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好处
铁路架设短期内只在矿区、港区有意义,而且哪怕是矿区,也必须是水路发达,否则成本是相当的高。
武汉几个钢铁厂的模式,暂时还无法对外推广,最少还要十年以上的积累,才有足够的专业技工人才。
同时,十年时间,按照现行的生育政策,如果总人口增长六百万,那就是画面相当美。只是这也是停留在纸面上的完美状态,这年头不可能像老张非法穿越之前那样,充话费还送双胞胎啥的。
武汉的初级工科狗们自以为脑洞很大,也自以为很有想象力,寻思着着天下的港口矿区都铺上铁路,怎么地也得有个几千里的总铁路里程吧。
这是多么震古烁今的壮举!
然而老张内心毫无波动,连笑的意思都没有。几千里……这是弟中弟。
体会过从幽州出发到苏州只要四个多小时的快感,一切都是索然无味。
至于大秦线一次的运力,比南运河上茫茫多的破船加起来还要凶残。
不过老张也没打算破坏这些小狗们的积极性,人总得有点梦想,也要切合实际,几千里的铁路,还没有污污污的车头,这的确算是一个不错的“小目标”。
永兴煤矿的位置是比较特殊的,它的水陆交通都很发达,尤其是水运运力极强,加上这年头湖泊到处都是,十几年治理之后,湖泊和湖泊之间,都有了成熟的水道。
似“南湖”“北湖”“龙王湖”,都有了河道联通长江。这样就使得永兴县的诸多煤矿,可以通过富水进入长江,再转道武昌。
而铁路的作用,则是进一步保证燃煤的输出。至于提高本地和外界的各类交流,都是自然而然的产物。
按照武汉小狗们的预计,正式能拖着货物污污污开车的车头,三年之内肯定能实用化。拖个三百斤的东西,是没有用的。有个三千斤,就有那么点意思;三万斤,那就有点搞头;三十万斤,终于不是废物……
眼下的铁轨,达成三万斤根本毫无压力,而且只需要用几头牛。加个锁止机构,也不怕溜车,一个手刹的事情。
慢是慢了点,可运力真的是“惊人”。
如果换成车头,小狗们寻思着一天怎么地也能运个百几十万人的口粮。
“现在永兴县到樊港,陆路也是有弛道的,武昌县这几年都在忙着围湖造田。河道疏浚做的也不错,清淤之后,修路的条件是有的。”
铁路工地上,除了老张,还有江州、洪州、黄州、抚州的政府主官前来旁听,铁路这个物事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江西总督房玄龄自己就主持了南昌的一条板轨,更不要说南昌地北上的新式官道。
技术和管理上,都有清晰的认知。
这东西有没有用是不用多想的,对官吏们而言,玩这个有没有前途和钱途,才是最重要的。
比如江州,就想修一条从永兴过来的铁路,毕竟永兴煤矿的煤是最好的,张德手中攥着的,是为数不多南方的优质无烟煤,品位极高。
江州地处彭蠡湖口,这几年窑场也不少,除了各种砖瓦水泥之外,陶瓷也逐渐兴起,虽说小一半跟内府挂钩,去年开始,还出现了“陶瓷局”这么个衙门。
“陶瓷局”设有局令太监,专门镇守浔阳。
除此之外,在潐水北岸有个瑞昌镇,这里是江州为数不多冶铜的地界,铜矿一直都能开采,但因为时代发展的缘故,瑞昌镇逐渐衰败。但随着“地上魔都”的兴起,本地的冶铜工人和铜矿矿工,迅速又享受到了发展的红利。
整个瑞昌镇从原先百户左右的在籍人口,短短十年,迅速扩张为总人口超过八万,在籍人口两千户的“超级”镇。
其主要“新兴”的经济构成,多以青铜冶金为主,其它冶金不同程度介入。
“瑞昌青铜”在房玄龄上台之后,属于江西为数不多属于政绩和实利双重收获的重要创收单位。
在汉阳钢铁厂获得突破之前,“瑞昌青铜”承担了大量青铜件的生产。而最近几年的铜火锅,也多是由此地生产,然后行销各大城市。
又因为冶金技术和行业规模的提升扩大,使得在金属工具加工制造上,也有长足突破。贞观二十年前后,分别建立了“冶铜学徒”和“打磨学徒”制度。
后者更是由江西总督府扶持,因为整个江西对建筑用石料极多,在高端市场中,大理石逐渐增多,研磨抛光,就成为了一项“高端”技术。
至于诸位镁土发掘,以及金银土提炼,都属于不值一哂的行当。
所以当老张前往永兴煤矿视察铁路修筑进度的时候,前来参会的各州刺史、长史、县令,同样都想着法子如何把铁路修到自己的“地盘”。
像江州就打算把瑞昌镇升格为瑞昌县,毕竟,总人口超过八万,怎么地也算是个镇。别管这八万人口是不是本地人是不是中国人,数量摆放在那里。每天人吃马嚼的,也是不小的开销,这样的县,只要设立,就是净赚的。
相较铁路带来的一系列好处,提高运力增加的人才交流物资交换,一个县的官帽子反而没那么重要。
毕竟,地处江西,江西总督房玄龄抬抬手,要什么官帽子没有。
“张使君,若是本州筹措资金,委托江汉观察使府修建铁路,报价可否比照永兴煤矿‘重载’线?”
“不错,操之公,如今能保证钢铁高产的,天下唯武汉,其余不作他想。鄂州布告,言永兴铁路线,总计里程六十里,报价十五万贯。倘使如此,彭蠡湖三面,多有这个条件。”
这年头的江西,其实相当的富余,但是这种富余隐藏的比较省。房总督来了江西之后,也是小心翼翼地玩“土改”,打击豪强什么的不过是基本操作,连獠寨都玩了十好几种“威逼利诱”的套路。
为了弄一点劳动力,房玄龄也算是豁出去了。
最近几年遭受刺杀的不是只有李皇帝、张使君之流,房玄龄这种也没少了挨刺。好在像房玄龄这种级别的空降大佬,安保水准和土鳖不是一个级别的。
再加上江湖上的英雄男儿越来越不好混,官方钦定的有活力社会团体越来越多,草鸡字头根本不禁打,这就导致江西的情况,虽然很复杂也很危险,但基本都是有惊无险。
“十五万贯,这也是府内先行预估,不能作数的。毕竟,都是第一次修,谁知道哪里会多一点,哪里会少一点。对不对?”
老张这么说,不过是留点余地,这帮官场老油条也是心知肚明,只是本着有枣没枣打两杆,万一张操之没长脑子呢?
“再者,工程队人手紧缺,这活计,也不是阿猫阿狗就能上手的。永兴煤矿这里不把‘重载’安置妥帖了,也无甚多的人手。”
言罢,张德又道,“府内计划是明确的,铁路一定会修,只是在什么地界修,还是要就地考察,不是说指了一片地,画个圈就算数。地处山区腹地的,短期内就不要想了,成本太高,别说地方,朝廷也负担不起。”
“那……如何修怎么修哪里能修哪里不能修,可要开个会?”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在煤矿开个会好了。”
老张两手一摊,索性如是说道。
第六十四章 方向
对修路这个事情,一贯以来历朝历代都是很上心的。即便是秦汉之前,邦国之间的沟通,也多有对应的道路,固然早期只是为了方便周天子到处收点保护费,但也算是定下了一个基调。
祖龙一统江湖之后,就把这个事情做到了极致。
在这个基础之上,“承秦制”又更加中央集权的汉朝,自然而然地,就把中原核心地区的沟通,进行了升级。
这也是为什么只要“中国”稳,天下就稳。不管是政治军事经济,大抵上都是如此的。
贞观朝的风云变幻,新兴的产业如此之多,那些不能够顺应潮流的,既不愿意理解,也没有能力去理解新生事物其背后的意义。于是当陆德明之子陆飞白著作《物流论》之后,苏杭诸地老世族,都是看笑话一般。
谁曾想,小白师兄这书一版再版,差不多就成了物流行的“宝典”。地方进奏院中只要是做“物流”的门第,如今也要拿小白师兄做牌面,谁叫他老子是陆德明呢。
几年一晃,做过地方主官,又在朝廷清水衙门混过的陆飞白,朝野地位居然也水涨船高,尤其是船运、板轨、弛道发挥的作用越来越明显之后,《物流论》的地位,就算比不上贾谊,但也的确算得上“宝典”。
理论研究是有指导性的,人们在事物发展的摸索期,很少能够看清方向。而理论研究,就相当于在黑暗中点燃一盏灯,它或许未必一路光明,但至少,人们可以寻着灯火前行。
从原来的寸步难行,到能够没病走两步,还能大跳,其意义自然是非凡的。
“五百里以上,还是走马开车比较划算。修铁路着实无甚用处,除非当真是金山银山。修新式弛道,马车拉个三五千斤不成问题。货物多,要运出来还是要看水路。船运慢是慢了点,可是载货量大,这一点,是要明确的。”
江西地方主官开会,安保力量自然是不小,永兴煤矿又比较特殊,奴工数量不少,万一出现暴动,把这帮地方主官一锅端,那就成了笑话。
开会之前已经通过气,不作无意义的讨论。毕竟也有朝廷老铁想着骗点国家钱粮,修路这个事情,猫腻多的很,上下其手都是基本操作。
老张这里制度建设再“进步”,破事儿也是一堆,顶多就是吃相好看点。
指望官吏依靠个人自觉和长期的道德修养就不下黑手,那不如写本《贞观栋梁的个人修养》算了,要啥监督?
“彭蠡湖环湖诸县,当年房相陆续走访考察过,这几年湖堤修筑妥帖,修路当是无虞。只是要不要修铁路,便不好说。”
“别的不说,就说砖窑,彭蠡湖的砖就是要好一些,再有一些瓷土,品质上佳,当是第一吧?”
鄱阳湖,也就是现在的彭蠡湖,它的主要作用还是灌溉和运输。但真正获得好处的,只有南昌地,其余像样一点的,都在湖口地区,也就是江州。
之所以如此,还是交通不便,虽说是地处江南,但实际上也是多山多水。平均亩产其实比浙水流域要高,仅次于太湖地区,只是地形割裂,也就只能重点经营。
但只要不是太过愚蠢的官僚,发现可以提高物流水平,自然就会明白,发达的机会到了。
当年都昌县建造船学堂,算是为数不多有前瞻性的。
现在武汉要搞铁路,固然不可能满地图的画连连看来修铁路,但把铁路从山区修到河口或者湖口地区,还是没有问题的,总之也不会比永兴煤矿成本高到哪里去。
环彭蠡湖的大河并不少,除赣水之外,还有余水、昌江以及乐安江。而这些地区,大多都有铜矿、金矿、煤矿、瓷土、石材、木料。
除此之外,山区大量的“獠民”,原本是利用不上的,但只要物流水平上去,“化獠为汉”也就是五到十年的经营。为官一方,一届县令或者刺史,就一届的功劳。修桥铺路和地方教化,都是上上的点评,没可能不做。
“便是修路,总是要选址的。倘使饶州修铁路,新昌县的瓷土,总不能修路钱让鄱阳县出吧。”
“所以要统筹嘛。”
“新昌县出了瓷土,可以在鄱阳建仓设库,互惠互利,都是乡党,自当扶持。”
“呵,话是这么说。这饱饭还没吃几年呢,乡党……乡党个屁哟。”
一帮县令、长史、刺史都坐着,说话间就有秘书过来倒茶添水。
“我看,还是先等永兴煤矿这些修起来,我等回去招来地方‘乡贤’,一起来永兴看一看。看过之后,回去筹措款项,也要便当一些。”
“此事还可以上报朝廷,让民部也想想办法。”
“也是,京城总归是要有人去跑的。”
地方官僚都是极为现实,“忠君爱国”这事儿就是挂嘴上的,问老板要钱才是放在心里的。
前几年就开始玩“跑部钱进”,这几年伴随着“大建”,杜总统坟头一声炮响,李董准备在洛阳城西盖的新房子算是彻底泡汤,这么一大笔钱,盯着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李董一直嚷嚷说自己的坟地还没修好呢,但这几年也不愿意在坟地上装逼,实在是没意思。
鬼知道哪天会不会有失心疯跑去炸坟取宝?
