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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八章 远西风云

    “阿什利!这些牲口全部坑杀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

    醉醺醺的突厥老汉用古怪的太原方言喊了一声,天气太热,整个人几近赤膊,走路的时候歪歪斜斜,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按着腰刀。

    “今年的牲口,价钱很好。”

    作为“小可汗”,阿史那氏新生代中的“领军人物”,阿什利见过几次李思摩之后,把上位者的气度历练了出来。

    四平八稳用“洛下音”回了一句之后,阿什利更是露出赞赏的微笑,“会用‘大费周章’这样的话,老叔果然用功。”

    “哈……”

    又灌了一气酒水,酒壶已然空了。晃了晃酒壶,随手往地上一抛,就见几个侍卫立刻冲了出来,冲没有碎裂的酒壶争抢起来。

    这种陶瓷的酒壶,在大马士革,能够换五只羊。

    “既然自去可汗号,想要归附唐朝,光靠买卖人口,那是不行的。”

    突厥老汉咂咂嘴,看着“小可汗”正色道,“给再多的白奴,也不如金子好用。再多的金子,也不如‘圣人可汗’的狗好用。这些奴隶,卖给怀远郡王殿下即可,以后还是不要卖给‘昆仑川’的奴隶贩子。”

    “昆仑川……”

    阿什利一声长叹,“老叔的提醒,我一直都记得。”

    作为西突厥的嫡系本部,他们进行了激烈的争吵。有西进派,也有东归派,还有就地建制派……

    内部的声音都不能统一,指望跟唐朝掰腕子,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今在远西纵横的西突厥联军,被弗林国的国主称作“神之裁决”,但除了被“胜利”狂热冲昏头脑的年轻人,阿史那氏的核心成员都是心中发苦,因为此时此刻的他们,在唐朝眼中,不过是“丧家之犬”,不过是残党,不过是余孽罢了。

    尽管不是没有想过“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但唐军马踏河中的一刹那,“小可汗”直接就去了可汗号,也没想到跟中原大皇帝陛下请求赐封。

    阿什利跟李思摩见面几次,早就知道李思摩自己都把皇帝赐封的“可汗”号给销号了……

    《大家一起当可汗》这款游戏不好玩,粪作,不销号等着过年?

    “波斯海已经有了唐船,都是南天竺过来的。之前有一条狮子国的船,居然是从浙水出发的。此去东海,何止万里……”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但“小可汗”怎么可能不知道?因为这些唐船,就是来跟他进行交易的。

    任何物资都可以交易,甚至他们在岸上骑马的突厥人,居然问跑船的狮子国土鳖买马……滑天下之大稽。

    在阿什利的印象中,上船的马儿能够不晕船不生病的,几乎没有。

    偏偏狮子国过来的船,那些马儿不但能在船上吃吃喝喝,下海居然还能游的比狗快!

    要不是见过泡在玻璃酒瓶里的海马,阿什利一度以为,这世界上,是不是有马儿在海里长大的。

    “之前怀远郡王殿下的使者到了木鹿,我去跟他一起见了长孙公子。然后听说了一件事情。”

    突厥老汉看着阿什利,嘴唇有点发抖,眼神无比颓唐地说道,“那沔州鄂州之地,一年所产钢铁,有两百万石。”

    “……”

    阿什利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他是知道现在的唐朝强悍无匹的,但是并没有清晰的印象。

    哪怕是面对李思摩,更多的畏惧来源于西突厥都不是李思摩的对手,而李思摩不过是中原大皇帝陛下手中排不上号的一条狗……

    这种畏惧,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比大小。

    但一年所产钢铁两百万石,则是把这种概念量化。

    阿什利一度以为这是在撒谎是在吹牛,实际上前往木鹿的使者的确是撒谎了,因为武汉的产量并非是两百万石,而是三百万石……

    一次出钢几千斤几万斤,突厥人想都没有想过。

    这种出钢方式,在武汉是一种重复劳动,本质和缫丝厂的女工其实没太大区别。只不过劳动环境更恶劣一些。

    “所以说,唐朝要修铁做的路,是真的?”

    “怕是真的。”

    突厥老汉点点头,“咱们在远西地打听消息,还得指望木鹿的长孙公子。说来也是奇怪,照理说中国消息传递到这里,少说一年半载,就算是加急,如何也要一个月三个月。偏偏木鹿这里得到消息,仿佛就是从图伦……昆仑川传过来的。”

    “如此便是印证一事,唐朝确有千里传讯之法。”

    阿什利感慨一声,心中归附唐朝的想法也就更加强烈,只是“投名状”依旧需要打磨。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阿什利想要拿西突厥仅存的一票阿史那氏人头来做进献之资。

    只是阿什利也很清楚,自己真要是这么干,的确可以被收拢,但搞不好没过几年就会暴毙。

    谁会放这么一条畜生在脚边呢?

    连李思摩这么一条疯狗,因为保全了突厥阿史那氏的不少人,还被满朝文武称作“忠义”,哪怕贩卖突厥人最多的,就是他这么一个突厥大贵族。

    毕竟,李思摩搞的那些突厥奴,大多都是牧奴、农奴甚至一些破产的突厥武士,但正经来说清清白白的贵族,一个都没有搞。

    这种微妙的操作,跟“名望”建设如出一辙。

    上层贵族,终究是要联合在一起,如果出了一个专杀贵族的异类,这种货色要来何用?

    “今年的夏季,太热了。食物动不动就变质,大马士革已经洗劫了两回,之前那些从沙漠过来的野狗,如今也找不到吃的,说不定,也会去攻打大马士革。”

    突厥老汉依旧用太原方言说着话,这营帐周围,只有一老一少用汉语交流着,让周围一群突厥武士都是一脸懵逼,当着他们的面,都不知道聊的是什么。

    “不过是‘黄巾’之流,能趁势而起,但只要打掉这个‘势’,就是打掉了所有。老叔可有计策?”

    “计策没有,养狼成狗的办法,倒是有一个。”

    “什么办法?”

    “阿什利是想要那些野狗的人头,还是要活生生的野狗?”

    “杀他们容易,抓他们难。往大漠山区一钻,我们人少又不熟悉地理,只怕是讨不到好。”

    “那么就是说,阿什利想要赚一笔钱?”

    “不错。”

    “好!”

    突厥老汉点点头,然后道,“他们从沙欣老家起事,听闻有百几十部族联盟,之前被我们打了几个军头,再不找补回血,只怕就要分崩离析。所以,大马士革,肯定是要走一遭的,毕竟,只有大马士革离得最近。”

    “噢?听老叔的意思,还要三入大马士革?”

    “不错!”

    突厥老汉点点头,“借个名头,就说要保护大马士革。好坏善恶都是比较出来的,不见识见识野狗的贪婪,怎么知道我们的突厥人的‘宽宏大量’呢?”

    “用谁的名头?”

    “‘太昊天子’,总听那些个天竺来的念叨这个,说是还斩过龙,在勃律国还有斩龙台。说的有鼻子有眼,就算有假,但也不可能全都是假的吧。想来这‘太昊天子’的神力,总要强不少。三十丈的龙都能斩了,这威能定是不俗了。”

    “真有斩龙台?”

    “还不少呢,咱们也不是没有人去,当真是龙骨,巨大无比,宛如房舍。”

    “好,那就用‘太昊天子’的名头。不日遣使前往大马士革,就说此地为‘太昊天子’庇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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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狂热

    唐朝想要直接干扰远西的格局,可操作难度太大,往往一个命令传达下去之后,一通神操作和奇葩执行,诞生的结果和最初的想法直接就是南辕北辙。

    随着西突厥最后的一点阿史那氏嫡系,被稀释在了庞大的全新的组织体系中,取代旧有突厥汗国的军事劫掠集团,他们主体已经从突厥人转变为“军事劫掠成员”。突厥人不再是主体,高层和底层之间的纽带,也不再是纯粹的血缘及人身依附关系。

    这种变化,让为数不多的西突厥“有识之士”感到担忧,长此以往,整个突厥将会彻底消亡,半点渣滓都不会留下。

    原本就已经大分裂的西突厥,此时此刻,在更小的层面,进一步的分裂。

    有的人准备拥抱曾经的“杂种”,也就是可萨部;有的人想要跟弗林国联合,改信弗林国的神;有的人想要跟波斯残部混合起来,直接立国……

    动荡的局势产生动荡的思维,而唐朝又在那里彰显着“威仪”,西军时不时地在河中地区“扫荡”。小股的探险队直接穿过黑海北境,进入可萨部的地盘,然后故意诱导可萨部的白痴去抢劫他们。

    这是一个套路和反套路的时代!

    “趁着还是夏天,赶紧把天竺奴迁往河中——”

    洛阳,民部的人早就失去了气度,在弘文阁内咆哮着。

    孔颖达和褚遂良一言不发,他们之前宴请房玄龄,该拿到的东西已经拿到了。房乔一如既往好说话,当然,前提是他们不要给房乔添堵。

    除此之外,任何弘文阁的事物,他们既不表态,也不说不表态,一切看马周这个点头相公的。

    “入冬之后,再想动工,绝无可能!”

    “河中局面新定,只要迁徙天竺奴入河中,秋冬之际,定能吃下河中。如今关隘尽数在我军手中,诸部皆已归附。只是蛮夷素有降而复叛、叛而复降的姿态,狡诈无德,非威仪不能震慑!”

    “拿头去震慑?!那是河中!不是昆仑川!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动用多少民力吗?”

    “死的是天竺奴——”

    “放你娘的屁!如今敦煌宫粮秣有三成要靠天竺,天竺奴死光了,你去种地还是老夫去种地?!”

    争论的焦点一贯围绕着钱粮,帝国因为通讯手段的提高,对万里之外的消息知道的极快,应对起来自然是大不相同。

    洛阳的反应和历朝历代比起来,根本就是天上地下。

    “你他娘的不要出口伤人!你不要再说‘放你娘的屁’!放你娘的……”

    “……”

    “……”

    弘文阁外一群侍卫瑟瑟发抖,这些“相公”们平日里人模狗样,为了点小钱,直接撕破脸皮不要仪态。

    而往常喜欢拿道德教育人的孔祭酒,这光景居然看客一样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看报纸。

    马周扶额揉着太阳穴,他既要应付这些杂碎,还要应付宫中的“二圣”,更要应付地方上跑来京城要钱的王八蛋……

    作为帝国的秘书长,他真心超累。

    “眼下运十个天竺奴到河中,最少死两个,天竺奴不值钱,可白白死在路上,这等无谓之事,何苦来哉?!”

    “只要河中戍堡陆续建造,杂胡诸部便不能聚集,此类蛮夷,五十年之内,尽数剪除!”

    新晋的六部“少壮派”野心勃勃,帝国人口跨入三千万这个层面的时候,很多事情就不能只考虑三五年,最少也是十年起步。

    生育政策在精华区贯彻之后,哪怕不去考虑中下州县及都督府都护府,帝国十年人口保底增长六百万。

    但即便这么多的人口,想要填满整个疆域之中的农耕区,都是“杯水车薪”。

    和别人不同,民部的目标是“万万”人口,只是这个想法很遥远。民间的有活力社会团体虽然配合朝廷的大政也在番邦搞事,但大部分时候,这些杂碎只是想要借用朝廷的威仪,然后在外作威作福。

    实际上西军序列的“探险队”,从北向南,就陆续发现大量新生的“国家”,居然他娘的就是某个商号的私产。

    闻所未闻的事情。

    一个商号,手中或有大国一二,或有小国七八。大多都能做到“胜兵两千”,总兵力凑合一下,十七八万居然也有。

    配合勃律国在高原的联军,整个正规军之外的杂牌军,居然也有四十万左右。

    这放以前,压根就是个突厥第二。

    也就是唐军已经出现了全新的体系,更不要说装备上的碾压,这让战无不胜的唐军对于新生的“突厥第二”,居然半点感觉都没有。

    只是“胜兵两千”就是“胜兵两千”,一个“小国”能够出两千士兵,总人口必然是破万的。它背后反映出来的现实,那就是早在朝廷发力之前,地方早就开始源源不断地把力量施展出去,从“番邦”汲取养分。

    实际上沿着信度河两岸,就出现了大量的奇葩国家。这些国家的“武士阶层”往往都是岭南、江东出身的地方豪强子弟,而供养这些“武士阶层”的底层,就是原住民或者从沙漠荒原部落掠夺而来的奴隶。

    这种自上而下结合的“奴隶制”城邦国家极多,每个城邦国家又往往只有单一产业。

    比如有的国家,其立国的根基,就是卖粮食给西军,所以整个国家的收入,就是发展种植庄园以及山地畜牧。

    而有的国家,其立国根基则是挖矿,大量的矿石通过初步粉碎、冶炼,作为原材料,贩卖进入昆仑川。

    这些单一产业的国家,能够支撑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唐朝地方势力的资本和武力。

    同样,当某一天西军不再采购天竺粮食的时候,某些国家就会被“抛售”。

    因为对于某些大商号来说,不能赚大钱的产业,就是“负资产”。

    “说来说去都是废话,还不是要先修路!”

