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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九章 善意的坑

    环“东海”竞速赛这个事情,老张并非是拍脑袋想出来的。奖金也好,冒险也罢,都是幌子,是老张为了最后推一把东南沿海的恶狗们,专门给的定心丸。

    贞观二十年之后的真实情况就是,东海沿海的地方豪强以及世家,都已经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享受到了海上贸易的好处。世家之间联合,或是背靠朝廷,或是依托“忠义社”,总之合法收益是相当丰厚的。

    至于豪强,大抵上就跟张德在帆船竞速赛上跟冠军讲的那样,“老朋友”那是相当的多。

    似“王下七武海”这种皇家海贼自然不必多说,但是民间大海贼也不是善男信女罪恶克星,打家劫舍是专业,绑票勒索是本行。几年下来捞个够本,洗白了上岸谁不道一声“大善人”?

    只是洗白归洗白,没有“细水长流”的买卖,终究不能跨越寒门的窠臼。

    这些年改换门庭的最好方式自然是科举,但如果科举不利,就要另辟蹊径。收买爵位是最容易的,方法也是最多的。讲得不要脸一点,塞个嫡亲儿子过继给要绝种的贵族之家,一代人就能换皮。

    至于辱没祖宗啥的……这年头,不辱没祖宗的才是少见。

    除此之外,就是拿钱来换,典型就是“粮食换产本”。敦煌那破地方生发出来的商贾之家并不在少数,再以敦煌为根基,进一步在西域跟着郭孝恪、程处弼打秋风的,混点小军功不成问题。

    有了军功,一切都好说。

    唐军这些年虽然改制军府,但大多数府兵还是自带干粮和兵器上路。似西军那般朝廷倾力供应用度的,全国只此一家的独苗,连羽林军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而西军除了朝廷供应之外,各种奇葩装备数也数不清,这些靠西军子弟自己来攒,攒两辈子都没那个实力。这个时候,举凡家中不差钱的,也就迅速跟袍泽拉开了差距。

    骑兵之间,或许就是差一匹千里马。别人十贯的突厥敦马,怎么可能比得上自己一千贯一万贯的千里马?

    至于步卒装备,那更是差距大的惊人。有人用的是朝廷配发精钢奶罩,可有人关系广面子大,用的可能就是羽林军同款罐头。

    两者差距,大概就是防御+3和防御+10,至于其它雇佣仆从、随从、掌马、掌车、伴当、力夫等等等等,有道是用心创造快乐,没钱玩尼玛逼……

    西军中最顶级的厮杀汉,除了天赋秉异之外,大多都是砸钱砸的让别人眼珠子瞪爆。有些校尉的亲兵,甚至还要在碛西养着专用铁匠,从翻砂、铸造到修补,一应俱全。

    这一套下来,一年投入没有三五千贯,也就是听个叮当响。

    但毫无疑问回报是丰厚的,只要能够砸钱进去,战利品都是小事,关键是军功。有了军功就能封爵,只要封爵,凭借家族丰富的资金,自然而然地就可以正式洗白,进入国朝的上流社会。

    如果说“王下七武海”是世家大族的盘子,那么兼职野生大海贼的东南豪强,就是指着东海换皮呢。

    只不过江山代有才人出,前辈换皮上岸成功,后辈自然也要眼皮子热,可惜人在江湖都是吃干抹净的王八蛋,前辈换皮上岸归换皮上岸,可不代表上岸之后会把吃饭的行当就随随便便转给不相干的人。

    于是乎,那些个急着上位急着变换的地方土豪,就不得不继续远行,东海又东、南海又南,再你风高浪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老张祭出环“东海”竞速赛,是恰到好处地给人一个由头。同时武汉出品的海图,终究是天下至宝,一般人想要通过合法渠道搞到手,可能性几乎为零。

    为什么东南豪强的后辈们无法挑战前辈?其中的关键之一,就在这里。

    至于说销赃渠道,说和的中人,那更是另外需要计较的。

    只论技术,就卡死了不少有人有钱也有胆识的。

    而现在,张德摆了一个舞台出来,原本被“淘汰”“筛选”出去的货色,就等于拿到了一张入场券,至于能有什么样的票房,就看自己的本事。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原本机会为零的某些东南豪强,这一刻别说只是环绕“东海”,就是让他们裸奔北极,也是半点犹豫都不会有。

    “这东海极其广大,自苏州前往东海尽头,扶桑又东约两万里,环绕一周,危险重重,怕是死伤无数啊。”

    内厂有人在讨论着这件事情,对于“东海”有多大,他们只有现有的数据,最远也不过是“又东又东两万里”,跟《山海经》差不多。

    至于行至XX转而南下,又南又南多少里……全靠府君大人编。

    制图狗们心里门儿清,给环“东海”竞速赛准备的《东海全域海图》,就是编的。

    “就你屁话多,死的又不是我们。”

    “……”先吐槽的那个制图狗愣住了,半晌才义正言辞地说道,“你说的对。”

    这年头,能凑钱搞一条大船出去冒险的人,能是好人?说全死了活该可能有点过分,但要说死一半活该,那就是不分善恶啦。

    “操之,王启年麾下,当真有人环绕东海一周过?”

    内厂的制图狗知道行情,外间却都是一头雾水,连房玄龄这个大佬也有点吃不准真假。

    反正全天下就你一家远洋探险过,那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再说了,船团返回中国,也的的确确带回来各种稀奇古怪的物种,外貌一看就不是中国特产,“证据”相当充分,自然无从辩驳。

    只是房玄龄寻思着,他张操之也不像是什么好人,愿意把海图无偿贡献出来,这要是不挖坑,他房乔发誓只爱卢氏一个。

    “没有,那海图就是假的,我让人乱画了一通了账。”

    老张笑了笑,见房玄龄一脸惊惧,又安慰道,“不过假虽然是假,可我等所处之大地,乃是一颗圆球星辰,却是有了定论。”

    听张德这么一说,房玄龄拂须点头:“不错,倘若如此,倒也不怕。倘使不得返转,自再往东去,终有一日,可从西来。”

    “便是如此。”

    老张一脸的轻松,“我这也是善意的谎言。”

    “……”

    “……”

    善意的谎言就是让人冒险去死么?

    房玄龄忍住了吐槽,一旁正在吃东西的房遗爱却是有点憋不住的样子:“大人,操之,这等秘辛,你们两个私下里说就算了,怎地在我面前说了?我像是嘴上把门的人么?”

    “无妨的。”

    摆摆手的房玄龄看了看儿子,“你说话没几个人信的。”

    “……”

    “……”

    房遗爱嘴唇动了动,最终十分憋屈地低头继续吃东西。

第七十章 战栗

    从技术角度上来说,贞观朝发展到现在,进行全球远洋探险的条件基本成熟。但动力相当的薄弱,尤其是唐朝距离贵金属易开采的高产地区,是相对遥远的。不管是体型硕大的犎牛,还是说玉米、番薯之类的农作物,意义都不大,回报率低到令人发指。

    和精耕细作以及提高农业技术水平比起来,所谓的美洲“高产作物”,就是聊胜于无的垃圾。

    都是作为抵抗灾害的抗风险粮食,与其远洋追求番薯、土豆,本土所产的芋头同样能够达到要求。

    然而贾思勰的理论终究鲜有小农真正去施行,还是那句话,屁股决定脑袋。在真正遭遇灾害之前,普通小农是不可能真的去浪费本就不多的耕地,去防备还未发生的灾年。

    再者,政府部门的地方官僚也好,还是说地方的“乡贤”也罢,因为粮食税赋的客观存在,同样也不可能让农民去种什么抵御灾年的作物。

    芋头作为杂粮,即便按照百分之五十的税赋来计算,到手也无太大意义。劝课农桑的考绩,可从来不是说让农民种杂粮。

    再者,相较这些块茎粮食,谷物类主粮的耐储存能力强到爆棚。哪怕是在剑南这种常年潮湿的地方,通过特殊的仓库架设,照样可以让稻米存放三年依旧可以食用。

    张德为沔州长史的时候,针对獠寨的特殊地理环境,就设计过一种底部悬空的圆柱体尖顶谷仓,獠寨能够把粮食存下来,乃至最后“化獠为汉”缴纳粮税,也是得益于这种新型仓储手段。

    所以现实条件上来讲,唐朝地方势力即便愿意冒险,其距离也不会太远。因为远方的世界太过贫瘠,若非政治上军事上有特殊意义,西域和河中都没有开拓的意愿。

    但凡一个“开疆拓土”的帝王,从来不是为了“开疆拓土”而“开疆拓土”。首先是要达成某种政治或者军事上的目的,随后才会通过文化宣传,来包装这种行为,总结起来,就变成了四个字:开疆拓土。

    其赋予的意义都是在四个字背后,倘若哪个王朝或者哪个帝王,只是以“开疆拓土”本身来洋洋自得,那必定是个弱鸡王朝,又或者是个虚弱病态的帝王。

    在这个时代,要让家犬们化身野狗,方法不算太多,大抵上只有一个,家犬被主人用鞭子抽着赶出家门,流浪在外的家犬,为了求存求活,自然而然地变成了野狗。

    上至帝王,下至小农,大抵上都是如此。

    张德把武汉的家犬们往外赶,苏州杭州的地方世家们也把家犬们往外赶,洛阳、长安、太原、漠北……林林总总的地方权贵,其形式大同小异,只不过各自包装的美妙之言,有些小小的差别罢了。

    漠北那些部落贵族或是大商人的子弟,一多半都要以“义从”的形式成为“圣人可汗”陛下的走狗,前往西域,前往河中,然后打生打死。

    获得军功,少不了家族的荣耀;倘若战死了,家里还能白捡一笔抚恤。至于当真有多么浓郁的亲情……这年头,富庶如苏杭尚且要在分家过日子上打出狗脑子,那环境恶劣到极点的漠北,血脉亲情只怕不会比一只羊腿更重要。

    于是乎,当张德真的祭出“环东海竞速赛”之后,本就担心“大推恩令”落自己脑袋上的东南豪族,可以说是顺水推舟就让“小儿子”“庶子”“假子”们赶紧下海。当然本身的确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但顺水推舟的时候,亲情的含金量有多少,一眼可知。

    家犬就这样变成了野狗,至于野狗在野外的生存率是多少,大抵上它们原本的主人们是不会在意的。

    “宗长。”

    张四郎有些犹豫,欲言又止的模样。

    “回来了?”

    之前派张贞前往江东走访调查,结果很好,但张贞的心情显然不太好。

    “嗯。”

    张贞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

    “可是于心不忍了?”

    老张见他这个模样,将手中的卷宗一扔,往后靠了靠,抬头看着他。

    “这……”张贞犹豫了一下,低着头道,“苏杭两地,多有农户分家。这光景,杭州招募水手极多,有些农户,便让子孙分家,往往受主人家宠爱之子继承家业,至于另外,便是拿一笔‘等值’现钱,前去谋生。两地举债借贷之农户比比皆是,船行甚是兴旺。”

    分家也不是那么好分,固然家主老翁可以偏爱某个儿子,但这年头,“大推恩令”之下,县令老大人巴不得你给本县送政绩呢。所以,想要和平分家,必须相对公平。物业少了,那就别的多一些,大多都是现金财帛。

    只是普通小农,哪有那么多现金,自然是要举债借贷。

    至于世人嘴上挂着的“父母在,不分家”,那都是放屁。急着分家的,往往都是父母。

    真要是儿孙满堂,家里几百亩地哪里够分的?一代人还好,两代人直接垮了,最终不还是要沦为佃户农奴?

    眼下恰好有个机会,只要有人下海,兴许就发达,尽管风险重重,但万一呢?

    毕竟说到底,留下来的话,儿孙下一辈肯定穷的掉渣。分家走出去一个两个三四个,行情就可能大不一样。

    在筹谋家庭的未来收益上,漠北的蒙兀人和江南的苏杭老乡,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历朝历代是因为技术和环境限制,便没有这样输出的渠道和途径。贞观朝发展到现在,权贵们几经盘剥,也没有发生大规模的起义,归根究底,一是本朝的大饼做得实在是够大;二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翻身上升的渠道变多了,远没有南北朝时期那么逼仄垄断。

    “这不好么?”

    张德面色淡然地看着张贞,“有道是‘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四郎你可以体恤那些不得不背井离乡之人,只是这世道,倘若留下来,也不过是存活一代人罢了。至下一代,还不是生死难料?”

