浓重。浑身上下,那股子厮杀汉的味道扑面而来,惯有的商贾市侩,反倒是没有的。

    只是有一样,和大多数商人相同,这些个膀大腰圆的,也是没甚怜悯之心。

    “今年要是北天竺的庄子再不起来,大家吃什么?雇的那些个刀客,又有几个好鸟?你要是不喂饱他们,信不信抢了你的庄子杀了你的人?!”

    “都是汉人,不至于吧。”

    “愚昧!有中国法度,才不至于。北天竺……那是有法度的地界吗?无法无天之地,莫说都是汉人,便是乡党、亲人,杀了就是杀了。倘使恶贯满盈的,莫不是连子女都能叫卖给别家!”

    “都莫要再吵了,眼下王、蒋两家那边,说是能走通门路,打听到的消息,是能出三十个‘提督’。这地界不似东海,价钱要低一些,但上缴的要多一些。李真人是陛下的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那梳理北天竺的副总,到底是谁?”

    “听说是个胡人?”

    “胡人?谁?姓安?姓史?姓李?”

    “契苾何力。”

    “啊?!怎么是他?!”

    “铁勒种在天竺怕不是会热死!这不是胡闹么。”

    “你知道个屁!听说契苾何力眼下要去蕃地安抚诸部,他身上可是担着两个差事。一是‘理藩使’,二是‘蕃地巡抚使’,阳关之后迎接王、蒋两位大使的,便是契苾部的人。”

    “这契苾何力,不是在碛北的么?”

    “大军进入河中,凡事都要算计,他一个铁勒人,难不成还要封他一个在西突厥故地的可汗当当?”

    茶肆之中的吃客们都是口无遮拦,说什么都不怕的模样。

    但是谈天说地起来,倒是有模有样,饶是有官吏在一旁桌子上,却也不会指摘什么。

    “莫不是要用蕃地之民?”

    “听说原本蕃地有个吐蕃豪强,后来为李真人所灭,想来这散兵游勇,还是有不少的。”

    “可北天竺气候相异,怕不是蕃地之人未必能吃住得住。”

    “老好人,你怕不是又忘了方才说的话。”

    “甚话?”

    “死人怕什么!”

第六十六章 威海

    “杜总,此地就是新建船厂,大工皆是武汉特派,还有石城小工一十九人。”

    前往朝鲜道之前,杜构正在视察登莱二州,东牟一干老部下都是跑来接待,跟着在二州转悠。

    登州行情极好,新增船厂大多都能造大沙船,渤海沿海如今跑运输的船,有一成多都是登州所出。

    不过毫无疑问皇帝和弘文阁受了刺激,不可能继续拿“小船”滥竽充数,筹备新式船厂迫在眉睫。

    只是这一回,和以往遇到的情况不同,反而进一步刺激到了皇帝和弘文阁诸学士。

    连马周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因为筹办新式船厂,发现朝廷居然无人可用。不管是将作监还是都水监,对能在海上搏击的大船,居然都是一头雾水。不但没有设计师,连具体到各个工位的专家和技术工种都凑不齐全。

    没有设计师可以请,没有专家和技术工种可以征召,可万万没想到,连木匠都不是一回事。

    都是舰船龙骨,为什么新式大船的龙骨要这么密集。桅杆为什么要这样排列,海图为什么要更迭,星图有什么作用,六分仪怎么用……

    一切的一切,都迫使着帝国的精英去改变。这是看不见的鞭子在抽着,明明没有打在身上,却莫名的,脸疼不已。

    “募工、奴工比例是多少?”

    “文登县本地人士有七八百……”

    “具体点。”

    “本地雇工共计七百六十九人。奴工……契丹奴有两队一百人,突厥奴两队一百人,高丽奴十队五百人,倭奴二十队一千人,没有零头,都是整数。”

    “奴工这般齐整,是新到的?”

    “都是新到的,除了倭奴,其余奴工都是做了多年的。突厥奴有六十七人快要脱籍了,明年八月就会脱籍。”

    “嗯。”

    杜构满意地点点头,“身籍会挂到何处?”

    “扬州要开冶铜厂,石城那边把要脱籍的突厥奴,都挂到冶铜厂去了。”

    “嗯,很好。”

    一边走一边点头,杜构背着手,步子很慢,只是随同的莱州九县官吏也不敢催促,反而跟蜗牛也似,缓缓地簇拥跟着。

    整个队伍在文登县的海港上,就像是堤坝上的蚂蚁,瞧着极为滑稽。

    “杜总,如今新厂草创,还未定夺名称,若是杜总不弃,不若命名题字,也好督促我辈好认真办事。”

    “好!”

    大声叫了一声好,吓的一群官吏都是哆嗦了一下。

    却听杜构露出微笑,连连赞叹:“好啊!能为朝廷分忧,能想着认真办事,很好!这世上,怕就怕认真二字!老夫本是不愿献丑,不过诸君能有为君分忧的心思,老夫很高兴,这次,就破例为文登县题字。”

    文登县县令眼睛一辆,连忙躬身招呼身后,笑的眼睛鼻子都快没了:“来人,上纸笔!”

