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是 将军阁下
接下来的会议比预料的还要顺利。
或许是昨夜发生的一连串事件的刺激,所有代表们同意了修订过的纳税名单和财富计算方式,并且都同意按照年收入5%的比例,在1831年3月底前完成缴纳,这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数字,远超组建民防团所需。
这笔税金不准挪作他用,存在普瓦图第一银行的专用账户里。三级会议专门成立一个军用物资审议委员会,审议每一个先令的使用方法。这相当讨好所有的富人。
作为交税大户,波西-罗宾逊在这个委员会里获得一个副主席的职务,这稍稍安慰一下波西受伤的心灵。
主席就是西耶斯,作为银行家,这一大笔钱放在自己银行里益处良多。
因为是未来民防团的军事顾问,在会议上又很低调的肖恩,在这个委员会里也拥有一个委员的位置,并且还被授权编制军事预算和采购计划的权力。
大概是别的代表觉得他是所有人当中少有的经历过战争的人,而且跟别的人都没有什么瓜葛,地位中立。
实际上这个民防团的实际控制权就被这个委员会接管了。
拜恩总督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因为他的目的也达到了,此时并没有多少人了解他为向富人征收1/20税而采取的种种见光和见不得光的手段。
肖恩把他的名字也写入自己的小黑本,排在戴利的前头。
拜恩总督许诺,未来三年免征安全税,如果还需征缴必须得到全体代表的9成以上成员的同意。
同时,气急败坏的布兰登子爵强烈要求提高民防团的预算,装备最好的线膛步枪,还至少要装备一个连的大炮。
这个提议也被一致通过,反正他们要交纳的安全税总额足够装备一个师,用不完也不会还给他们。
几乎是人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所以肖恩利用会议的间隙,给远在圣城的军火商贝斯写了一封信,这里钱多、速来。
肖恩拥有10顷的田地,每年估算有500金路易的出息,此外他还拥有洛基山的林地和山地,根据他从罗宾逊家族回购的公证记录,价值45000金路易,又因为肖恩从未有过伐木或者采石出售行为,所以折半交纳。
综合起来,他总共要交1400金路易。这笔钱他还交得起。同时,肖恩在维希镇相关免税和税收优惠的权利同时得到正式确认,这是对他过去救济灾民的奖赏。
但相对罗宾逊家族的豪富,肖恩觉得自己还需要努力奋斗,否则连交税的资格都没有。
会议结束后,肖恩应布兰登子爵的邀请,前往鲸堡作客。
即将走马上任的布兰登子爵,意气风发,除了大骂戴利无能之外,他好似成了一个挥刀立马的将军,热血沸腾。
鲸堡就在普瓦图城的北边,离的很近,站在城墙就可以看到。这是一座中型的古堡,比罗宾逊家族的稍小。
据布兰登子爵介绍,这里原来是一个要塞,西边是洛基山的余脉,东边是河流,它扼守着普瓦图通往北方的大道,由布兰登家族世代守卫。
子爵大谈布兰登家族悠久的历史和丰功伟绩。
“先祖骑着一匹白马,手持利剑,奔驰在冲锋队伍的最前头。他挥剑斩落敌人的头颅,将那头颅高高举起,部众高呼,布兰登、布兰登!”
子爵自豪地说道,不管肖恩是否愿意听。
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鲸堡里的走廊里到处都陈列着铠甲,锁子甲、铁叶甲和板甲,有的是原色,有的特意镀银甚至镀金,金灿灿的那一套——据说是某位著名国王曾经穿过的——或许因为这一身灿烂,他吸引了大批骑士的疯狂攻击。
所有铠甲都被披在铜人武士的身上,有配套的各式武器,甚至还有十几套战马用的铠甲,每一副铠甲都代表着某个时代的杰出工艺。
布兰登子爵是一个相当严厉的人,肖恩可以从那些战战兢兢一路低头小跑的仆人身上可以看出。
甚至在丰盛的晚宴上,布兰登命令自己的两个儿子必须要先背诵一下祖训,才可以吃饭:
“我们感恩上帝,他令我们高洁和智慧超群;我们感恩先祖,他令我们勇敢和热血沸腾。天地之间,有一个骄傲的姓氏,那就是布兰登……”
子爵还让自己的夫人和女儿也出来见见肖恩,但肖恩认为这仅仅是因为自己也是子爵的缘故,或许还是看在自己是大龙勋章获得者的份上。
因为在谈到未来组建民防团的问题上,子爵自说自话:
“我要建立一支英勇善战,敢于直面刺刀,冲锋、冲锋再冲锋的军队。这样的一支部队,应该具有绝对的服从之心和铁的纪律,那些在训练中偷懒的将会当众鞭刑,那些当逃兵的则要扒光衣服游街,然后割去他们胯下的玩意,因为那是多余的。”
“我的指挥风格将会是……”说到这里,子爵停顿了一下,“肖恩,你认为拥有什么样的指挥风格才算是真正的杰出军人?”
“子爵,我没当过几天军官,而且只是一个空头少尉,真的不太懂指挥。”肖恩看出来对方只需要一个捧哏的。
“向前、向前,杀!”