    几经冷血的言语,刺激的张贞脸皮发抖,锻炼了这么多年,张四郎也是见惯了各种残酷。

    但是像现在这样,一口气清掉这么多人口的方式……头一回。

    他不是不知道安北都护府也是这么个路数,但是,漠北太远,江南太近。他自己就是江南乡土养育出来的,情绪上难以接受,也实属正常。

    宗长讲的道理是对的,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面对张德这种极端的冷酷无情,作为本家子弟,还是内心战栗。

    “唉……”

    一声长叹,张贞情绪相当的低落,“宗长,我想请几天假……缓一缓。”

    “好。”

第七十一章 研究偏差

    汉阳书院的斜对过,就是“江汉数学院”,成立时间不长,但主研人员从事数学研究的时间却很长,大多都有家学,刘氏、祖氏的成员都有。

    能够汇总起来成立“数学院”,多少还是因为数学研究的特殊性,武汉这里有相当成熟且完备的数学体系,其吸引力,大概相当于天下第一美女全身赤裸站在一个三月不知肉味的老嫖客面前。

    之所以放在汉阳书院斜对过,而不是跟着进山,那是因为汉阳书院一向安静,而数学研究同样是在静谧的黑暗中摸索前行。

    最重要的一点,数学院的第一任掌门人,名义上是曹宪这个老夫子。

    有人瑞撑腰和没有人瑞撑腰,是两回事。

    尽管数学院背后有张德这个大佬撑腰,但整个社会层面上,针对数学,仅仅是把它的“算”作为数学的全部构成纳入社会制度中。

    朝野自古以来都只认可“应用”,谁玩概念谁爬开……

    从实用角度来看,这是无可厚非的,而国朝也没那么多精致且拥有“独立王国”的大中小贵族,于是乎,历朝历代凡是致力于数学研究的贵族精致boy,往往都是为了某些特殊的个人癖好,比如说音乐。

    所以如果找寻前朝各代数学家的特点,大致上分三类:土木狗、穷逼、神棍。

    老张十岁那年从江阴前往长安的时候,就发现了长安很多搞乐器发明和音乐创作的,往往数学思维都超强,而且还能发明各种符合自己需要的数学工具,但偏偏目的和数学本身半根毛的关系都没有。

    唐朝的风格一度让他怀疑人生,想他非法穿越之前,搞音乐的老铁对数学大多都是和谐共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概就是这样。

    而唐朝的流浪歌手,大抵上都是会自己折腾一两把乐器出来,或是打击类乐器,或是吹管类乐器……总之,他会跟你头头是道地讨论二分之一簧片和四分之一簧片的区别,还会跟你讲解五孔、七孔、九孔的音阶差别。

    关键还能用数字来表达,贼鸡儿直观。

    然后“江汉数学院”的第一个数学衍生品,就是一台钢琴。

    用的是汉阳造零件,调试出来的。

    老张三令五申让这帮老铁专注数学本身,偏偏他们还特有理由,“君子六艺”啥的张口就来,还说掌门人曹夫子都认可的。

    所以说,哪怕是一条数学狗,也有一颗“我注六经”的心。

    好在老张也不介意,至少总体来说,“江汉数学院”依旧是迥异于传统数学研究的。尽管依旧把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应用”上,但也无伤大雅。

    归纳和演绎的概念只要有了,其它的都是细枝末节,尤其是对于这些数学达人而言。

    “今年端午节没赶上,只能等来年啦。”

    “横竖也不是在端午节消遣的,杀蛟滩那里用的游船罢了。”

    “听说府内对这新船很是赞赏,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奖金。”

    “有个小雀的奖金,也就坐个二十来人的破船,扔长江里一个浪过来就翻了,还奖金……”

    “可使君过来看过之后,也说是有大用场啊。”

    “你知道个甚,这要是做大了,用蒸汽机,自然是好东西,可眼下蒸汽机恁大的物事,连上轨道跑起来都不成,扔船上,怕不是无风无浪也要沉啊。”

    数学院打杂跑腿的后生仔都在议论纷纷,杀蛟滩那里开办了一个游玩的地界,原本也不是没有画舫、花船,但那边不满意,想要一条趣味一点穿,于是乎,数学院的秃顶的小年轻们就又打起了汉阳钢铁厂的主意。

    链条传动的叶轮就这样装在了船上,想法怎么来的呢?一台装载斯特林发动机的轮船模型和一辆保利营造出品的自行车……

    “死飞”游船在杀蛟滩的平静水面跑起来动静还不小,当然了,速度并不快,可趣味性相当的不错。

    家庭组团的玩非常的嗨,至少休沐的武汉土鳖官僚家庭,都很愿意掏钱走一遭。

    野外、运动、出汗……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活动,人民公仆自然也是喜欢的。

    脚蹬船速度虽然不快,可灵活性相当的高,前进后退原地打转,相较原先操船的技术性要求,这个就相当的无脑,除了安全问题,那就是完全没有问题。

    然后大概是从“死飞”游船上获得了灵感,长期在武汉厮混的西军“探子”就开了一个脑洞,跑去数学院问秃顶的年轻小哥哥们,说是要设计一种三百六十度自由转向的弩炮台,有难度吗?

    秃顶的年轻小哥哥们就问是不是脚蹬的?

    西军“探子”就说是,毕竟脚蹬省力嘛。

    然后秃顶的年轻小哥哥们就说:so  easy!

    不但有脚蹬的,还有手摇的,还都是自动上弦,一次怒射三五七发,不敢说百步穿杨,百步穿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当然了,硬性要求:得用汉阳钢铁厂的材料。

    老张听说这破烂玩意儿之后,只觉得是鸡肋,可偏偏西军觉得“真香”,老张也实在是搞明白,“真香”在哪里。

    好在敦煌宫不是傻逼,没打算掏钱,西军这才打消了念头,只不过还是让敦煌宫帮忙说项,说是自筹资金先造个实验品出来。

    敦煌宫不堪烦扰,直接回复:你特么再要老子可就上报中央,准备请“雍州鼎”下来教育教育你。

    西军沉默数日之后,才又问了一句:“雍州鼎”下来之后,可以优先装备本部么?

    ……

    “江汉数学院”第一笔巨额外快就这样胎死腹中,老张很欣慰,宁肯这帮数学研究的去折腾音乐,至少不用担惊受怕。

    然而让老张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到底还是担惊受怕了。

    因为“环东海竞速赛”的气氛太热烈,不仅仅是广大人民群众非常的激动,纷纷在扬州老铁开办的赌场下注,“江汉数学院”那些秃顶的小哥哥们,寻思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于是就跟着下海了。

    等老张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江汉数学院”已经跑了一多半秃顶的小哥哥,他们带着六分仪、星象仪、贞观二十二年制星表、海图、指南针等等家什,就跟着小姨子……不是,跟着冒险家们跑了。

    给府内的留言,都说是追求梦想,比如成为天下第一大剑豪,找到allblue,绘制囊括整个世界的地图,找到历史文本……

    老张反应过来之后,当然就暴跳如雷喽,反手就把这帮秃顶小哥哥给悬赏了。

    要活的不要死的,捉拿归案重重有赏!

    然而事情显然就发生了偏差,行走江湖的秃顶小哥哥们逢人就说:我们搞数学研究的,要是不被江汉观察使悬赏,那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m.

第七十二章 操心

    一帮“数学家”踏上了“伟大航道”,让老张很受伤很恼怒,火大的嘴角气泡,饭都没办法好好吃。

    “草泥马的!”

    啪!

    把筷子一摔,张德狠狠地骂娘了一声之后,站起身来又很是不爽地双手反撑着后腰来回踱步,“都是怎么想的?!才吃了几天白米饭,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日娘的跑海上去浪!我浪你个祖宗啊!”

    难得看到他这般暴躁老哥的模样,崔珏掩嘴窃笑,自顾自地扒饭,旁边武媚娘也是笑的眉眼难觅,一帮女郎都是聪慧的很,知道这时候跟他答话就是找骂。

    “老子什么没准备?房子车子票子女子……要什么给什么,连官帽子都有!日娘的还跟老子玩这套……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看尼玛个看啊!踩你祖宗的棺材板去冲浪吧!不成器的……不长进的……”

    骂骂咧咧地兜兜转,骂了半天骂不动了,又招了招手,喊了人进来。

    “使君请吩咐。”

    “数学院的人在哪里上船,上了谁的船,你去查一下。然后让人打个招呼,给……给东海宣政院和南海宣慰使那里吧,倘若看到了人,就关照一番。跟王万岁也先通个气,能劝回来最好,要是劝不回来,就多加照看。”

    “……”

    “……”

    “……”

    一帮吃饭的女郎脸都垮了,心说看你骂的跟疯狗一样,结果是一条舔狗?

    舔狗不得好死是你自己说的啊。

    “是,使君。”

    亲信来了又去,也是一肚子的狐疑,都知道张使君现在就是个地雷,一碰就爆。偏偏还没打算炸死那帮玩数学的,奇哉怪哉!

    坐下来又继续吃饭,夹了一筷子腌渍的水芹菜,嘎吱嘎吱嚼了一通,正要吞咽,却觉得腮帮子疼,捂着嘴“哎哟”一声,老张眉头皱着:“还真他妈上火了!”

    牙龈发炎,难受的老张小半个月没好好吃东西,尽跟粥面打交道了。

    再怎么公务繁忙,这阵子老张是有空就去数学院“谈精神”“讲道理”“许承诺”,鬼知道剩下的这些个又是甚么心思,指不定想要看看风向呢?

    威逼利诱对数学家真心没太大意义,尤其还是武汉数学院的这些。大多数不差钱,有一些连官帽子都不差,就指着老张这里的先进公式定理续命呢。

    那些跑路出去冒险的,一个个也是想要验证数据。好些个是为了追星,好些个是为了逐日,好些个是准备研究月球跟潮汐之间的关系……都是神经病。

    这也是老张无奈的地方,很多定理公式,老张就像是从裤裆里直接掏出来的宝贝一样,根本没有说服力,对付当年那些穷的快要饿死的土鳖学生是没问题。这些个从小不愁吃穿不愁前程的,骄傲是自小就有的,而到了武汉,又有非常独特的“反权威”氛围。

    如鱼得水啊!

    这些家伙要是在自家成长,也不会这么跳脱,偏偏武汉和国朝其它地方完全不同。自由生长有时候就是这样了。

    小孩子都会问爹妈,我是从哪儿来的呀。

    鲜有爹妈会详细描述过程,总不能先跟孩子说怎么跟你妈“啪啪啪”,再描述女性的生理结构,再带着去产房走一遭……孩子有没有阴影不知道,广大人民群众自己怕不是会有阴影。

    现在武汉数学院的情况就是这样。

    你说地球是圆的,我信。你说地球赤道周长八万里……你说是就是?证据呢?

    你说海上有信风,我信。你说有信风带……你说有就有?证据呢?

    老张当然很想说你爹我是穿越过来的,不信憋着。

    当然狠话都没说出去呢,这帮搞数学研究的,就一个个化身“博物学家”,纷纷下海去了。

    历时两年多地观测搞出来《贞观历》的时候,都没这么累。

    人数过万,千奇百怪。更何况人数过了一百万……

    糟心的时候就得找地方发泄,家中女郎被老张轮流玩了一遍,然后很快少了一半不能玩,因为都响应号召怀了二胎。

    万幸,没把人搞流产,想起来还挺后怕的。

    得空休息,难得没去数学院继续唠嗑,跑去白沙洲马场小住了几天。老马“黑风骝”作为种马很成功,不仅仅是因为后宫佳丽三千,后代质量也很高,如今西军将校坐骑,都是“黑风骝”的种。

    “吭哧”!

    说是老马,“黑风骝”实际上还算“壮年”,偶尔爆发一次,依旧甩普通马王三条街。

    毛色仍然乌黑油亮的“黑风骝”蹭了蹭张德的胳膊,它也算是极为通人性的神骏,不仅仅是见识广,耐受性也极高。走南闯北除了热带没去过,大多数地形都踏了一遍。

    草原、沙漠、戈壁、密林、高原、山地……除了类苔原的环境有点不能适应,其它都是全程无伤无病。李靖这个老胖子虽然修了几十年仙,可每年都要问张德讨要几次,从未死心过。

    除了李靖,每年同样都要讨要的人,还有李绩、尉迟恭、侯君集、李道宗、张公谨、张亮、程知节……

    李世民隔个几年,听说“黑风骝”还活着,也会差人过来问问。

    正常套路么,应该是做臣子的赶紧进献上去。

    但很显然老张从来都是不按套路来。

    “还是你爽啊,小老弟。”

    轻轻地拍了拍“黑风骝”的脖子,鬃毛手感也是极好,而且使劲揪也不会让它感觉到疼痛,可以说是天生的好马。

    “你要是跟我换个时代,你还是马生赢家啊。给法拉利都不换。”

    “吭哧”!