李董很现实,给自己修的坟地用的是钢筋混凝土……虽说不好看,但总之一句话:你炸吧。
总体算一算,修坟的钱剩下不少,于是惦记着的朝廷栋梁,从中央到地方,成千上万,眼睛都是绿的。
“要说去民部讨饭呢,倒也不是不可以。”
有人惦记李皇帝的私房钱,更有人惦记朝廷的国库。
老张就给众人提了个醒:“修路的好处,我们能看到,朝廷没可能看不到。但事分两面,话分两说。这路倘使作用极大,朝廷要收了回去,总不能学个亲王公主或是王子公孙的,跑去强抢民女吧。”
“使君说的甚是,多少都要掏一点。”
“这路权不能轻易转让出去,现钱须入库到账,才能作数。”
专业炸屎两辈子的某条土狗,一看议论纷纷,顿时闭了狗嘴,慢条斯理地喝起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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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内心震撼
内厂的牲口们做着对地图画连连看的美梦,天下铁路连成一片,那画面对这些原生态工科狗而言,相当的美。
只可惜终究还是做梦,修路涉及到的所有权、使用权以及一系列的管理、调度、配套……都是非常复杂的领域。
铁路从矿区进入港口码头,理论上来说,谁采矿才支持,这是道理。但矿区并非只有矿,可能瓷土产地还有石材还有稀土还有木材,这些坐地户以及土豪们的白手套,自然也会有物流需求。
长距离运输,固然是海运水运最佳,可毕竟河流不可能贯穿天南海北。比如丝路,就只能是畜力为基础,沿途固然也有板轨,但这些板轨,大多都是为了方便诸如盐场把盐运输出来而修建的。
同时这些板轨的尽头,往往就是集散中心,在这里,青盐还是会被骡马驮着,送往长安或者山东。
“如此说来,这修路,还是比照国策来做。”
在永兴煤矿吃的午饭,都是地方官员,就算平日里关起门来精致,但在外开会,吃饭只要没下毒,都不是清水衙门的矫情狗。
兴许是讲究效率,虽说都在吃饭,但这些个县令、长史、刺史们,倒是边吃边谈。
也有佐餐的餐酒,度数不高,也就跟醪糟仿佛,口感偏甜,只要不贪杯,轻易不会喝醉。
“眼下朝廷的钱也是有限,之前河中开打,也是借了钱的。再者,诸君也是知晓的,各部宣政院正是用钱用人的辰光。这光景,想要拿多少朝廷支持,几无可能。”
“我看,不若专门设个衙门,专管修桥铺路。”
“品级低了无用,除非比照六部。六部底下那些衙门,跑去州县,别人只当是个屁。钦差无品不算人。”
伺候这帮地方实权一把手二把手吃饭的白役们都是脸皮微动,在场的每一个拿出来,都算是地方上有名有姓的“名流”。
实权县令真要是豁出去开捞,比中央的五品官那是强多了。更何况,江西的县令真没有穷的,这地界离武汉太近,又有房玄龄镇着,做官只需要奔着升官即可。发财?那不是顺带的事情么?还需要琢磨怎么捞?钱不是天上掉的么?不是路上随便捡的么?
“不可。”
“如何不可。”
“我说不可,是指铁路不可归入专管路桥的衙门。扬子江两岸,多少矿山,多少码头?”
说话之人,左手拎着鸡腿,又是拿着筷子,环视四周,“今时铁路,一地兴许只不过是三五十里,至多六十里,超不过百里。可天下奇技,多是日新月异。今时需工本十五万贯,五年之后,兴许还是十五万贯。可贞观二十三年的斗米价钱,和贞观三年的斗米价钱,能是一回事么?”
众人听了,若有所思,通货膨胀这个体会,伴随着贵金属的大量输入,唐朝军政势力在外疯狂掠夺,发达地区是深有感触。
“再者,今时一地六十里铁路,将来若是比照弛道,两地皆用铁路联通……”
“这怎可能?!岂有恁般多的铁料糟践,便是联通两县,这也是二三百里,糜费实在是太多太多!”
“无甚不可能的!”
有个操着杭州口音的把汤匙放下,官袍抖了抖,这才大声道,“旧年用船,不过是几十石,百几十石,如今两千石比比皆是。铁路眼下用的是牛马不假,可谁敢说不能有跑的更快力道更大的?比如……比如福建就有大象为畜,用在码头,运输木料堪比起重机。”
所谓“福建”,是指福州和建州,这年头建州有象群,而且属于“害兽”。每年武夷山都要组织围猎,只是还没有杀干净。
扬子江两岸一般不称呼福州建州一带为“江东”,大多都是称呼“福建”,只因江西如果去泉州,或者去流求,走陆路的话,就会通过武夷山。
先入建州,再到福州,人们的概念里,便把东南这块地方,称呼为“福建”。
大象在本地对农业生产的破坏极大,因缘际会吧,当时张德开发流求,在岛北建立种植园,开辟农庄。因为牲畜不够,无意中遭遇了流求岛上的野象,杀死象群的成年大象之后,小象因为破坏力小,加上吃得不多,于是就留下来饲养起来。
原本想的是用来犁地,当时缺少耕牛,马匹在渡海的时候,很多都因为晕船和病倒,也没有选育适应海洋环境的马匹。人力本就捉襟见肘的情况下,这些小象就是临时应急的产物。
但万万没想到小象的智商极高,不但能够犁地,还能帮忙搭建房屋,在开垦田地砍伐林木等业务中,一头小象抵得上二十个人。
吃得多但也干得多,于是就调派了一组贾氏子弟,专门过来调教小象。
后来建州福州为了把建阳溪一带的象群赶尽杀绝,从外地请了职业猎人团伙,听闻消息之后,张德也派人过来,把小象留下来。然后在连江设了一个培训点,只要合格,都会发往流求岛北。
一开始福州人当笑话看,结果看到效果不错,于是也开始训练小象,往来客商在福州泉州停留的多,便以为这是“福建”自来的习气,却不知道是流求最早的歪打正着。
永兴煤矿上有人拿大象为畜举例,虽说想象力还是差了些,但方向是对的。牵引力的提升,一定会改变现行铁路的重要性。
而只要稍微有点实务经验,就会听明白其中的道理。牵引力得到大大提升,那么,长距离的铁路运输,其潜力,将会是“无穷无尽”的。
都是施政一方的“大佬”,当下就有人用筷子比划起来,扬子江南北,哪里人口繁多,哪里物产丰饶,都是心知肚明的。这光景只要两点之间画个线,沿途都能获益。
“不错,铁路不可和弛道混为一谈。”
“此事我看还得烦劳房相。”
“夏讯之前,房相都会巡察江堤,想来这几日就会前往江州,不若先行禀告。”
说话之间,老张表情淡定,内心却是相当的震撼,这帮贞观朝的老江湖,跟他们斗心眼,他张某人还不是被按在地上摩擦?这他妈“见微知著”的能力也太普遍了一些吧,老子还没把蒸汽机按车皮前头呢,这就已经发现了铁路的与众不同?
好在他张某人从来不玩权术,工科狗莽就完事儿了,管你什么弄权谋术,绝不跑别人的优势领域玩。
还是现在好啊,把别人拖到自己的“地盘”,等于拉低了别人的水平,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他们……
第六十六章 跟谁姓
修铁路的钱挤一挤总归是有的,地方上打起中央的主意,也是因为中央掌握着很多来钱的渠道。比如“宣政总制院”,比如榷场,比如皇银。
仅仅是东海贸易航线上,每年进口的“扶桑银”,大概就有三十万两。这还是牛进达进驻之前,某些有活力社会团体在日本“拷掠”的产量。实际产出量,远远不是这个数目,因为日本小朝廷动乱之前,就已经有地方势力向东逃窜。
逃窜的过程中,自然是需要经费,这些经费来源,就是扶桑东土的大部分金银矿。
长孙皇后能够黑掉一百多万两现银,就算“扶桑银”只是其中一部分,但是贞观朝二十余年经营积累,实际上的白银保有量,已经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
尤其是这些年开采设备大大进步,矿工管理水平也极大提高,市面上物价连连增加,银元被人接受,也是市场的选择,百姓的需要。
铁路的运力放在那里,对于攥着钱精打细算的中央朝廷来说,要不要修是不用讨论的,修肯定是要修的,武汉是个风向标。
永兴煤矿十五万贯砸进去绝对不是为了听个响,但是在哪里修,弘文阁也好,内府也罢,都要好好琢磨。
是在登莱修呢,还是在河北修,还是在辽东修。
地方上想要问中央要钱,没关系没大佬支持根本就是异想天开,除非已经干出了成绩,拿成绩单去要零花钱,那还有点戏唱。
江西总督房玄龄亲自出马要钱,那朝廷里面一个个“栋梁”都是瘪三,别说六部如何如何,就是马周站在他房乔面前,也就是个“后进末学”。
四大天王去了一个,“房谋杜断”只剩其一,皇帝老子不管从感情还是从帝国前程来看,都不可能这当口祸害房玄龄。
老房要钱也是理由充沛的,他毕竟是宰辅肚量,没可能就为了骗这点工程款。南昌地需要铁路,因为南昌地矿藏丰富不说,这几年治水成功,不但开拓了数十万亩耕地,还给修路打好了基础。
除了北进的弛道之外,南昌地修一条铁路进入彭蠡湖,也是可以理解的。
整个南昌地,眼下就是个赣水流域贸易集散中心。物资在这里集中,然后通过北上的弛道或者赣水,陆续发散出去。即便是岭南的货物,也能在这里集结,大量的灰糖会在这里停留,提炼也好,继续北上也罢,选择余地就大得多,风险也要大大减小。
而有了铁路,在彭蠡湖的湖畔,可以建设市镇,就好比咸宁市之于武汉,咸宁市就是东行武汉的物流中心。公安县年年发大水,治下百姓能够鼓起勇气“跑路”的原因,就是咸宁市给了退路。
同样的,南昌地分流了贸易市镇之后,房玄龄反手就可以把赣水流域的“獠寨”尽数拔除。
这年头“剿抚并举”在内部已经有些过时,战功在利润面前,偶尔也要让让步。
甭管老房私心上是如何想的,但公事上并没有含糊。“南部大开发”是“既定国策”,冯盎留给子孙的保全法则,也是在如何“化胡”上做文章。冼夫人的招牌要打,但冼氏后人,三代以内都是广州名望。
隋唐的老江湖没有哪个是认不清的,连豳州大混混都能够非常迅速且熟练地转换自己的认知,何况在前隋就能混饭的?
不管从经济繁荣、地方稳定、教化有方等等路线上来看,房玄龄哪怕有再大的私心,对帝国的强盛是有益的,李皇帝哪怕功利点来思考问题,也不会拿“意气”来恶心人。
更何况,现在掌权的是长孙皇后,她可以防着长孙氏,但不用防着房氏。
谁叫房氏已经下放地方呢?杜如晦一死,也没见杜氏还能保持原先的“威势”,只能倚靠皇家的“恩宠”。
于是乎,虽说弘文阁、六部没有直接给答复,但江西总督房玄龄通知了一下朝廷之后,内部讨论就是拟定批复三十万贯给江西,民部、工部、都水监、将作监、内府联合作业,专款专用嘛。
喷是不敢喷房玄龄的,只不过内部开会还是会让人冒冒酸、吐吐槽。
“这也太过了吧。百几十里的路,要三十万贯。三十万贯,都能修个‘京洛板轨’了!”