子爵突然在椅子上跳了一下,将肖恩吓了一跳。
子爵左手握拳在前,右手里握着餐刀在后,就像胸甲骑兵在冲刺,然后右手猛得往前一劈。
他的脸膛因为兴奋而热血上涌。
肖恩惊呆了,连忙喝了一大口葡萄酒压压惊。
肖恩用余光看了一眼他的两个儿子,见他们都埋头喝汤,脸上都显现出尴尬的神色。
“子爵威武!”肖恩口是心非地称赞道,“但我们的民防团还是白纸一张,它的军事编制、士兵招募、装备采购,还有营房选址、士兵训练,特别重要的还有教官的招募应该是首先要做的,这都需要您的英明领导。”
“不、不!”布兰登摇了摇头,“一位真正的将军,他只属于战场,而不是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浪费时间,而时间却是宝贵的。肖恩-康纳利子爵,从今天起,我授权你全权处理民防团内部一切事务。至于指挥作战,这将是我唯一的职责,我为此期待已久。从今夜起,我将秉烛夜读,研究卓越的指挥艺术。”
肖恩闻言,几乎要崩溃了。
这是一个多么不靠谱的指挥官呐。但一瞬间,肖恩也想到了很多,这个民防团将来要是有什么不好的结果,自己怎么说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所以他勉为其难地应道:
“遵命,大人。”
“不,是将军。”布兰登道,想了想又补充道,“因为是地方民防团,不接受军令部的直接人事任免和拨款,所以我就是少将,而你作为我副手,将会是上校,自我以下,唯一的上校!”
“是,将军阁下!”
“很好,康纳利上校,热那亚民防团将会是一支给我们带来无数荣耀的军队!”
“这是我的荣幸,将军阁下!”
(晚上19点以后还有一章)
第三十章 忙碌的肖恩
得到授权,肖恩除了在纸面上建设军队,什么事也做不了。
安全税最快也要两个月后才能到位,虽然三级会议明确了征收范围和征收标准,但收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就看总督的手段了。
当然,在这个时候,肖恩以往的军事经历就有了作用,他留宿在鲸堡的那天晚上,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寄给在北疆行省的霍恩斯上校,拜托他给自己介绍一些退役军官,热那亚愿意高薪聘请。
只在鲸堡住了一晚,肖恩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这里,他没有跟布兰登子爵告别,因为子爵大人昨晚钻研兵法睡的晚了,日上三竿还没起床。
据子爵的长子介绍,以往这个时候他正在练习剑术和骑术。
肖恩没有返回维希镇,而是往伯尔尼去,行到半道上,爱德华-戴维斯带着弟弟丹尼尔迎接他的大驾光临。
穷则思变,老男爵病倒之后,爱德华一人支撑着家业很不容易,所以他想着办纺织厂,以蒸气机为动力的现代工场化的纺织厂。
这是肖恩在南方看到的令他感触极深的特例之一,这也是他能“屈尊纡贵”亲自来伯尔尼的原因。
南方人视那些轰鸣的机器为怪兽。
爱德华今年二十三岁,在个头偏矮的南方人当中算是高个子,他的脸膛稍黑,是那种经常在外奔波的健康的肤色。
据说老男爵曾经过自己的长子物色了几位姑娘,但均因为家里太穷而被人家婉言拒绝。当然老男爵也不会让自己的长子娶平民的女儿。
“子爵大人,午安!”
爱德华见肖恩的马车驶到跟前,连忙向前致意。
“你好,爱德华。”肖恩从马车上下来,指着爱德华身后的年轻人,“这是你的弟弟吗,他看上跟你年纪差的有点大。”
“这是我的弟弟丹尼尔,在他的上面,我还有一个妹妹。”爱德华解释道,他示意自己的弟弟上前,“这是康纳利子爵。”
“我知道,您是帝国英雄!大龙勋章的获得者!您能跟我谈谈您在战场上的事迹吗?”
15岁的丹尼尔显然对肖恩的另一个头衔更感兴趣。
不得不说,这个身份给肖恩带来许多优势——尤其当和别人谈论纳税与爱国之间的逻辑关系时。
“哈哈,这个话题咱以后再谈,丹尼尔,欢迎你去我的玫瑰园作客。”肖恩笑道。
爱德华知道自己的弟弟一直对军队极为向往,而肖恩的事迹更是激励着他。诚然自己的家族经济状况不佳,次子从军也是一条出路,但眼下真不是从军的好时候。
伯尼尔是一个小城,它居于热那亚的中部,是东西南北交通的要道,中转贸易较为发达。
戴维斯家族一直住在伯尼尔西郊的一个村庄,这个家族在这里拥有一处不大的庄园,维持一个贵族仅有的体面。
“请允许我拜见一下男爵。”肖恩主动提到。爱德华面露难色,大概是常年卧病在床,气味不太好闻:
“如果有什么不虞的事情,请大人谅解。”
果然如爱德华所说,虽然男爵的卧房收拾的很干净,但一股难闻的气味怎么也挥之不去。
老男爵症状就是中风,靠吃流质食物过活,意识还算清醒,只是不能说话,不能活动肢体。
“父亲,这是康纳利子爵。”
老男爵眨了眨眼睛,只是眼神有些迷茫,大概是在想这个年轻的康纳利子爵从哪冒出来的,康纳利子爵不是一个老花花公子吗?
肖恩回头,从尼尔森中接过一只装着茶叶的瓷罐:
“这是一种饮料,你可以每天用开水泡一杯,等温了给男爵饮用,一小撮茶叶最多泡两次,或许可以缓解一下中风症状。另外男爵使用的所有餐具和用品,都要消毒,也就是煮沸,卧室保持通风,以免病菌滋生。天气好的时候,应该抬出去晒晒太阳。”
肖恩可不敢说茶叶能治病,而且是这种等死的重症。
爱德华不指望这种饮料能有什么效果,但肖恩的好意让他很感动——肖恩登门拜访从不空手,他只是遵从前世的习惯而已——所以这也成了他被人谈论的话题之一。
当然身为康氏消毒法的发明人,肖恩的话,爱德华不敢不听。
见过了男爵,肖恩在爱德华的带领下参观了他的作坊,这里有二十台人力纺车,是那种脚踏式的纺车,这已经是南方比较先进的纺车了。
规模不大,虽然也能赚钱,但也只能说是赚的辛苦钱。
肖恩在北方见识过以蒸汽机为动力的大型纺织厂,几百台纺车日夜不停地工作,规模成本和效率远不是眼前这些主要还是靠人力为主的小作坊能比的。
“我在京畿也见识过大型纺织厂,甚至化名在一家工厂谋过差事。”爱德华提到那些工厂时,眼睛亮亮的,很是憧憬,“我梦想中的工厂,全部以蒸汽机为动力,它可以源源不断的提供动力,不知疲惫,这样我就不需要那么多的女工,不需要为管理她们而费劲。”
“两个女人就等于两只大白鹅,虽然有点烦,但还比较好看,但一群女人在一起的时候,那就是一群鸭子。”肖恩补了一刀,“爱德华,这话可不能传出去,要不然我会成为女人公敌的。”
“我绝对保守秘密。”爱德华笑道。
“我的来意,你很清楚。”肖恩正色道。
“当然,阁下!”爱德华也严肃地说道。
“事实上,我早想办工业,比起那些投资巨大的钢铁业、煤炭业,纺织业是一个不错的行业,尤其是在我们南方。我们这里盛产蚕丝,但还保持八百年前的形态,一家一户式的手工纺织。丝绸是畅销品,但北方更多的却是来自大夏国的泊来品,你知道原因吗?”