    “工部已经谈妥,可以直接动工。”

    测绘什么的……不存在的,赚快钱要啥精打细算,一波莽上去就完事儿了。

    说到这里,一群弘文阁的大佬都看向了工部尚书李大亮。

    正寻思着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的李大亮一愣:“都看本部作甚?”

    “李公,一事不烦二主,不若李公再烦劳一回,除技工之外,再借一支工程队?”

    李大亮一听顿时急了:“房相如今在南昌地亦有工程,再者,南人北上本就水土不服,这要是进入西北,谁能知晓如何?再者,如今哪里都是缺人,岭南、辽东、江东、朝鲜、扶桑……牵一发而动全身,抽一支工程队不难,可别处再要,又当如何?”

    “先借了再说!”

    一向稳当的马周,突然低着头按着太阳穴很是不耐烦地说道。

    “那老夫再派人走一遭就是。”

    见马宾王这个“老实人”都开了口,李大亮也没废话,直接答应了下来。

    旁人只觉得奇怪,心说李大亮是不是转性了?想当年可是在朝会上直接开怼温彦博,比魏徵不知道高到哪里去,怎么见了马宾王就怂了?

    他们哪里晓得,李大亮是人老成精,马周这个点头相公,固然是智慧过人,可眼下,他的所有决断,都不是出自内心,而是来源“二圣”。

    既然马周说要先借,那就是“二圣”要这么干,他李大亮疯了,要跟“二圣”开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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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农垦局

    嘎吱嘎吱嘎吱……

    石头被清理干净的新垦土地上,逐渐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圆。每一个圆,都代表这个圆的土地,都被犁了一遍,不算太优质的土壤被翻了起来,补种的一茬麦子能不能撑到秋冬有点收获,在田地中站着的中国农官心里也没底。

    因为“抗洪救灾”得到嘉奖的吴虎,终于得到了高升,他拿到了一个爵位,整个江东吴氏之中,他是第一个通过这种方式实现“崛起”的年轻子弟。

    敦煌宫奏请皇帝之后,洛阳在河中增设了一个奇怪的职位,它由政府领导,不管是行政官员还是军事将领,都能够在其中发挥作用。

    这个衙门叫做“农垦局”,总领河中农业诸事,第一任局令就是吴虎。

    因为低配高位,所以并非是正式差遣,不过是代理。

    不过昆仑川东西南北听说过他的人都知道,这个“检校”的头衔,早晚都会去掉。

    “局座。”

    手持钉耙的佐官是内侍出身,在太原宫做过执乘,是为数不多犯官之后阉了干活的。虽说是个阉人,但气力却不小,也能耍一手极好的枪法,“农垦局”中最能打的,便是这个复姓慕容的家伙。

    “甚么事?”

    “华润号的种子还没到,再晚,怕是种下去半点都没得收啊。”

    河中北地是可以种植小麦的,但是西突厥掌权之时,整个地区就是个草场牧场,土地利用率极低,谈不上甚么开发。

    敦煌宫用“盐业换产本”的政策,刺激了“商屯”,可以说就是靠这么一个政策,直接一波带走了所有昆仑川一带的旧有势力。

    昆仑川以北对春小麦的种植已经算是很有经验,尽管亩产比较低,大概也就是一石不到,但因为种植面积广大,总产量相当的可观。

    但是这一次在河中,领命前来“农垦”的吴虎,要种的却不是春小麦,而是冬小麦,是抢收还是绝收,只能说看老天爷的意思。

    通常情况下朝廷也不至于如此,但河中地盘广大,驻军用度不可能靠长途运输,重要物资能够输送到敦煌宫二次加工,就已经是相当的不错。想要再进行扩张,本地区的“商屯”要搞,但首先“官屯”要有产出。

    这不仅仅是样板工程,更是为了应急今年的河中冬天。

    有一口吃的,帝国就不用担心招募不到合格的狼狗。

    “我觉得,眼下这么多,应该够了。”

    曾经风度偏偏的江东翩跹工资,此刻须髯沧桑皮肤黝黑,似个厮杀阵里出来的厮杀汉,双手老茧密布不说,更是黄里带黑,指甲更是粗厚开裂,在这入秋时节,更显枯槁。

    “局座是有甚么打算?”

    “开渠,能不能增产,得看灌溉。”

    “人手不够,现在只有几个大队,一队两千号人,凑起来也不过万余人。轮替上工,也是大大的不够。再者,敦煌宫给的多是农具,这开渠的家什,是半点没有的。”

    “我去想想办法,慕容你在这里先盯着开垦。”

    “开荒小事,局座若有消息,差人先行通知一番。”

    “晓得。”

    因为攀上了程处弼,吴虎也能正儿八经跟华润号的档头们扯交情,言必称跟张江汉是乡党。

    至于两家隔了多远,却是不好细说的。

    吴虎先给程处弼打了个报告,然后就去了几个学生家。

    这些学生的身份还是有点小特殊的,大多数都是村镇首领的儿子。而这些村镇,放以前在唐朝的国书中,也算是一个“国”。

    有绿洲就有西域之国,这就是西域的现实。

    只是这些小“国”着实小的可怜,伴随着“大型”国家的尽数覆灭,图伦碛更名昆仑川,小“国”自然就变成了小村。

    但不管怎么说,村镇级别的“乡贤”,话语权还是有的。

    唐朝的暴力机关让“乡贤”们不敢煽动反叛,也没有反叛的资格,因为曾经领导他们的“大国”已经尽数覆灭。这些“乡贤”都是老老实实,谋求新的晋升渠道。

    以往是靠进贡子女到“大国”换取血统交流来提升逼格,进而提升社会位格,现在渠道被封闭之后,他们要么自生自灭,要么进入唐朝的体系中去。

    而唐朝的体系相较以前的血统联系,显然更加开放,不仅仅是开放,还渠道多样,至少对西域土鳖们来说,这是渠道多样的。

    在中国大多数士大夫家庭看不上的路数,在这里就是渠道。

    指望士大夫家庭靠卖命卖身上位,不管说概率为零,但大多数情况都是小概率事件。

    而在这里,你种地也能有机会提升社会地位,可能只是混了一个正式的唐朝户籍,但拿到唐朝户籍和不在籍,那是两种待遇。固然是操持百业都要上贡,但同样的,在这个地方,他受唐朝的保护。

    受唐朝的保护,本身就是一种特权。

    这种特权延伸出去,足够让一个熟悉本地行情的土鳖,一夜之间变成土豪。

    整个西域十几年更迭的土鳖土豪不知道有多少茬,吴虎之前教授的学生,他们的家庭往上数三代,搞不好还是牧奴或者是给头人擦拭屁股的。

    “先生,不知有甚指教?”

    吴虎快马加鞭返回了昆仑川,到了地头,就召集了十几个村的学生。

    “把你们爸妈叫来。”

    累得够呛的吴虎,连江东“爸妈”方言都说了出来。

    “先生喝茶。”

    “嗯。”

    微微点头,吴虎对一个于阗小郎道,“于二郎,先生这里还缺几个管事的,可要跟我一起去河中地?”

    “能做官么?”

    “想得美。”

    抬手给于二郎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笑道,“我还戴几天官帽子呢,你个娘娘腔的才多大,就想做官?”

    “做个吏员也挺好。”

    “你怎么不说你想做状头呢?”

    “我有考虑过啊。”

    “……”

    于二郎模样清秀,一开始教授他读书认字的时候,吴虎还以为他是个女扮男装,要不是尿尿的时候,裤裆里掏出来的家伙比他这个先生还大,他原本还有点小想法呢。

    毕竟,这地方,单身久了,看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一众学生把话都带到了家,约定好了日子,然后一起开个会。

    往常都是叫当爹的,这一回连当妈的都要叫,都知道是有“大事”。

    至于有多大,却是不敢去多想的,最怕唐军又要开打。

    此地男丁换了快一半,汉人老卒越发地多了,以往数量不多,这光景,却占了五六成。

    第二天,吴虎叫来了华润号的档头,然后跟一众学生的爹妈说道:“现在有个活儿,去河中一块地挖沟担土搬石头,发钱也发粮,粮晚点发,开春的时候一起结算,可以帮忙磨成面粉。男女都要,开饷都是一样。”

    吴虎用商量的语气,也是不确定这些人愿不愿意去,不过工钱多少粮食多少,都是明明白白地摆放了出来,华润号的档头,说服力怎么地都要高一些。

    “我现在还担着差事,这钱粮就不好过手,再从几个村招募帮手,能写能画能算能记的都行,不知道……”

    “算俺们家三个!”

    “我家六个,都算上!”

    “男女都算?那我家十好几个,都算上!”

    吴虎一愣:这都是啥意思?

    他其实没有反应过来,招募帮手只是随口一说,但这些村镇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吴先生现在在做官,不但在做官,还准备招募帮手……不去是不是傻?

第八十一章 教育工作者

    作为“河中农垦局”的一把手,哪怕只是暂时代理,但因为官位的特殊性,使得吴虎需要的“帮手”“助手”数量是大大提高。

    而且针对河中地区的特殊环境,加上吴虎对助手素质的要求,整个“招聘”颇有点定向招聘的意思。

    因为首先得会骑马,不是说在马背上溜两圈就算会骑,得长距离奔波,还不影响工作。

    其次得掌握农业技术,不是说背书知道点农时就算了账,得会计算。不管是耕地面积还是用工数量,都要心里门清。

    最后还要掌握两三门以上杂胡蕃语。

    具备这种条件的人才,除了昆仑川周边地区之外,中国腹心只有武汉有这等素质的人才。

    可以说是打了个默契,吴虎“投桃报李”,武汉也顺利再输送一些人出来,成神成鬼,全看自身造化。

    “夫子,这教化的事体,在西域、河中,可有速成之法?”

    老张抽空去探望了一下曹宪,曹夫子现在腿脚不灵便,已经到了需要轮椅的地步。虽说偶尔也能扶着轮椅走两步,但颤颤巍巍的模样,让一众徒子徒孙都是很不放心。只不过医嘱就是要让曹夫子抽空走两下,这才让一众徒子徒孙作罢。

    “教化哪有甚么速成之法,都是日积月累。”

    用吸管喝了点茶,曹宪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掉了几根,很是惋惜地挑拣起来,老花镜戴着,倒也不影响看东西。

    “大乱是无甚教化不教化的,中国太平四海归一,自然就能谈教化。那西域、河中或是天竺、蕃地,今日你打我,明日我打你,才有几日的好年景,谈甚教化都是虚的。”

    言罢,曹宪手指点了点张德,“你有个词用的极好。社会,这天下人物的组成,便是社会。那河中地,哪有甚么社会,不过是蛮荒罢了。”

    老头子说的极浅,但道理是对的。教化之于乱世,不过是保存薪火而已。教化,终究是要讲成本的,没有钱,玩个屁的教化。

    唐朝立国三十年,才有如今的太平,太平了,才能推行教化。

    “我也是随口一问,这几日吴氏派了人过来,便是要多讨要一些小学教员。”

    “给了就是,换做前朝是不能成事的。但西域既有程处弼这等杀才,那就有好戏。老夫适才说太平,杀出来的太平,那也是太平。”

    “……”

    猝不及防被老头子撞了一下腰,老张都没反应过来,特么还有这种操作?

    曹宪不屑地扫了一眼老张:“如今汉强胡弱,不趁机多杀一波,等着作甚?只有杀得他们怕了,自然太平就来。有了太平,你做甚教化,那都是上上善道。”

    我特么还aaaaagh呢!

    老张心说这老头都一百多岁了,怎么一点看淡人世间的意思都没有,喊打喊杀的,你特么都坐轮椅了,坐轮椅砍人么。

    “三代以降,自始皇革命,大多如此。你还有一个词用的极好,便是‘暴力’,教化二字,是要放在‘暴力’之后的。欲行教化之德,必先以暴制暴。”

    社会,社会,老子承认你社会还不行吗?