    不多时,就见案桌被人抬了上来,笔墨纸砚专人伺候。杜构看着不远处的浩荡波涛,又见码头工地上的热闹场景,顿时豪情万丈:“圣上威加海内,诸君能忠于任事,定不负天威。”

    提笔挥毫,只见笔锋如刀,片刻就是两个大字:威海。

    “天子威加海内,此处船港,就叫‘威海’吧!”

    “陛下万岁!多谢杜总命名题字!”

    “来人,命巧匠勒石立碑!”

    原本只是船港得名,大约是文登县上下都要巴结杜构,居然连船港附近的交易之所也连带着叫了这个名。

    那船市原本也不甚多热闹,只因为被杜构取名“威海”,没曾想,威海市陡然就多了不少商贾到此地交易。

    文登县此举获得的好处多的令同行羡慕嫉妒恨,而付出少之又少。不但拍了杜构的马屁,还连带着招来了想要拍杜构马屁的人。

    没办法,谁叫“东海宣政院”院正就是这样牛逼呢?

    更令人叫绝的是,那文登县令见了杜构,只称呼“杜总”,当真拿捏到位叫人赞叹。

    实在是杜构还有个副总制的头衔,那文登县令偏是不叫“杜副总”,可是揣摩了又揣摩,思量了又思量,当真是人精也似的人物。

    “噫……这文登县王县令,当真是让人佩服!”

    登州州城,临海的食肆越发热闹,什么鱼虾龟鳖样样都有,连空气中都洋溢着海鲜羹汤的香味。这光景从河北赶来登州吃上一通的食客多不胜数,已然是成了一个“热闹”一个“传统”。

    只因登州这里,每年都要掐着时节“开海”“赶海”,海中的物事,当真是极品绝品,除了一些入贡之外,大多都是自己消化了干净。

    “你是酸个甚么?王县令固然有些精于拍马,却也是做了好事。你看如今东牟的客商,不都愿意走上五十里船,再去‘威海市’么?”

    “堂堂县令,便似个家奴,岂不是有损朝廷威仪?”

    “这有损个甚么威仪?王县令哪里要你这里的威仪,上差来考评,也只看他做了甚么,除非是伤风败俗,何须计较恁多。须知道,王县令私德有点小亏是不假,可今年文登县,可是有七八百人入了船港做工,只凭这个,放河南,那也是最上等的‘劝课农桑’。”

    食肆内谈天说地的海客不少,编排一番文登县县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连跑堂的小哥也笑呵呵看着客人们:“这有甚么,房相公家的二公子就要返乡,那黄河两岸的州县,都等着也让房二公子题字哩!”

    “……”

    “……”

    一句话,顿时让不少那地界的食客们面红耳赤,害臊啊。

    杜总那毕竟是不一样的,四品的大员,虽说实权也就那样,但四品官身,天下有几个?相较起来,房二公子那算个什么?拍他的马屁,更丢人啊。

    “这么一看,王县令还真是可爱了不少。”

    先前吐槽文登县县令的食客愣了一下之后,又来了一个吐槽……

    一众见多识广的都是笑而不语,这世间的道理,哪里能清清白白的。美么,都是比出来的。好么,也还是比出来的。

    你不需要做得比别人多好,只要别人比你更烂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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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唱卖

    “犀甲新到,苍龙道南岸新制,起价一百贯!”

    “是提督府所出?!”

    广州的一处“唱卖行”,行会里的档头满头是汗,撲头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去。他身上一身黑,显然是公门里也担着差事的,只是这光景被叫来做个“唱卖”中人。

    旁边还有几个文书、书办,同样忙不迭地记录着,手中的铅笔时不时地断了,旁边还有年纪不大的小厮正在那里忙着磨铅笔。

    石炭混的不好,要么太软要么太脆,若是不用棉线纸条卷起来,着实不太便当。

    广州诸市的铅笔,都要从江夏去进,扬州货和杭州货都是不怎样,好用的太贵,远不如武汉的便宜。

    “犀甲港冯提督亲自盖的印,诸位大可不必担心!”

    “好!一共多少张?我们‘巨鲸号’全包了!”

    “包你阿母啊!价钱都没喊,包你个头!蒲你阿母……”

    “两百贯!”

    那被人咒骂的“巨鲸号”管事也不恼,看也不看周围的人,直接喊了一个价钱。周围那吵嚷的叫骂,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鸦雀无声,都是被惊到了。

    从苍龙道载货过来的“船老大”也是来了精神,他喊一百贯也是有点吃不准的,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翻一倍来买。

    “哼!”

    “巨鲸号”的管事不屑地冷哼一声,这帮广州人吵吵嚷嚷的又如何?还不是要看实力说话?!