“大夏国是蚕丝的原产地,天然就有优势。”爱德华道,“当然,他们卖的也只是稍贵一点,一旦将市场稳固下来,就很难被打破。”
“你说的没错,我认为这是品牌优势,就比如雪茄,我只喜欢杜夫牌的,哪怕有人认为还有更好的。”肖恩道。
“所以我认为只有规模化才能打败大夏国的泊来品,因为这样可以降低成本,让商人们有利可图,另外还可以在染料上下功夫,包括图案。”爱德华显然对这方面有些研究。
“你需要多少投资?”肖恩直接问道。
“大约两万金路易。”爱德华道,“我可以让您占大头。”
事实上他出不了多少钱,也不可能空手套白狼,更不必说还有投资风险。
肖恩笑道:“我认为这个工厂应该设在维希镇,主要理由如下:第一,那里有个新建的港口,将来成品可以直接运往北方,你要的机器也可以直接运到那里,而不过舟车劳顿;
第二,那里我可以为你弄到便宜的地皮开设工厂;
第三,那里还有许多的灾民需要养家糊口,而我不可能永远养着他们,这是很好的劳动力;
第四,最为关键的是,那里的税收我可以自主,相当于一个贸易自由港。不收市场税,市政府只收交易税的1/2,这是三级会议上决定的,而你也投了票。”
爱德华神采飞扬,道:
“事实上我也想到第四条,但却没想到前三条。子爵大人,您让我难以拒绝。”
“2万金路易的投资,我可以全部负担,可以送给你20%的股份,剩下的80%的股份,我也不全部占有,我会把一部分拿出来送出去,比如出售土地的维希村民,比如维持机器的工人,这些技术工人你只能去北方找,技术负责人我甚至都为你物色好了。”
“我恐怕不值这20%。”爱德华不敢相信,有些不安。他的表现反而让肖恩认为没看错人。
“因为基于以上我列出的四点,这个工厂只要能开办起来,它就稳赚了。我为何敢送给你20%呢?我始终认为,花出去的钱才真正属于过自己,你别指望我来管理一家工厂,你是在替我挣钱。”肖恩道,“如果你没有意见,我们现在就可以找个律师来签署一份意向协议书。”
事实上并不是肖恩太大方,这只是千金买马骨,而且具有示范效应,因为他有一个把维希镇打造成贸易自由区的庞大计划。
筑巢引凤。
在三级会议上,肖恩受了刺激,那些来自乡下的地主虽然地位没他高,但个个都比他有钱。
达成了意向,爱德华十分兴奋,他根本就没将可能的风险放在眼里,在这方面他的身上具有南方人少有的那种冒险精神。
因为爱德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肖恩看得上的,如果他不努力挣钱,连爵位都会可能丢掉,他可不想去向那些高利贷者低头。
肖恩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如果是别人则会三思,以为肖恩有什么可怕的阴谋。
同样的事如果搁北方,不用肖恩宣传,早就有无数工厂主或者商人带着支票往维希镇赶了。
所以,肖恩也无比热爱这个时代,连税收都可以自主,俨然国中之国。
特权是一件让人着迷的东西,一旦你爱上她,就不会轻易放弃。
第一章 皇帝的忧心
在遥远的北方圣城,春天还未到来。
菲利普-索伦,尊贵的二皇子殿下,穿过曲曲折折的走廊,来到中庭,见花园里一角一道身影飞快地晃过。
“伊丽莎白,别躲了,出来。”菲利普大声地喝道。
等了差不多半分钟,伊丽莎白才从躲藏处露出精致的脸蛋出来:
“菲利普,有事吗?”
“亲爱的妹妹,虽然已经是春天,但今天没出太阳,这里还是比较冷的,不要着凉了。”菲利普关切的说道,忽然又道,“你把手放在背后做什么?”
“没什么,一本书。”伊丽莎白答道,“只是一本消遣的诗集而已。”
菲利普压根不信,走上前去,一把夺过,有些困惑:“哦,这个字读什么?茶?什么花?”
“对,茶花女,这是目前圣城最受追捧的一部小说。”伊丽莎白白了哥哥一眼,“你连这都不知道!”
皇室的教育无疑是严格的,但并不反对阅读所谓通俗小说,但妹妹夸张的表情让菲利普觉得自己确实落伍了:
“我最近公务繁忙,哪有时间看这些闲书。”
“那我建议你拜读一下,这可是肖恩-康纳利子爵所写的的小说,最近轰动极了。”
“肖恩?哦,他对写小说好像并不算外行。”菲利普道,“茶花,是什么花?”