    摸了个胡萝卜,塞到“黑风骝”嘴里。老张前面走着,黑风骝后面慢慢地跟着,一边走一边嚼着胡萝卜,还顺蹄踩死了一条草窝里的水蛇……

    倒霉的白眉锦蛇其实早就瑟瑟发抖准备跑路,偏偏“黑风骝”是个见蛇就踩的大佬,蹄下亡魂不知道多少条蛇了。

    “你说你这习性吧……”

    拎着已经死透了但还是身躯扭动的水蛇,老张叹了口气,随手扔到不远处的流水中,大概也就是能喂一下鱼鳖了。

    “你说那帮熊孩子要是都像老弟你一样不让我操心,那该多好。”

    “吭哧”!

    是夜,老张难得在马厩里猫了一会儿,然后就有一个熊孩子跑到银楚的房间喊道:“阿娘,不好了,阿耶一边喝酒一边搂着大黑喊‘兄弟’啊!”

    阿史德银楚一听,顿时笑出音铃声,要不是在中国学会了矜持,她本来是打算笑出猪叫声的。

    带着熊孩子往马厩走了一遭,银楚原本还不信,结果到了低头,瀚海公主终于笑出猪叫声。

    只见张德喝的醉眼惺忪,还冲“黑风骝”说话:“来,老弟咱们接着喝!我跟你讲啊,石油股不能碰!我就是石油口的,我还不知道吗……嗝!”

第七十三章 有个交情

    数学院人员大量流失的现实毕竟无法扭转,老张也没有无聊到为了百几十个人就痛心疾首,至多就是内心略微纠结一下,喝点酒微微一醉,也就作罢,算是过去了。

    酒醒之后比较庆幸的,就是没有干出什么人马合一的事情来。

    老张寻思着自己也不是“黑风骝”的对手……

    一早醒来的时候,张辽瞪着一双豆豆眼:“阿耶,酒是甚滋味?”

    “叫你阿娘拿点酒过来,老夫要醒酒。”

    醒酒的最好方式,就是再来一杯。

    银楚一脸笑意地来了屋中,守着他柔声道:“阿哥真是个厚道人,为了几个玩弄算术的,还这般上心。那些称宗道祖的,哪里有管徒子徒孙的,不都是顾着道统大业去了?”

    “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鸟。”

    喝了一点温热米汤,就着咸菜和烤制的鱼干,老张整个人都舒服多了,“老子几十年都没喝醉过了。”

    “好好好,妾是妇人,便是如阿哥所言头发长见识短吧。只是当年突厥大小可汗在世,也不见如何顾着亲信智囊,阿哥这般活法,妾看着都累。”

    “你吃过早饭了?哪来恁多气力废话?”

    银楚早就养了一身的好脾气,美滋滋地笑道,“难得见阿哥这般模样,岂不快活?”

    “你……”

    突厥小母马从来都是嚣张的。

    见老张去了心思斗嘴,银楚这才道:“今年西军上番,妾有几个老家弟兄想要谋个好去处,阿哥帮忙递个人情过去,房相也好,马周那老憨也罢,写个条子呗。”

    “又到西军上番了啊,这几年西军去了散、散了聚,大兵换了好几茬,也难为三郎还能主持局面。”

    “西军又不是寻常边军,可不是将死兵散的乌合之众。”

    西军雄壮又别致,这是诸边大军都是有深刻认识的。寻常边军,倘若到了不能适应的地方,可能会水土不服然后战斗力锐减。

    但西军确实别致,他们会尽可能地改造自己,去适应当地的环境气候以及人文社会,可能无法发挥出原本的全盛实力,但终究还是强军面貌示人。再加上但凡从西军出来的大兵,都是识字的,这就极为难能可贵。

    要知道,这几年进入西军的大兵,往往都是文盲。但一个文盲经过几年“戍边”,不但军事技能极强,还有不错的文化技能,这就是相当震撼。

    按照汉朝标准,程处弼是典型的“出将入相”合格。

    可惜,贞观朝没有“相”,只有“孛相”。

    所谓“孛相”,就是江东游戏玩耍的意思,有的地方口音差一点,会说“白相”,但苏州一贯以来的调门,便是“孛相”。

    因为张德、虞世南、陆德明的缘故,这种戏谑调侃的方言俚语,在朝野中也多有使唤。

    被调侃最多的,就是马周这个当朝相公。

    “西军上番,总归还是去京畿,你老家弟兄是带蕃骑的还是带步卒的?”

    整个西军中,能够以“蛮夷”身份带精骑的,只有安菩一个人。而且还是国朝正牌序列的校尉,换个将官头衔,也是不远的事情。阿史德氏虽然投诚非常彻底,但想要和安菩一个档次,难度系数不小。

    因为从甘凉开始,就有大量的“义从”自发或者被自发前往西域,蕃地大小诸国诸邦诸部,因为吐谷浑和吐蕃的先后覆灭,都有非常混乱但又相当清晰的翻身路线。

    北线自然是和“党项义从”一样,走的是国朝内部攀关系。南线就有点七拐八拐的意思,主要是李淳风那神棍的操作。但李淳风不是寻常神棍,他手中是有圣旨的,而且还有空白圣旨,这个相当牛逼,几乎一页圣旨就能改变几十万族群的生存条件。

    蕃骑,就是针对北天竺至东女国,这一块极为广袤高原上所有族群“义从”的统称。

    步兵是不会从他们中选拔的,身材差距太大。别说西军,就是敦煌宫的卫戍部队,重步兵的身材都是精挑细选,贞观朝生活条件大大改善之后,“贞观后”的成年男丁,某些地区因为营养摄入较高,体型普遍“威武”。

    不论幽冀、登莱、苏杭、广交,都有这个情况。

    而西军作为尖刀和攻城锤,西军步兵的披甲率是百分之百,近战负重相对较高的情况下,耐力又相对较强。

    因为生存环境和营养摄入,天然偏科的北天竺至东女国这一线地区族群,即便有步兵集团,往往也是人们认知中的“炮灰”……或者说“鼎灰”。

    李淳风这个神棍能够在这个广大地区呼风唤雨,可不仅仅是装神弄鬼以及嘴皮子溜,也不仅仅是糖水罐头实在是广受好评,还包括他多年以来积攒的大量能够从事高原作战的精锐步兵。

    这些步兵,往往都是选择退役,又留在西域的西军老卒,凶悍程度不言而喻。前几年李淳风这个妖道动不动就灭国灭城,其实动用的“天兵天将”,往往也就是两三百西军老卒。

    而全程围观的杂胡大军,可能会有几万甚至十几万。

    所以,抛开西军正军序列,能够带着蕃骑打仗,也不算是资历很差或者关系不行。往往带蕃骑的骑兵将校,可能背后也有国公级大牛撑腰,似阿史德银楚这种瀚海公主的顶级大贵族,也不在少数。

    “带甚个步卒,带蕃骑的。”

    银楚有些兴致缺缺地聊着,望了张德一眼,“他们也是怕去河中打仗,毕竟遇上阿史那氏,西军从来都是往死里撵。再有,王叔这出身阿史那氏的忠犬反突厥反的尤为厉害,这些老弟兄实在是怕了。”

    “羽林军一直有收出身胡蛮的骑兵,这事体倒也不难,只是想要拿到肥缺,就有点不容易的。你也是知道的,京畿这地界,也就是城内光鲜,出城百里,能不能看到人烟还是两回事呢。”

    “只要能留在洛阳,做一年托人转去警察卫也是无妨。”

    “倒是打了好主意啊。”

    警察卫现在就是肥缺,一个警察管多少事情来着?

    “都是老家兄弟,阿哥帮了这个忙呗。”

    “既是兄弟,自然要帮的。你让他们都写个念想过来,要去甚地界甚衙门,老夫看着使力。不外是用钱用人的事体,今年皇帝不甚管事,皇后那里老夫也还算有个交情在。”

    “你跟皇后也曾……”

    银楚一脸惊恐,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家男人。她本以为自家汉子搞了皇帝的嫡亲闺女已经够霸气了,连皇帝的正宫老婆都搞过?这也太威武太雄壮了吧。

    “……”

    一脸无语的老张攥着手里的筷子,扔出去不是,放下也不是,堵得慌。

    .。m.

第七十四章 借来一用

    杀蛟滩东北沿岸新修了不少别墅,这地界采光好不说,因为北部有山岭阻隔,冬天还相对暖和。视角也不差,原本只能看滩涂,现在却是湖光粼粼,鱼鳖追逐。

    这几年因为开了养鱼场,虽说效果不怎么好,但因为养鱼场的缘故,每年鱼虾减退的时节,大量江豚就会进入杀蛟滩。没了鳄鱼,江豚胆子也相对大了不少,时常来养鱼场蹭吃蹭喝。

    和千几百年后养鱼场那种富营养化的水质环境不同,这个时期的养鱼手段相对较低,主要也就是靠增加鱼食投放量,消毒去病的手段并不多。

    “小白,来,吃一条。”

    临湖别墅的柳堤上,有七八处入水的栈桥。这七八处栈桥原本两边都是鱼栏和鱼市,现在因为权贵要享受,自然就让了位。

    能在这里住着的权贵,大多都是长安来的国公级大牛。

    唐俭坐在寨桥上,打着太阳伞,戴着墨镜,时不时地还咂摸一口雀舌。屁股底下的躺椅很是精致,他手中捏着筷子,时不时地夹着一条杀好了的鱼,往湖水里一抛。

    每抛一次,就有一条白色的江豚张嘴来吃。

    粉白的江豚很是漂亮,唐俭跟张德说过,这是母的。

    老张当时一脸懵逼,母的怎么了?母的也好,公的也好,你还能脱了裤子下水不成吗?

    老张寻思难怪跟唐老汉这么亲近投趣呢,感情大家对“豚”的爱好差不多。

    “唧嘎嘎嘎嘎……”

    粉白的江豚发出欢快的声音,两条鳍不停地拍打着水花。

    话说老张其实也不知道是江豚还是白鳍豚,反正他也没去看过。每次要去看的时候,唐俭伺候的那条白色江豚就溜了。

    大概是因为怕了老张身上的煞气。

    死在张德手中的鲸豚几万头总归是有的……

    “小白,小白?噫!”

    老唐正奇怪白色江豚怎么溜了,扭头一看,张德迈着步子就往这里走,顿时叹了口气,“这厮对江猪到底是做了甚地恶事,竟是让尔等闻风而逃!”

    也不是没听说过杀蛟滩的故事,但老唐寻思着当年张德也就是跟蛟龙过不去啊。难不成当年戴着江猪也要杀?

    事实上当年“杀蛟大会”,还真是逮着江猪就杀。

    为沔州长史时,半点肉食都不会放弃,也就是现在,淡水捕鱼也不必去担心江豚影响渔业,肉食也丰沛了起来,于是对江豚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但当时“杀蛟大会”,的的确确是杀的飞起。

    好长一段时间,武汉的长江水域,基本看不到江豚冒头。

    这几年又因为人口极大增加,工业区大多沿江,江豚虽说偶尔出现,却也复现不多。人类活动频繁,无关主观意愿,自然而然地挤压了野生动物的生存空间。

    “老世伯堂堂莒国公,怎地天天跟江猪逗耍子?”

    “不逗江猪逗家猪不成?”老唐翻了翻眼皮,也没起身,问张德,“你来寻老夫怎地?”

    “今年乞巧,老世伯可要返转京城?”

    “如今京城过节,大多都是狗男女厮混,去或不去,都跟老夫这等无甚干系。”

    说着,唐俭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左顾右盼,也不见江豚重新冒头,叹了口气,“小白大概是走了。”

    “……”

    养猪养出感情了这是?

    “老世伯这话,我可不能没听到。今年乞巧,皇后欲作大会,老世伯居然说是狗男女厮混之地,这是诽谤君上啊。”

    “她长孙无垢算个屁的君上,老夫怕她作甚?”