    “两百贯……大佬,‘巨鲸号’还却账房吗?小弟在武汉求过学,临漳山读了两年,跟丁蟹是同窗……”

    “……”

    “……”

    转折太迅猛,闪了不少人的腰。

    两百贯的叫价,实在是太毒辣了一些。这光景不是不知道要开打,但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除了粮草,装备也是要跟上的。

    可天竺那地界,用铁甲实在是浪费,气候也不适合用铁甲。反而皮甲最划算,哪怕是精锐,一军有个两三百人用铁甲,就绰绰有余。有个一千人左右挂着皮甲,就足够了。最终开打,还是要看人。

    制作皮甲,这几年用料非常复杂,有牛皮、鲸皮、鳄皮、象皮、犀牛皮……但最好用的,还是犀牛皮。

    而犀牛在岭南自贞观十五年之后,就进行了最后一波大规模猎杀,大约是绝迹绝种了。唯一离广州最近,还能产犀牛的地方,也就是交州。

    交州犀甲也算是招牌,这两年跟土著作战,导致本地保有量极高,有时候外国“借兵”,会指名道姓要用“交州甲”。

    放以前,私自搞这玩意儿,也是要杀头的,最不济……本地流放肯定是要的。交州人被流放交州,基本操作。

    可惜现在交州地面野生的犀牛也不多见了,得去占城。

    伴随着东天竺打乱,倒卖甲具的生意极为红火,除了甲具之外,民间制备的弓矢也是一大出口产品。

    因为唐朝民间力量介入的原因,倒是天竺出现了历史上第一次铁制兵器扩散的高潮。

    东天竺十六雄国只有极个别的装备没有用上唐朝货。

    “冼老哥,两百贯……喊价还狠了吧,多少也给兄弟们留点嘛。”

    “不是做哥哥的不留情面……”

    “巨鲸号”的管事环视四周,“冼家看涨犀甲,往后这犀甲行市,冼家是赌涨的。”

    话没有说透,但也点了不少东西出来。

    有些去过天竺的,思忖了一番后,顿时微微点头。天竺那地界那气候,皮甲的确是最适合一些。

    真要是换“羽林军”那装备,怕也直接热死。

    “冼老哥,能否透个底,苍龙道甚么时候开船?”

    有老江湖大概是在南海漂的,问了一个很关键的东西。苍龙道就是南海出入天竺的水道关口,以往大量物资进出天竺的时候,苍龙道的港口就会聚集大量的船只。数量数以千计,比东海的规模还要恐怖,只是船只的质量层次不齐。

    “最晚年底。”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朝廷动作快,地方动作那也是不慢。

    门路广的,早就打听到了长安的消息,眼下朝廷在敦煌宫已经筹备了大量的物资,碛南那里契苾何力更是去了蕃地“募兵”。

    会弄多少“义从”出来,没个底细,但就凭唐朝现在的威严,基本是上不封顶。而且有极个别,还是去过蕃地交易过牦牛宝石的,知道蕃地土王、酋长,大多都是李仙人的“弟子”,拜的是太昊天子。

    这些土王如今绫罗绸缎成仓成库,水果罐头塞满了屋子,便是鲸鱼肉干都能挂满了库房。

    小日子过的很好,又不用打生打死,部族名义上自己还是老大,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更要紧的,每次把牧奴扔出去打仗,李仙人都会给一笔“费用”。要罐头还是要粮食哪怕是蜀锦,只要开口,没有李仙人不能请神上身弄不来的。

    广州的“唱卖行”内,顿时议论纷纷,朝野动作都这么快,那些个看老大吃肉,自己跟着喝汤的“小门小户”,也都是来了精神。

    “冼老哥,苍龙道现在还在招募水手?”

    “缺额六七千,自带家伙的,包吃包住,有安家费,有开拔费,到母港落地一枚银元。”

    “这么说……也要不带家伙的?”

    “不带家伙的,自然也有不带的好处。都是广州刀,甲具是交州皮甲。不过用度要从工钱花红里扣。”

    “眼下一个人头多少钱?”

    “我们‘巨鲸号’收的话,一个开四十贯。”

    “四十贯!倭地现在起步都是六十贯!”

    “你也知道是倭地?那地界,咱们岭南人哪里能伸手过去?多是江东山东的口粮!”

    “四十贯……”

    不少人飞快地计算着,所谓的“人头”,和军方要的人头不一样。军方的人头是死人,但民间的“人头”是活人。

    一个活着的奴隶,就是一个“人头”。

    “巨鲸号”采购价是四十贯,实际已经不算少了。

    “要是不带家伙,这有点扛不住啊。”

    “自带家伙的还怕没人请?”

    一时间,广州“唱卖行”内,又一次人声鼎沸。

第六十八章 贩卖人性

    “大人,这是嚤芭氏的姻亲之国,自来为范氏死敌。真腊为范氏属国时,多在此处呼应。”

    欢州爱州以西,便是真腊之境,只是顶着真腊名头的邦国极多。大者便是占城,有人口数十万之众。小者人口数千,散布在山岭河道之间,也以“国”自称,其实就是村寨部落联盟。

    “能赚多少,看你们的本事。”

    “是,范氏上下,愿为大人效死!”