“永兴煤矿那里修了一条十五万贯,江西总督府出马,岂能弱了。”
“放屁!这是比大小的事情么!”
“哎哎哎,何必如此急躁。三十万贯又不是打水漂,武汉那里从来不做赔本买卖。想来这铁路,定有不凡之处。倘使真的运力惊人,其中好处,自是不必多言。”
“除了江西,江淮魏玄成,也过来要钱。”
“呵呵。”
房玄龄过来要钱,那是人家本事。魏徵算个什么?你要是一直在中央狂喷皇帝,别说要钱,你要命都是对的。
现在算个什么?要招牌不算招牌的,六部根本没人买账。
实际上魏徵也是心知肚明,他就是走个流程。就好比早早拟定给了江西三十万贯,但实际上对外还说要讨论。
其实讨论个屁啊,也就是走个流程。
六部不知道多少人算是房玄龄的“门生故吏”,除非这些人铁了心说我特么这辈子就是李皇帝的人了,我特么是忠臣……那就没问题。
做不到,做不到就得乖乖配合一下老领导。就算不配合,有什么苦衷那也是得早早跑去老房面前亲口说,事后再说,那也是不作数的。
江湖地位就是这么的不平凡,不是谁都可以当天王,也不是谁都可以跟萧何曹参比一比。
萧何留下一堆的“萧何堤”“萧何渠”“萧何堰”,他房玄龄这几年也不少啊。连拆分“湖南”,组合“湖北”,都是在他手上实现的,千几百年后,当朝诸公死的骨灰都没办法拌饭了,他房玄龄依然是本地招牌。
“现在想的,就是这路修了之后,怎么算。”
“甚么怎么算?”
“归谁啊。”
“当然是工部啊。”
“你再想想。”
“emmm……”
洛阳高层内部讨论的,从来不是房相公要钱对不对,而是要钱之后,这路,到底是跟谁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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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彩
入夏之后,武汉又开始了“杀蛟行动”,突击猎杀靠近人类生活区工作区的野生鳄鱼。虽说持续了十多年的“杀蛟”,大部分鳄鱼都学会了流窜到洞庭湖和彭蠡湖,但云梦泽南北,以及江夏县诸湖区,还是有“漏网之鱼”。
除了“杀蛟”,“杀虎”也是每年都要持续的工作。以“湖南”为例,徐孝德为“湖南土木大使”期间,基本每个月都要打死三到五头老虎。
这种在千几百年后的珍稀保护动物,现在就是“害兽”。
人类活动的区域越大,也就越挤压这些凶猛野生动物的生存空间,自然而然地,就有了冲突。
只是人类这种高等动物掌握了工具,于是冲突胜利的一方,是一开始就知道的。
“房相,这虎皮不错吧。”
“不错不错,是个好物件。”
汉阳钢铁厂内,老张让人把一件巨大的虎皮带了过来。这阵子房玄龄视察工作,也不好送礼,只是今天看完钢铁厂和内厂合作的实验机车,就算完事儿。于是提前把礼物拿出来,也就不显得突兀。
非法穿越之前,老张别说搞虎皮了,搞母老虎都得被枪毙一百遍。这年头,有些山区老虎比人还多,“湖南”一地就能凑两百多张虎皮出来,更不要说矩州、剑南等地,时不时就能遇到云豹、花豹等等漂亮的大猫。
虎皮御寒效果极好,而且还防各种小动物,比如老鼠、黄鼠狼,基本闻着味道就不敢冒出来。因为这种特性,多有人以为这是“虎威”镇宅。
实际上虎皮放在椅子上铺着,大门敞开了,恶狗都不敢冲里面吠两声。到跟前夹着尾巴就溜了。
老房要这张“虎王”的皮,是准备给老婆卢氏的。
“‘湖南’抓的?”
“不是,汊川抓的。”
“这怎可能?”
汊川在江北,就算有老虎,也不可能这么大啊。
然而还真就是这么凶残,这头“虎王”横渡了长江,从江南游到了江北,然后在云梦泽吃了个爽。被人发现之后,开始流窜,误入汊川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听得老张解释之后,房玄龄才感慨道:“南昌地也有猛虎,两年打杀了七八头,居然还有,莫非真有王气?”
“……”
南昌有王气,这是自来就有的说话。偶尔流放一两个王爷,也多有扔到南昌去的。千几百年下来,总归是有点“王气”。
只是房相公说这话的时候,老张脑子短路了一下,心说这好像还没到八月一号,回过神之后才愣愣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嘛。”
老房轻轻地拍了拍“虎王”皮:“当真是个好物件,这物事,当年在大兴城,换个爵位绰绰有余。”
“房相要不要带一些蛟皮包回转?”
“孙夫人时常用的那种?”
“自是要更好一些。”
“那最好。”
孙师兄的老婆就爱包包,高兴的时候买一个,不高兴的时候还是买一个。被孙师兄吐槽买一个,吐槽孙师兄还是买一个……
总之,孙伏伽家里有个仓库,专门除虫除蚁放包包,鳄鱼皮的包包几百个。感觉扔一条鳄鱼到院子里,闻着包包的味道鳄鱼都能当场自杀。
礼物送出去之后,一行人到了试验场。
铁轨架设距离延长了不少,大概百丈。
试验台上,一台明显还是很臃肿的车头正冒着白色“烟气”,入夏本来就热,这光景干活的工人大多都是赤膊,厉害一点的,直接就是兜裆布,赤脚拿着铲子,卖力地铲煤。
“山长。”
“房相到了,可以准备。”
“是,山长。”
那边忙活开来,张德转身问房玄龄:“房相,要不要讲两句?”
房玄龄摆摆手:“无甚用处,先试跑看看。”
不看广告看疗效,在南昌地搞“运动”,房相公要出来讲话,这是对的。在试验场,就没必要了。等到成果出来,再讲话怎么地也是“锦上添花”。
没有装汽笛,但是“哐哧”“哐哧”的声音缓缓响起,车头跟老牛似的缓慢挪动起来时候,房玄龄情不自禁地击掌喊道:“彩!”
他不是没见过斯特林发动机玩具,但张德跟他说过,那玩意儿就是个“梦”,这年头不用想。
巨大的钢铁“怪兽”仅仅是启动,就已经超出了房玄龄的预料。
因为这种力量,不是人力,也不是畜力,在房玄龄看来,这和“风力”“水力”一样,是人类运转了“天地伟力”。
“夺天地之造化。”
房乔猛地蹦达出这么一句话,让老张都震了一下。
四大天王之一,老房判断事物的存在,是有逻辑的。在中央时,给李皇帝没少擦屁股,但终究还是重“名实”,也就是逻辑。
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在他房玄龄这里没有必要。
拟重的生铁铁饼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拖板上,每一块重量都在一石,五十块铁饼瞧着不多,占的地方极小,但象征意义却并不小。
“五十石?”
“五十。”
“老夫记得上个月试车,能拖拽一百二十石?”
“这不是以防万一嘛,这车头和上个月的不是一回事。”
“噢?”
“这车头要小一点。”
房玄龄微微点头,虽说眼前的蒸汽“怪兽”依然是个巨物,但能够做小一点,就已经相当的不错。
“能上两千石最好。”
上了两千石,运费就算上去,但也比得上船运。至于快不快重要性不大,重点是这能够确定很多地方的矿山,就有了开采的意义。矿石就不需要就地粉碎冶炼,而是运输到冶金工厂进行加工。
生产效率上来讲,是极大的提高。
整个江右的矿产分布可以说是密密麻麻,这个时代能够利用的一应资源都有丰富的储藏。只是采挖难度高,交通极为不便利,本地区的最大产出,刨除武汉系之外,就是因为水利设施加强之后的农业。
但有了铁路,这一切就会发生巨变,“地上魔都”可能会强者更强。但南昌地,就如房玄龄说的那样,这地方就有了“王气”。
“先跑起来,总有一天能上两千石,不但要上两千石,还要两万石。”
老张回答着房玄龄,却是难得神采飞扬!
第六十八章 封王
试验车头终究只是试验用,离实用化还差了不小的距离,庞大车身的自重,如何减重“瘦身”,就已经可以单独列一门学科出来。
帝国高层之中,为数不多知道这个钢铁“怪兽”的人不多,四大天王中,也只有“房谋杜断”知道细节。长孙无忌每次来武汉,并非没有前往汉阳钢铁厂,但每次过去,看到的就是静置物件,跟他的解释,也就是一台新款大型抽水机。
“这要是两年之内能够跑起来,依老夫所见,大有可为啊。”
“预计是十八个月正式上线,船用其实已经可以,但还是只能附近跑跑,最多汉水这一段,或是南运河。”
“烧煤恁多,怕是跑不远。”
“麻烦之处便在这里,把煤省出来,也是个学问。”
“天地为烘炉,炼制个甚么物件出来,都是学问。”
此次考察,房玄龄相当的满意,可以说整个江西推动铁路建设的信心大大增加,定心丸吃到肚子里,将来不管什么样的业绩出来,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和大多数土鳖不一样,房玄龄大胆预计,机车放在中原要是能跑起来,成效会更高,这才是真正做到南北互通。
“待时机成熟,你为湖北总督之时,扬子江两岸,便可尽数铺就铁路。”
这话说的直白,如今湖北总督是张公谨,过渡性质意味很浓。杜如晦临死之前的那一波折腾,绝非是瞎搞。
房杜二人固然都是有私心,未来家族的兴衰已经脱离了皇权的“恩宠”,这对两个巨头家族而言,或许这一代皇帝时期未必能见到效果,但第二代第三代皇帝之后,就是大不一样。
到那时,什么钱谷什么许敬宗……都是灰灰。
“这些不去说它,房相不日入京,如何筹措款项新置衙署,德皆无意见。于某而言,这铁路是谁的不重要,它修起来即可,且要一直修下去。倘使谁只捡了便宜去修,便不管不顾了……”
张德十分罕见地露出了阴险的嘴脸,“某定会打爆彼辈狗头!”
一看张德这幅模样,把房玄龄都吓了一跳。自来张德给人的感觉,都是“差不多”“都可以”,什么利益都能出让一些,什么宝物都能开个价码讨论,难得出现这种不得退让的模样,如何不让人惊诧莫名?
在房玄龄看来,“逐鹿中原”这种事情,张德都半点兴趣都没有,偏偏铁路上面跑个车头,就这般的要紧?
而且张德说得出自然做得到,对张德来说,跟他讲法律没有意义,讲道德也没有意义。谁只想捡铁路的便宜,却不去发展它,他不会跟人讲法律,也不会讲道德。只要张德认为你在敷衍了事甚至背地里拖后腿,破家灭门没有任何余地。
权力的小小任性升级一下嘛。
房玄龄略微观察,便知道张德不是在说笑,心中更是古怪:炼钢炼铁造船百业,却也不见他如何,怎地这物事如此的执着?
横竖老张也不知道房相公内心如何吐槽他,就算知道了,大概也只会回一句:我特么想看落英缤纷不行啊!
网瘾戒断反应实在是太强,老张“蛰伏”数十年跟只家犬似的,内里却非常狂躁。不碰底线还好,碰了底线就是另外一回事。
千言万语一句话:老子要上网!你们唐朝人懂个卵!
离开武汉的房玄龄在路上就给督府幕僚佐官下达了总督令,全力配合汉阳钢铁厂和内厂运作,关于铁路,更是专门从路桥中剥离开来,此事在总督府是停当封存留待侯勇的。
一切,都要等房玄龄再次入京之后回转,才能知道后续如何。
“相公,这铁路,当真要专门设个专项衙门?”