    “……”

    老唐在武汉地头霸气的很,直呼皇帝皇后名讳根本就是当饭吃。时不时还冒一句“李二郎亏待我”“想我唐氏三代侍奉李氏”……总之一个字:酸。

    真要是去京城吐槽李董,他是没胆子的,去李渊那里,也难得酸两句,也就是来了武汉,立刻浑身是胆,堪称杀蛟滩的张文远。

    可惜杀蛟滩不是逍遥津,对面也没有“孙十万”这样的败家子,本阵也没瞧见心黑手辣的人气爱好者曹孟德。

    名字里都有“德”,但张德和曹孟德,显然志趣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老世伯去不去京城?”

    “去,如何不去?她长孙无垢要做事,老夫堂堂国公,累受皇恩,不去捧场怎么可以?再说,四郎还在殿中当差,亲家元氏也要谋个差事,厚着脸皮也要去啊。”

    说到这里,唐俭就有点羡慕张德了。没有太多的家世拖累,“轻装上阵”一路莽,羡煞人也。

    “原本我也是打算前去京城,只是叔父以湖北总督之身前往洛阳,我再去,也不过是多此一举。只是今时‘乞巧’另有他用,老世伯若是去了京城,还望帮忙吹捧一二。”

    “吹捧甚地?”

    老唐一时不解,他对武汉的一切都是一知半解,很多东西只是觉得稀奇,真要让他说个因为所以来,反而是无从下嘴。

    “女子啊。”

    老张找了个桩头就随便坐了下去,对唐俭说道,“去了京城,还望老世伯帮忙吹捧一番武汉女子。便说些好话,诸如武汉女子如何能干持家,如何月入丰厚,旬日得钱。”

    “你这是要骗外地人过来娶武汉女?”

    “娶甚么娶,就在武汉结婚,留在武汉不好么?”

    “……”

    一听老张这打算,唐俭顿时了然,这孙子竟然已经把歪念头打到了这个程度。

    可也不得不承认,武汉女子的收入真心算丰富的。只是日子苦也是真苦,不是假的苦。武汉女子是当男子用的,至于男子……那是当牲口用。

    “要说天下哪里的女子最合长孙无垢的意,大约还真是只有武汉。”

    政治家放的屁前后矛盾是很正常的事情,长孙皇后当年吹的“女德”,就是疯狂打现在自己的脸。

    但自己上台之后,当年放的黑屁,肯定是当没放过。不但自己当没放过,谁敢提醒她放过,都得死!

    “我正是瞧着这个当口,真要拿皇后的威风用上一用。”

    “老夫还当你要拿皇后用上一用哩。”

    “……”

    要不是怕一拳就打死了这老东西,老张恨不得立刻给他一通老拳!

第七十五章 别致唐茂约

    唐氏跟张氏的关系说起来也的确有点复杂,整个唐朝,一流世家在贞观朝能够把张氏当人看的,严格地说,只有两家。一个是张德老师陆德明代表的陆氏,另外一个,就是唐氏。

    老唐吹牛逼说自家三代侍奉李氏,倒也不假,唐鉴之前就可以说跟李氏勾三搭四。老唐自己跟老董事长那也是一起玩过的,比不上裴寂、刘文静,但比别人那是强了不少。

    贞观寒门土鳖起来的巨头,往往家底都不咋样,像侯君集这样的妖孽,其实也就那样。说到底,还是跟李世民、李建成的基本盘有点关系。

    在张德真正“发迹”起来之前,老唐就跟张氏有了交情,张公谨这个土鳖能够在文臣武将中站稳脚跟,除了兄弟多之外,老唐也算是个助力。虽说老唐也谈不上多大的助力,但老唐的资历是相当丰厚的。

    灭突厥可圈可点的人物就那么几个,而老唐是为数不多不靠杀人却怎么都绕不过去的一个。

    自老董事长彻底没指望之后,老唐整个家族也算是走进了低谷。固然李董也没亏待了老唐全家,该给的高官厚禄都不缺少,但要想和侯君集、程知节那样瞎鸡儿浪,那是万万不能的。

    只说一个,当年程处弼一把火烧了“千金一笑楼”,这馆子可不是寻常货色,乃是官营大牌,三朝积累的院房,哪怕是一根房梁,搞不好皇帝要盖个大房子,还得问它来借。

    这么个地界,烧了之后,老张掏了几万贯出来,程家后来一系列冲抵的物件,就是京城附近的地。

    能在当时的长安城随随便便就甩个万儿八千亩良田出来的,真心不多。偏偏程咬金当时还真有这个财力,和尉迟恭这个吃李元吉全家尸体的老魔头不同,程咬金看似粗鲁莽夫,实际上是个和长孙无忌一模一样的老阴逼。

    谁都知道尉迟恭有钱混账,但又有几个人知道程咬金也是富可敌国?

    只说子孙数量,能跟长孙无忌一较高下的不多,但程咬金算一个。而国公级的大牛,只要是能够亮出大名的儿孙,国朝都是要给一份体面的。程咬金除了妻妾生的,在外野种比现在的张德还要多得多。

    想要这样任性地敛聚财富,没有权力支撑,想也别想。

    当然大概是混账杂碎总归有物极必反的一天,谁能想到反了一辈子的程知节,他儿子程小三也跟着反了。

    时人大多知晓程三郎跟张大郎交情莫逆,但时人不知道的是,程家上下,也就一个程三郎算他张大郎的兄弟,其余诸子,哪有资格跟他攀这份交情。

    至于唐氏却是不同,不管是因为帅到掉渣的张叔叔,还是张德自己,老唐在唐氏失势前后,既没有程咬金的阴险尖酸,也没有长孙无忌的肆无忌惮。

    因此老唐膝下七子,不管长幼,跟张德关系都很亲近。当年唐五郎要镀金,别人唐俭瞧不上,张德这里,直接就放到了东海。不管是灭国之功还是财帛之利,都没有少了唐善识。

    不但功劳够够的,老张还把多年之前的黑齿部关系拿了出来,黑齿秀带着唐五郎发财,那是真没少发。

    唐俭能够卖了长安宅子直接南下,也不是光棍之举,北都那点基业,守是没什么好守的了。

    贞观朝版图之大实属罕见,功业在外不在内,再者,老唐纵横天下几十年,眼光还是独到的。他不认为李世民还有几年好火的,皇帝的富态不是因为吃得好,而是因为生病,老江湖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武汉又是天然的“反贼”窝,老唐凭什么不南下?

    再者,“九鼎”一出,谁与争锋?

    没来武汉之前,老唐也就是认为武汉狗王能成个顶级权臣。

    来了之后,老唐寻思着就算调集二十万大军围攻,只要一时半刻没屠光百几十万武汉丁口,整合三五千人,就能一路反杀到洛阳宫。哪怕到时候可能洛阳宫前写诗感慨的人可能都不是张德,但结果是不会变的。

    心态发生剧变之后,在老唐眼里,洛阳宫那对夫妇,就是个笑话。

    于老唐而言,看洛阳上上下下文武百官在那里折腾,还不如逗一头白鳍豚的。

    都是看猴戏,他何必看洛阳版本的?

    作为一个顶级外交官,老唐不是纯粹的“唯实力论”,但不管哪个年头出去浪,没实力就没有外交。

    而武汉不需要“外交”,你搞你的,我搞我的。是因为武汉实力不济吗?显然不是,而是武汉的实力,已经成为碾压的态势,天下无一合之众。

    谁来都是一招秒,任你什么“民心在我”还是“天命加身”,武汉现如今两百万人口,以及受武汉牵连的扬子江两岸千几百万苍头黔首世家豪强,那是民心踩碎、打破天命。

    看似大江南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天下诸多“贞观后”的青少年,可以没有洛阳,但不能没有武汉。

    洛阳宫之主雄才大略,老唐能看懂的,他怎么可能看不懂?真因为看懂了,这才无比的憋屈,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认账。

    到如今,唐俭甚至认为,洛阳宫的主人,怕不是只求存续,死后功业煌煌,其余的,大抵是跟他无关,也不想去琢磨了。

    于是乎,中原的一切,在唐俭眼中,也就更加的像是一场戏。

    你方唱罢我登场,老唐远远地看着心中暗笑。

    “沐猴而冠”,这就是唐俭内心对贞观朝的现行定论,只是太过惊世骇俗,也就只能在张德面前说说,倘使让他出去张狂一番,他还是没那个胆子。

    临老了怕死,很正常。

    长孙皇后搞东搞西,可能洛阳城中各方看得惊心动魄,但在唐俭这里,大概又是另外一场猴戏。

    整个武汉官场中,能够有他这点道行的,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便是老张亲手教育出来的学生,对皇帝皇后,依旧是畏惧的,依旧是心惊胆颤的。哪里及得上唐俭这般轻蔑小觑,甚至颇有点视之如猪狗。

    只是有趣的是,唐俭固然心态奇特,当老张准备在长孙皇后那里“碰瓷”的时候,老唐毫不犹豫地也寻思着给在京城的儿子谋个好差事……8)

第七十六章 自重

    “大人,这次去京城,就是过乞巧的?”

    跟着唐俭进京的是六子唐寒,年岁不大,但是生养的好,肤白个高,即便是在武汉,也是有名的俊俏小郎君。

    “小狗,你以为如何?”

    坐在马车上,行出武汉的一段路还是不错的,真正道路难走,大概是要过了黄州。

    唐寒家中行六,小名“小狗”,因为他是九月生的,而九月又叫“狗月”。又因“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的说法,他小字便是授衣,后来索性就叫唐授衣。

    “旧时乞巧,也就汉时无甚男女之事,只南北分裂,不拘南朝北朝,多是男女递送情思。皇后大张旗鼓,想来也不能变换甚么。”

    在唐寒看来,长孙皇后再怎么想要改变风气,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国朝历来重大节日,除了祭祖过年,大多热闹的场地,都会变成狗男女勾搭的地界。

    实在是和道德礼法无关,全是人性使然。

    这年头娱乐活动极其匮乏,年轻男女想要光明正大凑在一块嘻嘻哈哈的机会不多。所以只要有合情合理的节日场合,自然而然地要利用起来。

    当年张德跟李芷儿当街勾搭,那都是相当得体的行为。实际情况比他们糟糕的多得是,即便是高门勋贵,也不是没有不知廉耻的女子跟了野小子打野战。挺着大肚子改嫁的女郎这年头又不会被打死,对于某些缺丁少口的家庭而言,别说你肚子里带着一个,就是来了几个拖油瓶,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战乱之后的时代,拖油瓶长大了就是劳力,这是很简单的生存问题。

    “小狗只看到这里?”

    唐俭有点失望,膝下七子,真正有闯劲的,其实是老二和老五,但这两个儿子都没什么希望上封大贵族。

    原本老唐也没太大的办法,但来了武汉之后,心中便有了计较。

    至少唐五郎现在混的不错,比不上程处弼,比安菩是绰绰有余。

    胡人身份是安菩的致命伤,顶天就是个将军,至于是什么成色的将军,还两说呢。而唐善识现在的路数,只要不是上官牛进达看他不爽要整死他,将来十六卫的扛把子位置,总归会有一个。

    至于是哪个皇帝……这就不好说了,反正老唐也不看好李承乾,尽管李承乾跟张德交情莫逆,但也只限于储君和梁丰县子。

    倘若储君真的成了国君,梁丰县子怕不是就是头一个想要被干死的。

    “大人,莫非还有深意?”

    “皇后手中无人可用。”

    唐俭笑了笑,“小妇人虽是厉害,却到底是男女有别,重用阉人不过是汉时故智。然则皇帝尚在,她总是要避嫌一二,用女子适逢其会。再者,天下女官,非洛既汉。李婉顺犹如‘女相公’,可一个二个‘女相公’,又顶个甚么用场?”

    听自家老爹这么一说,唐六郎也不是笨蛋,顿时明白过来:“皇后这是欲用女子为官,且不在少数?只是,天下女官,多在宫闱之中。她若是启用女子为官,怕是殊为不易。”

    “哦?倘若用武汉女郎为官呢?”

    “这……”

    张嘴刚想反驳的唐六郎愣住了,原本他想说皇后怎么可能重用武汉的人。但是转念一想,武汉的人京城用得少了?“稼穑令”中业绩尤为突出的张乾,可是张德的亲信!

    而武汉女子性情和别处大不一样,年轻女郎行事作风大胆,根本无惧男女共识。在办公室里据理力争的事情是常有发生,整个武汉不敢说男女如何平等,但府内用人,高层的确是把女人当男人用。

    皇后借用武汉女官,哪怕到了洛阳水土不服,大量女官可能会跟人当庭对骂,可别人还真不敢直接那这些女官开刀,治这样那样的道德罪过。因为武汉女官背后,是张德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霸。

    而武汉女官愿不愿意前往京城做官?