伊丽莎白回答的很干脆:“不知道!市面上冒充这种花的倒是有不少。”
那该有多轰动啊。
菲利普略感惊讶,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如果能够,他也想如自己妹妹那样无忧无虑。
“伊丽莎白,我们的哥哥回来了,你应该去见见他。”
“不去,他比父皇还要无趣。”
“好吧!”菲利普没有办法,他穿过御花园,又来到前庭,然后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或坐或站着几个人。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后面,皇帝卡洛斯-索伦正在听大臣汇报。
他的名字跟他的祖父相同,因而被称为卡洛斯二世,自1800年1月登基以来,他已经做了31年的皇帝。
还是皇储时,他被认为是一位勇敢、睿智和果断的继承人。
但现在他老了,有时也有心力交瘁,虽然他让御用理发师把自己的头发都染成皇族男子都拥有的一头金色,但鬓角的一小撮白霜还是暴露了他的年纪。
他喜欢身着军装式的服装,这跟他年轻时曾经亲自指挥军队与比利斯人作战养成的习惯有关。
衣襟上有成排装饰用的金钮扣,有垫肩和流苏,华丽而又不失庄重,加上他有一种沉静、寡言的气质,不怒自威,令自己的臣子们不敢造次。
有人说,卡洛斯二世是欧罗巴有史以来最有权势的统治者,因为中央集权在他的手里已经登峰造极。上任之初,他一改他的父亲,第二代皇帝艾克-索伦与民休养的政策,一边对外强硬,在外交上从不妥协,甚至主动发动战争,对内则逐渐剥夺地方自治的权力,将更多的权力收回圣城。
此时御书房有他的三位臣子,一个是首相菲德尔-卡隆,一个是财政大臣约克-内瓦尔,另一个是军令部长约翰-塔尔蒙。
还有一个则是不常出现在这里的皇储,吉恩-索伦殿下,这位1790年出生的大皇子,比二皇子大了19岁,因为后者是皇帝的第一任皇后病逝后续娶的第二任皇后生的。
皇储吉恩继承了皇帝沉静寡言的气质,正如伊丽莎白所说,一个很无趣的人,很难让人亲近起来。
在平民家庭中,父亲多疼爱幼子幼女,皇家大概也是如此,吉恩可没有常常伴随皇帝的待遇,他这是刚从西部行省总督的任上返回圣城。
这或许是皇帝对某些流言——皇储应该多承担一些责任——的回击。
菲利普轻轻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去,他对着自己的兄长笑了笑,就站到了一边。
吉恩瞥了他一眼,只是点点头,算是回应。菲利普出生时,他已经成年,搁在平民家庭,他们的年纪差距相当于父子。而且吉恩早早地被皇帝打发到军中历练,然后又发配到外省去任职,所以这两兄弟之间很难有深厚的感情。
此时财政大臣正在做一场“艰难”的汇报,因为帝国的财政状况实在太差了:
“1820年,没有战争,又风调雨顺,帝国一年的总收入有7亿5千万金路易,去年1830年,南方自然灾害频发,致使帝国的总收入锐减至5亿7千万金路易,但同时1830年用于战争支出以及因此举债5千万,虽然今年教会主动损献了两千万,并低息借款3000万,但这并不能解决问题。”
首相菲德尔-卡隆接口道:“陛下,南方这一次又遭了严重的地震和海啸,尤其是热那亚,仁慈的您赦免了南方多个行省的税收,虽然我们多开税源,但我们预计今年总收入不超过5亿。”
“没有钱可不行。”军令部长约翰-塔尔蒙大声地说道,虽然名义上也是内阁的一员,接受首相的约束,但军令部实际上只对皇帝一人负责,也只听皇帝一人的命令,“那些该死的蛮人仍然在疯狂的试探……”
“那也只是试探,或许会有小规模的战争,但如去年红月那样大规模的战役则是不可能。”首相质疑道,“我倒是想问问,谁最应该对去年的大溃败负责?100万的军队,高达5亿的战争经费,以及更多的平民死亡及其财产损失,就这样被你们白白浪费。别跟我说这是皮尔斯元帅指挥不利!他已经死了,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反驳!”
“你……”
军令部长显然辩论不过文人,他把自己的手套直接砸向首相。
首相低头灵巧地躲过,现场颇为滑稽。
卡洛斯一世轻轻敲着桌子,首相与军令部长的争吵立刻嘎然而止。
“约翰,捡起你的手套!”
“是,陛下!”军令部长立刻乖乖地绕过首相,将自己的手套捡起,回身时瞪了首相一眼,首相还以颜色。
首相此时已经无比后悔,因为把皮尔斯元帅的名字指出来,其实就是在指责尊贵的皇帝陛下,这个名字在许多场合是一个禁忌。
他用很无辜的眼神瞅着皇帝,希望皇帝知道自己其实很想为他分忧。
但皇帝宽慰地看了首相一眼,这个首相虽然才能一般,但好在十分听话,如无意外,他准备让首相再多干几年。
“北方的蛮子仍然不肯罢休,所以北方边境线上必须保持高度的戒备,军令部今年在北方至少要维持100个师的兵力,差不多110万人,内地有30个师的兵力,差不多33万人,将各种花费算进去,我们平均每年在每个士兵身上花100个金路易,这已经是最底线了,这应该是多少钱?”