    张德一脸懵逼,寻思老爷子成天都琢磨的都是啥?人越老越暴力?

    “西域有程处弼,便有教化。”

    仿佛是一锤定音一般,曹宪给程处弼的评价,居然惊人的高。

    坐在轮椅上的曹夫子周围,一众徒子徒孙都是忙不迭地用笔做着笔记。老张看了看自己体型,寻思着自己也不姓金,曹夫子也不像是大胖二胖……

    这笔记记下来有啥用?你们搞教育的难不成还搞暴力教育?

    话是闲聊,道理却浅显易懂。推行己方的“教化”,本身就是种族争夺自然资源的产物,我多一点,你就少一点。于是亘古消亡的大小民族多不胜数,大多都是在“教化”中湮灭。

    而“教化”的效果,便是“去其风貌”,可想要轻松地让别人“去其风貌”,没有暴力是万万不行的。

    曹宪有些话是不敢当众讲的,他也考古,揣摩三代是常有的事情,但要说让他曹某人跟徒子徒孙说,咱们祖宗早年起家就是这么玩的,他还真有点不敢。

    这些话,都是写下来,等死了之后,别人翻翻他留下的遗言,那就是活着的人去对喷。

    自古以来,从未有过什么和风细雨的“同化”,这世上的“同化”,不管是假借神权或者君权,都是暴力接着暴力,屠戮跟着屠戮。

    曹宪欣赏程处弼的地方,就在于程处弼不在乎过程,直指目的,然后雷霆一击,不留一线生机。

    有时候数据会骗人,但数据总归能反应现实。

    曹夫子非同凡人,他看得懂数据背后的故事。吴虎“抗洪救灾”的地方,唐军老卒娶妻生子的比例逐渐已经过半,这总不能是两情相悦的才子佳人故事吧。

    这些重组家庭的背后,兴许就是一场场血泪组成的。

    只是于朝廷而言,总不能说我大唐王师“烧杀抢夺数第一”“奸淫掳掠无人比”吧。王于兴师,烧杀抢掠,听着就很反人类。

    曹老爷子坐在轮椅上,那也是个很正派的教育工作者。

    “夫子对三郎的评价很高啊。”

    “老夫是贞观许子将,程君是西域曹孟德。”

    “……”

    一看周围徒子徒孙跟智障一样还要继续在小本子上记,老张直接喝道:“写你妈呢!这段不许记!”

    “哈哈哈哈哈……”

    曹宪开怀大笑,指着张德道,“你这是嫉妒。”

    “呸,夫子这是怕三郎倒台的不够快。”

    “都出‘河中金’了,谁能让他倒台。当年老程跟他儿子反目,如今不也犹如一条舔手家犬?”

    “……”

    老张彻底麻木了,心说你这老家伙怕不是当场死了,也得穿越二十一世纪做个网络喷子。

    偏偏喷的很有道理,程咬金现在的确就是一条舔狗,为了黄金白银贵金属,当初怎么跟儿子闹的分家,如今重新舔回来。

    脸是什么东西?他程咬金自出道以来纵横江湖朝堂,从来都是不要脸的。

    “当今之世,迥异历朝。只可惜,老夫不能再活五十年啊。”

    一声感慨,曹夫子抱着个茶杯,嘴里嘬着吸管,眼神在远方游离着。

第八十二章 贞观禽兽

    只是小聊了一会儿,曹宪就有些瞌睡,其实他一天也就睡四个小时左右,时不时迷瞪一下,时不时醒过来。

    给曹夫子盖上了一条薄纱,老张到了前庭,李善正埋头整理着文件。

    这个过目不忘的十六岁少年不愧是天才,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为书院实际的教学掌舵人,而且没人不服。

    武汉这里不是不讲资历,但是公开打擂台在学术技术上不如人之后,资历还是要退让给能力。大多数时候和其它地方一样,老资格让位相当不和谐,明里暗里的斗争从不缺少。

    但李善当真是顶级的天才,败在他手上的老学究,没有哪个不服帖的。

    “大郎甚么时候开馆?”

    “等官身到了再说。”

    见张德问话,李善把笔放下问他,“先生又睡了吧。”

    “都一百多岁了,渴睡又睡不熟,正常。横竖有人伺候着,大郎不必担心。”

    “我并不悲切,只是有些惋惜。先生生不逢时啊。”

    顿了顿,这十六岁少年仿佛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对张德道,“倘使没有张公,先生之才,也止在‘文选’之上。”

    李善并没有吹捧张德的作用,他讲的是实话。作为一个天才,他自然能够透过大量的迷雾,看到那微末的现实。

    贞观朝剥离了一个张德,迷雾顷刻间就会散去。因为这世上,从未有过如此的王朝,能够迅速从动荡走向繁盛。

    “治世”不稀奇,但靠着一亩三分地,靠着地里刨食,靠着“百里侯”们瞎折腾,纵使有“盛世”,也应该是五十年以后,这才符合“名实”,符合发展的规律。

    就像是凭空砸在地上的陨石,张德给大唐江山带来了“星星铁”,也砸出了一个大坑。

    “说好听的无用。”

    老张轻轻地拍了拍李善,“十六岁的博士,有甚想法,跟老夫说说。”

    “既是教学育人,我对学生要求不高,是人就行。那些脱籍奴工,倘使有合用的,我想要一些。”

    “你倒是不怕养虎为患,或者做个东郭先生?”

    “这世上哪有做人不喜欢,反而去做鬼做畜生的?”

    老张一愣,笑着手指点了点李善。

    说的也是,这年头哪怕是被唐朝镇压的蛮族,成为奴工之后,他们的后代,想到的不是复仇,他们也没有复仇的概念,工业生产抹平了他们的一切属性。他们想要的,不过是重新做人……

    大多数时候,这些“蛮夷”之后最憎恨的,反而是他们族群本身,乃至极端者,憎恨着他们的生父生母。

    看似荒诞,却又无比的刻骨现实。

    指望青少年能够得到社会锤炼,又超脱情绪出去,这不过是痴人做梦。

    纵使有蛮族韩信,也得让他们遇到“漂母”,吃了饱饭学了本事之后,才能淡然地面对曾经的“胯下之辱”。

    只是指望蛮夷明白“十世之仇犹可报也”,也不会千年以降蛮夷换了一茬又一茬,而中国先民依然繁衍生息。

    仿佛是怕老张不理解,李善还加了一句:“两代之后,诸胡何来祖宗?”

    “你这个机灵鬼。”

    将来是不是会有人为地制造一个不存在的“祖宗”出来,这些不是张德当下所要关心的,也不应该去关心。谋万世这种事情,太累。

    离开了汉阳书院,老张返回府内,路上遇到两拨喊冤的,直接被乱棍轰走。他是江汉观察使,不管这个。

    更何况,被刺杀的多了,又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曝露在纷纷人群之前?

    到了办公室,崔秘书便问道:“夫子身体如何?”

    “不知道能不能过了这个冬天。”

    换了撲头,只是随意地包巾束发,坐在那里好一会儿,喝着凉茶对崔珏道,“到夫子这个岁数,总有些感应。”

    “你家先生那里,又如何?”

    “等过世了再去,榻前服侍这种事情,我家先生厌倦的很。”

    看似说得轻飘飘,但要做到这种轻飘飘,却不容易。得见惯了人来人往,入眼处,便没有那么多伤感离别。

    和曹宪不同,陆德明少年成名,即便是服侍的君王连“天下”都亡了,他换个朝廷照样做官。

    人和人是不同的,更何况陆德明一手把陆氏重新做成了顶级世家、江东豪族,旧年江东陆氏的声望,较之张氏,更加显赫得多。

    说到底,张氏有的不过是“威名”,人们对张氏,只有两种想法。一是借张氏满门人头一用,二是借张氏兵器库一用,横竖是没有相信相爱这个选择的。

    谁叫这是一家“寒门”呢。

    “你当真不似个人类。”

    崔珏瞪了一眼张德,那些个君臣父子的道理,在她老公这里,就是个狗屁。只是她也感慨,张德有陆德明这个相当跳脱的老师是幸运的,同样,陆德明有张德这个更加跳脱的学生,也是幸运的。

    假如张氏不灭,传二三朝,这就是一段极为漂亮的师生情谊。

    千古的佳话,大抵如此。

    “我本贞观一禽兽,娘子今天才知道的么。”

    言罢,老张向后一仰,靠着椅背道,“吴应熊那里的官帽子要不要?徐州那里叫几个会骑马的,可以去河中镀镀金。”

    “提着脑袋的营生,也好意思说给我听?”

    “要不要?”

    “要。”

    “……”

    崔秘书灵醒的很,好处凭什么不要?她凭本事滚的床单,要是还整天矫情,难不成还要去谈感情?

    “萧妍萧姝到了徐州没有?”

    “萧二公子都在徐州大宴宾客了,你说有没有?”

    “他倒是一如往昔的不讲究,不似你家大人,还是要脸面的。老世族的体面,半点不能丢。”

    听得张德这话,崔珏顿时一肚子的气,瞪了一眼张德:“河中的差事,最少五十顶帽子!”

    老张笑了笑,家里的女郎,最计较的就是“身份”。没有“身份”,终究是太虚。若非张德在整个张氏说一不二,族老根本没有发言权,由得他把“野种”录入族谱,这些女郎也不会这么消停。

    “五十顶太少,徐州要是凑得出人手,五百顶帽子也有。吴应熊那里缺人缺的厉害,他又不能从敦煌宫借人,最合用的,都在武汉。徐州那些不上不下的,还要调教一年半载的,今年补种的一茬麦子能不能有收成,他也是没底。业绩不达标,来年这位子稳不稳都两说呢。”

    言罢,老张又道,“他眼下着急的很,哪有心思去培养人才。只是他却不知道,此次能够成为河中农垦局的局令,跟他抗洪救灾,其实干系甚小。他是身在局中,不知道行情,我这里倒是可以同你说一下,徐州的人去了河中,不拘军政,皆可选用,当真是个升官封爵的好去处。”

    “此话当真?”

    崔娘子眼睛一亮。

    “骗你的话,老夫跑你那里留宿半年。”

    “呸!”

第八十三章 帮会

    哔哔哔哔哔哔——

    沿着河堤上的一排柳树,不断地传来急促的哨笛声。骑着自行车的警察卖足了力气冲河里扑腾的老少爷们狂吹哨子,有编制的警察一边擦着汗一边接过身旁伴当递过来的水壶。

    咕咚咕咚灌了一气,抄起土喇叭就喊了起来:“都日娘的从水里起来!罚款!”

    干净的河水一刹那就乱作一团,有些水性好的老汉,直接一个猛子扎出去十几丈。唯有青少年们无奈,只好乖乖顺顺地往岸上游,因为警察就站在他们衣服旁边呢。

    “官爷,莫要生气嘛。再饶了一回,下回不敢喽。”

    “你娘出来卖才不敢,不敢你个龟孙!上个月淹死八个,老子今年的奖金一扫光,你跟老子说不敢,不敢你全家升天!日你们家几窝先人,硬是生出说话当放屁的,你们屁股不长后头长上头,不然说话怎地都是放屁啊!”

    “……”

    “……”

    一群“辅警”都是愣住了,他们都是有编制警察的伴当,上上个月都还好,但上个月三令五申不要去野河里游野泳,结果还是淹死了八个,五个小孩三个大人。然后管这一片的警察直接扣光了全年奖金,等于白干。

    奖金不是朝廷发的,是地方发的,就指着江汉观察使发发善心,结果被一群“刁民”给祸害了。

    要不是不能直接把人法办,这警察想弄死这帮杂碎的心都有。

    “官爷,我们错了嘛,知错喽。”

    “就是嘛官爷,放一回,我们年少无知,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

    “大你娘个**,你们年少无知?老子才是无知。放你们是一回?放了你们多少回,给你们机会,你们不把握,怪老子抓?是你们不中用啊。”

    警察咬牙切齿地等着他们,“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也不让你们好过。罚款!别想跑,你们这些个龟孙崽子,住哪家老子都知道!”

    夏秋时节的小插曲,也只有武汉这里才略有迥异别处。在武汉,不管南北,游泳不是不可以,但都有官方指定河段,并且还有水性极好的好汉看护。至于乡村,那自然是鞭长莫及管不着。

    这种事情控制起来,从人性上来说,老张是尊重生命。从收益上来说,死一个武汉本地少年,等于十几年“圈养”“投食”宣告血本无归。

    将来的血汗工厂靠谁?不还得靠打磨这种青少年吗?