有的幕僚年岁不比房玄龄要小,是房氏老人,房玄龄做县令时就一直跟着。这次武汉视察,除了最后机车试车没有跟从,其余地方都是走了一遍。
“地上魔都”日新月异带个人的感觉依旧强烈,只是,他并不知道,最后这一看,车头“哐哧哐哧”那气喘如牛的两下子,才是让房玄龄下定决心的缘故。
“你不懂。”
房玄龄没有多做解释,“此去洛阳,且先给民部工部一个甜头。可设‘路桥监’,民部、工部、都水监、将作监、内府,五方筹措。止这铁路,老夫要跟亲自跟皇后谈一谈。”
幕僚须发皆白,这光景却露出了少年人也似的惊诧。
“相公,倘使独自奏对圣人,恐引非议啊。”
“老夫怕他们咬卵?”
猛地蹦出一句粗口,老幕僚脸皮都抖了一下。
到了江西,因为时常巡视考察,房乔的身体非常好,大量的公务都是交由“秘书办”,这也是照着武汉学的。江汉观察使府的大部分业务量,都压在底下,府内一把手成天猫着的地方,不是学校就是工厂,办公室办公属于少数。
只是老房身体虽然变好,脾气却是变差了,没有卢氏跟着,还悄悄摸摸地搂了几个美娇娘。
可惜不能养在家中,只好托了关系,安置在了广州。
想来卢氏就算再怎么喝醋,也不会蹦跶到广州去,那多远啊。
船舱内,房玄龄此刻琢磨的,便是杜如晦写给他的信,房杜二人对未来的布置,大同小异殊途同归。
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杜如晦死得早,而他房玄龄,还能在江西总督位子上坐很久。
送走房玄龄之后,武汉官场又归于了平静。
不过有人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张德:“使君,房相此去洛阳,铁路一事,可是有了变数?”
诸多幕僚也是怀揣着疑惑,看着张德。
“铁路之事……”
张德顿了顿,道,“会有别于寻常路桥,便是辽东弛道,也等而次之。又因铁路贵重,多有警卫,所以特殊非常。老夫也不介意跟你们透个底,此次房相是要跟皇后详谈,底线……”
手指虚空划了一下,“警卫数量,比照十六卫,不设将军,有类警察卫。此外,品级比照六部,不受民部、工部、将作监、都水监、内府等政府衙门管理。”
“……”
“……”
“……”
一群幕僚当时就脑袋当机,这特么是啥?封了铁路为王?这跟封王开府有啥区别?连“私军”都有了,这要是造反,还不是轻轻松松分分钟的事情?
这种会发生?
不是,这种事情皇帝皇后会允许发生?
这不是扯淡么?
但是看到老张现在的嘴脸,幕僚们心中暗忖,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横竖铁路总要修的,处处“封王”,跟处处“苍头”有个屁的区别。
第六十九章 进取
老张寻思着,要是真给小火车封王,怎么地也是个“超级无敌机车王”,哐哧、哐哧、哐哧……听着就很卖力很给力。
只可惜一个臃肿的车头,在经过减重“瘦身”之后,还是重达五千石。
偏偏这个二百五十吨的大家伙,根本拉不了多少货,好在技术上已经没有任何问题,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锻炼身体”,然后继续减重“瘦身”。
撸铁是不可能撸铁了,多来几组老汉推车就差不多完事儿。
等到全新型号定型,这些“笨重”的铁疙瘩也不是没有用处,它们作为动力源还是相当合格的。
咸宁市新修的一座纺织厂,动力源就不再是水力,而是汉阳钢铁厂和内厂立项之后搞的1.0版本。
留着放博物馆里做标本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地上魔都”还没有奢侈到这种地步,“废物”利用才是王道。
原本是要留给冶金坊,但因为咸宁市去年开始的布匹运输量就大大增加,市内要求增设织布厂的声音一直就没停。
只是人工严重不足,就算给咸宁市五千张机子,也找不到那么多织布工人。
而咸宁市的水力有限,于是就把主意打在了蒸汽机上。
改装的东西不多,其实就是把水力作坊中的青铜传动件改个材料,然后请个烧锅炉的老大爷过来盯着……
只是最终设定的工场,发生了一点点小偏差,原本咸宁市想的是做布匹,最好就是成匹成匹地从咸宁市直接发货。
可惜配合蒸汽机的织布机还没有,反而并线、粗纺是有的。
于是一台机子就带动了一条粗纱车,一条并线车。一条并线车,可以有两百多个工作口,差不多相当于水力传动的五倍,人力的一百倍。
而且因为是第一次装配,在安置上还是有点保守,蒸汽机的能力并没有被完全发挥出来,更不要说还有巨大的潜力并没有被挖掘。
在低转速的情况下,只进行并线作业,这台机子一天的工作效率,相当于一百个工人手动作业一个月。
能够跟它一较高下的,只有水力器械配合熟练工。
只是它的存在意义,显然不仅仅是工作效率,而是减少了大生产加工对地理环境的要求。
对水力要求大大降低,只要能够时不时地加水,不是一年到底半点水都挖不出来的破地方,机器就能讲究,就能“生存”。
一台能够为生产加工“添砖加瓦”的机器,对于拓展人类的社会空间,其重要性实在是大的惊人。
连续忙碌了十天半个月,送走房玄龄之后的张德终于找了个时间休息。只是他虽然休息,但府内休息的女郎却不多,萧氏姊妹返转江淮山东,“女秘书”们又有各自的业务要拓展,武二娘子现在更是独当一面,比张德还要忙。
哪怕一向懒散的银楚,这光景在白沙洲也忙着养牛。
之所以在白沙洲养牛,是因为这地界就在江心,既防止有人偷牛,也防止有疫病传染。和大多数腐植层混合污水的沼泽地不同,这种江心沙洲只要水草丰茂起来,就是优质的天然牧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沙洲面积大多很小。
不过扬子江很大,沙洲更是密密麻麻,这一块那一块的,大型牲口的养殖总存栏量也是可观的。
老张没有进入长安之前,就在江阴养马逾千,现如今技术更加成熟,较之十岁之前的各种麻烦,现在轻松得多。
银楚在白沙洲养牛不是为了肉牛和耕牛,而是奶牛。武汉市场上的奶制品数量已经相当可观,甚至还有简单粗暴版本的“奶粉”,只是这种“奶粉”,是专供给敦煌宫的。密封之后,混合各种淀粉,揉杂了一些动物油脂,属于唐朝版本的“能量棒”。
西军小股游击的时候,战马和军猎犬也能食用,体力恢复效果相当不错。
不过银楚准备搞的,是奶酪制品,算是个逐渐发展起来的营生。
于是乎,府内女郎不管在外在内的,大多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忙。哪怕是白三娘子,还要时不时地跟洛阳白氏的人交待事情,她手中攥着两个码头,一个在汉阳,一个在江夏,洛阳白氏早年跪舔皇帝做了“王下七武海”。
只可惜世事难料,这年头皇家海贼的日子也不好过,皇帝老子为了“扶桑金”“东海银”,家犬棋子或杀或扔,不过是基本操作。
如此境地,白洁手中的两个码头,也就“举足轻重”起来,尤其是对现在的洛阳白氏而言。
“三娘子呢?”
回到府中,换了家居服,张德随口问婢女。
“适才坐车去了码头,说是老家又来了人。”
“还有哪个娘子在府内?”
“郑娘子在的。”
“嗯,下去吧。”
也算是理所当然,和别的女郎不同,郑琬只需要靠着女儿即可。她女儿的“家私”,那是相当的丰厚。
仅仅是每年的分红,张洛水养活整个郑氏都不成问题。郑穗本在洛阳就算不做官,也能成为诸多豪门的座上宾,就是因为这个“小小的”原因。
“嗯?雪娘不在?”
“大哥二哥带着进山了,说是去学院看看。”
后院一处小园,郑琬带着女儿住在这里,正在忙着绣花的郑琬抬头应了一声,然后随口问道,“今日休沐么?怎地恁早回转?”
“忙完了,休息一阵。”
言罢,他找了躺椅躺下,双眼刚刚闭上,一双熟悉的手就已经揉捏了过来。手法极为娴熟地给他脑袋按摩,片刻,张德“嗯”了一声,竟是一会儿就睡熟了过去。
见张德睡着了,郑琬轻笑一声,摇摇头,起身拿起一面蒲扇,轻轻地对着他扇着风。天气越来越热,只是给人扇风,不过一小会儿,郑琬已经额头冒汗脸色通红。
在家中她穿得不多,丝绸透气凉快得多,但汗水浸渍之后,原本就极为硕大的胸部,顿时因为衣衫紧贴,显得更加“宏伟”。
大约是热的不行,小睡不久张德就被热醒,见郑琬还在扇风,便道:“还扇个鸟,走,跟老夫去池子里泡一会儿。”
第七十章 你大爷
蒸汽机车从一无所有到设计定型,涉及到一百多家“大型”配套工场和生产单位,还有临漳山书院、内厂、冶金研究所、汉阳钢铁厂实验室等等十几个“研究”单位。总“研究”人员超过两千,总从业人员超过二十万。
对张德而言,这就是个破烂,但它代表着“进取”,所以,最终实用型号,就取名为“进取一型”。
一台能够正式拉货跑起来的蒸汽机车,榨干了张德三十年来的所有积累。
不管是十岁之前在江阴积攒的合用人手,还是说进入长安之后偷鸡摸狗坑蒙拐骗而来的受教育群众,全部绕了进去。
专业的挖矿,专业的修桥,专业的铺路,专业的炼钢,专业的热处理,专业的防腐蚀,专业的装配,专业的设计……
每一样都要专用人才,“全才”在这个事业中,连螺丝钉都不算,甚至连一般的消耗品大约都是不如的。
这一切,需要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工程师,最顶级的技师,最顶级的技工,最顶级的一线熟练工……
培育这一切,都需要十年为单位,需要忍受着寂寞,等待这些人才从青少年逐渐成长,逐渐成熟,逐渐成为中年油腻大叔。
而在工程技术的背后,社会运转需要的管理人才、医疗卫生人才、金融人才……同样需要配套培养。
应用科学需要社会科学为催化剂,哪怕老张一直在疯狂吐槽,但时代不因个人的意志而减缓脚步。
洛阳,夏季房玄龄的到来,让弘文阁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房谋杜断只剩其一,天王的威势前所未有地镇压着“新贵”们的嚣张跋扈。朝官之中大多数中青代,见到房玄龄,都要称呼一声“相公老大人”。
喊房玄龄一声“爹”,他们并不丢人,也不亏。
大朝会上,房玄龄等于做了一个江西历年工作的总结汇报。成果自然是喜人的,尤其是南昌地修了一条新式弛道通往北方,彭蠡湖湖西就算是连成了一片,甚至有南昌地的达官贵人也愿意坐车前往庐山好好地渡假。
“化獠为汉”的教化功劳,修桥铺路的上等业绩……一件件一桩桩地汇报过来,众多朝官才明白自己跟天王的差距。
前隋出仕就能混得风生水起的房玄龄,又怎么可能只有“努力”这么一个优点的普通人才?
江西这么大的地盘,能够梳理的井井有条,半点震动朝廷的大事件都没有,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几年总督生涯,整个江西新增人口多了两百多万,不但能够顺利养活这多出来的两百多万张嘴。因为新增了大量田亩,江西全境还对外出口粮食,不是杂粮,而是真正的稻米。
朝廷也因此准备在赣州设立一仓,可见其成效。
江西全境更是有六七个市镇戍堡可以升格为县,而且升格之后,立刻就是“中县”。增加百几十顶官帽子,只凭这个,房玄龄在京城,依然是天王。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只是在房玄龄汇报完工作,大朝会准备散会的时候,老房吼了一声:“臣奏请留对!”