    “为某家效死大可不必,只需知晓,听何人吩咐,当何等差事……如是而已。”

    “是、是……”

    嘀——

    急促的哨声响起,几个皮肤黝黑的披甲士猛地吹响了哨笛。四周七零八落懒洋洋的“土兵”顿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虽说站没站相,但相较那些浑身上下就裹着一块破布,比野生动物强不了多少的“民夫”,这已经算是不错了。

    南海邦国的特色,士兵披甲的极少,往往两国交战,大多都是赤膊上阵,手中有个尖锐的棍子,就是兵器。

    唯有人口聚集的地方,才能有足够的社会分工,才能够筛选出工匠来打造器具。而那些靠着鸡零狗碎来盘踞一方的“土王”,大多还不如广州郊县的村长。

    本地的范氏只是他们自称姓范,实际上,这些以前朝王族血脉自居的土人,只是他们的姓氏发音,恰好和“范”相同。

    本地迥异中国的地方,便是在于不论姓氏一概是没有的,只有名。

    而“范”这个姓氏,实际上是上代王朝的国名,还是两晋及历代南朝的赐名。

    很快,这个被称作嚤芭氏“姻亲之国”的山岭部族,就要面对来自“同族”的进攻。山间丛林密布,督战的欢州勇士早就安营扎寨,“民夫”们汉话说的不顺,依旧还有欢州旧时土著的口语,交流起来效率不算高。

    只是这些欢州旧时土著是见识过唐朝威严的,于是相当的听话。唐人让他们挖好地洞,将尖头木桩插入,他们便照办。营寨架设的效率比不上国内,和土著们相比,却是强了不知道多少。

    这几年每次出来行动,留下来的营寨,大多都会成为“国都”,随后就是归顺的“土王”以此为根基,跟外界交易。

    而“土王”并没有管理营寨的权力,武装力量始终牢牢地掌握在唐人手中。唯有捕奴时刻,才会让他们参与。

    只是这种时候,往往也是一场交易,每一个被捕获的奴隶,都是明码标价的。

    呼!

    噗!

    一枚小小的尖刺突然扎入木桩,露出一小段尾巴,营地的披甲士脸色一变,吼道:“有吹箭手——”

    嘭!

    弓弦一声震动,只听一声惨叫,就见不远处的小小树丛中,一个浑身涂满颜料的土著吹箭手,直接被射爆了眼球。

    飞凫箭从左眼摄入,贯穿整个头颅。

    “冼老八好箭法!”

    “八郎这箭术,着实深得梁校尉真传!”

    “原来八郎当真去过北天竺?在李真人驾前混过?”

    “你以为有假?”

    原来,这个冼八郎,曾经去过天竺,东天竺内乱时,误打误撞,到了北地,然后进入了勃律国。

    到了李淳风驾前受保护一阵子,期间跟随梁猛彪学习箭术,一年多之后返转东天竺,随后在苍龙道混了半年,靠一手“神射”闯出了名堂。

    他手中的不是硬弓,弓弦用的是鲸须,故此类形制的南海弓,便称“鲸须弓”。而使唤“鲸须弓”的射手,也称“射鲸客”,在南海颇有一番名堂。

    “来人!把那边树丛砍了!”

    “是!”

    为数不多能够威胁到唐人的土著战士,大多都是这种吹箭手。只是吹箭手的攻击范围太近,三丈光景才能有把握,离开这个距离,就是玄学。

    只有极少数吹箭手,才能有机会伤害到唐人,大部分都是死路一条。

    整个真腊地区,真正能有组织抵挡唐人进攻的,大概也只有榻上的女人……只是,愿意拖了裤子猛干的唐人,也是少数。

    大部分地区的战士都是个位数,部落联盟的总兵力很少有超过两千。一个村寨,往往有一个队的兵力,就已经是相当的可观。

    要知道,想要养活五十个战士,需要的粮食、装备……光靠他们那点土地产出还有平日里的渔猎采集,基本就是极限。

    所以,唐人商队前去捕奴,遇到抵抗的次数是不多的。大多数愿意抵抗的,基本上都是祖上阔过,那些本就穷困潦倒的部落或者村寨,往往除了头人和那些掌管祭祀的“神职人员”,大多都会“望风而降”,有些时候,甚至会出现“闻风而降”,极个别时候,还有“追风而降”的状况。

    “大人……”

    战斗开始的很快,结束的更快。姑且称之为战斗,“范氏”为了邀功,很熟练地把捕获的“奴隶”分门别类。

    有老年,倘若四十来岁算老年的话,那便是老年。整个地区能够活过六十岁的人很少,这种人,在真腊地区属于“闻名遐迩”的“宿老”。

    只是捕奴队对于本地区的“名声”,一向不看重,倘使年纪太大,又不愿意效力,大多都是一刀了账的事情。

    哭哭啼啼的声音此起彼伏,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童。

    分门别类的老人孩子男人女人,被一根根交州产的麻绳捆扎着。这模样,还是比较好的下场,换做六诏,大多都会把锁骨穿个洞,然后系起来……

    “这些女子肤白貌美,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范氏”的人堆着笑,整个地区的人皮肤大多黝黑,头发卷曲,但是这个部落联盟,不愧是嚤芭氏的“姻亲之国”,肤白的女子果然不少。

    “嗯……不错。”

    微微点头,连欢州披甲士都是眼睛一亮,这种肤白女子,瞧着就很有**。只是和裤裆里的快活比起来,还是开元通宝更加可爱。

    “一百五十贯!”