    至于三旬老汉的狐朋狗友们,那更是过分,死一个文盲苦力他们都会心痛,这些都是钱,都是钱呐。

    于是乎,大多数还算乖顺的青少年,都是去指定河段游泳。实际上武汉沿江不少水面已经不能游泳,除了脏之外,更因为船只来往极多,加上各种工厂虽然有集中排放污水,但生活垃圾还是会让江岸变得相当糟糕。

    这年头,垃圾如山也是一种进步,也是实力的表现。

    在武汉已经出现了专业拾荒的人,可想而知其中的变化。

    而汉阳钢铁厂扩建,造船厂新增几个船坞,沔州鄂州两州的临江江堤,就彻底不让游泳,即便只是垂钓,也要坐船出行一段距离,或者直接上鹦鹉洲或者白洲。

    “今年这个甚么‘短衫帮’,嚣张的很。老子出差十回,九回是要抓这帮龟儿子。”

    “都是外间来的莽汉,真以为能靠一双拳头混饭,哪里晓得武汉的行市。”

    “光身去河里游野泳,带了一帮娃子,可恶的很。”

    “上个月淹死的,不就是‘短衫帮’的人嘛。”

    开罚单的光景,警察的同僚们或是骑着自行车,或是骑着马,陆续到了河堤。家长们黑着脸,过来交钱领人。

    这种在外的罚单不多,算是不大不小的“油水”,罚款也是不痛不痒,二十文一人次。

    只是每次罚款,往往都是一抓一窝,凑起来也能一贯半贯的,混个酒水钱是不愁的。

    武汉江南江北虽说一直严酷镇压有活力社会团体,但地方豪门、权贵,大多都会养一些白手套或者帮闲。这些白手套或者帮闲,自然而然会凑一波人马,然后顺其自然地形成新的有活力社会团体。

    办见不得人的事情时候,这些有活力社会团体还是很好用的。不脏手不说,一旦事发,也可以扔出去随便搞,就是个擦屁股纸的档次。

    武汉陆续出现过“团结社”“刀剑社”“体育社”“进步社”等等沾染高端权贵气息的社团,后来因为“忠义社”的缘故,这些社团大多瓦解,武汉没有给他们发展壮大的土壤。

    都是妖魔鬼怪,谁还不吃人是怎么地?

    于是这种灰色地带的团体,就下放到了中小阶层,乃至奴工之中,都有围绕给麦铁杖烧一炷香的“香会”。

    杂七杂八的团体加起来,前几年草草统计就有一千五六。张德连续镇压之后,也不过是打消一个冒两个,打地鼠也似的越打越多。

    最近冒头的,就是青少年团体中诞生的“短衫帮”。所谓“帮”,这样的组织,往往都是以“互相帮扶”的名义兴起、组建,其班底,大多都是一个行业或者一个地方的“同行”“同乡”。

    武汉本地的“同行”吃人太厉害,于是不成气候,演变到后来,往往“互相帮扶”的组织,都是以“同乡”为骨干。

    这个“短衫帮”的骨干,就是以黄州人为骨干,其中还带有一点禅宗的意味,早先还流传护法金刚之类的说道,但可惜在武汉什么都可以抬头,就是不能宗教抬头,起来就被镇压,搞得四五六祖的徒子徒孙们越发地坚定走嘴炮路线……

    跟某条江东恶狗正面刚枪,毫无疑问是吃不到鸡的。

    底层帮会的充斥着各种社会意识形态,但更多的,还是反应阶层需要。“短衫帮”能够迅速壮大,自然是因为武汉本地的青少年,能够宣泄自己的“叛逆期”,换作别的地方,你敢叛逆?腿不打断算白养。

    此时老张也懒得去处理什么“短衫帮”,正好西域在搞农垦局,老张索性给了个批示,把这些个“短衫帮”青少年,一股脑儿全送去了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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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多年结果

    “哥哥,自来都是小惩大诫,怎地这会子,一股脑儿都把这些个青皮无赖都发配了出去?”

    “甚么叫发配!这叫改造!”

    不等张德回答,“忠义社”自有人跳出来吆喝,环视四周嚷嚷起来,“此去西域河中,一番改造,自让彼等改过自新。留在武汉,还要管饭呢。”

    起先问话的人还要再说,旁边却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然后小声道:“老弟,河中缺人呢。”

    一个激灵,这问话的一副若有所思,正色道:“言之有理,圣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后面的都是废话,就没细说,大家都懂。

    老张也是乐得清静,笑呵呵地看着一众“兄弟”表演,好一会儿,他喝着凉茶才敲了敲桌子。

    “也不要全部发配,主抓外来户,留几个本地哥儿,只要不是奸淫掳掠欺男霸女,小偷小摸就在本地服个劳役即可。待将来又起事体,再拿他们做个文章,不拘是发配河中还是扶桑,总能让治下百姓拍手称快。”

    执政的基本套路,这些擦屁股纸擦鞋垫,本来就是用完了就扔。有活力社会团体难不成还能受广大人民群众的欢迎?从重从严,苍头黔首只有连连叫好的。

    扬子江两岸的帮会规模极大,因为“共烧一炷香”的江湖已经形成,围绕着“铁杖庙”“麦公祠”,“好兄弟,讲义气”已然成为一种江湖的“价值观”。又因为在“铁杖庙”附近生存的行业,大多都是物流运输或者民间黄、赌,这就使得全新的帮会组织,大多都是以这个行业为载体在繁衍。

    比如张德现在要下手的“短衫帮”,他们除了裹挟中低收入家庭的青少年之外,早先都是以“苦力帮”的形式存在。武汉本地的苦力,大多都是来自附近州县,比如黄州比如洪州豫宁县。

    乡党为基础,行业为载体,为了争夺“市场”“业务”,冲突不断升级,从个人上升到团体,最终刺激着新式帮会的诞生。

    而为了保持帮会的战斗力,就必须要有统一的“价值观”,于是围绕着“铁杖庙”,由麦铁杖这个神仙作证,大家一起“讲义气”,自然能够“同仇敌忾”。

    只是对江汉观察使府来说,这些有活力社会团体不管多么活跃,面对国家暴力机关,其战斗力连五都没有。

    之所以在帮会争斗的过程中有点放任的意思,也是为了行业在激烈斗争之后,能够趋于平静。

    最重要的一点,因为激烈的争斗,哪怕是胜利者,也是一屁股债的屎,将来借这种货色人头一用,根本不需要胡乱找借口。

    私斗从来是有罪的,至于其它教唆、聚赌等等,武汉都懒得列举。你私斗就是要打破武汉本地的经济环境,就是妨碍武汉本地权贵愉快地捞钱,这就是罪不可恕,这就是罪该万死。

    哪怕养着一个两个有活力社会团体的权贵,在面对官方要搞这些青皮流氓的时候,也不会有半点香火情。

    锦衣玉食之辈,跟一介青皮有什么香火可以谈的?

    当年推动“铁杖庙”“麦公祠”的建设,十几二十年的运营,“品牌”的效果已经出来。给民间一个“价值观”,一个“信仰”,既能转移矛盾,关键时候还能杀猪过年,可以说“利润”惊人。

    这些年朝廷偷偷摸摸给某些地方的“铁杖庙”“麦公祠”弄个官方牌楼,那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秋冬之前从武汉倒腾点人力前往西域、河中,本就是既定计划,只是这些个有活力社会团体正好撞上了枪口,算他们倒霉吧。

    并非没有青少年的家庭托关系前来疏通,乃至也有当街叫骂甚至喊冤的,但观察使府执行这项事情的时候,并非只是官方在推动,那些因为治安事件影响生意的武汉新贵,以及想要在河中、西域分一杯羹的帝国贵公子们,也是要出来喊两声的。

    至于舆论上更不必多说,哪怕是千里之外的《扬子晚报》,也配合着江汉观察使府的嗓门。

    可以说上至朝廷下到江湖,形成的舆论声浪,就是要“从重从严”,这本就是地方百姓的个人心声以及需要。毕竟,朝廷大政太远,而青皮无赖,很有可能夜里来砸他们家的窗户……

    一块玻璃好多钱的。

    “忠义社”关起门来开会,还有比较狠辣极端的,想要直接把这些发配出去的青少年都去处武汉诸州县户籍,然后和敦煌宫交接,把他们全部尽数落籍昆仑川或者河中。

    只是这样的操作实在是太毒,搞不好真会引发一波大规模刺杀,这才作罢。

    究其原因,一旦把户籍改迁,按照西域、河中的现行体制,一旦有什么战事,抽丁抽的就是当地在籍壮丁。

    那末问题来了,整个环昆仑川还有葱岭附近,哪个月不打仗?

    每个月都有探险队死在野地,每个月都有跟野人部落发生冲突然后阵亡的,每个月都有被河中地区诸国遗族刺杀身亡的。

    这是一个高危高风险地区,对武汉这些江湖上小打小闹吆五喝六的青少年来说,就是个吃人的黑洞。

    饶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一个不小心,大概吃酒的时候,都会被十来岁的陪酒胡姬一刀割了脖子。

    所以不难想象,一旦真的除籍之后重新落籍昆仑川或者河中,这些倒霉蛋的家长们会何等的激动。

    过犹不及,孙伏伽除了研究刑名律令,还研究人情。这光景也是他出手阻扰了这种极端做法,不过孙师兄在河中某些行当,也是有些股份的,就他老婆那满屋子的包包大衣,靠那点死工资,混个屁啊。

    转手孙状元就给献了个计策,既然不能直接抽丁,可以弄个合同工嘛。不但可以弄成合同工,还能搞“减刑”政策,怎么减刑,就看合同执行的效率高低。

    一翻手,不但名声好听,还不得罪武汉的“老乡”,可从结果上来说,实际并没有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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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有教无类

    “总计有多少?”

    “纺织厂和钢铁厂最少,咸宁市和码头最多。”

    府内关于流放青皮流氓的报告很快就出来,所谓纺织厂的这个“厂”,和内厂东厂的“厂”是一个意思。府内专门设有纺织专员,各类织物又有大使、计吏等等专项专管的行政财政人员。

    在纺织厂这个体系下面,官办民办的纺织工坊,纳税多少,在籍员工多少,产量多少,都是要报备的。

    毕竟,这年头纺织品出口,武汉是最专业也是最赚钱的,最远的渠道绕过南海直抵天竺、狮子国、高达国,于是哪怕肉痛税金和手续费,大大小小的纺织工场、作坊,也心甘情愿受纺织厂的管。

    “想来也是如此,这些个泼才,多是卖气力过活的。去年还做了个‘打行’,专门帮人干架,当真是狗胆包天。”

    “说起来,使君倒也没不甚过问此事。”

    “区区小事,使君难不成还要盯着泼皮们如何上路?”

    “也是。”

    除了官商集团为了市场稳定支持流放三千里之外,武汉教育界同样是这个态度。

    什么“有教无类”都是放屁,快速发展的行情下,哪有那么多人文关怀,教不好就不教。放任自流要是上天,那就拽下掼在地上,再踩上一万只脚。

    仅此而已。

    曹老爷子在教育上是权威,经验丰富方法多变,但对于堕落下去的,他是半点挽救的意思都没有。

    在曹宪看来,挽救一个青皮无赖要消耗的时间,比教育十个好好学生还要多得多。

    时间成本上来说,就不在一条线上。

    更何况,无赖的人性是人性,好好学生的人性就不是人性了?

    此等理论一出,顿时把一干偷鸡摸狗的学生仔都吓住了。

    要知道,当年洛阳有俩才女,专门弄了一篇“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者也”,听着就很高大尚。

    曹老爷子也不是不认账,反而很推崇这种观点。但是人瑞老前辈也说了,是老夫没有传授道理还是没有解答疑惑?老夫不是没有给你们机会啊,给了你们机会,你们不抓住,怪老夫?是你们自己不中用啊。

    听着怪别扭的,老张心说一百多岁的人瑞这样说话,对社会道德会不会有很大的冲击?

    结果让人去做了个调研,发现各中学小学的学习气氛为之刷新,原本划水度日的顽皮学生,居然也专心读书认真钻研起来。

    这让老张都觉得奇怪,这特么是有病吧,老子搞辣么多福利辣么多人文关怀,你们不好好读书,结果曹老爷子反过来狂喷,你们倒是屁颠屁颠努力学习了?