没玩过这种套路的长孙皇后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看向老公,有些疲倦的李世民微微点头,于是长孙皇后同意了房玄龄留中问对。
如果是马周留下来,别人不会想什么,点头相公而已,就是个大号秘书。
可房玄龄说了一通江西,在朝臣们看来,这已经是“大新闻”了。这种业绩功劳,历朝历代都没听说过,可万万没想到,房天王真正的大招,居然没想给大家看,是要秀个女圣陛下的。
众多朝官离开之后,在路上就议论开来,许敬宗偷偷地瞄了一眼马周,马周虽说也有些好奇,但并不会去多想。
旁人会猜测,是不是房相公要回中国主持国务。但马周却很肯定,房玄龄是不会返回中央的,就算要回,也不是这个时候。
除非跟杜如晦一样,快要死了,大概会回转。
“登善,以你观之,房玄龄所为何事?”
“听闻扬子江大兴土木,多在修桥铺路,总计在路桥二字之上。”
“历年修堤之苦,已见成效。往年这光景,房玄龄都要留在江西巡查江堤,以防洪涝。如今却敢大胆入京,想来这大堤事业,已经是相当圆熟。”
孔颖达不是酸儒,他也是操持过实务的,哪怕专攻教育领域,对这些基本业务,还是烂熟于心。
修堤不仅仅是土木工程上的事情,地方调动人员抢修抢险以及救灾,这需要相当成熟的团队。从官吏到一线劳工,命令传达要精确,这是很考验施政水平的。大多数庸官之所以是庸官,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命令传达下去之后,到了一线,就直接变了模样。
房玄龄施政犹如韩信治军,官吏兵将都是多多益善,没有什么治不了的事情。
“之前早就有了吹风,将作监、都水监、内府及京城各仓监,还有警察卫、钦定征税司……都在忙活。李大亮这阵子这般消停,不正是因为工部有了好处?”
“路桥……”
念叨了一番,孔颖达微微点头,看着褚遂良,“登善,倘使得空,不若宴请房玄龄,共续旧时情谊?”
“好。”
褚遂良不傻,当即同意。
此时房玄龄跟长孙皇后叨咕什么他是不知道的,但大方向只要猜准了,后面的就是如何把这个业务做的精致一点,漂亮一点。
“既有路桥司,为何要单独把铁路拎出来,重组衙署?”
“此间道理,臣已誊写成文,陛下阅览便知。”
尽管四周都是宫婢内侍,但房玄龄根本不信这些奴婢的口风,而是把成文落字,写成了奏章,递交了上去。
长孙皇后没有看,而是转交给了脸色疲惫的老公。
李皇帝看了一眼房玄龄,这才翻开奏章,看着看着眉头微皱,但一会儿又舒展开来,半晌又道:“依玄龄之意,似要效仿警察卫,再组一支‘铁路卫’。”
“府卫受恩于上,也好叫人放心一些。”
房玄龄没有说虚的,直指皇帝最关心的地方。
第七十一章 未来
机器的大小演变是很微妙的,当材料、加工工艺、设计水平有限的时候,可能同样效率的,在最开始庞大无比。
而随着材料提升、加工工艺进步、设计更加规范科学,机器可能就逐渐缩小体量。可是当现实又需要更加强劲“功率”的机器时候,机器又会变得很大。
但此刻机器的大,和最初的大,原因却是大相径庭。
“五千石的自重,路基都会压垮,照着试验区的铁路来修,别说十五万贯,一百五十万贯都不够糟践。”
“要说砍一半,倒也轻松,这直接上五百石,工期还压在十八个月以内,难啊。”
“难个屁,内厂跟钟表厂合作的机子,上台自重只有一百石!”
“那不一样,是精工攒出来的物件。现在要的是能批量生产,总不能都让钟表厂的大工过来敲打吧!”
“为什么不能?!一边做一边试!只有压到五百石才有搞头,否则现在永兴煤矿的铁路根本承受不起。咱们按照自重和载货比一比五来计算……”
“一比四,没有一比五,还要算上载煤。”
“好,就算一比四,也有了两千石。两千石,比得上一条大船,对煤矿而言,才算是有用。”
看着工科狗们在那里讨论,老张却很平静。五千石的“钢铁怪兽”是没有意义的,也就是勉强自己蠕动起来。但五百石的话,时速怎么地二十公里每小时有的。永兴煤矿出煤到码头一个半小时,对比现在的效率,那是相当的高。
而且运力也不在一个级别上,机车单次两千石,上两台机子跑,那就是翻一倍。永兴煤矿又不缺你那点烧开水的煤,但扬子江两岸,多的是缺少燃煤的州县,更不要说京城洛阳,现在木炭消耗量已经锐减,石炭几乎占据了七成以上的燃料市场份额。
“进取一型”是已经落实到图纸上的,能不能达标,该论证的也论证过了。只是有的工科狗比较保守,但更多的工科狗却不想继续保守。
这一次如果不一鸣惊人,将来要经费的底气是不够的。
张德在铁路上的坚决,让不少工科狗很清楚,这里没有太多商量的余地。
“现在有了蒸汽机,其实可以试试电机嘛。”
“试你娘个头!”
“……”
“……”
“电”这个概念,从一开始张德就已经引入,电流电压电阻电量的各个单位也直接沿用了安培、伏特、欧姆、库仑。
老张当初教学的时候,直接就说这些人是昔日远西大秦国的“先贤”。
爱信不信,不信你他妈去考据啊,你考据个“物理复兴”出来都没意见。
好在学生们虽然一肚子的怀疑,可还是觉得,这远西大秦国真鸡儿牛逼。也不是没有好事的想要去“行万里路”求学,寻思着咱们大唐这点知识,应该还是不够的,没瞧见玄奘老法师偷渡也要出去么?
倒是没有学生琢磨着这玩意儿不是汉家人士就觉得可惜,贞观朝的当下,器量是相当的恢弘。有用的就拿来用用,没用的管你哪里产的。
正如斯特林发动机是一个梦,普及用“电”,也是一个梦。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个难度在现在实在是膨胀到没有逼数。
不说电气化,仅仅是初级电力工业的配套工厂,其规模,是现在的十倍都不止。至于市场……暂时还没有什么工厂用得起电。生产制造且先不论,卖不出去用不出去,就是摆设,就是大玩具。
但实验室的电机还是有的,只是和斯特林发动机一样,属于教学用的模型,但也就到此为止。
若从工程技术上来讲,眼下的技术,堆一个小型水力发电站出来是没问题的,但这种行为,只是为了建造而建造。既不能进行电力普及,也没有实用意义,更要紧的,总投入比蒸汽机车研发要多得多得多。
蒸汽机至少还是在现有基础上搭积木,消耗多少成本,将来都会从市场中赚回来。固然老张并不考虑太多的成本问题,但不代表他真的喜欢拿开元通宝打水漂玩。
“房相此去京城,为的就是铁路,你们当中不少人,将来都会去新的衙门里做事。要是两年之内半点成果都没有,房相现在做的就是无用功,不仅仅是你我等人,房相自己也会成为笑话。”
张德一番话,把一群工科狗都吓住了。
将来要是没有成果,铁路上还跑马还是人在压杆,十五万贯修六十里就干这种事情,就算是自杀,怕不是也要被鞭尸。
“好高骛远”的几条工科狗都是悻悻然地缩了脑袋,不管内心多么狂野,有多么远大的理想,此时此刻,必须按部就班脚踏实地。
张德允许他们没学会走就先去跑,但跑不起就老老实实回来爬。
“山长,房相就这么相信铁路?”
有工科狗好奇地问了一句,在他们看来,房玄龄这种天王级大佬,没理由这么干啊。赌性这么大,万一玩脱,遗臭万年不至于,作为反面教材被后代婊个千几百年是没有问题的。
“你们以为房相是什么?年纪大了的糊涂虫?他要是少年时学你们一样的东西,能有你们什么事情?”
老张冷嘲热讽地扫了一帮工科狗,“这等顶级英才,几百年才出一个,别拿你们的榆木脑袋去揣摩天才。”
“是……”
一番“侮辱”之后,一群工科狗都是悻悻然地低下了脑袋。
天才是让人绝望的,曹老爷子的关门弟子李善,他从来没有钻研过数学物理,但是为了方便归纳,还是学了数学,结果把一群“自命不凡”的临漳山“数学家”吊起来打。
至于李善那过目不忘的本领,都没怎么展示过,这种差距,个体想要靠努力钻研根本无法拉近。
老张至今可惜的,就是没有把李善拉过来好好地教育一番。
“你们在府内都有官身,待新衙门成立,自有一番去处。两年之内若是成果斐然,做个‘百里侯’不成问题。”
“是!”
原本耷拉的狗脑袋,顿时耳朵竖了起来,相当的精神。
第七十二章 刁民偷铁
“这几年稀奇古怪的衙门越来越多,却也不觉冗员,倒也是透着古怪。”
“有甚古怪的,旧年做账,才几个人?如今账目变化,想要胡乱应付,怕是自讨苦吃。只这一项,增补多少缺位?魔都张公的学生,嘴上最爱挂着的一句,便是‘专业’二字。”
“专业专业,专攻其业啊。”
相较于老大帝都长安城的风气,“地上魔都”虽说是群魔乱舞各种妖魔鬼怪出没,可办事效率确实有口皆碑。“专业”二字,放在“地上魔都”身上,也算是一个良性标签。
房玄龄在京城放了一颗卫星,甩手就是“四个二”“一对王”,炸的一群京城“老乡”七荤八素,连身体不算太好的李皇帝,也冒出来主持了几次弘文阁会议。
“相公,这铁路和弛道有个甚么分别?怎地还要专门设个衙门?这不是多此一举?”
皇帝离席之后,弘文阁内部开始了疯狂的讨论。
有人奇怪铁路问题,可知道内情的马周,也不好直接解释,于是用来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借口。
“偷铁刁民甚多……”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马宾王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光。
可偏偏这借口很给力,京城的老爷们一听,顿时满意点点头。
理由很充分!
若非要“为君分忧”,马周肯定要骂一声“老夫可去你们妈的”,作为弘文阁大学士,他说出这样的话,其实要承担政治风险。骂谁都可以,就是不能骂治下百姓是“刁民”,哪怕你骂李皇帝是昏君,这也是可以的。
马周说出这句话,其实也算是给自己留个小黑点儿。但他万万没想到,弘文阁诸学士的下限超乎了他的想象,这帮老杂碎居然认同了这个扯淡的观点。
平日里念叨的“教化”,在此刻都成了放屁。
这让马周很受伤,心中暗忖这帮杂碎给张操之提鞋都不配!
张德治下固然也是处处吃人的,但至少有一点让马周很服气。你随地大小便,我教你不要随地大小便;你到处拉野屎,我教你不要随便亲近大自然;你半个大字都不认识,我教你如何读写画画。
论迹不论心,固然这一切背后都是为了某个目的而服务,但孰优孰劣,一眼就能看明白。
“只是……这‘铁路卫’和‘铁路局’,作甚要并作一项?”
“陛下圣心独裁。”
马周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一群学士微微点头,琢磨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其实没什么鸟深意,“铁路卫”就是归“铁路局”管理的“警察”部门。虽然“铁路局”只是一个局,但是局令品级极高,比照六部,这就很有说道,等于说就是个低配版的工部加兵部。
平日里倒还好,可要是局令会经营,落在某些豪门大族手中,等于就是一支相当可观的力量。
这种情况会不会发生,马周不知道,但一切事情只能防微杜渐。当年吃肉喝汤各种痛快,眼睁睁地看着武汉人口踩在两百万这条线上的时候,痛快也就只剩下痛,可谁又敢说重来一回,当年的甜头不吃下去?