    “多……多谢大人——”

    如此高的价钱,是头一回,“范氏”一听,顿时大喜,竟是忙不迭地跪在地上,狠狠地磕头。

    看着他不停地磕头,那些在他身后的奴隶们,哭的更加大声了。

第六十九章 修通之后

    辽东建安州,“环渤海高速公路”东段终于在这里合拢,石城钢铁厂的工人参与了建安州到乌湖海这一段的修建。

    并且在中段筑城“得利赢”,为积利州治所。因为工程缘故,南北工棚及一应房舍的瓦片,皆由“得利赢”县石城钢铁厂所属瓦窑供应,故“得利赢”县所属市镇,又称“瓦片市”。

    东段弛道贯通之后,整个辽东的一应物流供应,相较旧年,提高了十倍二十倍都不止。四**马车能够翻山越岭,十辆大车就抵得上以往民夫四百。而现在一辆大车,只需要一匹大型挽马,或者两匹滇马川马。

    所需人工更是少之又少,一个十辆大车的车队,民夫只需要三十人。押送所需府兵,也可以全部转为骑兵,只需二十骑,就能满足基本要求。

    “哥哥,这路修好之后,薛使君将来是不是要回河北?”

    “回河北?老弟,你可知道这是多么大的功劳,回河北?倘若不回京城做官,哥哥俺这项上人头,便剁下来给你当个球踢。”

    “俺要哥哥人头作甚。”

    赶车的把式嘿嘿一笑,冲骑马的府兵又打问起来,“俺就想着,这地界,修路有个甚用?到了冬天,不还是大雪封山?”

    “你能想到的,圣上想不到?大雪封山,俺们难走,别人就好走了?俺们人马多,那些个丧胆的蛮子人少,都不好过,谁熬得过谁?再说了,只要开春,这路稍微翻修就能用,有一个团,便又是横扫一片。”

    言罢,府兵忽地一愣,“哟,这就到了‘得利赢’?真快。”

    “往东走,就能去烧炭厂。说来也是厉害,烧炭厂的炭,那是真好用。”

    “废话,那可是王太史调教出来的。”

    “王太史恁大岁数,还能骑马,也真是比烧炭厂的炭还厉害。”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那府兵拽了一句文,却又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挠挠头,“球,俺都忘了这是从何处听来的。”

    正说话间,忽地后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府兵回头一看,立刻喊道:“靠边!是加急!”

    不多时,就见几个骑士疾驰而过,最后的那个稍微慢一点,过路的时候,还回身抱拳喊道:“兄弟多谢,少待去‘瓦房店’吃一杯!”

    “好说!”

    见对方客气,府兵也是爽快,遥遥地抱拳行礼,算是打了个照面。

    “瓦房店里的酒可真是多,那些个靺鞨人,这几个月都来交易。”

    “不交易怎么办?等着过年冻死?有口烈酒,少不得寒冬腊月能救你一命。哎,跟你们说个府里才教的物事,跟这酒相干的,听不听?”

    “哥哥说来就是。”

    “哎……哪能白说?瓦房店里一坛老酒……哎哎哎,又不是烧酒,急个甚么。使不得你们几个大钱。”

    “哥哥先说。”

    那府兵嘿嘿一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小声道:“告诉你们,这烧酒,能消毒。消毒懂么?往常咱们受了伤,用烧酒……”

    “噫!俺还当甚么哩,州里卫生课早就讲了,还等哥哥你来卖弄!”

    “甚?!这不可能!前头老子才在建安听的,怎么你们就知道了?甚么卫生课?怎地老子没听说过?莫不是诓骗老子?!”

    “骗你个作甚,那是薛使君的手笔。不过听说是从武汉抄来的,连小儿都有个‘饭前洗手’的说道,说是甚么病从口入……”

    “鸟鸟鸟,薛使君当真是管的宽,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

    “哥哥只管说,小心薛使君不走了,留在辽东,看如何治你们这些当兵的。”

    “呸呸呸,老子嘴贱,莫要好的不灵坏的灵。”

    到了“得利赢”县,界碑先是看到了积利州,州城城墙不高,但规划的相当古怪,请的是安北都护府的工程队。那城墙看着不大,却是复杂的很,有棱有角的。俯瞰下去,当真是个符篆也似。