    这根本不需要多想,即便有愿意长久留在武汉的,但必定是少数。

    给皇后当差,给张德当差,给谁当差不是当差,吃谁的饭不是吃?

    最重要的是,武汉内部是绝对不会阻拦的,正如之前一系列的人才外流一样。

    你只管要,拦着算我输。

    “长孙氏这小妇人在洛阳不是没有开办女子学馆,但要说教出多少合用之人,老夫不是小瞧了她……”

    从源头就出了差错,还没有武汉这样庞大的体制来自我纠错,长孙皇后的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再有李婉顺之流,琢磨的是如何“媚上”,连效仿国朝“科举”尚且都做不到,还指望用起来和武汉女郎一样?

    做梦呢。

    但老唐也得承认,只用“权谋”而言,长孙皇后这也算是“另辟蹊径”。

    一句话来概括,“挟武汉自重”。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连马周这个弘文阁大学士都算上,敢说自己面对武汉利益集团全然无畏的,一个都没有。

    魏徵魏玄成那也是看人吃饭,李皇帝家底丰富作为分水岭,之前之后的李皇帝判若两人,同样的,之前之后的魏玄成也是判若两人。

    魏氏族群想要混饭,全然指着李皇帝,怕不是失了智……

    武汉内部对张德是初步放弃了念想,狗王硬挺着不掀桌,野心家们固然焦急,但也会琢磨,是不是还有什么他们看不到的关节。毕竟,一直以来狗王都是正确的,群狗对狗王是彻头彻尾的迷信。

    而外界并非如此,京城失势的投机客们,同样心中怀揣着“元谋功臣”的暗爽,都想着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毛遂,跑“幼女狂魔”面前秀一下。

    这种微妙的政治生态,想要从中玩平衡,一个不好可能就会玩脱。

    但长孙皇后毕竟暂时把控着京城的最高权柄,倘使想要更加稳固,光靠京城那点人手,是远远不行的。

    天下存在着“武汉人不好惹”的概念,那末,“挟武汉自重”的路数,就能在京城行得通。

    不管是苟且偷生的废柴,还是想要重新翻身的投机客,面对“武汉人”,终归是要把道德文章放一放。

    “大人,若如此,于武汉而言,岂不是……”唐寒想了想,“岂不是如虎添翼?”

    如虎添翼不是什么好话,但用在这里,实在是贴切无比。

    “两相合作罢了,有没有长孙氏这个小妇人,武汉女子也不愁出路。但对长孙氏而言,阉人合用太远,远不如武汉女官可以瞬时而战。京中官吏,不敢说个个都是偷奸耍滑之辈,但三四成都是人渣……大概还是老夫往少了说。”

    京城冗官问题不是一年两年形成的,历朝历代都比较无解,而本朝又物资丰沛,冗官现象就被加速,一百年才会形成的规模,短短十年,就达成了。

    唐俭也不得不承认,李世民的眼光和格局着实厉害,能够当机立断迁都洛阳,可以说是缓和了不少问题。

    倘若现在长安依旧是都城,只怕是整个长安都已经城市大崩溃,根本承受不起现在的能量。

    洛阳相较长安,城市规模是小了些,但因为交通和地理环境,承受能力显然要更加适应这个时代。

    “那……大人,咱们此行京城,是说客?”

    “为武汉女郎扬名罢了,说客甚么?老夫不是触龙,长孙氏小妇人也不是赵太后。”

    老唐笑了笑,心中又道:也没甚值当的李氏亲王扔武汉去做质子。

第七十七章 快活

    “张亮那老匹夫也返转京城了?”

    “听说是另有任用。”

    夜里跟崔珏睡一块,办完正经事之后,贤者时间相拥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隔壁张亮这个老油条被中央调了回去。

    老张寻思着,大概是李董也不需要张亮继续给他监视武汉了……这么多年,监视了个什么狗屁玩意儿出来!

    要说冤枉,张亮比谁都冤,一辈子发迹全靠背黑锅,临老还要被拾掇一回,真心是不痛快。

    只是他也不是一般人,手中攥着不少人的黑料,别说当年那帮在王世充手里吃饭的人,就是老板李世民这里,也不是没有不能跟外人透露半个字的黑料。

    比如当年洛阳一战,老板李世民是不是故意拖着……这个就外人很难知道,但张亮当时就在局中,却是肯定知道的。

    后来李世民一战定中原,堪比关羽“威震华夏”,也是彻底让他成为李唐集团的最强权臣!

    事后张亮一路高升谈不上,但却是李世民的心腹。

    后来嘛……跟赵郡李氏的婆娘结了婚,二婚的日子不好过,可偏偏赵郡李氏属于比较尴尬的,因为种种原因,明明当年踩过陇右土鳖李家,可最终还要捏着鼻子去支持。

    五姓七望诸多巨头之中,赵郡李氏算是最扭曲憋屈的。

    一切都很完美,哪怕李氏荡妇的作风响彻长安,但张亮终究还是李董的小心肝……

    直到有一天,某条江南来的土狗,带人把张亮家给拆了,拆了不说,还指着张李氏破口大骂,骂的全长安城都知道。

    然后……张亮离婚了。

    这么多年过去,李董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武汉的风吹草动虽说张亮旬日汇报,可不会是故意搞事儿吧。

    要说坏心眼,张亮还真没有,他对李世民是真的忠心耿耿,原本在长安养的百几十个干儿子,说让清退就清退,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武汉风云际会,李董还专门让张亮过来监视,他也是矜矜业业,跟张德勾三搭四是不假,但那是捞外快,自己的正经工作,一刻都没有落下过。

    要说配合,张亮在张德这里,还真算得上“德高望重”。

    至少比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酷吏强多了,碰上愣头青自以为是身负皇命,就是要过来跟武汉老铁互怼……老张还真是心累。

    “皇帝传召?不可能啊。他留在湖北,就算无甚用场,多少也是震慑些许土老财,让他们不生歹念。这光景返转中枢,不是白给叔父机会,整饬湖北官场?”

    老张有些不解,却听崔珏小声道:“只听说是皇后召唤,倒是未曾听闻是皇帝。”

    “那他便敢入京?好大的狗胆!”

    “夫妻一体,皇后之命,这年头跟皇帝又有个甚么差别?连街巷里读过书的,都知道是皇帝身体不好,让老婆出来帮忙干活……”

    “说的也是。”

    老张点点头,粗糙的手掌在崔珏微微出汗的身体上游走。这女子年纪也逐渐大了起来,身材倒是越发丰腴,很是有女人味。

    肉肉的手感,和肥婆自然是大不相同,寻常骨感的女子,再你长得好看,老张玩过一次便兴致缺缺,不养得丰润一些,哪有什么趣味可言。

    崔珏多年锻炼,吃得又是丰富,自然是手感绝佳。她又不是那种靠节食瘦身的笨蛋女郎,用了极端的法子,满嘴的口臭味,怎么都去不掉,老张更是连靠近的意思都欠奉。

    “你这腰肢,摸起来是要比阿奴强多了。”

    “家里都羡慕阿奴那双大长腿哩,也不知是怎么生养出来的。”

    “薛氏的品种,自然是有独到之处。”

    “……”

    薛道衡死不瞑目……

    又是闲聊了一会儿,摸着摸着,又来了感觉,翻身略作摸索,寻了个当口,便又做了一回,轻车熟路,自然是相当的爽快。只是崔娘子天生的性子,只要性质上来,几声高亢叫声便控制不住,整个后院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这天生的性情实在是有些尴尬,老张让人在崔珏的园子里种了大量的树木,声调再高亢,也不怕传扬出去。

    倒是解放了崔珏的天性,每每床笫之乐,玩耍得兴起,整个人都是疯了一般,却又到底是个文秀在内的女子,终不如阿奴那般气力大,又是兴奋又是疲惫,反倒是让老张驰骋起来游刃有余,可以说是快活无比。

    狗****之余闲聊着回京的张亮,而张亮却拉长了一张脸坐在马车上,仿佛是要跟李氏荡妇重归于好……

    见自家老子一张死全家的臭脸,张顗小声看了一眼:“大人,回京而已,女圣既言重用,自是好事,缘何大人这幅脸色?”

    “你知道个甚。”

    黑着脸的张亮叹了口气,看着儿子感慨道,“老夫在湖北,官虽不大,却是个清闲的地界。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朝廷都是点头相公,在外远比在内快活。再者,老夫原本前来江淮,是受皇命,暗中监视张操之……”

    说到这里,张顗一愣,他显然头一回知道自家老子居然还有这个差事担着。

    “算是老夫欠了他张操之两个人情吧,横竖这辈子是还不清了。”

    又是一叹,张亮忽地又笑道,“倒是你这傻子运道不错,居然跟张操之能说得上话。将来守家,老夫也算是不愁了。”

    张顗懦弱不是天生的,而是少年时代的颠沛流离,加上后母的各种癫狂,双重作用下产生的。

    他老子给他取字“慎微”,求的就是“谨小慎微”。

    作为帝王爪牙心腹,不“谨小慎微”是不行的。张亮原本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特殊,想要如何被重用,可能性不大,大多就是个闲散衙门,顶天再给这样那样的“大夫”名头,能够不被皇帝用什么由头给平了,就算是寿终正寝。

    然而李氏荡妇这个事情,张亮算是看出来许多东西,信帝王的良心,不如信一条狗的。

    当然了,自己就是天生做狗的……张亮也认得清自己的屁股。

    要说反李皇帝,他是万万不会的,怎么说也是“君恩浩荡”,这一点,张亮认账,这个天大的“人情”,小命搭上去,这年头也是还不清的。

    但要说内心没点小想法,那就是太过虚假。

    既然能活着,那就好好地活着……万一自己儿子给力,能给自家骨血创造未来呢?

    只可惜,张顗懦弱到了极点,全靠自己那点家当过活。

    好在傻人有傻福,张顗跟张德居然关系还算不错,张亮看得出来,李景仁在张德那里,怕就是一堆臭狗屎,但张顗,至少算个人了。

    “此去京城,倘若宫中有变,老夫定会遭受不测,大郎有个机会,返转湖北就是。”

    “不测?!”

    张顗愣住了,脑子不算太灵光的他也理解不了其中的道道,“这其中怎会有甚么不测?”

    “老夫是担忧皇帝的身体。”张亮言罢,看着儿子道,“皇帝年轻时弓马娴熟,比太皇强了不少,可要说这调养,却大大地不如。贞观朝立朝以来,病了好几回,还都是大病。万一皇帝不行了,似老夫这等心腹,总是要跟着去的。”

    说到这里,张亮还颇有几分自得:“尉迟、长孙、房谋、杜断……爪牙尔。唯老夫,可称心腹。”

第七十八章 起用

    前往洛阳的道路上,车马连续换了几拨,张顗扔在努力劝说自家老子不要动不动就起了给皇帝陪葬的念头。

    但张亮一句“知遇之恩”,便让张顗想反驳也无从下嘴。

    跟李世民这么多年,好几回都被李世民的生死大敌掳了过去,但从来都是谨小慎微胆小怕事的张亮,还真没出卖过李世民哪怕一回。

    一双手有十根手指,但张亮只有八根,八根手指的指甲盖只留了一半。有王世充赏的,也有李建成赐的,甚至还有李渊的痕迹。

    但贞观朝的张亮,还真没有恨过王世充、李建成等人。

    也算是一种非常扭曲的病态心理。

    “大人,此去京城,不至于到那般地步吧?”

    张顗还是不放心,皇帝只是说身体不好,可没说要死啊。现在只是生病而已,但张亮显然一路上都是当最后的时刻来对待。

    “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张亮看着儿子,虽说在湖北又搞了不少姬妾,也生了几个子女,但能继承他张亮遗产的,只有张顗这个懦弱种。

    “此去京城,那些个机要衙门,皇帝信不过别人。没卵的奴婢又不通军务,数来数去,也只有老夫这等心腹,要去担些干系。”

    言罢,张亮又是感慨,“如今真正能跟武汉一较高下的,无非是‘九鼎’铸造罢了,只是这‘九鼎’哪里是那般好造的?便是武汉,时有炸了鼎身,死伤不少的。”

    “难不成皇帝还要让大人去督造‘九鼎’?”