    那些被流放的青少年多冤呐。

    老张其实不清楚细节,曹夫子放出去的这些话,竖起耳朵听的学生,可能未必太多,但是竖起耳朵听的家长,必然是百分之一百。

    而且曹夫子讲话直白粗暴,家里哪怕全是苦力的,也听得懂曹夫子讲的是什么意思。

    在家长们看来,曹夫子这是支持差生被流放……

    于是江湖传言就变了味,爷娘教育子女的时候一般就一句话:你不好好读书,将来就要流放西域。

    这年头,还不至于说流行仗剑闯天涯,没钱闯个鸡儿。

    武汉各级政府从没有说这个路数是“流放”,也没人承认这是“流放”。话术么,这不是流放,这是前往河中为大唐帝国主义添砖加瓦,这是前往西域劳动改造。

    多么上档次,多么有格调。

    “夫子,不是说有教无类么?怎地遇上了之后,便不讲了?”

    “这话作何解?”

    曹宪捧着茶水,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反问张德。

    “不管什么人,都是可以教育的。”

    “泼皮算人?”

    “……”

    噗!

    旁边也在喝茶的一个学生当时就呛成了一条溺水的狗,半天没缓过气来。

    “这话说的……”

    老张看着曹宪,“总要给少年一个机会嘛。”

    “倘使前朝,自是要给如此机会。可这贞观朝,跟前朝大相径庭。”

    大约是有了说话的兴趣,曹夫子坐起身来看着远处的太湖石,“老夫就以钢厂子弟为例好了。”

    “夫子但讲无妨。”

    “倘若有两人,都是贞观十二年做学徒,一人勤学肯干,一人偷奸耍滑。前者三五年之后,一应技术,纵使不会,也不糊涂,对也不对?”

    “是。”

    “后者莫说三五年,止一年,钢厂添的物事,他能认出来么?”

    “这……”

    曹宪接着又道,“再三五年,便到了贞观二十年之后,往后一二三年,连炉子都不认识了。以你所见,似这等光景,那偷奸耍滑混迹市井的货色,还能从事此间行当?”

    “不能。”

    “纵使从头再来,也是来得及。只是人心使然,倘使遇见当年故人,便是心绪复杂无比不甘。于是不若一错到底,索性学个江湖英雄,靠一双铁拳搏个上位出身。”

    “这……所谓破罐子破摔么。”

    “老夫并未小觑彼辈,只是教化这等事体,多此类货色一个不多,少此类货色一个不少。天下璞玉如此之多,老夫何必打磨一块黑黢黢的顽石?有恁多功夫,多少璞玉被雕琢出来了?”

    “是我眼界狭隘了。”

    听上去是曹老爷子挑三拣四,但实际上却是曹宪心胸宽广,囊括的是天下,看到的是江山。在他曹宪看来,少了一窝武汉流氓,他还不带人看书了?扔了武汉的流氓,他去找扬州的少年,杭州的小哥,不行吗?

    老张寻思的那点人文关怀,得是吃饱了饭才能干的事情。

    可整个大唐吃不饱饭的地方多得是,全局来看,与其搞噱头抢救失足少年,还不如引水灌溉。

    正如曹宪说的那样,与其折腾眼皮子底下的顽石,还不如从别处倒腾点璞玉过来,用的都是同一种雕工,前者成工艺品的概率极低,而后者,稍作引导,就能卖个好价钱。

    “似‘迷途知返’这等事体,嘴上喊喊即可,便是让人听了高兴快活。倘使真个去做,你堂堂一地大员,是要修仙还是参禅?”

    “……”

    曹老爷子一番话,让老张顿时无语,心说就你这样的教育工作者,放老子非法穿越之前,早几百年就被开除。

第八十六章 拘留所

    汉阳城城西有个“拘留所”,可以容纳五千人,原本是个屠宰场,后来因为屠宰场搬迁,就改成了“拘留所”。

    主要职能从汉阳县剥离,尽管县令还是能够管,但现在管的有限,主要是大理寺卿前来坐镇,刑名律令怎么也轮不到区区一个“芝麻官”来伸手。

    前大理寺卿那也是大理寺卿啊。

    武汉地区的州县主官,主要工作职能越来越专注行政效率,其余缉捕盗匪、立法判刑等等工作,逐步转移到了更加“专业”的人手中。

    而全套流程的变化,地方上有反弹的声音也基本不大。主要是多方撑腰,除了州刺史、县令或者督府长史之流会不满,其余上至中央下至黎庶,都是支持的。

    中央之所以支持,那是准备地方倒逼中央,琢磨着有朝一日等到李董嗝屁,好拿“武汉故事”当证据,分走某些权威的权力,底气也要大一些。

    给武汉吹法螺的一系列人物,大多都是大理寺、刑部、御史大夫出身,大小清流都有,也不缺乏酷吏,总之,现实有需要,长期有愿景,更何况武汉还有张德这条江东土狗在那里恣意妄为。

    “拘留所”原先的编制,是县衙的“班房”,一干白役、衙役、书办原先是“贱人”,主要收入全靠县令打赏还有压榨“嫌犯”家属。

    但“拘留所”成立之后,它依然受汉阳县衙领导,但品级上不低,前大理寺卿专门在武汉诸州县搞了试点,地方版本的“大理寺”就诞生了。这些衙门一把手的品级,就是货真价实的“七品官”。

    这个衙门,叫做“掌刑院”,设有院正,品级只比县令低半级,但也是七品。

    又因为各县县尉现如今跟“警察卫”互相交叉,“掌刑院”之下增补“警察局”,由各县县令兼领局令,由“掌刑院”和县衙双重领导。

    “拘留所”,就是从属于“警察局”,设有“拘留大使”。

    相对复杂的编制,让旁地州县会觉得武汉“冗官”应该相当严重,实际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武汉踩在两百万人口这条线上的时候,官僚团队是不得不扩充的。如果按照旧有体制,汉阳县县令在任上活不过三个月。

    铁定过劳死猝死,业务量之大,比长安令洛阳令还要多得多。

    实际上这也是武汉地区拆分编制时候,州县主官基本只有怨念却没有怨言的缘故。被分离一部分权力,自然是会有怨念。可要说让州县主官继续一把抓,他们大概是万万不愿意的。

    就算养一票幕僚来分理事务,除非是几百年风流的世家子弟,否则根本养不起如此庞大的官僚团队。

    而且是各个行业必须都能摆平问题的技术官僚团队。

    最简单的,两百万人口,每天发生的治安事件,就足够他们喝一壶了。而地方法律法规的建设,不是靠看了两本《贞观律》就有用的,得有前大理寺卿这样专业的法律工作者,才能把律令法规建设的井井有条。

    朝廷默许武汉这么干的原因,自然也有其本身的压力。

    随着全国人口突破三千万,未来十年可能还要增加六百万,还有大量四夷人口的基数,光靠传统的体制,已经不能轻松料理诸多事务,必须要有改变。

    而全国革新最快的地方,毫无疑问是武汉。

    固然武汉会给人添堵,但既然某条土狗不愿意“问鼎之轻重”,那就闭着眼睛看它浪就是了。

    于是乎,武汉多数新成立的衙门,大多数都有前来旁观的中央“新秀”,几乎各个部门都有前来“行走”的“实习生”。好些家伙跟脚深厚,还在国子监吹牛逼呢,家族就运作了他们前来武汉“观摩”,回去之后拿个缺额不成问题。

    讲白了,此时来武汉,是一种“镀金”。

    中国之外,也只有武汉是最不可思议之地。

    这阵子武汉对一干青少年“大动干戈”,让不少京城来的“青年才俊”都有些惶惶然。颇有点“物伤其类”的感觉,毕竟,理论上来说,他们也是“青少年”。

    城西“拘留所”像个天井,也像个土楼,中庭有个排水渠,此时是干的,但以前为屠宰场的时候,污水就是从这里排出去。

    因此哪怕是干了,排水渠中的岩石板,还是能看到发黑的血渍,大约是当年渗透进去的。

    “这是甚么个意思?”

    一人小声问着旁边站着的同伴。

    望着天井中站得密密麻麻的光头、寸头青少年,从京城来的世家子出神了一会儿,这才回道:“发号服呢。”

    “号服?”

    “拘留所囚犯都有编号,所以叫号服。”

    “还有编号?”

    “所里不叫姓名,只喊编号。”

    “这倒是好办法。”

    “比如所内九队五组二十七号,就只需要喊几个数字,好记的很。”

    “此法用在军中,倒也不差。”

    “西军用此法都十年了。”

    “……”

    听到同伴这么一说,站那里问话的年轻人都愣住了,心中暗忖:莫不是跟西军学的?

    说话间,天井中站着的一干光头、寸头青少年们都是哭丧着脸,有的已经哭了起来,不多时,呜咽声像是传染开一般,整个天井中都是恸哭声。

    只是不多时就来了披甲士,手按在横刀上,看也不看这些青少年,迳自到了高台上,冷笑一声喝道:“哭!继续哭!要是哭了就能不去河中不去西域,老子跟你们姓!”

    一群青少年瞬间哭的更大声,但大声过后,逐渐都没了声音,只有时不时的抽泣,整个场面相当的诡异。

    “怎么不哭了?诸位在江湖上,不都是有名有姓的吗?市井之间,不是大哥好汉吗?怎么现在一个个跟怂鸡一般?啐!渣滓。”

    披甲莽汉不屑地啐了一口,“别指望老子会大发善心,此去河中,由老子带队,你们可以找机会逃跑,老子允许你们跑。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跑路没问题,千万别被老子抓到。”

    这莽汉表情狰狞又可怕,露出了一个相当恶劣的笑脸:“老子要是抓住了,先干你们一个爽,再剁了你们脑袋……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青少年瞬间连抽泣声都没有了,双眼满满的恐惧,连抬头看莽汉的勇气都没有。

    此去河中,交通工具会换好几拨,其中还有步行的路段,但总体来说,比以前强了几十倍。

    除了新修水路畅通之外,更有弛道、轨道,总里程加起来,最少占了三分之一是有的。

    就这一点,减员就不会和以往一样,去十个死一半。

    “这人是谁?怎地这般粗鄙?”

    “他就是所里的拘留大使,以前是孙公手下,在大理寺蹉跎了十多年,就是个变态。”

    “……”

    原本没反应过来“变态”是个啥,但一想起刚才拘留大使说的话,顿时觉得“变态”二字实在是传神无比。

    这帮倒霉蛋青少年并非是独自上路的,旅途中还有商队和官吏,结伴而行,路过沿途各地。

    除此之外,第一批前往昆仑川的武汉技工,也踏上了“支援边疆”的旅程。

    整个队伍的规模极大,但前来送行的人,大多都凑在光头、寸头附近,一时间,恸哭声再次惊天动地起来……

第八十七章 劫营

    船队溯流而上,行至夜里,就到了津口驿站。官吏虽然有些特权,但因为竞争贴补加上住宿条件的差距,使得大多数官吏,都不愿意住在驿馆,反而是会寻高档的客舍留宿。

    实在是官方早就定死了驿站的规格,哪怕是房玄龄路过,他也不能当场变个大院子出来。

    皇帝到处修行宫,其中一个原因,自然也是不想睡大通铺……

    当然了,皇帝要是睡大通铺,大概也是差不多要亡国的样子。

    “明哨、暗哨、游哨都放出去了?”

    “大佬放心,天不黑就放了游哨出去,两里地都有弟兄。”

    “嗯,早点睡。”

    “好。”

    拘留所油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工资很一般,但奖金很高。当然也有绩效,至于衡量业绩用什么标准,外界是不知道的。

    “大使,可要卸甲?”

    “缷你妈啊?这是野地,能卸甲?都他娘的长点心,夜里别睡死过去。”

    “不会有人来劫营吧?抢甚么?抢这些囚犯?”

    “甚么囚犯!你妈才是囚犯!这些是前往河中西域为国献身的好汉,只不过在武汉犯了点小错,于是要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接受一下改造……这是孔子说的吧。”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是有这么一句。”

    “日娘的难背。”

    叫骂了一声,拘留大使抹了一把浓密的胡须,吟了一声道,“莫要以为没人打这些小郎的主意,这年头,一个江湖老汉,远不如一个笨猪少年好用。再说了,弄走一个小郎,转手就能卖个五十贯一百贯,无本买卖,你干不干?”

    “大使准备捞一把?”

    “捞你妈呢,老子敢这样干,明天武汉就知道消息,老子不到长安就被人提走,审老子的怕不是孙状元。前大理寺卿是好相与的?剥了老子的皮,还是活剥。”

    孙伏伽是他的老上司,旁人都知道孙状头好说话,在朝廷里面也不争什么,当年是大理寺少卿的时候,还专门给人背黑锅。

    可这世上,哪有搞刑名律令的老好人?这不是放屁吗?没有一颗硬如铁的心,天天泡这个圈子里,见惯了各种人间悲惨,恻隐之心就算再怎么大,一个月就把它给消磨了。

    “那大使……”

    “盯着自己人,以防内外勾结。”

    “不至于吧,武汉还有干这营生的?”