财政大臣很快地接口:“大约1亿5千万。”
“我的首相,这笔钱必须要迅速地到位,当然不是一次全部到位。就把教会的献金和借款先拨下去。”皇帝看了看首相和财政大臣很难看的脸色,“另外,属于皇室的财产可以,嗯,借给内阁……”
国家的税收跟皇室的私有财产并不是一回事,所以陛下说是借。
这时二皇子菲利普适时地发言,皇家的财产在三年前起就一直在他的管理之下,这也显示皇帝对他的宠爱:
“父皇,我们可以借出1个亿。”
首相和财政大臣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眼馋皇家的财产不是一天两天,至于利息,以及能不能及时归还本金,他们自动将这两点忽略了。反正这个帝国姓索伦,他们只想捱过眼前的难关。
“那么,约克,还有多少缺口?”皇帝又问。
“这样的话,军方的需求完全可以满足。再加上教会担保的向银行家们的借款5千万,今年的财政收入就可以满足内政所需。但……”财政大臣顿了顿道,“来年的利息负担也很重,这是在没有大规模对外战争的基础上估算的。现在龙江流域暴民乱起,会极大影响到今年的税收,另外我听说我们在海上的货船也偶有受到鱼妖的攻击。”
“真是多事之秋啊,这就是我将吉恩叫回来的原因所在,我的长子将会全权负责剿乱党,让帝国的粮仓恢复秩序。”皇帝说道。
此时首相说道:“陛下,要彻底解决问题,无论是北方的蛮族,还是国内的乱党,根本的还是钱粮问题,征收1/20税刻不容缓。这种税如果征收上来,帝国将永无财政问题。”
“我听说热那亚在这方面走在了前列?”皇帝问。首相面上闪现出一道神采:
“是的,阿历克谢-拜恩是一个极有才干和政治手腕的人。”
“唔,很好,这个名字我记住了,他曾是你的助理吧?”皇帝点点头。
“陛下,您的记忆真不错。”首相恭维着。
皇储吉恩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却泼了一盆冷水:“陛下,征收1/20税,并不是一个好主意。虽然按照传统,臣民应当在国家危难时表现出热情和忠诚,但一旦涉及他们的财富,就好比用一把刀子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要么反抗,要么求饶。显然前者出现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说实话要付出些代价。
气氛有些冷场,皇帝的脸上立刻阴沉了下来,他挥了挥手将大臣们赶了出去。
“吉恩留下!”
三个大臣鱼贯离开,二皇子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离开,离开时他很留意兄长的脸色,见兄长面无表情,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宫廷仆役们机警地将书房门关起来,可二皇子走过了走廊拐角,仍然听到御书房方向传来玻璃杯被摔碎了的声响,还有皇帝的咆哮声。
“真是一对强硬的冤家。”
二皇子耸耸肩,扪心自问,他可不敢效仿自己的兄长。
(下午还有一章,16点以后)
第二章 茶花女
离开了御书房,菲利普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忽然感到一阵空虚。
因为深受父皇的宠爱,他也在帮理父皇处理一些政务,对帝国内外的状况也有了全盘的了解,实际情况触目惊心。
但大臣们仍然与自己保持着某种不易察觉的距离,就连最滑头的首相阁下,也曾在某个场合说帝国需要一个强硬的继承人。
那个人是谁,就不用说了。
当然首相本人否认自己曾说过这样的话。
身为深受皇帝宠爱的二皇子,菲利普只是第二继承人,他的外貌和性格更多来自于自己的母亲。喜爱奢华的母亲并没有得到大臣们的太多的拥戴,尤其是那些军中的元帅们,仍然对前皇后念念不忘。
但兄长太强硬了,这一点,菲利普不得不佩服,或许只有这样强硬的人才能统治好国家吧?
可兄长又反对征收1/20税,则让他有些看不明白,他只是单纯地认为富人就应该多承担一些责任而已,而且1/20税皇族也是要带头交的。
难道只是为了反对父皇?菲利普不禁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感到好笑。
想不通这一点,菲利普决定给自己减压,他换了身平民服装便带着侍卫出宫了。
圣城仍然繁荣,走在街头精美的橱窗前,你很难想像得到帝国的财政到了难以维继的时候。
上流社会的人们,仍然热衷于于舞会和歌剧,这里就连乞丐也很少。
路过圣城大学附近时,菲利普看到一家书店里人头攒动,一个个年轻的大学生模样的人都在排队购书。
只见商店橱窗上张贴着一张大海报:
新到热门小说《茶花女》,欲购从速。
菲利普好奇地走进书店里,只见里面售卖着两个版本的小说,排队的大学生们大多都在买一种普通版本的,要5个银币,这个售价绝对不菲,而另一种精装版的,因为有考究的封面和精美的插图而售价7个银币。
购买精装版的人显然要少的多,菲利普等了半个小时就成功购买了一本。
带着侍卫走出书店,见有报童在沿街散发传单:
“好消息、好消息,圣城大剧院决定从今天起至本周六,将继续上演引起轰动的最新歌剧《茶花女》,来自普瓦图的歌剧团全国巡回演出,由小说的原作者,号称巫师肖恩的康纳利子爵亲自编排,绝对会让您大饱耳福,凭本传单购票您可以得到一成的优惠!”
“数量有限,过期不候!”
菲利普接过印刷粗糙的传单,看了一眼揣在口袋里,心里在想那位幸运儿又在搞什么?
走到下一条街,这条街以售卖各种奢侈品而著名,有一群衣冠体面的男人女人聚在街头的一个小花园里,而两个巡警则在一旁一边抽烟一边闲聊,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兆头。
那群人都正襟危坐,面前都有属于自己的小桌子和杯盏,这时候太阳出来了,让这春日里有些暖意,这让他们看上去就像在郊游。
一个漂亮的年轻妇人,在这群人面前,当众侍弄自己的的杯盏,她的身边放着一个小煤炉,上面一只水壶已经冒着白色的热气。
妇人的姿势很是优雅,用专用的银制镊子夹着一小撮树叶似的东西放进一个玻璃大壶,然后用开水冲泡,从容不迫。
那树叶在水壶中,很快地舒张,变成一个个翠绿的真正的叶子,十分漂亮。
妇人起身,将汤水分给每一位嘉宾。嘉宾们怀着神圣的表情,轻轻地吹着热气。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幽幽的清香。
那妇人带着明显南方口音解释说,这是来自大自然的味道。
“这是上帝对于我们人类的馈赠,只可惜一直没有被人发现。今天,来自南方普瓦图的福音终于抵达了圣城,它对我们的身体有无穷的好处。”
“首先,它有利于消化和解腻,尤其是喜欢肉食的先生们;第二,它具有提神醒目和解乏的功效,那些劳碌于事业的人需要它;第三,对于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中风的危险,而长期喝茶,则有软化血管,降低血管的油脂和加速血液循环的功效;
而对于我们女人来说,这也是一种很好的减肥功效,千万不要再喝那些加糖的饮料了,另外长期饮用它,也能令我们女人的皮肤更加光洁,有减缓衰老和美容的功效。”
在场的嘉宾都惊呼起来,尤其是那些女人们则两眼放光。当然仍有人不信:
“请问你有何凭据?虽然它喝起来还不错。”
“圣城大学的维克多-伯纳尔教授您听说过吗?就是发现人类有四种基本血型,并且……”
有人抢答了:“我知道,他发现人类可以相互之间输血,这真是惊人的发现!”