    报关入城之后,解送了此次押送的物资,清点过后,签字画押,领了赏钱花红,便去了城内唯一一家酒品齐全的地界。

    早先“得利赢”县还没有雏形,便只有一个市镇,其中有个贴补来的铺子,用了石城钢铁厂所属瓦窑烧制的瓦片,三间大瓦房的铺面,又无甚名字,于是就被叫做“瓦房店”。

    说来也是好笑,原本那些个突厥奴契丹奴也学会了偷奸耍滑,上工那是有模有样,干活却是偷工减料。岂料一碗烈酒出来,当真是开了窍,倘使不干活的,那就没酒喝。虽说酒也不多,可讯每日那点念想,就是这一点点一丢丢杯中之物。

    于是乎,监工的鞭子也不及这一碗酒,晃荡的各路草原男儿,竟是神魂颠倒。

    “咦?那些是个甚么人?瞧着不像本地的?”

    “去你娘的,这地界哪里有本地的?不都是外来户?”

    “老哥,那一桌,听口音,似是南人?”

    “洛下音说成鸟语,不是南人,还能是北人?”

    “哪家地头的?”

    “常州江阴人士,不过那领头的,似是武汉来的,此次是要帮着做个甚么,受薛使君所邀,特来相助。”

    “嗯?”

    一众“本地”老哥便竖起耳朵,远远地听着。

    只听那边有人问道:“三哥,咱们从武汉过来,不是给王太史做事,是给薛使君?”

    “我也奇怪呢,本以为是王太史要在钢厂作甚,却不想是薛使君。”张利也是一头雾水,“这弛道也修通到海了,薛使君这光景应该返转京城了啊,怎么还留在辽东。总不能说是在辽东做官吧。”

    “……”

    “……”

    桌上一群人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张三哥,张利嘴角一抽,顿时不想说话。

    隔壁几桌的“本地”人都是暗笑:立了恁大的功,薛使君要是还在辽东,这岂不是赏罚不分?皇帝老子哪里有这般昏聩。

    没几日,整个“积利州”一片惊诧,便是瓦房店里喝酒的酒虫,都是奇怪:“哎呀呀呀,这是看不懂了,这‘辽东巡抚使’,是个甚么官?怎地薛使君还真就留在辽东了?”

    瓦房店中,来喝酒的武汉人一时无语,其中有个年纪轻的,还拿起酒碗,冲张三哥敬了一杯,差点被张三哥一顿好打。

第七十章 非一日之功

    能够督建“环渤海高速公路”,不管是哪个朝代,不敢说位列三公,“九卿”之一肯定要混一个。就算不是正牌“九卿”,比照“九卿”也是起码的。

    巡抚使?那是什么东东?没听说过!

    旁人为薛大鼎抱不平的光景,“薛书记”自己倒是很淡定,老板李世民不是没给他选择,回中央做个高官于他而言,毫无难度,一句话的事情。但选择“留守”辽东,却是“薛书记”自己的选择。

    无它,有利可图。

    “使君,怎地就愿意留在这‘苦寒之地’?”

    “‘苦寒’个甚么?入冬是不烧炭还是少了火炕?出行是没有马骡还是少了耙犁?便是甚么都没有,我薛大鼎还有御赐的熊皮来防寒,怕甚么。”

    薛大鼎看着张利,风采很是潇洒,让张三哥这个见惯了“时髦人物”的,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薛公着实不输帅过城北徐公的张公。

    “老夫问操之要人,为的还是修路。这东段又不是只有两条,除了通海,还要通鸭绿水。皇帝还在‘巡狩辽东’的光景,那鸭绿水的路,算是修了。死了很多人,河口那坟头不知道有多少枯骨。”

    言罢,抖擞精神的“薛书记”倒也没显露什么惆怅,反而起身往外走了两步,才回头又道,“如今要修的,就是平壤城到汉州的路。还有汉州到熊州的路。”

    “不过……”

    语气一顿,薛大鼎眉目有些担心,“眼下朝鲜道东南还有小邦小国,诸如‘展漆山国’之流,灭国容易剿平难。倘使修路,便是个磨人的法子。北地用人,要么只会修路,要么只会打仗,但有一二个既能修路又能打仗的,此刻都在西域,哪里调得过来。”

    听到这里,张三哥一愣,瞧薛公这意思,怕不是还要跟土著干架?不是说朝鲜道的蛮夷都已经全部干死了吗?怎么还有余孽的?

    其实张利并不知道,朝鲜道并非只有高句丽、百济、新罗,其余诸如黑齿部之类的土著,也是自立为国的。还有海上岛屿,只要有人,便是一国,这和倭地极为相似。

    新罗被反手干趴下,那女王也不知道流落到了哪里去,更遑论公主王子之流,于是也成了朝鲜道管辖的地界。

    只可惜皇帝眼里盯着的,从来不是白菜棒子咸鱼带子,没有金山银海,岂能“巡狩辽东”?