    “能被你知道的买卖,能是大买卖?你知道个屁!武汉怎么了?武汉都是圣人?你当‘地上魔都’的名头怎么来的?”

    拘留大使压低了声音,“记住,长个心眼,出门在外不比家中。”

    “是,下走记住了。”

    哪怕是秋夜,蝉鸣依旧,还没有到四野萧索的光景,纺织娘蟋蟀联袂上场,偶尔还有青蛙惨叫的声音,大概是被蛇儿咬住了的缘故。

    过了夜里一点,四周就只剩下窸窸窣窣的虫子声,偶有夜枭一样的玩意儿叫两声,但还是透着一股子静谧的意味。

    津渡的船队连成一片,像是个水上的城镇,规模着实不小。偶有灯火,也是明哨在那里消磨时间。后半夜气温降的很快,水面逐渐起了雾,像是蒸腾的烟尘,好半晌,略微有一点风,这才散去小半。

    忽地,伴随着一阵阵低沉的警犬阻吓声,狗子发出“格日日日日日日……”的低声咆哮,警告着黑暗中的不速之客。

    大约是离得近了,最机灵的警犬开始第一声狂吠,接着是头犬开始咆哮,不多时,整个津口驿站,都充斥了狗叫声。

    “嗯?!”

    拘留大使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他没有抄刀,而是拿了弓箭。

    别处的狗兴许因为一只兔子闯入,可能就会狂吠。但是这些警犬却不同,只有陌生人进入一定距离之后,才会预警。

    寻常的小动物,都不会引起它们的剧烈反应。

    一刹那,凡是武汉出身的,都是反应迅速,客船、旅船大多都没有动静,该睡的还是在睡。

    羁押青少年的舟船是特殊的,但外表上看不出区别,拘留大使并没有急着从津口驿站出来,反而掏出哨笛,长短长的特殊声调响起,很快,不同方位亮起了灯火。

    暗哨转明哨,迅速撤离了现场,灯火下还活动的身影,拘留大使根本不会确认是不是自己人,抬手张弓就是一箭。

    吱……嘭!

    弓弦一颤,飞凫箭劲射而出,缩在黑暗中的拘留大使离最近的人影很近。强弓铁矢,一箭射爆对方脖颈,那种铁器和骨头剧烈摩擦的古怪声音,伴随着临死之人的“荷荷”声响,脖颈上的血水就像是喷泉一样,嗤嗤地向外狂飙。

    “还真日娘的有人敢来摸鱼……”

    拘留大使嘿嘿一笑,却是大喜,这一票功劳加身,怎么地也要官升半级。

    像他这种官位,要发财很容易,要升官却难。

    好在拘留所往上两级也算是归县尉管,怎么地也有了功劳。

    至于能不能扣个反贼的黑锅在这帮白痴的身上,就看汉阳县县尉到底有多大的胃口了。

    “糟了!扎手,崔十八死了。”

    “撤!”

    “撤!”

    哔哔哔哔哔哔……

    奇怪的哨声响起,拘留大使耳朵竖起,愣道:“芦苇做的芦笛?”

    做芦笛不难,但能做出这种能发出好几种音调的芦笛,却是很难。但凡跟音律相关的物件,都不是土鳖能够琢磨的,这涉及到数学、乐理、物理、材料。

    音律是个极为讲究科学的科目,江湖土鳖最多在玩弄独门的曲牌上有点念想。

    正当拘留大使还琢磨着多弄几个够本的时候,忽地远处最少三里的地界,传来了马蹄声。

    “这……”

    拘留大使耳朵好使,只听马蹄声,就知道是正规军。

    “识别哨得响了。”

    话音刚落,一个奇特的牛角号声传来,这其中有个调门,地方府兵各有各的识别调门,只这调门一出,顿时拘留大使来了精神:“啊吔!居然是羽林军的恶狗!”

    武汉现如今也是有羽林军的人,平日里也不闹事,但羽林军的人凶不凶,行伍出身的都心知肚明。

    “此间叛逆,尽数拿下!”

    一声呼喝,马蹄声四散,四周不断地有火把飞出落下,但有人影闪现,便是直接冲过去,或是一枪,或是一槊,鲜有逃得过生的。

    这光景,拘留大使心中凛然:这些羽林军,怕不是都在暗地里藏着的,就等着有这么一出,只是,怎地说是叛逆?叛逆来劫营?

    只是来不及多想,趁着羽林军过来助攻,拘留大使抄起弓箭猫着身子就开始顺着墙根游走,看人跑得飞快的,就是一箭射去。

    “老子先赚了人头再说……”

第八十八章 性质

    急促的马蹄声在夜里就抵达了不夜城汉阳,江汉观察使府署理治安的官吏都被叫了起来,而掌握刑名律令的前大理寺卿孙伏伽,也是大半夜从睡梦中被吵醒。

    “这是作甚?不好好睡觉,这光景起来作甚?”

    “加班。”

    揉了揉太阳穴,孙伏伽叫了一杯“卡瓦哈”,加了两勺白糖之后,一边喝一边看刚刚拿过来的急件。

    “才到‘贾堑’就遇上这种事情?”

    急件内容很详实,武汉出发的船队,在这里遭遇了“悍匪”。只是“悍匪”们的目标不是商船货物,而是拘留所那些青少年。

    “悍匪”的身份也被拷问了出来,羽林军在严刑拷打上,业务水平相当的高。这些“悍匪”的跟脚,是清河崔氏的家生子,当年清河崔氏在河南的基业被连根拔起,这些家生子除了改换门庭的,有些就跟着本家主人一起浪迹江湖。

    朝廷并没有对这些“漏网之鱼”赶尽杀绝,实际上和博陵崔氏不同,清河崔氏的招牌还在,阀阅依旧,只是饱受风吹雨打。

    “秋卿,可要通禀使君?”

    司法治安部门加班,但因为事涉清河崔氏,多少还是让人没底。说是说法律的归法律,但这世上的事情,只要碰上权贵,法律就是最后的抹布,谁倒台塞谁嘴里。

    “不必,此事早有预案。前几年就在防着类似事体,那光景,老夫还未来武汉。”

    头发白了不少的孙伏伽忽地又道,“叫人多煮一些‘卡瓦哈’,都来喝一杯提神。”

    “多谢秋卿。”

    所谓“秋卿”,是司法最高长官的古称。武汉的土鳖原本称呼孙伏伽大多用“廷尉”,只是后来京城来了一些镀金的,称呼孙伏伽为“秋卿”,这才跟着一起拍马屁。

    “此事可大可小,不过却不要紧,明日老夫跟操之详谈。”

    言罢,孙伏伽又道,“信号机夜里有人值班吗?”

    “有的。”

    “今夜雾大不大?”

    “有雾,但是小雾。”

    “那就试试看吧,把消息传到南昌。”

    “是。”

    名义上还是归江西总督府管的,此时房玄龄虽然不在南昌,但也得让南昌那边的总督府佐官幕僚有个心理准备。

    一夜忙碌,各种文件先行准备妥当之后,到了凌晨三点多,加班的警察、白役也跟着“大佬”们一起在衙门里眯瞪个几个小时。

    第二天一早,张德起来之后,就有人通禀昨晚上的事情。

    果然,老张听说之后,眼皮都没抬一下,点点头道:“少待本府会去孙公那里。”

    “是。”

    榻上被窝里,阿奴大马八叉地呼呼大睡,脚边是她儿子,半个身子已经伏在地上,脸冻的又红又白,口水流了一地……

    把张樱桃捡起来,塞回被窝里,老张正要出门,却见阿奴一脚又把儿子踹出了被窝,一脸懵逼的张樱桃露出一副惊恐的眼神,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张无奈,把他抱了起来,然后喊道:“把樱桃抱去银楚那里。”

    “是。”

    婢女连忙拿起绒毯,裹了张樱桃,奔银楚的小院去了。

    胡乱吃了点早餐,在马车里嚼着馒头,张德到了掌刑院,一群黑衣警察正忙着,见了张德,都是行了个军礼。老张连连点头,这才穿过天井中庭,到了孙伏伽办公的地方。

    孙师兄是名义上就是个“顾问”,但实际上却是掌刑院背后真正的大佬。

    “师兄。”

    进门之后,就见长桌上孙伏伽正在喝粥,几碟小菜放着,还有一些伴当、警察也在那里用餐,见了张德,正要行礼,老张连忙道,“不必行礼,赶紧吃。”

    在孙伏伽下首坐下,老张见孙伏伽顶着两个黑眼圈:“加班了?”

    “夜里消息都要传出去,事涉清河崔氏,不好说。”

    “师兄怎么看?”

    “这是真要抢武汉的‘人才’啊。”

    孙伏伽笑了笑,“这帮崔氏余孽,干了别人一直想干却不敢干的事情。”

    “就为了几个少年?”

    “武汉少年多有读书识字的,而这些收拢在拘留所的少年,又混迹过江湖。虽说大多都是市井流氓,可一个读书过的市井流氓,比山贼老江湖好用。”

    这其中蕴含的信息是很多的,实际上哪怕是汉朝的低级军官,也都是识字的。他们不但识字,还要教授手下大兵识字。汉军长期能够有效地传达军令,高效地使用工具,精准地明白高层意志,就因为军方的低级军官都识字。

    而且普遍低级军官还能自行书写文件,可能只是一封家书,寥寥数语在竹简木椟之上,但这种素质,放在古典帝国之中,是绝无仅有的。

    唐军至今都做不到这一点,唯有重新磨砺的新军,诸如西军、北军、辽东军、东海军,才有这样的素质。

    “这反贼也是与时俱进啊。”

    吐了个槽,但老张也得承认,这些拘留所出去的青少年,哪怕退一步讲,只是跟着山贼们混江湖,那也是顶级山贼。

    更何况,武汉的教育体系,从来不只是让青少年识字而已。仅仅是小学算术,就足够干掉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盗匪团体。

    而且青少年对家乡武汉极为熟悉,他们日常见闻,或许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实际上武汉大多数的规章制度,扔到外面,可能大部分情况会水土不服,但先进就是先进,有识之士除了因为“屁股问题”会反对,肯定这一点还是会做的。

    在武汉,这些青少年是人憎鬼厌的市井流氓、社会闲散人员。但在别处,这些青少年就是能够识文断字、能写能算、懂规章讲纪律的优秀人才。

    武汉老乡看不上,他乡老铁却不会客气。

    “说起来,这些崔氏余孽,怎地不去抢工匠?”

    “抢工匠性质就变了。”

    “也是。”

    孙伏伽的回答让老张点点头,抢拘留所的青少年,顶天就是个“劫狱”,可抢工匠,兴许老张还没发飙呢,李董就先发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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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放话

    帝国想要维持旧时代的稳定模型,小农规模肯定要大。只是贞观朝历经数变,核心区的小农已经被大量“灭绝”。形式上有区别,结果却是相同的。

    若非不能通过暴力来维持小农经济,围绕在皇权周围的统治阶层,也不至于会衍生出各种“皇庄”“新庄”以百工作坊。

    “稼穑令”这种皇帝私人钦定的皇家农庄大管家,其存在本身就是对皇权的嘲讽。

    对付暴力的最好手段就是暴力本身,先进的暴力可以抑制甚至是碾压落后的暴力,长期来看总有一方会灭亡,但短期内的动态平衡,可能会持续五十年一百年甚至两百年也说不定。

    在这种动态平衡之下,就有社会中的“人力资源”,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一个不懂节气时令、农具使用、农政理解的农民,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农民。

    崔氏“余孽”干得事情,正如孙伏伽说的那样,是干了别家想干而不敢干的。

    “人力资源”经过十几二十年的培养,纯粹的劳力已经不能够满足更高的经营产出。这个时代,需要“劳动力”,而全国唯一算得上“劳动力”蓄水池的地方,只有武汉而已。

    现如今,哪怕是山大王争地盘,流窜在各个贫困县城之间,也许面对新式的警察,就得掌握新式的流窜技术。

    可能要看得懂时间,更要看得懂地图,说不定还要会说几句标准官话或者地方方言。

    “使君,刑部已经接手了。”

    “嗯。”

    张德点点头,刑部接手本来就是应有之意。崔氏“余孽”怎么说也能拷打点东西出来,当然这年头也不至于有什么能威胁皇家正统的东西,无非是捞点好处。或许十八学士哪家念旧情,就琢磨着把清河崔氏的藏书给弄点出来。

    总之,适逢其会的一场小小“狂欢”。

    于老张而言,这就不是个事儿,还不如苏州的陆德明过百岁生日来得让他上心。

    地方大案一旦掀起来,中央就顺势搞点事情,多少总归要杀些肥猪。没后台的就自认倒霉,有后台的先行通气打招呼,至于中央搞到什么程度算满意,纯粹是领会精神。

    “连这些武汉流氓都能打主意,他们怎么不来武汉直接掳掠呢?”