“您说的没错,他就是我这种茶叶的忠诚拥趸,我不敢说是他是因为喝了这种茶饮料而做出了重大发现,但这种茶叶让他思维更加敏捷清晰。如果您不信,您可以翻看一下圣城大学1月期的学报,上面有伯纳尔教授的文章,他对这种饮料的功效从学术上进行了详细的说明!”
这妇人的解释很完美。只听这妇人继续说道:
“这虽然是一种珍贵的饮料,但也有品级之分,最好的优先供给皇室成员,比如尊贵的菲利普殿下。
殿下手上的茶叶,是春天最早绽放的嫩芽,必须是在一个飘着薄雾的早晨,在太阳出来之前,趁着雾露,由我们美丽的采茶女,一片一片地亲手采摘,从茶树枝下摘下,不得超过1个小时就要进行加工,以保证养份。这种顶级品每公斤价值1000金币,而且有价无市,因为产量实在有限。”
菲利普忽然想到,自己好像真有一罐这样的树叶。
茶叶?茶花女?
肖恩-康纳利!
“当然,这不是对平民售卖的,你们想出十倍的价钱也买不到。可以对外公开出售的,我们按照茶叶的品级,分为五等,从第一等的每公斤100金路易到第五等的每公斤10个金路易不等。”
“当你们一边品尝着今年的新茶,一边欣赏着《茶花女》的歌剧,或者品读《茶花女》这样的当红小说,享受着艺术的熏陶,这才是如今上流社会最流行的生活方式。”
“健康而富有艺术气息!”
这样的宣传很成功,而且形式很新颖。
伴随着《茶花女》小说和歌剧的大热,茶叶这种新型饮料受到越来越多人的追捧,他们一边在为茶花女奉献眼泪的同时,一边为肖恩的茶园贡献金钱。
妇人被嘉宾们围住了,纷纷要购买茶叶。她却手指身后的一家新店,早有身穿统一制服的女服员在店口等着。
嘉宾们涌进茶叶店,纷纷询问店员不同等级茶叶的价格。菲利普好奇地夹在其中,粗略算了一下,仅这一波客人就掏出了500金币,当然他们大多只是购买第五等的茶叶。
这还是他们首次购买尝鲜而已,虽然宣传中有那么高级,他们也也不敢第一次购买就直奔第一等的。
这真是奢侈品。
显然如果真的能形成饮茶的潮流,这其中蕴含着无尽的金钱。
尊贵的菲利普殿下,立刻回宫,来到自己的房间。
肖恩送给他的茶叶还安静地放在角落里吃灰,好像放在这里有一个星期了吧?幸好没被仆人扔掉,否则就损失了1000金币,可是这真的值这么多吗?
菲利普不信,他用一块绸布亲手将瓷罐外表擦净。
如羊脂般晶莹的精美瓷罐上,印着用欧罗巴字母写就的“茶”字,另外还有一个大大的类似夏国文字写法,并在旁解说这个字的由来。
原来很不平凡。
菲利普不知道是不是肖恩故意牵强附会,身为皇家科学协会名誉会长,他真的看到过圣城大学的校长先生专门为这个字写过一篇论文。
细思恐极啊。
按照所附的饮用说明,菲利普亲手泡了一杯清茶,闻着清雅的幽香,菲利普他细想了一下他所看到的肖恩的推销手段。
真是一环套一环啊,连自己堂堂殿下,不知不觉之中都成了肖恩的促销员。
但这价值1000金路易茶叶的代价,是否太便宜了?至于味道嘛,公道地说,还不错。
想了想,菲利普命仆人取来几个精致的小瓷罐,分装了几瓶,其中一瓶让侍卫送给皇帝,自己则拿了一罐亲自往自己母亲那里送去。
皇后罗伊丝-索伦,1791年出生于显赫的赫尔曼家族,是赫尔曼大公的幼女,但她比皇储吉恩-索伦小1岁。
出于礼节,回到白宫的皇储正在拜见皇后,然而他引发皇帝震怒的流言早先他一步传入白宫的每一个角落。
不管出于什么角度,皇后和皇储两人都避免相见,以免尴尬。
菲利普到来的时候,似乎让这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皇储趁机告退。
今年已经四十岁的皇后,仍然保持着美貌,她年轻时便以美艳而闻名天下。
她的喜好,她的衣着打扮,甚至身上的小饰件,都会被宫外上流社会的贵女们争相效仿。
所谓宫廷样式,准备地说就是皇后所用的样式。亦少不了有不良商人跑到外省,带着粗制滥造的首饰骗那些外省人钱。
当然,她用牛奶洗澡的行为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效仿的。
嫁给皇帝20多年来,她一直深居宫中,鲜有外出,也极得皇帝尊重,当然她背后的家族也是她的一大助力。
皇后用一把檀木小扇,夸张地扇动着:
“我都快喘不过气来!”