思来想去,重来一回,照样还是要吃下去。
“铁路局”所设局令第一回有了“任期”这个成文立法的概念,而不是以往嘴里的“任期”,皇帝是可以随时“夺情”想用谁用谁。
李皇帝也想通了,在这个事情上必须严格执行,在张德这个事情上玩脱之后,他很清楚,后世子孙能够比得上他和他老子的,大概是不太可能有了。他尚且会玩脱,还指望后世子孙能够微操有如神助?
一旦微操起来,怕不是都成了“逍遥津”,尽让姓张的耀武扬威了。
所以,“铁路局”局令不但有“任期”,还严格执行了“退休”制度,到年龄线,哪怕“任期”未满,也得结束“任期”。
除此之外,“铁路局”局令,是从内府中选拔,只有副官局丞是从工部中“借调”。
地方上比照中央,各地只要开建铁路,就可以建设地方分局,这就留给了进奏院搞事的机会。
算是皇帝老子扔出来的肉骨头。
横竖修铁路对不少人来说,就是个“发家致富”的好路子。
马周要协调弘文阁诸学士的“念想”,铁路真正的大杀器还没有被祭出来,这光景就算想要捞,也就是赚点工钱赚点中间商应该有的差价。
但是只要大杀器祭出来,这些王八蛋有一个算一个,想要和现在一样胡乱伸手,能成事他马周当场自杀。
外臣从马周这里得到解释,而皇帝皇后又一次召见了房玄龄。
“那物事,当真这般厉害?”
已经胖的跟李靖一般的李董,说话都没有了以往的中气十足,带着一股子沉闷声响,听得房玄龄十分不好受。
沙场驰骋的“宿将”,落到现在这幅模样,房玄龄也只能说是感慨。
“眼下还是不成事的,只是诸多手段业已攻克,剩下的,只剩时间。”
言罢,房玄龄拱拱手,又道,“定下的计划表,是在十八个月内正式在‘永兴线’上跑。这一次同期开建,共有四台车头。臣在南昌地,也是定了一条线路直通彭蠡湖。”
“如你所言,怕是江南儿是有了十足把握。”
“这是自然。”
房玄龄回答的理所当然,李董听了虽然不爽,可还是微微点头,他这辈子的敌人对手中,最具备欺骗性最具有威胁性的,也只有张德这么一个。
而且严格地说,张德还未必是他的敌人。
杜如晦临死前的话还历历在耳,这条江南土狗的敌人,可不止他这么一个皇帝。
“若如此,比照京洛板轨,可在两京之间,再修一条铁路。”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李皇帝就是打算把京洛板轨换成京洛铁路,别人能想到铁路运输物资,作为皇帝想到的就不可能只是运输物资。
只是,正如马周跟外臣解释的那样,“刁民偷铁”啊。
思来想去,这“铁路卫”组建,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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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时机
偷铁的“刁民”到底还是没有偷铁的老爷多,风头过去之后,钦定征税司衙门重新开张,钱老板屁颠屁颠地又搞起了创收。
连续两个月查获大量走私铁锅的商船,管你挂什么亲王公主的牌子,查了没收干净利落。
你说你要出国吃饭,你倒是张几百上千的嘴啊。
东海之上最出名的铁锅,一是扬州锅,二是杭州锅,都是用来打造兵器的好货色。谁叫俩地方都盖了炼铁厂,小日子还红红火火呢。
“这走私铁锅赚头恁大?”
翻着《扬子晚报》,钦定征税司掏钱在上面放了个通告,大概就是贞观二十三年六七月如何如何“惩恶锄奸”,查获犯罪分子多少多少走私赃物……
威慑力不小,“走私”是重罪,判刑跟杀人差不多。
“怎地不大?倭地诸土王土公,这光景打的不可开交。连‘广交会’都去了,不走私些铁器,如何能过活?除了铁器,粮食也是走私的。你问朝鲜道去买,也得牛总管愿意卖啊。”
“嘿,这日子过的。”
扬州的茶馆十分热闹,和别处不同,这茶馆旁边,必然有个修脚的门店或是铺面。吃茶吃点心,舒坦之后便去隔壁躺椅上躺着,又是一番舒爽。
这是个类似巴蜀的快活地,便是穷酸,去点个“螺娘”,也当是个快餐,舒服得很,就是容易得病……
“听说江西还修甚么铁路,那杭州老客,先头说是杭州也要修一段,这是个极为金贵的物事。几十万贯打底。”
“这能赚得回来?”
“分期付款么。”
“也是。”
朝廷组建“铁路局”,地方就立刻跟进,甭管“铁路局”是干啥的,至少有官做啊。
好在中央也不是傻的,怎么可能放阿猫阿狗进来镀金,地方“铁路局”筹备,那也是计划一个建一个,每建一个考一个。
总而言之,“逢进必考”。
外人多有认为,这特么不是专门给武汉老铁留的馅饼儿么?不公平。
然后房天王就发了话:边个话唔公平啊?
没有人说话,并且跑去武汉学习先进的路桥知识。
做个铁路工人……光荣!
地方上建设“铁路局”,进奏院是要忙活立法的,虽说一窍不通,可有道是“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诸院士跟背后金主这么一说,金主们就掏了钱,寻思着去武汉养狗也没什么不好的,到时候修路论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实际上修路是个长久买卖,短期内是看不出效果来的。似武汉往西一路通往蒲圻县,当年哪里能想到路还有不够用的时候?
如今咸宁市“富甲一方”,更是大多数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能够插手路桥的地方大佬,本身在朝廷里面,也是有能喊两嗓子的人的。
“这几年东南豪门捞的不少啊,眼界是高了不少。”
“海外私兵最多的,就是东南豪门,杂七杂八加起来,大概三五万有的,不比地方府兵少了。”
东南的塘报传到洛阳,褚遂良跟孔颖达看了之后,就闲聊起来。
“登善所见,这些地方世族,当真愿意在铁路上砸钱?老夫着实看不懂这其中的古怪,要说修路,新制弛道不比铁路差啊。”
“其中变数我也不知,不过想来赚头极大,毕竟,铁路铁路,铁做的路,一进一出怕不是万贯都轻飘飘的。”
二人说的轻松,却见外间来了一人,是来通禀的。
“何事?”
“昆仑川来了消息。”
“昆仑川?”
褚遂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是哪里。
一旁孔颖达也是突然想起来,对褚遂良道:“就是‘图伦碛’。”
更名这个事情搞了几回,变来变去,最终钦定为“昆仑川”。更名的时候,长孙皇后正在犒赏一帮拍马屁技术极高的“功臣”,其中就有“平海伯”李秀。
而“昆仑川”这个名称也大有说道,谁叫周天子撩的老姐“西王母”,她就住昆仑山呢。
虽说似周天子这种级别,没可能真的就是为了旅旅游去大一点的城市看一看。但故事是后人进行解读的,当年记录文字的时候,可未必有那么多闲工夫来解释其中的政治外交技术。
一如武丁、妇好,轻飘飘的一句干挺了谁谁谁,可妇好那个时代,几乎多有的原生文明都被一波蛮族入侵给搅合了个稀巴烂。唯有商,不但反手一巴掌,还逆推了回去。
周天子旅游的性质,是武装游行还是军事威慑,自然可以拿妇好故事来参照。
只不过对长孙皇后来说,她又不住昆仑山,也不在瑶池风餐露宿,没必要去解读背后的故事。
她要的,只不过是把“西王母”立起来。
一如“平海伯”说的,他现在出海,都是要拜一拜女圣陛下的。
这年头,拍马屁拍得多了,流传后世别人一查。嘿,当时是女圣主政,图伦碛更名昆仑川,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功劳,是女圣陛下的啊。
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就是故事充满着离奇……
弘文阁收到消息之后,马周主持了会议。
主要就是河中地区已经得到了控制,主要关隘都在修筑工事。但是修筑工事非常缺材料,西军的意思,就是搞点水泥。
而且委婉地表达了,价钱高点没事儿。
反正不是西军出钱,是兵部采买。但西军在河中捞的着实不少,加上敦煌宫从皇帝老子那里要来了很小的一点外贸权,虽说只是临时的,但从西突厥身上,赚的不比拦路抢劫少。
毕竟西突厥现在就是在拦路抢劫……
赃款赃物转个手的事情。
“横竖要修路,这水泥提一提产量,也是应该的。”
“相公以为如何?”
“山高路远,但有下雨,怕不是水泥成了磐石。”
马周有马周的担忧,还有另外的考虑。
皇帝早就有心把敦煌宫经营的更加红火些,只是一直找不到突破口,这光景,为了消化河中,马周倒是觉得,时机算是成熟。
工部路桥司、新置铁路局,这两个衙门很吃材料,但反过来也可以说这两个衙门对扩大生产很有帮助。
借着这股东风,马周要做的,就是让敦煌宫也跟着吃肉喝汤。
第七十四章 吃肉喝汤
弘文阁中真正算得上有话语权的,只有马周一人,其余弘文阁学士,暂时还是依靠“本官”来行使权威。朝野内外真正买账的,也止马周。
除了需要皇帝拍板的重大事务,一应流于执行的既定政策,马周一个人就能搞定。“大学士”的“大”,绝非只是改了个称呼。
此时,明确察觉到武汉准备“爆产能”的马周,想着的就是怎么在丝绸之路上好好地安排妥帖。
他既然放出话要给敦煌宫吃肉喝汤,受着敦煌宫管吃管住管钱管粮的兵头,自然屁颠屁颠地迈过莫贺延碛,也不去瓜州吃瓜,直奔敦煌去了。
“五郎,去马相公那里……谈得如何?”
真正属于敦煌的“地头蛇”,大多姓薛。若非“西秦霸王”这个白痴弄出来太多没必要的虚名,也不至于薛氏根基从西北彻底衰退。
当年薛世雄留下的人脉,也尽数随着一抔黄土,彻底烟消云散。
越来越淡定的薛万彻,邀着薛万备吃茶,薛万备喝了口茶,看着薛万彻:“只要伊吾能凑个万把铁匠出来,敦煌宫可以供应铁料。”
“马周这是要作甚?”
薛万彻眉头微皱,供应铁料这种事情,属于可大可小。如果说在长安城这么搞,那没什么好说的,你就是造一把三十丈的斩舰刀,皇帝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但伊州不同,就这光景,还有蛮子到处流窜。伊吾军驻扎“蒲类海”,那也不是过来吃沙子修长城的。每年定期扫荡,整个折罗漫山连有多少个兔狲窝都一清二楚。尽管现在不至于说是到“治安战”的地步,但时不时就有当年伊吾城城主的心腹出来搞事,安心生产的行情,远不如关内。
就算伊吾城城主是忠心的,可备不住有人要拿他的名头做文章,当年山东六国起来反秦,也不是因为大秦帝国如何如何残暴,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喊“天下苦秦久矣”。
“说是要修路。”
薛万备看着薛万彻,“兄长,这马相公,是甚意思?”
摇摇头的薛万彻十分不解:“陛下难道不会猜忌吗?动荡四战之地,又是丝路北线,平白送了铁料过去,还让做铁器生意,难道不怕打成一锅粥?”
“去马相公府上,听说西军来了个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兄长参谋一二。”
“甚消息?”
“听说程三郎手下几条恶狗,把河中四面关隘尽数控制,如今波斯东土就在马蹄之下。西军戍堡最近的,跟木鹿就隔了半日脚程。”
“关隘尽数控制?这怎可能?程老三何来恁多人手?”