    冷嘲的张德喝着茶,幕僚们一脸凝重,半晌,有人道:“使君,可要增派人手巡查?”

    “不必。”

    张德摆摆手,“但有人贩子到武汉地头,只要证据确凿,买卖双方尽数流放。说句不好听的,躲到天涯海角躲到皇宫也要揪出来。”

    “……”

    “……”

    一群幕僚不敢接话,只好假装看文件。

    这几日洛阳的老铁过来咨询了好几回,还是筹办中央学堂的事情。不过这一回和礼部、国子监都没什么关系,是“二圣”准备自己搞的项目。

    早先就有了眉目,但只是搭了框架,这光景连崔氏“余孽”都只要想辙,便是刺激到了长孙皇后。

    不能人才培养自带体系,终究是无用的。

    皇帝要什么样的技术要什么样的人,武汉这里从来都是给给给,你敢要我就敢给。前几年还有英杰觉得武汉这是自寻死路自掘坟墓,结果现在却发现,这他妈就是个坑。

    固然人才重要,可朝廷也得有那么多位子来给人坐啊。今天给了县令,一个个县令上去了,搞得还挺好,一看,全是武汉来的。明天给了稼穑令,一个个稼穑令开工了,效益不错,最终一看,还是武汉来的。

    一年两年还好,时间一久,中央开始出现了“冗官”。坐地户和外来户开始“内耗”,情不自禁的事情,饼子就那么大,还是武汉赏的。

    反观武汉,“小”是“小”了点,但因为体系迥异,“冗官”这种事情根本不存在,想要“冗官”,最少也是人口超过一千万……

    制度建设的特点就在这里,旧时代的体系,天然不能够适应这种变化。

    用非法穿越之前的一句话来概括:落后的生产关系不能够适应先进的生产力。

    大抵上,就是如此。

    一个工程师在武汉是工程师,在洛阳就是个技工,可能还是地位相对低下的技工。一个在武汉做预算的小哥哥,跑洛阳可能也就是帮人算个加减乘除。

    短期内人的耐受性还能硬抗,时间一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贾堑”劫营事件对武汉基本没有影响,张德的话通过“忠义社”这个特殊的“民间”渠道放了出去。

    想要抢人,武汉让你抢。但只要演变成贩卖武汉本地人口,那对不住,躲到天涯海角都要赶尽杀绝。

    跟张德打交道多了,地方豪强也清楚江汉观察使的性格,出来混,说杀全家就是要杀全家。

    “师兄,此去京城,就当散散心。”

    因为“贾堑”劫营事件,孙伏伽作为前大理寺卿,外加武汉司法建设实际的掌舵人,前往京城走一遭也是应该的。

    当然这不是官方渠道,而是面圣。

    理由么……皇后说皇帝想念孙卿。

    很充分。

    “之前天使已经说的很清楚,便是想多筹措几所学校,想来此去,也是让老夫做个说客。”

    孙伏伽一身感慨,然后看着张德,“此次劫营,倒是让掌刑院捡了大便宜,不少人得升官啊。就是老夫,少不得这一回得封个公侯。”

    现如今爵位是“越来越值钱”,当然这个值钱,指的是字面意义。朝廷赋予的权力其实越来越小,压制大贵族是天然正确的,但正因为朝廷的压制,放过来贵族为了“装逼”,就从经济活动中体现。

    当年李道宗家里的船插个旗子就能满扬子江乱跑,就是这种状况,李道宗赚辣么多钱,总不能他是个经世济民之才吧。

    当然最后江夏王也不是没有济民,济了一下李世民,搞得很是狼狈。

    “让师兄做个说客,也无甚不好的。还是老规矩,皇帝要什么,只要提,没什么不好谈的。”

    “嘿……”

    孙伏伽笑的有点滑稽,在武汉久了,才知道张德这话得是何等自信。

第九十章 瓜丁之旅

    嘀——

    碛西州州城,急促的哨声响起之后,工棚内又开始了忙碌。大量的西瓜皮被手推车推到长长的流水台上。

    流水台坐满了人,台子中间开了圆孔,圆孔下面放了大桶。特制打磨的石刀,在工人手中飞快刮动,把瓜皮上还仅剩的一点红瓤刮干净。

    这几年西瓜已经有了西瓜瓤多汁丰美的品种,只是这种品种在西域并没有种植。因为这是贾氏特意为贵族培育出来的夏秋水果,西域主流还是那种瓜皮极厚,瓜瓤松散的老旧品种。

    “老板,今年瓜皮产量高,一定能卖个大价钱。”

    “物以稀为贵,这产量高了,还卖个甚的大价钱?”

    “西瓜皮做的瓜丁,到底是最好食的,连王爷都爱吃,今年还成了碛西州的土贡,想来成为皇家用度,也是望得见……”

    “就是个瓜皮,有甚意思。”

    言罢,正在棚子里盯着工人干活的老板眉头一挑,“大兄如今攀上了张江汉的高枝,也算是松了口气。今年的瓜丁,先给武汉运过去。”

    “老板放心,这都是早就办妥了的事体。”

    “嗯,不错。”

    微微点头,这老板悠哉悠哉地在躺椅上抖着拖鞋,“武汉来的那些个小郎,你给人家送点西瓜过去。还有汉阳拘留所的苏大使,你给送条黄鱼……算了,送个白玉瓜去。”

    “二郎,送白玉瓜?!”

    连老板也不喊了,竟是一惊一乍,“那物事,不是说要送给程将军的么?”

    “你懂个甚么,这位拘留所的苏大使,乃是苏定方本族兄弟,旧年在大理寺,是给孙公看门的。如今汉阳掌刑院才几个人?他便成了掌刑院麾下拘留所的大使,要说没有张公赏识……你信么?”

    “有道理……二郎言之有理。”

    “倘使他要女子,送几个胡姬过去,要少气味的。”

    “这个省得,二郎放心就是。”

    “前几年的胡姬,也就是波斯贵女还能入眼,寻常胡姬,那当真是丑出了特点。如此狰狞丑物,居然有人硬得起来,还下得去鸟……啧啧,佩服。”

    正说着,吴二郎又道,“这几年喂养得好了,胡女这才像了人。饱暖思**,先贤讲话从来都是有道理的。饱暖了,才能好好收拾一番姿容。皮肤嫩一点,毛发顺一点,入手肉一点……”

    一时间来了兴趣,吴二郎支着个帐篷就从躺椅上起来,一边走一边吩咐道,“盯着工场,且去了火再回转。”

    “老板慢走,老板尽兴……”

    等吴二郎走了之后,工棚内已经开始收拾第一波的瓜皮。手推车把装满了瓜皮的大桶推到晒场,每个区块都代表着不同的进度。

    做瓜丁是需要用到盐的,而且不仅仅需要盐,还要用到酱。

    只有把西瓜皮干用酱入味,才能提出鲜头,这是其它果蔬很难办到的,哪怕是黄瓜也不能。实在是西瓜皮的水份极高,水份去的多,自然入味也更到位。

    酱好的瓜皮在进行二次曝晒,彻底晒干之后,这些干燥的酱瓜丁,就可以进行长途运输,也不需要特殊的防护,只要不是落水里头,就不用担心它变质。

    整个西军序列,野外作战用的调味品,就是酱瓜丁。它可以拿来吊汤,也可以炒制各种蔬菜豆类,直接拿来佐餐就着疙瘩汤或者其它面食,也都恰到好处。

    但因为它是西瓜皮做的,也就注定产量有限。价格上不便宜,基本上长安城的酱行,酱制的西瓜丁都是最昂贵的。

    一坛咸菜不值钱,一坛酱制的西瓜丁,差不多相当于同等重量的牛肉。

    西域的特产中,真正把添头变成日常消耗品的,西瓜算一个,只是整个开发过程相当艰难。其中涉及到太多的行当和制作流程,仅仅是在西域做酱,首先就要先种植黄豆,而因为地理的特殊性,黄豆种植大多都靠近河中地区,并非靠近昆仑川。

    做酱也属于酿造行,技术工种靠胡人是没指望的,这就必须从中原进口人才。而且还得是精于酿造酱制品的高手,能够根据环境变化来改变酿造流程。

    可以说,西域弄一坛酱制的西瓜丁出来,相当的不容易。

    从源头开始打造这么一丁点破烂玩意儿,砸下去的成本,不必灭了于阗难度小。

    为数不多能够跟酱瓜丁比一比的,也只有葡萄干。

    然而不吃葡萄干没事儿,但酱瓜丁中的盐分,以及可以充当调味品的独特功能,葡萄干拍马也追不上。

    在洛阳宫严格管控昆仑川盐铁的政策下,酱瓜丁的出现,可以说解决了不少中等阶层的难题。

    不过这么多年下来,独门独户自己小批量搞点酱瓜丁不成问题,但要像吴氏这样在西域做出一个行当来,基本没什么可能。

    这么多年下来,能够从程处弼手中倒腾点人手的不多,但吴氏算一个。

    加上吴氏因为吴虎通过各种奇葩手段崛起,又攀上了张德、程处弼的关系,这让吴氏在碛西州建设酱制品工场,就有了各种基础。

    要复制吴氏的路数也不难,照着吴氏默默无闻苦干五年的方法去做,大多都能成功,只是愿意这么干的人还是少数,有这功夫,在河中抢一个小部落,什么都有了。

    碛西州的酱瓜丁在入秋之后,第一批抵达了武汉,很快就发卖干净。

    连续几天都加班的老张在衙署吃早饭,发现早上还有青豆炒瓜丁来佐粥,便好奇问道:“那些拘留所的小郎,可是去西域刨西瓜皮了?”

    跟着吃饭的幕僚们都是咧嘴一笑,食堂里有人问道:“使君,刨西瓜皮,怕是不算改造吧。”

    “就是个家务活,算个甚的改造。”

    “农垦局正忙着呢,今年能有一茬秋收,产量听说不高,但多少有点。”

    “河中那些地,可不像咱们武汉,连绵不绝成片成片,一个人干活,怕是一天下来,连走一圈田地都做不到。”

    “不怕跑了么?”

    “跑?你知道那地界是甚么模样的?跑一天都看不到人烟,还有豺狼虎豹野猪熊罴,你当作甚探险队动不动就去猎熊,那地界是真有熊。”

    “不是说有据点了么?”

    “绿洲是都占了下来,可这近一点的绿洲不能去,远一点的,就算到了草场,你没有盐没有吃的,你能跑多久?”

    “刨西瓜皮的时候,藏几块瓜丁在裤裆里,兴许有戏。”

    见这帮牲口聊的飞起,老张笑道:“裤裆里的哪能是瓜丁,那明明是丁丁。”

    众人一愣,没反应过来丁丁是什么,等回味了,顿时食堂里一阵大笑。

第九十一章 人生如酱缸

    “陈先生。”

    “有劳。”

    主体建筑刚刚落成的江夏中学已经开始试运行,谈不上招生不招生,江夏中学本身就是几个官民学堂组合而成。教职工吃双饷,一是朝廷米禄,二是地方贴补。前者主要是实物,由地方治学大宗师监督。后者就是真金白银的钱。

    武汉发的是银元,当然教职工也可以不旬月领工资,到年底直接数金豆子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约定好,都可以谈。

    因为学校的特殊性,江夏中学平时的伙食还是不错的,除了伙食之外,还有各种小福利。

    比如说酱菜,基本上学校里的教职工都不用去市场跑这家那家酱菜行,学校直接就是发上等货色。

    不管是虾酱、蟹酱、肉酱,还是说时下佐餐最为流行的上品酱瓜丁,多少都能搞一点。

    像学校的正职教书先生,是可以拿到五斤的酱瓜丁,转手换五斤牛肉不成问题。行市里的土老财,一年也未必能吃上五斤牛肉。对坊间来说,这样的贴补绝对算得上高福利。

    “好份量。”

    姓陈的先生虽说一直控制着情绪,但到手一坛五斤的酱瓜丁,还是情不自禁地喜上眉梢。

    胳膊肘里还夹着半条腊肉,还有一串腊鸡腿,陈先生忙不迭地返转家中。屋里正生着火,操着江东口音的女郎裹着青花头巾,一边手在青花围裙上搓着,一边向外迎了过来:“昨朝有个府里的才送了咸菜过来,伊说是这个月的贴补,怎么又有?”