    皇帝在鸭绿水钓鱼那会儿,土著们听得唐朝大皇帝在侧,连个大喘气都不敢。待唐朝大皇帝前脚刚走,便有人举旗呐喊,似乎是要折腾一番。

    朝鲜道行军总管又不是省油的灯,上去一通修理,或打或杀,倒也痛快,只可惜这些蠢蛋也是不长记性,流窜了一番,又起来热闹。

    如今攀着一个“展漆山国”,便在临海的“釜山”啸聚,共有山大王一十八人,声势不敢说大,却也不算小。

    放在之前,那也就是几队人马过去,三下五除二就了账,当兵的赚人头,做生意的也赚“人头”。

    可也赶巧了,牛总管调派着人马登陆扶桑,这种小鸡小狗,哪里回去理会,倒是显得他们有些能耐。连扶余种的老铁,都屁颠屁颠过去帮忙做个“参将”,似乎是要给唐朝人一点点颜色看看。

    牛进达是懒得搭理,可“薛书记”却不一样,他虽然只是“辽东巡抚使”,可皇帝还偷偷地塞了一个“朝鲜道黜置大使”,俨然就是要在朝鲜道好好地梳理一番州县吏治。谁做官谁不做官,便是他说了算。

    不过大概是修地球上了瘾,“薛书记”成了个唯GDP论的顶级官僚,上来就琢磨着加大基础设施建设,把朝鲜道的民力彻底榨干!

    但他老薛也不是榨汁机,一把年纪能当几个人用?手头合用的好汉都在中原,愿意跟他闯荡的狠人也不多,于是乎便想到从外边借人。

    这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张德张操之那里。

    武汉当年是个什么情况,“薛书记”还是知道的。李道宗被封“江夏王”那会儿,遍地的鳄鱼,满山的“獠寨”。武汉创业之时,那是下水斩蛟龙,上山除蛮獠,战天斗地人人佩服。

    十数年奋斗,才有二百万雄州傲视天下。

    倘若真要寻几个合用的英杰,唯武汉不作他想。

    于是“薛书记”就把要求告知了还在长安的张德,老张也是爽快,点了几人,便打包派了个快递,送到了辽东。

    南人北上,适应水土就是个难题,好在张三哥数人都是走南闯北过的,抵抗力一等一的强,适应性让北人也是赞不绝口。只看张三哥吃着龙虾喝牛奶跟没事儿人一样,便是和中原老铁大不相同啊。

    “使君,南方蛮夷和北地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獠寨的法子用在辽东、朝鲜……能不能相通,还不好说啊。”

    张三哥虽说知道此来肯定升官发财,但他是个务实的人,也不会跟“薛书记”吹牛逼,如实讲了自己的看法。

    见张利如此,薛大鼎更是满意,连连点头:“三郎放心,老夫非是要一日建功,汝安心就是。这熊州至‘釜山’的路,终归是要修的。也不瞒你,老夫受了钦命,要配合杜东海……”

    听到薛大鼎说到“杜东海”,张利顿时反应过来。这是新设的衙门“宣政总制院”副总制杜构啊,如今杜相公家的大公子,可是“东海宣政院”的一把手。莫不是这“东海宣政院”……是要放在那个甚么“釜山”?

    忽地,张利眼睛瞄到了堂前一副舆图上,这舆图形制不是朝廷规制,用的是武汉的路数。毕竟武汉制图多用等高线,放朝廷那边,等于是“看不懂”的涂鸦,对官吏们来讲,这就没有逾制,没有逾制,那就放心的用就是。

    稍微看了一眼,张三哥顿时明白了过来,那“釜山”被人用红笔瞄了出来,这地界,将将好就在“鲸海海峡”的一头,而另外一头,不是倭地还是哪里?更要紧的,两岸中间,俨然还有大岛,简直是一座天然门户!

第七十一章 要做鸡头

    展漆山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反正黑齿部要是没有唐人扶持,想要灭了展漆山国,基本没可能。

    实在是“釜山”周围的地形比较特殊,凡是山脉高处,便有一国。除了展漆山国之外,还有苌山国、冥山国、丘山国等大小二十余国。新罗宗室还在时,这些大小山里小国,就是新罗的属国。

    只不过人口太少,就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如今新罗覆灭,旧时国都成为州县,离散的民众,伴随着“骨品神权”制度的瓦解,自然而然地流落到了各地。

    这也导致了旧时小国的第一次爆发式扩张。

    只是这种扩张非常野蛮,现实背景又是在唐朝大规模对倭用兵,于是朝鲜道东南此时此刻的景象,和大多数中原王朝的王朝末年,极为相似。

    乱世离人不如狗,朝鲜道东南的流民数量,一度膨胀到六七万,几乎将新罗“边陲”的人口一网打尽。

    可惜此地道路实在是艰难,山谷沟壑遍布,偶有河道,也是九曲百转,联络两地交通,脚力走马,远不如海上航行。

    “‘熊津城’在熊津江江畔,此地往北,道路要好走一些,翻修官道,几无风险,便是有甚野人,也不惧。”