“我也是听说,当时大嗓门的几个,说的都是南方鸟语,也是打问了一个小厮,这才明白些许。”
“哪家鸟语?”
“赣州来的。”
听到是赣州来的,薛万彻摩挲着下巴,沉声道:“若是赣州来的,这就复杂得多。甚地方的其实都有,浙水的,赣水的,广州的,交州的……”
薛万彻陆续说了几个地方,都是跑赣州比较勤快的“老乡”。但不管是哪个地方的,都有大靠山在朝中,这些人吹的牛逼,跟京城的车把式一个级别,大多离真相都是不远的。
“兄长以为,此传言为真?”
“若不为真,马周也不会如此行事。再者,敦煌宫之主又不是真的是他。”
说到这里,薛万彻眼神意味深长。
薛万备一愣,顿时了然:“兄长的意思是,此事是陛下纵容?”
“敦煌宫能加些营生进账,陛下有甚不满意的?陛下满意,出身内府的敦煌宫诸监,不是更满意?那些个在敦煌留了家眷的军头,不也是满意?”
“若如此,咱家可要使些气力?”
“自是要的。想来这等事体,陛下也是乐见。”
言罢,薛万彻更是笑的神秘莫测,“再者,不过是供应铁料,又不是让敦煌宫自己炼钢炼铁的,这又有甚么好怕的?倘使前朝,倒是要惧怕些,有个百几十把钢刀,怎地也是个山大王。这些年,连炒菜的锅都是铁的,这他娘的多几十把钢刀又待怎地?”
“横竖更长安城的些许物事一般,都是来料加工?”
“便是如此。”
“若如此,倒是妥帖。伊吾城还有些干系在,做个商号,咱家在大砂海也去抓些蛮子过来,也赚个辛苦钱。”
“莫不是你还想打铁?”
“铁器价钱高啊。”
薛万备一脸的奇怪。
只见薛万彻摇摇头,对薛万备道:“这吃肉的事情,轮得到薛家?你当敦煌宫那些个没卵子的会松口?便是要做,咱家只做两样。”
说着,薛万彻竖起两根手指头。
“哪两样?”
“一是抓捕奴工,薛氏在大砂海也好,莫贺延碛也罢,熟门熟路,多年的向导,那些个蛮子躲哪里不躲哪里,岂能逃得过咱们的追踪?”
“二是运输铁料,不拘是哪里的,石城也罢,武汉也好,都使得。”
这事情就是读作“运输”,写成“转卖”。
别人不清楚行情,薛万彻能不知道吗?别说河中这个“新兴市场”了,就是西域现在填几十万把钢刀下去,也照样能消化干净。
更何况,这不是钢刀的事情。当年薛氏跟西突厥做生意,有时候的一般等价物,就是铁锭或者钢刀。
突厥人说是说打铁奴出身,可实际上的钢铁产量相当的低,大头不是自产,而是来自掠夺和贸易。
贯穿百几十年的动荡时代,突厥人真正富起来,那都是投降李董之后的事情。
“只是不管捕奴还是运铁,都绕不开那家做门栓的。”
“……”
听到老哥牙痒痒地吐槽,薛万备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说安慰呢还是继续就着这个话题讨论下去。
要不是张公谨做了门栓,保全了李董的妻儿,这后来的事儿吧,还真不好说。
薛氏全线崩盘,倒霉就倒霉在一根人形门栓上了。
眼下的湖北总督张叔叔,当年相当帅气地把薛万彻、冯立当作生死大敌。可万万没想到,他把他们当敌人,偏偏敌人把他当爸爸……
第七十五章 生态链
双龙桥工程名声在外,前来写诗作赋以作纪念的达官贵人各种骚客不少,其中就有每个季度都会来武汉采购镜头的吴王李恪。
一场大暴雨之后,李恪带着人到了双龙桥工地弄了个写真,长史权万纪虽然很想吐槽,但也跟着亮了个相。
此来武汉,李恪身上背负着“全村人民的希望”,前朝“余孽”纷纷托关系,说是让他帮忙在武汉美言几句……弄点“水泥票”“铁锭票”过来。
都是老乡,还是叔伯长辈,而立之年的李恪也是要面子的,应酬又多,于是就找了个由头,说是要研究一下江夏“蛟龙”的生态环境,找张观察聊个天。
聊十块钱的。
“这有甚区别?”
江夏城的“动物园”里,老张站一块池子上头很是奇怪。池子里有鳄鱼,用栅栏分隔,左边是一条鳄鱼,右边也是一条鳄鱼。
“甚区别?区别大了!”
李恪抖了抖袖袍,“你看啊,这左边的鳄,是不是嘴要尖一点,牙齿外露?还是个地包天?”
“还真是啊。”
老张仔细地看了看,这鳄鱼还真是“地包天”,下边的牙齿包住了上边的,还露在外面。
“这右边的鳄,是不是嘴要圆一点,还宽一点,牙齿还不外露?”
“然后呢?”
“两种鳄啊,不同的。这就好比人,汉胡自有分别。”
嘿……居然还能给鳄鱼分类嘿。
老张顿时觉得李恪的潜质真是别致,跟别的王爷画风完全不同啊。
“你看这鄂州的‘鄂’,其实就是通假‘鳄’。前几年江夏城工地挖出来的陶俑,不是有好几个陶‘鳄’?曹夫子说,这物事少说也是周穆王那光景。但这陶鳄,偏偏是个地包天……这说明,当年楚地蛟龙,多是此类。”
你这思路很独特啊,考据也很有特点啊。
一脸懵逼的老张突然发现,这李恪还真有点科学精神。
“那作甚现在地包天的鳄鱼少了呢?”
虚心求教地问吴王殿下,却见李恪得意一笑:“自然是被杀光了啊。”
“蛤?”
“且不说楚王用兵极盛,后有伍子胥辅佐吴王,当年会盟,吴军三阵,便有青甲猛士。这青甲,想来就是蛟龙皮。军中那用度,纵使大鳄遍地,也是杀了个干净。几百年杀下来,秦汉交替,还能剩几个?”
言罢,李恪还得出了一个结论,“如今蛟龙多是这等宽吻小物,性情还很温顺,想来也是躲过一劫的。这扬子江两岸,唯有个头小一点,才能生存啊。”
你说得很有道理啊。
老张顿时愣住了,李恪这推论一套一套的,还真是能逻辑自洽。关键还很符合生态发展……这思维,活在唐朝可惜了。
仔细想想,扬子鳄最多就是袭击一下家禽,正经攻击人类的次数,一年下来一双手能够数过来。关键扬子鳄如果不是天赋异禀,一般连大一点的狗都干不过……
可见,哪怕是爬行动物,也是知道“苟”才是王道。
池子里两条鳄,左边那条的祖宗就是不愿意“苟”,就是要“莽”,然后周王杀了楚王杀,楚王杀了吴王杀,吴王杀了秦王杀……然后就打出GG。
现在能捞着一两条,大概也是仅存的硕果,最多几十年,应该就会彻底死绝。
话说当初老张也没注意这些鳄鱼到底长啥样,一直以为都是扬子鳄这种宽吻鳄。万万没想到还真有正经的鳄鱼。
死他手上的鳄鱼,没有一万也有五千吧。
这要是非法穿越之前,他应该会被枪毙五分钟,完了尸体还要被侮辱五分钟。
当年在钻井平台上的时候,还有搞海洋生物研究的老司机过来猫一宿,说是要体验一下海上平台的生活,好在海南搞湾鳄种群再繁衍。
话说湾鳄为什么会在中国灭绝?
嗯……
一时间,老张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要考虑一下时间悖论。如果不是他非法穿越,兴许湾鳄还有三五只在海南溜达呢?
“操之?”
“嗯?”
“想甚这般出神?”
“噢,适才在想,这鄂州由来,倒是别致。”
“豫州更别致啊。”
“……”
于是话题立刻变成鳄鱼怎么从鄂州功能性灭绝,变成河南为什么看不到大象上。
祖先取名造字,都是饱含深意啊。
一个地方大员,一个国朝亲王,在那里吹逼半天动物保护,吴王府长史权万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李恪才反应过来,顿时收拾了放松心态,一脸正色地看着张德:“本王想搞点铁锭和水泥。”
“……”
“……”
权万纪听了想打人,这么简单粗暴半点委婉没有,你这是求人办事的姿态吗?话题转的这么生硬,硬的让人浑身难受啊!
“谁要?”
“……”
“……”
权万纪表示不想说话,然后出去冷静一下。他这种老于人事的人精,实在是搞不明白现在年轻人的节奏。这么直来直去的吗?那之前说个屁的鳄鱼大象?你们怎么不说老虎呢?
铁锭需求量极大,水泥也不低,但相较于从武汉购买,更多的是想得到武汉的技术支持,然后在自己的地头搞大生产。
帝国要扩展,自然有需求,府兵总数没有变,但帝国的疆域这么大,肯定有其它的资源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
委托李恪帮忙的人来头相当复杂,除了杨氏之外,还有薛氏。薛世雄之于隋朝,有点程处弼之于贞观的意思。而且薛世雄的儿子们,一个比一个能打,当然运气很不好,遇上了一个帅哥,他们赶趟子喊爸爸……
“大王要明白,水泥自产倒是无妨,这炼铁炼钢,想要在西域铺开,怕是不易。”
“这些本王自然晓得,本王就是赚个差人钱。”
言罢,立刻好奇地问道,“邹国公跟薛氏和解了?”
“不和解还能怎地?”
话当然是这么说的,但原因当然不是两家高风亮节各种道德,而是某个比城北徐公还帅的老帅哥牌面太大,已经碾压得薛氏喘不过气来。张叔叔虽然很少折腾,可不代表他没有折腾的实力。
当然了,主要还是因为他倒了霉,做了国朝驸马,低调行事是肯定的。
可眼下东南西北只要是军方事务,他张公谨还真是都能勾搭一点。西军程处弼、敦煌郭孝恪、漠北尉迟恭、朝鲜牛进达、剑南龙日天……真要是不要脸就是要喝兵血,张叔叔有的是路子。
同样反过来讲,张叔叔要是圣母心发作,想要给大兵们发福利,也有的是路子。那末,是喝兵血还是发福利,不都是全看张叔叔心情么?
和张叔叔不同,不混军队他照样是个富家翁。薛氏现在有什么?不给李世民卖命换富贵,就是死螃蟹一只。
屁股决定脑袋啊,当年大声喊了爸爸,还差这后来几十年喊的次数么?
薛万彻愿意在宴会上跟张叔叔碰杯,那绝对不是因为道德节操,纯粹是利益使然。
眼下薛氏之子的出路也不多,再加上薛万彻也搞了个公主,世道艰难,再要是想要装逼,除非又是大业年间有烽火……可这年头,烽火不烽火的,跟他们薛氏有个蛋的关系。
人房玄龄掏出来的九根大“鼎”,要说不是“汉阳造”,他薛万彻敢当场自杀。
“那操之怎么说?”
“大王都来做中人了,我还能不给个面子?”
“好妹夫!”
“……”
第七十六章 非理性
唐军不是说离了优质装备就会死,而是正常人用过好东西之后,再回过头吃苦,显而易见没可能一如往昔。
即便是跟着唐军序列“捡垃圾”的“民团”,哪怕在“治安战”中扮演“皇协军”的角色,可装备上也是不含糊的。
横刀一把、弓弩取一……箭矢管够!