她这是在抱怨跟皇储见面时的状态,皇储那冷冰冰的表情,任谁也不会喜欢起来。
“母亲,我今天给您带来一件小礼物。”菲利普则很乖巧。
亲生儿子,无论如何,皇后都喜欢在心里头。
“快让我看看,什么新鲜玩意?刚才我正让人呢,正听到兴头上,你那哥哥来了。”皇后欣喜地招了招手,还不忘抱怨。
“什么小说?《茶花女》?”菲利普很自然地想到这个。
“没错!这是一部真正的优秀小说,跟它相比,圣城那些文人们写的只不过是酸腐的风花雪月,落了俗套。”
皇后的赞誉,让菲利普又想到了肖恩推广茶叶计划的成功性。
这真是一个天才的家伙!
第三章 茶花女(二)
肖恩现在很忙。
南方春暖花开的季节,暖风吹的人沉醉欲睡。
可是肖恩已经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在葡萄酒和雪茄,还有茶的帮助下,他处于亢奋状态。
克利夫兰管家已经探视了很多次,他对子爵大人的忘我工作精神感到由衷钦佩,但又十分忧心子爵大人的健康。
他仿佛已经看到家族兴盛的兆头,如果能够他希望自己能够活一百岁,看到子爵家族繁荣昌盛。
“大人,您应该休息了。”克利夫兰终于推门走进书房。
肖恩蓦然惊醒,看了看窗户初升的旭日,才觉得身体的疲倦。
“好了,明天再做吧。”肖恩伸了一下懒腰。
那位布兰登子爵做了甩手掌柜,将筹建民防团的一切事务全权交给了肖恩,肖恩只得硬着头皮做。
他前世有无数次做工作计划及分析、评估、预算的经验,而这一世也有一定的军事经验,即便如此他也觉得很难,总觉得这一点要注意,那一点要加强。
其实这只是他过于追求完美罢了,总觉得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马虎不得。
即便不与前世相比,也会下意识到拿当今帝国最精锐的部队比如圣城的近卫军比。
因为在许多人眼里,一个装备齐全、人员齐整并且经过一定训练的团体,那就是一支很好的民防团了。
甚至没有人想过拿这支民团跟正规军相比。
索亚教堂的那位司铎的一番暗示的话,让肖恩有种责任感。他们两人的共同点在于,他们都属于特权阶层,对于不安全感特别很敏感。
不同点在于,肖恩既见识过犹如人型坦克的血武士,也遇到过神秘的嗜血者,还有在海洋上很难对付的鱼妖。
现在,又出现了狼人。
宗教的解释很难让人信服,倒是梦里的解释倒有几分道理。这些异人只是在竞争中失败了,现在他们似乎又卷土重来,肖恩可不想真正到了关键时刻,无以依靠。
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肖恩精神又好了些,睡意反而又神奇地消失了。于是,肖恩走出玫瑰园,在海边随意地走动。
尼尔森还有另外三个壮汉围成一个很松散的保护圈,他们都在斗篷里下面藏着两只手枪。
自从上次又遇到那位女招待,肖恩加强了自己的安全保卫,即便是在自己的老巢。
但老实说,在燧发枪时代,手枪也不能保证有足够的反应时间,而且也哑火也不可避免。上一次他的手枪就哑火,差点害了自己。
所以他们也都是使刀的好手,其中一个名叫阿瑟-扬的家伙尤擅此道。
阿瑟-扬能蒙着眼睛站在二十米外飞刀斩落烛芯而蜡烛不倒,几乎例不虚发。
肖恩曾问阿瑟是如何练成这样的绝技,他说他是杂技团长大的,小时候如果练不好本领团长就不给他没饭吃,他是饿怕了。
人人都有一段难忘的童年,快乐或悲惨,亦或兼而有之,就如沙滩上的孩子们。
这里有极优质的沙滩,赤脚踩在上面,能感觉到脚下的绵软。这些肖恩收养的孩子们正在上面欢快地寻找贝壳。
如果幸运地捡到颜色齐整的,可以做成很好看的手串或者项链。也可以用这些小玩意跟游商们换些零食,这会让他们高兴好几天。
肖恩就曾收到过孩子们送来的礼物,琳琅满目,十分漂亮。
大孩子们手挽着手站在较深的水里,如同成人一般呵护着年纪更小的孩子,以免他们不小心被海浪卷走。
肖恩看着有趣,也为这群他收养的孩子们的担当和友爱而感到高兴。
他当然希望他们能快乐地成长,但也不希望他们忘记过去,忘记那曾悲惨的一段时光。
至于萝丝,则光着白嫩的双脚,坐在岸边的一块光滑的礁石上,任凭海浪轻抚。她正津津有味地阅读,以至于肖恩从她身边走过时,她毫无察觉。
那部《茶花女》已经赚了她很多的眼泪。
孩子们追逐着,欢笑着,亦如这蔚蓝色的大海,纯净而无暇。
生活多么美好,假如永远不要长大。但对沙滩上的这群孩子们来说,美好生活更加珍贵。
肖恩站在一块礁石上,眺望大海。
如蓝宝石般的晴空下,碧波荡漾,击撞在礁石上,碎成无数片银玉。
几只信天翁在海面上翱翔,巨大的翼展让他们成为飞行高手,时而冲上云霄,时而掠向海面,自由自在。
看着眼前的景致,还有大海的宽广,肖恩心里的烦躁消去了一大半。
“它们很美是吧?并且很优雅。”萝丝观察了肖恩好一会儿,见肖恩目视着远方,神情极为专注。
肖恩闻言,回头笑道:
“当然!或许是因为它们自由自在,也无拘无束吧。”
“我听镇民们说,每一只信天翁都是一位葬身大海的水手的灵魂所变。而且信天翁学会飞翔后,就会离开家乡,一直在外漂泊,直到寻找配偶时,他们才会回来。”萝丝说道。
“萝丝,你想家了吗?西地亚省?”