    “学校开园承诺的福利,只是一直没发。今早正好‘天后像’落成,趁着喜庆,这便发了。”

    “哦哟,伊说有好货色,果然是有的。这肉真是好……咦?这是瓜丁?还是酱好的?青瓜……”

    妇人拿了一块塞到嘴里,“不是青瓜。”

    “是西瓜。”

    “噫!好货色,去酱行换了,能换一年的咸菜。”

    “换了作甚,当早饭吃。”

    “哪有这般败家的?”

    “我现在是正职教书先生,不一样。”言罢,他忽地想起了什么,“邓州来得的老人家那里,你送一些瓜丁过去。”

    “你跟鄱阳王又不搭界,怎地还要卖这个面子。”

    “都是姓陈,何必生分了呢。再说,这里是武汉,也不惧甚么闲话。”

    “你是夫,听你的吩咐就是。”

    “这怎是夫妇的区别,做个人情罢了。”

    邓州刺史陈君宾才过世没多久,族人因为生存条件急转直下,就四处找陈氏故人投奔。

    恰好原先在洛阳有个年轻人是在礼部“打杂”的,结果冒险辞职下海去了武汉,生意没做成,结果给学校打零工的时候,被发掘出了“教书”的天赋。

    于是乎,阴差阳错,成了武汉本地的教书匠。

    后来搞“义务”教育,学校扩建并没有混乱扩张,而是从张德手中的核心单位逐渐扩散,其中就有江夏中学。

    能够在各个新式学校做教学骨干的人,全部都是原先就在张德手下混饭的。陈先生因为业务能力很强,上方对于江夏中学运行的期望,主要就是看他们这些教学骨干的发挥。

    如今全府中小学都是统考,成绩都是百分制,谁成绩好谁成绩差,算一算比个大小就一目了然。

    陈先生福利高是高,压力同样也不小。

    不过这种事情,对他这等出身的人来说,也算是小意思。毕竟,南陈国族后人,经历的事情怎么可能风轻云淡。

    顶着压力还能照拂一下陈君宾族中老人,可以说相当的不容易。

    在家中略作逗留,陈先生就返转了学校,今日学校里还是开伙的,中午之前,还有两节课要上。

    “陈兄仁义,邓州来的人都能照顾的这般妥帖,难能可贵啊。”

    “举手之劳罢了,谈不上甚么可贵。”

    “陈兄谦虚一如往常。”

    食堂里吃午饭的时候,同僚们互相聊天,说话间,有人忽地问道:“陈兄,午后的德业课,可有甚么指教?”

    “我也没甚想的,就是把学校的学生行为规范再讲一遍就是。”

    “这不讲德行,总是要心虚一些。”

    “有新到的《女德》,要去讲么?”

    “……”

    给长孙皇后立了“天后像”,朝廷也没什么好奖励的,除了几套孔祭酒出品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之外,还有长孙皇后署名的《女德》。

    书是好书,就是有点小问题。

    吃过午饭,睡了午觉之后,陈先生还要上一堂德业课。

    原本想把学生行为规范重新梳理一遍,结果鬼使神差捧着《女德》就进了教室。

    “今天的德业课,我们讲……《女德》?”

    “?”

    低下一群学生原本低着脑袋还有点打瞌睡,猛地听到《女德》,顿时“嗯”了一声,很是精神地抬头看去。

    “先生……《女德》是那《女德》吗?”

    “对,就是那《女德》……女圣发下来的。”

    女圣也是圣,女圣写的书,自然也是圣贤书。

    读书就读圣贤书,很正确。

    “我们也要学《女德》?”

    “对。”

    学生们顿时脸色一变,终于有人弱弱地冒出来一个声音:“可是……我们是男校啊。”

    “男校更要学《女德》,少年郎得有追求。”

    你是先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一群青少年当时就打了鸡血一样,准备好好地研究研究学问。德业课听《中小学学生行为规范》简直就是折磨,还是《女德》带感。

    “首先是仪态……嗯,仪态。”

    陈先生眉头一皱,顿时觉得有些麻烦,然后抬手一指,“乔大郎,你来假扮一下小娘。”

    “……”

    一脸懵逼的乔大郎顿时连连摇头:“先生,我不要。”

    “假扮小娘德业课考试加十分。”

    “先生少待,妾这就来。”

    “……”

    “……”

    一众男生反应过来之后,也不等爆笑,直接喊道:“先生,乔峰身材粗壮,只能扮个东施。我瘦弱修长,才有女子风范。”

    言罢,还站起来扭了扭腰,媚眼狂抛。

    “郭大莫闹,待乔峰下去了,你再来装扮就是。”

    “先生,可得加分么?”

    “你猜。”

    陈先生笑而不语,看着略微偏瘦的郭大。

    此时,学校外面来了人,排场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什么人都有。除了阴阳人死太监之外,也有礼部的人,还有州学的随员。

    “重组江夏中学,我等把学校办好的信心是很足的。主要是学校的师资力量雄厚,大多都是三年以上的老教师,有的原本就是京城出来的,学识扎实,见闻广博,都是百里挑一的贤才。”

    学校做行政的人正给访客介绍着,“前面就是陈先生的班级,下午正好有他一堂课,是德业课,学校……”

    行政人员一刹那就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整个人跟死鸭子一样一动不动,一双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前方。

    访客们也都是目瞪口呆,入眼处,只看见教室内一群学生“尽显妩媚”,男生极尽妖娆地展现他们的“风姿”。

    而讲台上,教学能手陈先生,正面带微笑地连连点头,还时不时地给个点评。

    有个小黄门实在是没忍住,小声地说了一句:“贵校雅趣之处,颇有百年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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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时势易转

    最终还是因为陈先生的高贵出身挽救了江夏中学的学风评定,南陈国族之后,总归说话要好使一些。

    再三强调本校没有“好男风”“喜女装”的癖性之后,前来视察工作的领导们这才给盖了个章,表示江夏中学学风奔放颇有特色。

    跑来武汉做江夏中学第一任校长的段瑾全程黑着脸,他族兄段俨给他谋的差事绝对是好差事,可有些事情想差了。

    这武汉办学……他妈的和京城不一样啊。

    当年在段纶底下行走学习的时候,段瑾寻思着族叔的教育,也没这么洒脱啊。怎么一到武汉,就开始女装了呢?

    “季瑜,办学掣肘颇多,你……多加保重啊。”

    领导们临行之前,跟校长段瑾在京城算“哥们儿”的很是嘱托了一番。

    段瑾拱手道:“此间事体,不在某之绸缪。某不过是做个奶公罢了,具体实务,还需全校师生通力协作。”

    对自己的定位,段瑾是相当精准的。他来武汉做什么?做事业?事业个屁啦,他现在就是来镀金的。

    不出成果,换一身皮回京城继续做官。出了成果……嘿嘿,皇后娘娘厉害,女圣陛下万岁,摇身一变,他就成了先进教学带头人。

    这是进亦可,退亦可。

    段俨给他谋的这个出路,一般人可混不来。那是因为段纶当年跟张德有照拂情谊,一般人不知道,段纶也没有刻意在张德身上表现的太明显,李皇帝那里也是瞒过去的。段纶琢磨的,是张德这个“后起之秀”,能够在他嗝屁之后,对段氏多多维护,算的是长远。

    实际上段纶这笔账不亏,他在世的时候,工部在他手上正式壮大,六部之中的顶级肥缺,比吏部民部不遑多让。油水之多之巨,旷古罕见。

    可以说跟工部打交道的各监寺衙署,都要给段纶一个面子,固然这一切跟张操之关系极大,但没有段纶细细呵护,哪有这样好的局面。

    段纶去世之后,工部的位子不敢说随便让段俨挑,但镀金道路一片坦途,只是段俨没有选择走这条路,而是选择了“退隐江湖”。

    大隐隐于世嘛。

    段氏的关系网开始变现,就是从段俨手中,京城中算得上人面广大的人物,“段孝爽”这个“孑然一身”的算一个。

    连屈突诠这等“忠义社”出身的,都及不上他。

    实在是他老子留下来的人情关系政治遗产实在是丰厚的无与伦比,六部巨头看张德不爽的很多,但段纶是个例外。

    老张很少有感情溢出的时候,但段老大这个人都没了,还能说什么呢?自然是给予尊重,段俨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基本上也没有太过分的要求,都是在权财之间往来,对此时此刻的老张来说,大多都是举手之劳。

    段瑾想要镀金,段俨过来说情,张德顺水推舟,仅此而已。

    “季瑜,京中那位很是看重新式学堂。”

    “某明白,有劳诸君了。”

    话没有说的直白,但新式学堂是“女圣”的政绩,只有成果喜人,才能彰显“女圣”陛下的英明神武。

    固然现在“女圣”只是垂帘听政,旁边还半躺着她老公,但秦汉以来没少见女人掌权,只要长孙皇后续命有方,吃谁的饭听谁的管不是?

    并非没有担心将来,比如武汉模式早晚和朝廷发生剧烈冲突,但此时此刻,逐渐在国家各个阶层扩散的新兴团体和新兴知识分子,都有一个清晰判断,短期内除非皇帝临死之前要谋个“万世”然后刺死张德,否则短期内只有摩擦没有冲突。

    而皇帝临时之前搞或者不搞武汉,即便是最铁杆的保皇党,也是内部分裂的。搞武汉和不搞武汉,都要面临风险,一个长期一个端起,且是否剧烈,都不清楚。

    离隋末军阀大战过去才多少年?

    实在是从“大治”进入“盛世”实在是太快了,快的让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陆德明这种百岁老学究,最后的决断就是把陆氏扎根地方,也是因为实在是看不明白时代的脉络。

    立国三十年就能堪比强汉基业,这种事情,自古未曾见过。

    而爆炸式的人口增加,更是让人瞠目结舌,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百万级“超级城市”出现在不同的地区。哪怕大部分的人口只是苍头黔首甚至是奴隶,但统治模式就是这样,底层基数越大,支撑起的上层建筑才越高。

    如此高的楼,皇帝想要拦腰炸断,铁杆皇家忠犬,又怎么可能不内部分裂?

    投机客们既想看到张德造反,也想看到皇帝彻底撕破脸皮。

    可惜,不管是默契也好还是说还有感情,总之,中央皇权和地方狗群,共同撕咬的目标,都是那些个数百年风流的门阀世家。

    他们掌握着最“死”的土地资源,掌握着最“死”的人力资源,还掌握这最“死”的上升渠道。

    不搞他们搞谁?

    十几二十年的经营,张德培养出来的新式人才虽然依旧是“奇技淫巧之辈”或者“账房先生”,但只要基数够大,总能筛选出精英,然后进入体制。

    当然也有选择背叛初衷的,但总体而言,无伤大雅。

    不管是进入体制还是在武汉体系中挣扎,这种内部循环已经完全无所谓五姓七望之流的钳制。

    这种背后变化的具体表现,正是段氏、陈氏子弟,都会出现在武汉,操持业务为武汉事业添砖加瓦。

    甭管是不是镀金,在这地头吃这碗饭,其本身就是表明了态度。

    “这条‘鲫鱼’运气真是不错啊。”

    领导们返回官驿之后,有人如是感慨着。

    “是段公深谋远虑。”

    “不错。”

    众人回忆起往事,发现段纶做人做事,当真是没得挑。从当年蓝田起事到撒手人寰,全程都是可圈可点,哪怕在益州“瞎搞”,也顺顺利利地把巴蜀料理干净不说,自己还没有因为太过“乖张”被李皇帝“卸磨杀驴”。

    最后几年打算辞官养老,还被李皇帝拉过去在工部压榨最后一点精力,只是万万没想到在工部任上居然临死之前玩了一把大的。

    可以这么说,只要武汉整个体系还有薪火传承,将来的某一天,翻开贞观朝的大建狂潮,段纶这个工部尚书,肯定是比李大亮这个工部尚书的含金量高一百倍。

    有鉴于此,前来视察工作的中央领导们,对江夏中学出现“无伤大雅”的事情,都只当没看见。

    当然了,自家小孩要是敢假扮妇人……直接打断三条腿,接上了再打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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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