    “便不是这等工匠活计,也相去不远。倘若合阵演练,总要军头出来挑担。侯君集那老小子沉迷黄金不能自拔,李药师旬日修仙,又怕事到了极点,朝野内外,真正能放心去用的,着实不多。”

    这个着实不多其实限定极大,主要还是看李皇帝的需求。

    能被李世民完全信任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而中国之外,又有武汉这个大敌,李世民也怕中国之内有人搞事,直接来个“遥相呼应”。倘若真有好汉在中国直接以“武汉”的名头搞事,到时候张德还真是骑虎难下,就算再怎么装死,也要搞点事情出来。

    是“清君侧”还是如何,总要有个说道。

    这大概是小卒子能改变世界的最佳时代,羽林军的高手高手高高手,万一出一个失心疯的忠君爱国之辈,单枪匹马跑武汉一箭射死张德,同样也会产生茅坑里炸屎的凶残后果。

    “那‘九鼎’笨重的很,便是合阵,又有个甚用,还要军中宿将去专门演练一场?”

    “你不知兵事,自是不晓得‘九鼎’的厉害。我军步卒之凶悍,唯汉军能比,只这阵势,配合车骑,须三五倍正兵,方能一较高下。倘使有了‘九鼎’,一下轰去,便破了个口子,且不说阵势的活计,只说这气势,活人如何直面神威?”

    “这……”

    “你当李药师不想上手么?就是怕受了猜忌,这才只是看看,却从未见他言语。侯君集受了李药师的调教,也是精悍厉害的人物,他如今只想着捞钱,你当是为何?不过是怕开罪了张操之那班恶狗罢了。”

    说到机密处,张亮小声道,“你当侯氏在天竺、波斯搞的金矿,是随随便便就成功的么?若无程处弼、李淳风襄助,又有两京财富支持……其中还有杜二那浪荡子的助攻,这才成了事。旁人见了,只以为就是个简单的活计,可你想想,当世之辈,有几人能给侯氏一个方便,再去调合这几家的勾当?”

    听上去好像就是拉了一个边军将领,一个遍地妖道还有长安洛阳的几家十几家富户,然后给前吏部尚书一个面子……

    很简单不是?但想要把这些人都拉在一个盘子里吃菜,那真心是需要天大的本领。

    只说边军将领,贞观朝年轻一辈中,鲜有能跟程处弼一样,成为李皇帝眼中的“冠军侯”。

    程处弼自然是比不上霍去病的,冠军侯去干匈奴人,自带卫星导航,一打一个准一抓一个准,匈奴人日狗的心思,大概是历朝历代北地蛮夷中最强烈的。程处弼想要开干,前期各种情报密密麻麻,商业间谍转职军事间谍跟吃饭一样。

    期间还有各种外交活动,威逼利诱分化恐吓,再有前突厥贵族各种说项,华润号各种物资支持,以及最大的一个外挂,本朝最先进的生产力……江南土狗一只。

    这么多东西加一块,程处弼获得的功劳,跟霍去病比起来,大概还隔了一个窦宪。

    “这九鼎……我只瞧着惊天动地,未曾想还有这般的厉害?”

    张顗哆嗦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家老爹这要是去负责“九鼎”军事应用化,也未必不是个美差啊。

    怎么听老爹的意思,仿佛是要死一样?

    “便是这般厉害,这才显得重要。你当房玄龄那怕老婆的老匹夫,作甚要进献?”

    说起怕老婆,张亮自己老脸一红,竟是有些尴尬。而尴尬之后,内心有暗暗地感激了一下张德,要不是张德,他现在依旧深处水深火热之中,而老板李世民,大概是婚姻调解工作者转世投胎,从来没有给过他半点希望。

    “若如此,大人若是接了‘九鼎’合阵的差事,岂非美差?”

    “‘九鼎’会死人的。”

    张亮感慨一声,“老夫信得过武汉,信不过将作监啊。倘使炸膛,老夫当真就是去了。”

    要说炸膛活下来的也不是没有,但那模样,在张亮看来,还不如早早给李世民殉葬的好。

    也难怪张亮心若死灰,实在是将作监这么多年下来,飞凫箭的成本依旧高居不下,明明已经用上了非常先进的工具,流程也跟武汉差不多……偏偏关内道的采购,还是从大河工坊。

    杨师道到现在依旧在吃飞凫箭的提成,可想而知将作监是何等的废柴,何等的不靠谱。

    当初徐孝德这个张德的老丈人还在军器监做事,张亮兴许还会信任,毕竟,张德关照“自己人”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徐孝德也的确被扶了好几回,没张德这个便宜“女婿”,他早玩蛋了。

    “那只能指望此去京城,安安稳稳最好不过。”

    思来想去,张顗只好这般说话。

    “也只能这般想了。”

    张亮一声长叹,如是说道。

    而此时在洛阳,从史大忠身上赚了一笔的长孙皇后很是心情愉悦,召来李婉顺,便问道:“市井之间可有甚么流言蜚语?”

    “市井之中,大多只是觉得新奇,倒也不觉得如何。”

    “听你之意,似乎别处有甚计较?”

    “国子监颇有议论。”

    李婉顺低头回话,“起用女官一事,内廷外朝并无太多反对之声,毕竟,武汉早有成效,这是有目共睹的。”

    “嗯。”

    长孙皇后微微点头,神色微动,不置可否。

第七十九章 比烂

    从行政人员的总支出上来统计,实际武汉要比洛阳支出还要大。以“不良人”为例,京中“不良人”除了自身俸禄之外,养亲随、伴当、马夫、车夫,都是要自己掏钱的。

    但是在武汉,“不良人”就彻头彻尾成了相当规范的“便衣警察”,吃什么饭当什么心。同样都是“警察”,“不良人”是不能捞过界到“交通局”的。衙门和衙门之间由上方统筹,办公一应开销,在武汉是有大量的“票证”存在,于是就有了“报销”的概念。

    一般的“不良总帅”,还真不愿意养什么亲随、伴当,因为这钱能不能搂到手,是不敢打包票的。

    江汉观察使府时不时搞一波“整风”,烈度不大,但效果还是有的,尤其是武汉之外还有个朝廷在,内部竞争没有到酷烈的程度,但也巴不得竞争对手赶紧滚蛋。

    府内公共开支规模极大,每年除了个别工程需要用到“徭役”,大部分时候,还是用米面粮油等实物或者现金来雇佣人工。

    纯粹的发动民夫不是没有,包干区、生产队等等组织单位,依旧是和资源、利益息息相关。

    比如修堤,整饬过后的某一段干渠,可能就会转交给某个包干区的生产队。沿江新田都算得上良田,组一个农庄出来,约定五年或者十年为单位,再加上府内统筹收购,那就不会亏。

    在这个过程中,同样会诞生新的小农阶层,只是他们因为脱离了庞大的宗族,自然抗风险能力就差了许多。往往新生的小农只有两三年,就会把手中的土地出脱给江汉观察使府。

    说到底,武汉比较特殊,小农的粮食在市场上根本没有竞争力。而武汉又有大量的市民阶层,出卖服务远比出卖粮食要来钱多来钱快。

    倒不是说小农没有远见,而是武汉没有给小农太多慢悠悠发展的空间。

    仅仅是单身汉自吃自用肯定是没关系的,但只要单身汉想要结束单身生涯,想要讨个老婆,这就出现了价值冲突。

    在武汉,娶妻终究是要掏钱的,在大量工薪阶层的子女已经开始接受教育的时候,如果自己的子女无法接受教育,或者无法接受比较先进的教育,婚姻的价值取向就会出现偏差。

    这还仅仅是一个不算基本的变量,至于江夏或者汉阳有一套还算不错的宅院,那大概就是乡下大地主的一点点念想。

    更让武汉本地小农感觉痛苦的是,武汉对周围州县的农民,更加友好,往往一次团购,可能就是百十万斤粮食。而这样的团购,可能只是府内引导,商人为了拍马屁,随手之举罢了。

    对江夏和汉阳来说,长江在侧,近一点远一点的粮食,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

    多重作用下的武汉现状,自然而然地增加了行政成本,但同样的,相较洛阳极其低下的效率,武汉行政成本的增加,其实是理所当然、十分必要的。

    站在两百万人口的门槛上,武汉要面临的挑战,远比跟唐朝朝廷来一场捉对厮杀还要大。

    两百万人口,需要增加大量配套的基础设施,除了武汉体制所必然配备的教育设置之外,诸如道路、消防、治安等等部门,专业技术人员的招聘、培训、上岗,就是相当消耗精力的事情。

    以消防为例,尽管属于临江城市,但武汉不论江南江北,都是大量的木制建筑或者砖木混合建筑。一旦爆发火灾,扩散起来的范围就不是一户两户一家两家,而是一个片区一个片区地遭难。

    针对这种情况,不论江夏还是汉阳,亦或是新置的咸宁市,在划分居住区、工业区的时候,都是呈现一种条块分明的状态。每个街区的节点上,都会有消防作用的水塔,城市的排水系统,也要考虑排水渠要承担防火沟的功能。

    这种看似历朝历代一脉相承的城市布局,其实内在区别极大,安防人员需要的素质,绝非是传统的“贱籍力夫”。

    当灭火也需要相当专业的技能时候,等于一个全新的职业,就这样诞生了。

    类似消防这种情况的,自然还有相对亲近的“警察”,概念上的“片儿警”,以半官方半民间的形式,出现在贞观朝的武汉。

    “片儿警”的来源多样,可能是某个工业区的头面人物,也可能是地方“乡贤”的亲眷子侄,总之,他们需要在官方有“印象”,在民间有“威望”。作为武汉官府和百姓之间的缓冲带而存在着,当事情无法调和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成为武汉的“粮官”,武汉官方就会学习孟德公,借他“人头”一用,来安抚军心。

    当然不会真的剁了人头,但各种猛如虎的操作,还能能够唬住大量不明真相群众的。

    至于事后偷偷地给个补贴,让他们换个岗位再就业,也算是基本操作。

    武汉各种原因各种条件催生出来的各种职业,只能在武汉的体系中发挥最大的能量。假如整个天下都是武汉的体系,自然是不必担心这样那样的风险。

    但因为大唐朝廷的客观存在,武汉是以“异类”的形式示众,这也使得各种新生职业的从业人员,尽可能低保证武汉的存在。

    因为只有武汉存在着,他们自己的存在,才有价值,才有意义。

    洛阳外朝的官僚们,如今多有“言必称武汉”,多以武汉上下办事的效率如何如何来说话,但却忘了,武汉上下的效率之所以“高”,正是因为他们本身在洛阳的存在,才逼得武汉不得不“高”。

    吃卡拿要、坑蒙拐骗、敲诈勒索……武汉官场并不比洛阳官场好到哪里去,只是相较洛阳那种烂到令人发指比起来,武汉只是烂的稍微和蔼可亲一些。

    于是乎,在经过一系列的比烂之后,武汉因为烂的不够彻底,自然而然地“脱颖而出”。

    又当长孙皇后准备起用女官时,朝野上下本该反对声阵阵,结果因为武汉官场的客观存在,这就使得互相抬杠居然变成了一起胡吹。

    真正铁了心要反对这个政策的,只有在某些领域跟武汉势不两立的国子监而已。

第八十章 外劳办

    “农垦局今年夏粮预计如何?”

    “回使君,夏粮应当还是会增产,二十三年新增田亩有三十六万亩,这还不包括沙洲、海外庄园以及山地。”

    如今武汉主抓农事的主官,大多都是以前各县的县丞。原本县丞是个没什么卵用的位子,但因为武汉各部门职能越来越明确,业务越来越大越来越精细,县丞的功用也就随之水涨船高。

    到交通局、警察局、农垦局……等等部门成立,并且还在中央过关,各县县丞从原本给一把手擦屁股,瞬间真正地享受到了地方二把手的“快感”。

    说到底,武汉的体制,注定一把手没可能什么都抓在手中,权力大是爽,也得手抓得过来,这年头还诞生不了妖孽一般的触手怪。

    “三十六万亩?有点多啊。”

    “有的原本就是地方露田,百姓抛荒了。”

    “丰年抛荒?”

    “种地不挣钱,自然就抛荒。”

    老张略微了解了一下,居然发现武汉的“版图”,几乎是扩张到了行政版图的极限,直接就摸到了周边的边缘,离捞过界,就差临门一脚。

    “居然出现了打工潮?”