搏命的买卖,要求高点总归没错。
只针对“民团”这种民间组织,敦煌宫光加工箭矢就够赚上一笔,比当年杨师道不会差到哪里去。
随着“图伦碛”更名“昆仑川”,西域逐渐开始建制州县,官僚体制逐渐在这块地区形成了影响力。大量的旧有贵族或是跟着西军冒险,或是被强行迁往长安、洛阳,整个地区从汉朝灭亡以来的“血统”政治彻底瓦解。
而这些年因为曹夫子的《音训正本》,大量原本作为“财产”而生存在这里的牧奴、农奴、契约奴的后人,头一回明白了一些道理。
他们对旧时代中的贵族充斥着不可名状的极端仇恨,而官僚体制,则是把他们的仇恨转移到了为帝国服务之上。
时代就是这么微妙,在帝国的核心,洛阳权贵只觉得西域治理相当“残暴”。却哪里想到,西域那些劳苦底层,却对原本十分陌生的帝国“感恩戴德”。
至少,从此以后,他们知道自己不是谁谁谁的“财产”,而是人,尽管日子过得依旧艰苦。
大唐帝国在“昆仑川”的政治军事行动,瓦解本地区“血统”政治的同时,蕃地受其影响,也大量出现唐蕃联合的戍堡、军寨。
依然是《音训正本》的作用,配合军事力量,再腐朽并且散发出恶臭的泥坑,也会被小小的石子砸出一片水花。
纵使泥泞不堪,还是让那些灵魂得到洗涤的可怜虫感到无比幸福。
当敦煌宫受中央命令,发出“蕃地田亩令”之后,底层蕃人至少名义上都能够获得一块草场或者土地。
第一次,蕃人和汉人一样,可以拥抱土地。
这种诞生于春秋发展于战国的“小农经济”,以特别奇怪的方式,登上了雪域高原,然后伴随着象雄诸部“法主”向南向西传播,一时间“太昊天子”的威势更加炽烈。
整个时代,唯有大唐是官僚社会,也唯有大唐的人才晋升充满着多样性多重选择。
于是乎,让老张都有些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武汉在爆产能的同时,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番邦“爱国忠君”情绪的高涨,市场被非理性支配。
以前“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是十二卫大将军,或者这个国公那个郡王。但是贞观二十三年的夏天,老张在武汉吃着凉粉,旧年番邦的土鳖们,却一个个嗷嗷叫着准备为“太昊天子”陛下尽忠……
消息传到武汉的时候,老张顿时明白过来,这现实啊……它不讲逻辑,更不需要合理。
“这特么分明是玄学……”
老张一时无语,大唐的“文化成就”直接影响了周围的番邦体制。不管是因为李道长法力无边还是董事长功力高深,总之,那些个蕃地屁民们,纷纷想要掀翻自己的“故乡”,然后高呼“唐军来了我带路”。
这种行情,河北刀客表示横刀有多少我要多少,这年头砍人真省力,以前都是追着人砍,现在是别人追着刀抹脖子,太鸡儿来钱了。
“兵部派了人来汉阳钢铁厂,说是要追加订单。内廷受皇命,准备前往河中增开榷场,突厥人要买兵器还有马匹。扬子江的几个马场,兵部准备赎买五万匹马。”
“……”
吃凉粉的老张听着女秘书汇报工作,只是听到这内容,凉粉都变得没味道起来。
五万匹马……这是要干啥?就算五万匹马到了河中死了一半,算两万五千匹好了,保底也能武装个五千骑士。再加上之前的装备,这他妈看到大西洋然后吃仰望星空派肯定没问题。
“这是谁疯了?这等要求都答应?”
“突厥人拿金子来买。”
“好买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女秘书翻了个白眼,又问道,“今年敦煌宫进口白奴三万,武汉可要买一些?”
“白奴多是玩物,弄来武汉作甚?这敦煌宫也是奇了怪,怎地进口恁多白奴?”
“有二万其实是波斯奴,只有一万是可萨突厥进献阿史那思摩的。”
“原来是‘贡品’。”
微微点头,老张道,“适龄生育的女子,倒是可以要一些,多了就不必。武汉喜好白奴的还是少。”
奴婢中最紧俏的,在武汉还是“新罗婢”。原因倒是简单,银楚用的大多是新罗婢,其中一个据说还是“女王”,这让武汉新贵觉得这才是档次。
再者,这年头的白奴,真正好看的极少,金发碧眼者不是没有,但体毛要用专门的刮刀才能弄干净。最重要的是,体臭太重,想要遇到一个没有体臭的,真心不容易。而这种极品,又怎么可能流落到武汉来,往往在敦煌宫就被提前扣下,两京权贵玩个女奴,不可能玩身上有臭味的。
“还有一事,工部又来人催促,希望武汉工匠赶紧启程,前往西域。”
因为要增设工坊,不管是水泥厂还是铁器作坊,都需要优质工匠。武汉这里的工匠未必是最顶级的,但他们是最具备“标准”的。
“没有答应老夫的条件,一个人都不放。”
“已经有传言出来,再不让人出发,李工部亲自前来武汉说项。”
李大亮的面子,在张德这里是有的。
要知道老张十岁的时候,就在务本坊吹过李大亮,李奉诫成为老张的铁杆马仔,也是基于这个缘由。
而贞观朝为数不多做官不捞还办实事的,李大亮算一个。
最重要的是,当年李大亮狂怼温彦博,老张后头放了冷枪,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这帮王八蛋琢磨这种事情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骂了一声,老张便道,“那就让裴仁轨带队吧。”
第七十七章 荒诞
河中、西域长期稳定的优质产出,主要是两样物资,一是矿产,二是皮毛。
侯氏玩“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摸了一把金矿之后,前来探矿的玉石行家就多了起来。没多久,西军掌控的地盘,只要是山脉断层以及河流冲击形成的坡地,都发现了金矿。
最经典的,是洛阳宫的一个阴阳人死太监跑去犒赏西军,当时碛西已经稳定,这个内府掌书出身的小“太监”,寻思着来了广袤的天地,也得亲近一下大自然。
然后带着两队西军骑士,就去谷地看看草原,看看山坡,看看夕阳西下……闪耀的狗头金,重达二十五斤。
当时小“太监”就震惊了。
哎哟卧槽,西域真好玩。
如此大的野生黄金,小“太监”没敢黑,老老实实上贡了。此事被洛阳宫压了下来,没有大喜宣传,程处弼知道,但程处弼不说。
横竖他要再多的黄金也没什么卵用,二十来斤的黄金对他来说有个屁用。只要他想,抢两百五十斤的黄金都跟玩儿一样。
但对内府局来说,这就不一样了。
皇帝老子也是这个时候,才对侯氏到底在干什么,有了清晰的认识。
都是身怀绝技啊!
内府受皇命广开“矿监”,举凡大矿都设“太监”,那不是没有由来的。皇帝老子现在每年稳定的黄金白银贵金属产出,全指着这些金银矿。
而西域一条漫长的金矿带,正是从碛西一路延伸到河中,像一弯新月,整个山脉的走向,那就是“黄金之路”。
还要啥丝绸!
为什么听说武汉爆产能之后,洛阳宫欣喜若狂,简直跟皇帝死了亲爹一样。
原因就在这里,武汉那一年三百万石的钢铁产量,填到西域诸矿,这不是就能用得上了么?
换以前,一听武汉明年钢铁产量还要攀升到五百万石,皇帝老子能当场去世。可现在,感情是复杂的,内心是纠结的,偶尔是欣喜若狂的,捏着鼻子还是喊我要我要的。
武汉的三旬老汉张某人寻思着像他这样的“反贼”,大概是待遇最好的一个了。
非法穿越之前,张德浪过那个装甲团,附近的确是有个金矿,但不算高,总产值也就十来个亿,金矿品位也就是刚刚过工业成本线。当时听说哪里哪里有富矿,地名说出来他都是懵逼的,他知道哪儿是哪儿啊。
可现在,老张咋摸着味道,心说这不会是金矿多如狗,银矿遍地走吧。
纠缠起来,这一桩桩事物还真是联系在一起的。开矿要劳力要苦工,偏偏这时候蕃地玩起了“解放”,牧奴反手高举“大皇帝陛下万岁”的旗帜,把夕日的老爷们弄死在牛粪堆里。
然后愉快地翻山越岭,跑去西域打黑工去了……
这特么整个一玄学。
连人口贩子都惊呼:今年的生意真鸡儿好做,奴隶都学会抢跑了嘿!
打黑工至少像个人么,唐朝还管饭。那些个倔强的贵种高呼这样是要亡种的,奴隶们反手就是一刀:你先亡!
随后跪舔唐朝的时候,又把贵种们的女眷进献出去,至于唐朝相公、官人,愿不愿意玩“”,就不是他们该知道的。
“路上死恁多人,蕃地依旧有大量逃奴。除蕃地诸部,彼处象雄二十余法主,也多有迁徙前往勃律山口。”
李大亮是个讲究人,做什么事情都喜欢摆事实讲道理,派了工部听话的人过来,就跟老张讲解了一下现在的蕃地、西域、北天竺行情。
“如此说来,五年之内,蕃地逃亡之人总数,能有十五万?”
“回使君的话,敦煌宫的预计,是不止的。以勃律国为例,勃律国散兵,便有一师直接投奔了西军,卸甲之后,专门做起了捕奴营生。”
“你等等。”
老张一个激灵,“这一师……是那个一师?”
“不错,两万人。”
“……”
神经病啊!
就算不是正规军,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啊。集体跑路是几个意思?好玩么?
老张对西域、雪域的估计,还是相当不足的。唐朝“先进文化”“先进生产力”对本地区的旧有文化摧毁,不敢说是彻底的,但却是史无前例的。
旧时代的一应“血统”政治,仅仅是唐朝皇帝打了个喷嚏,就彻底的瓦解。官僚政治的先进,对这个地区的中低层而言,是一种活着“重新投胎”的福利。
他们不但能活着,还能有那么一点点私产。他们不再需要去指望一个部族的头领,或者奴隶主们。
建立起互相之间全新的社会关系,叫做“同乡”。
唐朝把州县制度推广出来的一刹那,因为和以往“羁縻”统治的微妙不同,使得底层在运用暴力手段之后,不需要担心旧有势力的反攻倒算。
因为唐朝出于利益,需要这些旧时代可怜虫的体力、精力。
西域的矿,是需要血肉运转起来的。
“匪夷所思。”
“敦煌宫得到消息的时候,这支人马已经在西军上缴了大量奴隶。再者,这支人马极为乖顺,过了勃律山口,直接卸甲,光身到的碛西。本部人马解散,任由西军调配。杂部多在碛西操持物流诸业,可以说……”
“很会做人啊。”
不等李大亮的手下说完,老张来了这么一句。
“便是如此了。”
工部小哥哥也是哭笑不得,“这等事态,闻所未闻。都没接触过,于是就因循旧例,比照契苾部,给了个编制。但实在是让人没想到,他们不要编制……”
真的是神经病啊!
“……”
老张一时无语,这西域、雪域到底发生了什么?人性扭曲了?道德沦丧了?
解释不通啊。
“说是要为‘太昊天子’尽忠,除尽昆仑奸邪……”
“……”
李道长很有水平嘛。
老张内心吐了个槽,顿时明白了一点点缘由。怕不是李淳风自己都没想到忽悠这个技能还有这种产出,李道长手头的罐头,怕不是“战略”武器。
“如此说来,西域劳力,短期内其实不缺?”
“正是如此,所以此次铁器来料加工,工部很看重。使君,还望看李公面子上,帮工部一把。”
“不必如此说话,只要李公开口,便是个小事。”
言罢,三旬老汉张某人感慨万千,“这年头,什么荒诞事情都不奇怪啊。”
“……”
工部小哥哥很想吐槽来着,但不好意思,忍住了。在工部小哥哥看来,这年头最荒诞的事情,不就是“反贼”不但活得好好的,朝廷还得靠着“反贼”发家致富吗?
假如这个不是荒诞,还有什么是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