    薛大鼎略作介绍,手指点了点“金城”,“难处还是在这里,多山少路不说,部族复杂邦国林立。修熊津至金城,再至‘釜山’的路,也是效仿渤海故智。”

    听了“薛书记”的介绍,张利点点头,他略作思考,便道:“下走还是准备前往实地勘察一番,再来回禀。”

    “三郎可先去平壤宫,牛总管此刻尚在平壤,年底才会前往鲸海。”

    “使君放心,下走自会小心行事。”

    “你有平獠经历,老夫也不担心这个。”

    张三郎没有拿手头这点资料就开始胡吹,准备亲自前往实地走一遭,只凭这个,“薛书记”就知道找对了人。

    心中暗道:操之给老夫举荐之人,果是英杰,如此晚辈,自当扶持一二。

    “薛书记”此时极为欣赏张三哥,准备把“辽东”基建的事情了结之后,定要保举他一个差事。

    而此时,从“华润号”收到消息的黑齿部少族长,已经从倭地回转,带着人马便北上去了“辽东”。

    此时黑齿部已然鸟枪换炮,乃是正宗“唐人”,举族改姓“黑”,对外号称“黑齿氏”。原先收编到牛进达麾下的“义从”,不但混了个“校尉”,还能自带干粮打几家不服天朝的土鳖。

    这光景听说武汉张三哥来了“辽东”,黑齿秀顿时来了精神,如今倭地“人头”的价钱连连上涨。新修的庄园沿着“鲸海”各大港口码头以及平原,简直就像是一条珍珠项链,密密麻麻串成一串。

    那么大的动静,在权贵那里,尚且是“僧多粥少”,又怎么可能给他这种“外来户”“非法移民”?

    若非“黑齿部”早就跟“华润号”勾三搭四,灭掉百济、新罗的时候,这小小的黑齿国也没少出力,只怕是下场跟新罗差不多,反手就被唐军一耳光抽翻在地。

    这光景“黑齿部”之所以去了国号,也是因为怕遭了这一茬无妄之灾,对外只说是举族上下爱做一点小生意。

    “少主……”

    “哎!叫俺甚么?!”

    “少东主。”

    亲随脸皮抖了一下,只觉得这档次格调简直低的不行。不过既然当家人这么说,他们做下人的,也只能跟着应景就是。

    “少东主,倭地虽说争斗激烈,咱们到底跟‘华润号’交情深远,总能有个赚头。何必回转朝鲜,受人欺凌?”

    “受人欺凌?受谁?”

    黑齿秀冷笑一声,“你以为俺这次寻的张三郎是甚么来头?他在武汉,那是张梁丰的本家臂膀,寻常人岂能请得动他来?便是张大哥,看着只是个‘稼穑令’,可你晓得洛阳城外的上田,是谁家的?”

    “嗯?”

    亲随一头雾水,种地而已,还能如何?

    “料你也猜测不到,那是皇帝陛下的私产!”

    “甚么?!”

    陡然被吓了一跳,亲随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子,连坐骑都被主人吓到了,略微撩了一下马蹄,好一会儿才安抚下来。

    “张乾张大哥做个县令,又有甚么难的?若非皇帝强行索要,岂能离了武汉,跑京城那是非之地去。”

    “少东主!不可口无遮拦啊。”

    啪啪啪啪……

    黑齿秀连抽自己几个耳光,“俺这嘴便是笨的要撕了才行。”

    咒骂了一番自个儿,左右看了看跟着的人,没瞧见异样,这才松了口气。他一个“非法移民”编排国朝首善之地,的确是在作死。

    好在“荒郊野外”,些许口无遮拦,倒也没人拿他作弄。

    “依少东主的意思,跟张三郎做事,岂不是比跟着牛总管还要强?”

    “有道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这话,也是‘华润号’老哥教给俺的。牛总管麾下精兵强将实在是太多了,只说俺们做先锋那会子,唐五郎那是甚么身份,甚么来头?他要立功镀金,旁人哪里敢争抢?唐五郎又是个会做人的,更是让人使坏也不得。俺们既不能使坏,又不能争抢,这光景不借着风头赶紧走人,难不成真跟那些个破落户一般,跑去做个甚么庄园么?”

    言罢,黑齿秀一脸理所当然的语调说道,“老老实实赚钱,哪里有抢钱来的快!”

    “少东主说的有理,抢劫来钱快,来钱多,种地种到甚么辰光去!”

    亲随也是大为认可,大家伙愿意跟着黑齿秀闪人,也是因为这个。

    无它,黑齿秀从“华润号”那里得到的消息,可是要稍微多那么一丢丢的。

    张三哥现在是要担着甚么差事?那是要修路。可仅仅是修路吗?要是光修路,他黑齿秀还真不愿意来。

    实在是张三哥除了修路,还要砍人……

    砍人多爽啊,他黑齿秀别的不行,砍人还是有一点微小经验的。

    再说了,砍的又不是唐人,什么展漆山国、苌山国……撮尔小国,砍死就砍死,怕个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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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