    时代发展确实是出乎意料,以往武汉商人,其实紧着本地务工人员用,也是够了。但城市扩张十分迅猛,而且这年头的技术能力,又不能让城市往天空发展,自然而然地,就是在平面上不断延伸。

    以汉阳为例,原本的汉阳城,城南城北走一遭,快点跑两刻钟就行。但现在,实际意义上的汉阳城,想要城南城北跑个对过,不坐车大概是要半天光景。

    小型商家从早期的走街串巷行脚商,很快转型为“社区商贩”。每个“社区”现行服务的商户,往往都是以前需要整个城市到处跑的小货郎。

    这种情况还会带来另外一个变化,每增加一个小店,最少要增加一个“员工”。因为最基础的夫妻店,至少也要老婆出来跟着帮忙。

    十几年的累积,新生代也逐渐踏上社会,变化自然是更加剧烈。

    原本商人并没有意愿去襄樊等“穷乡僻壤”宣传,但为了招工,又或者给官府留下好印象,往往会有商家前往“下县”兴办学校,然后定向招工。

    往往入学成员的家庭,都会胆子更大一些,也是这些年在各地抛荒的主力。

    但总体来说,并没有形成打工潮,直到武汉贞观二十四年开始,人口再度爆发,各行业规模再度膨胀。

    利润刺激着工商界不得不发生转变,倒逼周边地区农业活动剧烈缩水。

    原本就存在着非常隐蔽的“工农业剪刀差”,在此时,就是非常凶悍地区断绝地方小农、中小地主的社会生态。

    各地地主并非没有选择反抗,诸如抱团、闹事之类,但武汉官方没有出面,就有各种商人集团勾结地方官僚,官方出命令,商人出钱出任,组成“民团”,直接镇压这些闹事反抗的地方中小地主。

    至于大地主?他们中绝大多数巴不得中小地主和农户都去死,而少数的一部分,是精英中的精英,其家族收益,早就从土地产出为主,转型为家族土地为根基,保留其产出存在即可。

    通过各种势力的结合,十几年的酝酿,终于产生了“打工潮”。

    老张不能说“打工潮”中的这些人是赤贫无产者,他们毕竟还是属于小有产者的,但这种小有产,和无产也就是隔了一层纸,一捅就破,抗风险的能力几乎为零。

    在唐朝各地针对人口流动还十分严苛的时候,环绕武汉地区,或者说扬子江流域,却大多出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地方政策上也不是不能给出合情合理合法的条陈,比如地方州县,可以用“征发民夫”的名义,让本地“民夫”运输粮食去武汉。

    至于“民夫”运输粮食去了武汉,归期如何……不作太多要求。

    政策非常灵活,基本可以轻松绕过人口自由流动被严格控制的国朝政策。当然也没有人敢挑战基本国策,比如四大流放地,那是万万不能碰的。

    “打工者甚多,但也不是消化不了。今年尤其是土木行,用人极多,其中半数打工者,都会去‘湖南’。徐湖南督建路桥数量之巨,堪比长城,只是条件更加艰苦一些,但徐湖南工钱是不拖欠的,工地上被征发的民夫,工期一到,都会选择留下,毕竟接着干就是拿钱。”

    “这打工者,可有衙门管理?”

    “多个衙署联合,只是也没谁能够拿捏章程,往往都是地方县令一把抓。实在是万一出现‘民变’,就是大事。这几月各地不良人都在加班,基本没有休假之人。”

    便衣警察的压力之大,可以想象。毕竟打工潮往往都是乡党抱团,和武汉本地工人阶层是有极大区别的。一旦出现一两个智障一样的商人拖欠工资,或者一两个官吏吃相太过难看……楚地乡党的暴脾气,可比千几百年后的“来信砍”还要酷烈。

    两三户人家就敢喊着造反冲击县城……这就是现状。

    也不仅仅是现状,秦汉以来都是这德性,军阀对这一块区域那是又爱又恨。爱楚地老乡的暴脾气,也恨这种暴脾气。

    “那就新组个衙门,各部门都挑人,择选标准只有一个:胆大心细。”

    “是,使君。”

    “先挑人,抓紧时间,月内考察完毕就上岗。”

    “是。”

    官吏选择是比较麻烦的事情,专项工作要求的特点,很考验地方官场的深度。比如打工者来源广泛,群体众多,这就要求一线吏员必须掌握多种方言,最少也要能够听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这年头又没有什么普通话,也推广不了官话,这就需要一线办事员的经验丰富,还要见多识广。

    除此之外,一线人员要掌握基本的统计技能,因为还要承担一部分“查户口”“查身份证”的职能。

    换作别的城市,只怕早就抓瞎,而武汉这么多年的扫盲,加上中小学的成立,新生代大多掌握基本的数学、语文技能。放全国大多数地区,那都是上等英才。而在武汉,体制中属于基本要求。

    旧年在沔州、鄂州混饭的老牌官吏,因为武汉的体制特殊性,也不得不逼得自己去继续学习。

    每年新增的知识量之大,比他们青少年时代的学的东西多得多得多。

    整个武汉官场,要是连柱状图、数据表都看不懂,那大多都是清水衙门等着退休的。

    五天不到的时间,江汉观察使府又多了一个叫“外劳办”的办公室。

    全称是:外来务工人员管理和保障办公室。

第八十一章 挑战

    挂在江汉观察使府名下的办公室极多,大多都是府内临时增补的差遣,因为朝廷没有给官帽子,这事儿就只能内部消化。事后如果办公室成员事情办得漂亮,那么张德再问洛阳要官帽子,落实这个差遣。

    对想要仕途上有所追求的精英来说,张德这种做法其实相当不错,一个英杰的成色如何,看江湖吹捧没有意义,要看实际业绩。

    业绩可能会造假,但在武汉造假的成本,远比在中央朝廷还要高。

    “外劳办”的主任是张贞,原本张贞是不愿意去的,这是个苦差事,做得好功劳谈不上多大,油水也基本没什么。能从外来务工人员榨什么油水出来呢?又不能把他们当奴隶卖出去,想要私自收留,胆子比天大才敢这样干。

    最大的油水,也无非是赚点劳务中介费,根据不同行业的需求,来择选不同的成员。

    工场主挑选工人,那肯定是希望老实听话肯吃苦最好不要工资还倒贴的,至于工人寻摸活路,想的也是东家是个傻叉,白给钱让他每天耍钱逗乐子还配个小娘子暖被窝……

    双方需求是冲突的,不可调和的,而“外劳办”,首先就是要解决工人的岗前培训问题。

    让外来务工人员,在思维上要达到武汉普遍社会的最低要求。小农对时间的支配方式,是绝对不可能符合工业生产要求的。至于一些奇奇怪怪的乡风习惯,在工场之间,也不可能随随便便。

    一个能在田间地头唠嗑,在垄沟田地之间拉野屎的小农,让他明白拉屎撒尿不能在厂房里,需要的过程非常漫长。

    似千几百年后能够迅速适应工业化生产活动的农民工,本身就是独一无二的。让某些生物觉得尤为奇葩的中小学日常行为规范,才是真正把《弟子规》等糟粕摁在地上摩擦的无上宝典。

    贞观二十四年武汉面对“打工潮”,一线人员的压力之大,是前所未有的。绝大多数小农连左右都未必能够分清,当然他们知道自己哪只手拿筷子吃饭,但未必知道自己拿筷子吃饭的那只手是左手还是右手。

    他们没有方向这个概念,地理距离的认知,往往是用某棵树某个山头作为座标,然后用走路“一顿饭”“一泡尿”等等事情来加以衡量。

    他们也没有时间概念,最精致最有定时思量的事情,大概就是鸡叫多少遍就起来……

    武汉现在不少工场区的工人,曾经也是这么过来的。他们从鸡叫三遍起床的模糊时间观念,到半夜十二点准时叫鸡的精准时间观念,改变这一切最少也是三个月。

    除了这样那样的问题,贞观二十四年“打工潮”的外来务工人员,还不存在纪律这个概念,面对工头,既无知又无畏。

    毫无疑问,冲突在所难免,对张贞的挑战,也绝非只有这么多。

    面对“打工潮”,武汉内部要整合的力量极多,而且根据外来务工人员的数量,武汉也不得不对外借调一些“精悍”人员。

    精干人员面对冲突是没有卵用的,只有“精悍”人员,才能镇得住场面。

    为此,张德还专门请了薛仁贵的属下过来帮忙,应付三到六个月。府内临时增加的“民团”数量也有三千,治安巡逻的弓手也有一千多,加上原本就有的不良人、警察、白役、府兵等等,针对“打工潮”,武汉内部调剂出了两万多人来应对可能出现的治安事件。

    诸如汉阳钢铁厂这样的“大型企业”,还从工人中组织了巡逻保安,以防偷鸡摸狗事件出现。

    虽说谈不上动员,但整个武汉短短半个月就组织了五万人左右规模的组织团体,也着实吓了不少人一跳。

    江西总督府的要员有三分之一是常年要在江夏和汉阳办公的,每年夏季秋季的要紧时候,除了防汛工作,还有夏粮秋粮的征收问题,离开武汉,光靠南昌是玩不转的。

    更何况,连续几年增补田亩,加上“化獠为汉”的成效斐然,每年江西总督府多出来的粮食,是要销售出去的,不可能留下来存着。

    而能够消化掉这些巨量粮食的地方,整个江西显然只有武汉。

    最大的粮食交易市场就在武汉,而眼见着武汉居然出现了“打工潮”,各地政府又没有控制这股“打工潮”,由得小农小地主背井离乡前往武汉,这等于又增加了几万甚至几十万张嘴。

    这一波“打工潮”的劳力数量,其实没有上十万,平均一个县大概也就是千几百人,但因为你这里几百,他那里几千,总量就显得可观。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目的地很明确,除了武汉哪里都不去。更让房玄龄颇有点心惊胆颤的,是这些人今年来了之后,只要赚到钱,怕不是明年就会拖家带口。就算地方官府严禁拖家带口,但因为他们赚到了钱,回乡之后,乡党一定会让他们带着一起出去。

    贞观二十四年的“打工潮”只是小试牛刀罢了,贞观二十五年才是真正的大挑战。

    房玄龄担心的不是当下,正如张贞知道这是个苦差事,却不仅仅只是现在苦。

    如今出现的“打工潮”,其特点也是非常突出的。但凡能够出几百人上千人前来武汉打工的县,都具备一个特点,都跟武汉联系极为紧密。

    这些县大多都有成熟的运行了好几年的商品销售渠道,武汉很多工业品、手工业品能够迅速从这些州县换取原材料或者其它物资,就是因为渠道非常成熟。

    而这些渠道的存在,前几年或许看不出有什么,但几年下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也足够让当地和武汉形成沟通。这些渠道就是这些县的窗口,通过窗口,就看到了武汉,可能只是雾里看花,但终究是知道,武汉是个大城市,是“地上魔都”,那里遍地都是钱……

    市场和时代推着工人商人去冒险去拼,同样的,小农小地主,同样也会被推着去改变,这种改变可能会有迟滞性,但绝对不会缺席。

    面对这种情况,房玄龄当然可以“一刀切”地让地方州县严查人口流动,理由随便找一个,比如发现南朝欲孽等等,自然而然地就可以让人口流动大幅度减少。

    但毫无疑问,这对江西没有任何好处,对总督府上下也没有任何好处。这么多年下来,房玄龄甚至人口流动的好处,风险固然是有的,但相较收益……风险是朝廷的。

    于是乎,房玄龄宁肯从总督府调剂成员前往武汉帮忙,也没有打算摁死这一股前所未有的“打工潮”。8)

第八十二章 不产皮货的皮货地

    运输夏粮的筹备工作早早开始,只是这几年“粮长”从人人厌憎的身份,逐渐有了点变化。

    主要是运粮主力已经从力夫变成了舟船车马,且不说运载能力极强舟船,只说车马,这些年新制大车的运力相当惊人,而骡马在整个扬子江流域,都是每年大幅增加。并非只有“湖南”和辽东在疯狂修路,在改制“湖北”之前,江淮道就修了三条联通武汉的“大道”。

    最有名的,就是武汉北上的直道,直接贯穿安州申州,联通豫州。石龙山之后过三关,更是在申州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交通枢纽”。

    原本一条淮河横亘其上,是旧时江淮道和河南道的天然分界线,但随着武汉材料工艺以及工程技术的提升,申州前往河南的方式,通过悬索桥,彻底解决。

    也因此,朝廷在这里不但把军府升格,还增加了两个津口大使。

    因为是个小型的“交通枢纽”,人马牲口走路终归是要休息的,恰好距离就在淮南,颇有点自发形成的意思。地方热闹之后,带来的不仅仅是旅客,还有先进的技术。

    除了土木工程营造法式等等技术,还有农业技术。

    整个申州在十年中,开发梯田总量接近二十万亩,山区塘坝沟渠总数量逾千。大量隐户、逃户,也从山区走出,重新回归文明社会。

    在这里,旧时江淮道入京的痕迹逐渐抹去,那些从痕迹上发展而来的市镇,规模远远超过了十年前人们的想象。

    “大人,过河就是钟山,可要直接去州府?”

    “就在钟山吧。”

    “大道”上,已经能够看到为夏粮作准备的队伍,这些队伍来自四面八方,来申州的原因,就是要先把库房大院盘好,方便“粮长”来了之后落脚。

    如今“粮长”都不是一般人,可能还有大商人的身份。因为运力提升,而朝廷又按照旧时代运力来估计的缘故,往往“粮长”都会在能力范围内夹带一点“私货”。

    这些“私货”当然不可能全都是“粮长”的,合伙人来源极多,有地方土豪,也有泼皮流氓,也有乡民农户,总之,“私货”通过运量队伍,顺着既定的路线,逐渐抵达以前的都城长安和现在的都城洛阳。

    农副产品在京城是最不愁销路的,往往都能淘换不少金属货币,即便是绢布,这年头京城的绢布质量也是最好的。

    哪怕是京城最次等的绢布,在京城的缺斤少两,也比地方州县“足额”的多得多。

    地方上需要“粮长”来赚外快,京城同样有一批人需要地方上的“粮长”来搞点东西。

    这些人自然不是什么大贵族,但可以是小贵族。他们要维持旧时代的体面,又无法承受京城高昂的生活成本,自然是要逐渐“降低消费”。开源节流,把注意打在地方群众身上,也是可以理解的。

    小贵族需要交易,但又不想引人注意,这些一年也来不了京城几回的“粮长”,就成了不错的选择。

    “粮长”们手中有足够的物资,而小贵族们,同样有“粮长”们需要的“现金”或者其它“贵重物品”。

    即便这些“现金”和“贵重物品”在京城既不多也不贵重,但在很多地方,却又是相当的长脸有面子。

    “那边幡子,写得甚么?”

    唐俭眼神不太好,指了指远处浉河津口上的一条条长布幡子,上面似乎是写了字,但看得不太真切。

    “卖皮子的。”

    “皮子?”

    唐六郎点点头,看真切了之后对自家老子说道,“说是洛阳皮货。”

    “怎地,在钟山洛阳皮货要好卖一些?”

    想了想觉得不对,“洛阳也没甚皮货啊。”

    “不若让人去问问?”

    “就让人去打听打听。”

    唐俭点点头,让唐善识差人去问问看为什么挂“洛阳皮货”的幡子。

    不多时,就有仆从骑马返转过来。

    “是个甚么说道?”

    “公爷容禀,下走去探问了之后,那边坐商说是外乡人最信‘洛阳皮货’用料做工好,‘洛阳皮货’在乡野是最有脸面的物件。”

    “这从何说起啊。”

    唐俭一脸无语,京城的皮货,大多都是从安北都护府和辽东过来,其次就是剑南道和蕃地,最后才是海外。

    本地皮货很是一般,最好的工匠,也往往在长安、河北还有淮扬。

    唐俭心想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缘由,想让仆从再去打听,可一想仆从未必能明白他心中的疑虑,索性准备到了钟山之后,自己去走走看看。

    到了钟山歇脚,怀揣着疑虑,老唐带着儿子和亲随,就在市镇走走看看。

    听了见了之后,唐俭这才明白,这钟山渡口的“洛阳皮货”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而且这些“洛阳皮货”,要论“正宗”货源,大多都来自两京勋贵之家。

    不是什么国公郡公,但也比一般人家强得多。

    这些“洛阳皮货”,凡是“正宗”的,都是出自这些落魄家族,且都是库存的二手货。

    “没曾想京城居行,已大不易到这般田地?”

    老唐感慨万千,当年长安固然是居行大不易,可总归还是能过活,中小贵族就算维持体面,也不至于到叫卖自家穿戴的地步。

    眼下的问题,显然不仅仅是居行大不易,而是京城奢靡之风刹不住。

    奢靡之风刹不住,加上生活成本增加,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久而久之,连带着外地乡下,居然形成了一个牌子货,也就是“洛阳皮货”。

    一个不产优质皮货的地方,却打出了皮货名气,这让老唐哭笑不得。

    “这‘大道’修的宽又直,不但把申州豫州捅了个对穿,也罢京城勋贵捅的欲仙欲死啊。”

    老唐指了指浉水津口旁边的市镇,意味深长地说着。

    唐六郎和随从们一脸懵逼,心想着怎么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大庭广众之下,开这么一个老不修的玩笑?

    他们哪里晓得,老唐此刻心情之复杂,实在是难以对人说啊。

    .。m.

第八十三章 贵族不易(猪年初一第一更!新年老铁们大吉大利!)

    两朝武勋家庭极多,贞观朝相较武德朝,文治又更加丰盛。不仅仅是诗文极大进步,连民间畅销的“诗余”“俗曲”,都是汉朝以来的“巅峰”。

    而且因为贞观朝朝野英雄辈出,自然而然地,传奇的品种也多样化。似玄奘师、“黄冠子”真人、东海大豪王万岁、独臂将军王祖贤、“程门立雪”和“程立雪门”……不仅仅丰富了民间的娱乐活动,也推高了“贞观”的含金量。

    贞观朝,的的确确经过二十多年的经营,当得起“贞观”二字。

    只是在钟山县的唐俭此时此刻,心中的悲凉当真是无法对人言。

    当他听说那些个正牌“洛阳皮货”,居然是以前老朋友老部下家里的子孙拿出来变卖,他既痛恨,又焦急,最后还有一点点快意。

    “小郎,你这袍子,当真是长安包氏出脱的?”

    浉水津口的皮货交易市场,唐俭一身便装,仿佛是个南方来的老儒,左右亲随虽说身量壮硕,却也是忠厚模样,瞧着像是庄稼汉。

    卖皮货的贩子是个半大小子,瞧着可能十三四,也可能是十七八,嘴唇上有点青须,却又不算太浓密。开口说话还带着点公鸭嗓子,似是刚刚发育,又听着像是天生的。

    “老先生放心,我这铺子瞧着是小,可在京城,到底也是有个落脚地的。就是没开在城里,在新南市搭了个围子。”

    “能在新南市,那也很好啊。”

    唐俭说罢,又望了一眼摊在那里的袍子,料子很好,是御寒用的黑狼皮,乍一看仿佛是熊皮,其实根本不是。

    狼皮比熊皮便宜,但黑狼皮和黑熊皮却是颠倒过来的,黑狼皮要贵得多。

    “老先生只管上手,这可是好货色,毛越摸才越顺。”

    卖皮子的也不知道是狼皮,只当是熊皮来卖。正常来说,也没有这么大的狼皮。

    左右亲随把袍子拿了过来,老唐略微打量了一下,又翻了翻袍子上的兜帽,兜帽有收紧的绳索,绳索头子上有金属扣子,一边是金子做的,一边却是金包银。

    看了一眼金扣子,老唐看到了一个印记,顿时叹了口气“唉,这是故人之物,小郎,开个价吧。”

    听到老唐说是“故人之物”,卖货的贩子眼睛都亮了,正要喊个高价,不宰这种“人情”物件,不是对不起自己吃的这碗饭么?

    只是刚要开口,却听后头一个壮汉低声道“公爷,恁多人家,买得过来么?”

    那壮汉看似粗莽,实际是老唐半个“智囊”,当年走南闯北玩嘴炮,是个得力助手。

    这壮汉一看就知道唐俭打算买了这件袍子,然后返转洛阳的时候,再给人一个方便。

    唐家的老部下比较稀奇,什么人都有。不是说职业,而是种族。老唐当年靠嘴巴舌头吃饭的时候,跟着跑江湖在达官贵人蛮族可汗之间流窜的亲随仆从,有鲜卑人、室韦人、靺鞨人、铁勒人、党项人、奚人、扶余人、蕃人、獠人……整个中原王朝有点名气的蛮夷,他帐下听讲的都有。

    而眼前这件狼皮大袍子,就是一个室韦头领送给儿子的。那个儿子,就是跟着老唐满世界跑的亲随,弓马娴熟,是条好汉。

    当年李靖搞突厥的时候,跟他一起逃出生天又重新相聚的人中,就有此人。

    这也难怪老唐情绪难以抑制,实在是情分在这里。

    “他家世本就不好,只是室韦小族,在长安时还能救济一二,迁都之后,便失了照顾。这等没跟脚的,两三代就败了的,老夫见得多了。”

    顿了顿,老唐还是对年轻贩子道,“这袍子,老夫要了。”

    卖货的小哥也算是半个走南闯北的人,能在洛阳新南市混饭吃,眼力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他耳朵尖,听到有人喊“公爷”的时候,就琢磨着是不是南方来的国公、郡公。

    这几年因为拍马屁的缘故,厚颜无耻喊“爷”的奴婢多了去了,如今便是个“xx伯”“xx侯”,家里也是一堆人赶着喊“伯爷”“侯爷”,亲娘老子也没有叫的这么殷勤。

    略微打量了一番,又寻思着这老公爵怕不是从武汉过来的,能去武汉的公爵,定然跟江汉观察使关系熟络。

    如此这般想着,卖货小哥就暗暗咬牙俺便赌这一铺,不若结个善缘,不去宰他这一笔,看这老先生年岁大,身边跟着的人,必然眼光独到。俺若是绕了些许,卖他一个收购价,未必不能赚得更多。

    心中暗忖了一番,隔着摊位的贩子操着公鸭嗓子,对老唐很是恭敬道“老先生瞧着慈眉善目,既是老先生故交之物,某也不平白做甚么恶人……就五十贯吧。”

    “噢?”

    别说老唐,周围相邻几个铺子的贩子们,都是耳朵竖起来眼睛瞪圆了。

    “乌小八,你这是做得甚么买卖,你老子晓得了,怕是打断你的腿。恁好的熊皮袍子,你叫卖甚么价钱?”

    “京城熊皮的帽子,贵的一千多贯,且不去说它,那些个北地扈从用的,哪一件少于五十贯?”

    老唐身后的亲随瞄了一眼,没有说话,只听那卖货的小哥不气也不恼,调门拉高了左右看了看“出门在外寻个眼缘,某瞧着老先生面善,不行么?”

    言罢,他把袍子收拾起来,往唐俭怀里一送“就五十贯了!”

    那架势,仿佛是怕左右有人抬价,让他不好却了情面。

    老唐笑了笑,捧着狼皮大袍子叹了口气,便道“多谢小郎。”

    钱货两讫,等唐俭他们走远了之后,好几个贩子揣着手过来冷笑“傻娃子,等着被打断你的腿吧。你这袍子收过来,怎么地四十贯要的吧,五十贯卖了,这赚了个甚么?”

    “哼!”

    卖货小郎懒得搭理他们,只是片刻后,就见一骑疾驰而来,骑士到了津口的皮货市场就翻身下马,到了小郎的摊位上,甩了一个包袱过来,道“我家公爷说了,你是个好脑筋的孩子,拿了这些钱,去武汉读书去吧!”

    言罢,骑士匆匆而来匆匆而走,翻身上马,片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市场内一阵惊疑,有人叫嚷道“乌小八,开了包袱皮,看看是甚么?”

    “当当的作响,兴许是银锭子。”

    那人原本是个玩笑话,结果乌小八还当真开了包裹,只是拎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这包裹当真是沉“噫!这是甚么,恁般得沉!”

    打开一看,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有跟乌小八关系好的,直接喊道“快些叫津口的太尉过来作保!恁多银条,真真是要命!”

    原来,这包裹里头,居然是一根根的银条,上头还有规制刻印,五十根……亏难那骑士居然能随手扔出来,也不怕砸死个人。

    钟山县城内官舍,老唐摩挲着黑狼皮,盯着金扣子叹了口气“这也是穷疯了,几十贯就卖了。”

    “公爷,想来也不是不想卖个高价,只是抛头露面去当个几百贯,定是要失了颜面。这私下里偷偷叫卖,便不值几个钱,兴许又有要紧的难处,几十贯也就出脱了。”

    亲随这般分析着,老唐也深以为然,叹了口气“武汉有句话很有道理啊,死要面子活受罪。京城居行大不易,那就走了便是,这勋贵脸面,值当个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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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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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