肖恩也听人说过类似的传说。
“对,是西地亚省,我以前从未见过大海。”萝丝道。
“萝丝,说真的,如果你想回家乡看看,随时可以。当然,这里也离不开你。”肖恩道。
“不,那里只会带给我伤感,那里会让我想起我的亲生母亲,她就如同你UU小说的茶花女一样。”萝丝带着淡淡忧伤的表情,她看了肖恩一眼,“而且她是一个妓女,我甚至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
肖恩感到讶异,他不太了解萝丝的过往,原来那对不幸在不久前的大地震中遇难的商人夫妇,大概是她的养父母。
“在我家乡的山上,有一种花,我们叫它迎春花,跟这里的迎春花不是一回事,学名叫什么,我不知道,那是西地亚特有的一种花。它傲雪而生,盛开时比雪还要白。”萝丝忽然道,“我母亲临死前对我说,一定要做那迎雪之花,而不是温室里娇艳的玫瑰。”
“你母亲的话,很有哲理。”肖恩评价道。
萝丝面露一丝微笑:“她甚至不识字,却常常喜欢拿着一本书来装模作样。”
见萝丝的情绪好一些,肖恩开玩笑道:
“我书房里也有很多书,其实那只是装装样子。有时候我故意让管家把客人领到书房里,好让客人以为我博览群书,知识渊博,这样他们在我面前往往会自惭形秽。”
“但你的书房够乱的。”萝丝嫣然一笑。
另一边,孩子们也玩够了,萝丝稍提裙摆两侧,行了个屈膝礼:
“抱歉,大人,我要带孩子们离开了,他们该上识字课了。”
“你去忙吧。”
肖恩点点头,目光一直伴随着萝丝离开的背影。尼尔森不合时宜地咳嗽了一下:
“大人,我认为她在勾引你!”
“有这么明显吗?”肖恩愕然,“而且我是那么容易被勾引的吗?”
“二者皆是!”尼尔森笑了笑,毫无一个下属的自觉,“萝丝在镇民中的口碑极好,她漂亮、善良,很有爱心,而且很有文学素养,这可不是那些大屁股乡下姑娘能比的。如果你有心,可以让她做你的贴身女仆,负责您的起居,甚至情人。”
尼尔森的潜台词是,娶之为妻是不可能的,因为肖恩是贵族,需要一个有相当地位的女人来做女主人。
肖恩盯着尼尔森看了很久,后者被他看的心里有些发怵。
肖恩道:“克拉克,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些话不应该出自你口。”
“这是管家要我说的。”尼尔森把克利夫兰出卖了,“家族的繁荣不仅体现在财富,还有子孙繁茂。您已经到了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至于情人,您想要多少,随您的意。一个没有情人的贵族不是一个好贵族!”
“爱情只是廉价的游戏,而婚姻则是一项庄重的契约!”
肖恩的书记官常常在他的作品中这么写道。
不管怎么说,这是附庸们的一片忠心,肖恩只能心领。
这个话题成功地挑动了他的荷尔蒙,如同这个万物萌发的季节。
但肖恩很忙,局势比他想像的还要悲观。
据说尊贵的皇储殿下已经到了龙江,主持平叛工作,但皇帝并没有给他太多的助力,除了一纸授命。
刚到龙江的皇储,甚至经历过一次惊险的伏击。
小道消息传的活灵活现,夸张的成份居多,素材可以让肖恩的笔杆子汤米-卫斯理写好几部诸如《皇储历险记》的小说。
拜恩总督转发了一份来自皇储的命令,热那亚行省必须在1831年4月底前完成不少于两个民防团的组建。
拜恩的命令,肖恩可以打个折,但来自皇储的命令,肖恩就不得不重视。
这就让肖恩不得不将原有的计划推翻,重新编制计划,现在他完全是闭门造车,甚至连讨论的人都没有——南方连从过军的贵族都少的可怜。
时间紧迫,他也顾不上别的了。唯一的安慰是,钱粮充足,而且专款专用,不必看人眼色,就这一点来说,恐怕圣城的近卫军也会眼红。
就在这时候,阿方索船长不仅运来了粮食,还随船带来了二十位退役军人。
肖恩终于可以稍稍松一口气。
(下一章晚上20点)
第四章 热那亚民防军
霍恩斯挑选的人,大约是以他自己为模版。
这二十个退役军官或士官,都是北方人出身,个个身材高大,面容严肃,一言一行皆有军人严谨的作风,浑身又一股傲气,要不是他们的雇主是大龙勋章的获得者,他们恐怕也不会仅仅为了金币而千里迢迢地来南方效命。
他们都是热爱军队又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离开军队的家伙。其中几个家伙,甚至还曾在皇家军事学院深造过,因为顶撞上司等等原因才选择离开。
但离开军队,他们谋生的技能并不足以让一家老小过上起码的体面。
肖恩在自己的玫瑰园设宴款待他们,经过简单的交流,肖恩让书记官卫斯理在每人面前放上一份为期一年的合同,还有一笔500金路易的支票,只要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这张支票就属于他。
他需要笼络这些家伙,霍恩斯推荐的人选肖恩绝对相信他们的专业。
至于每个人具体的品性如何,将来好不好共事,肖恩已经顾不上了。
几乎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他一边督促军营的建设,一边让这二十位教官负责招聘士兵,另一边又再次写信催促圣城的那位军火商。
直到3月中旬的时候,汉尔默-贝斯才姗姗来迟,此时肖恩已经将两个团的民防团,不,热那亚民防军的雏形搭建了起来。
贝斯随船带来了两个团的军火,还有二十门十二磅炮及弹药。这应该是当今时代最精良的武器。
贝斯现在不一样了,旅途劳顿也无法掩盖他的红光满面。他现在生意兴隆,贝斯1830式线膛步枪极受军方青睐,得到大量的订单。
旗下的工厂还有合作配套厂商两班倒也无法满足军队的需要,每天都带来无数的金钱。
这还是在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的盛况,军方显然也不想看到贝斯公司一家独大的情形出现。他们喜欢军火商们争夺订单而火并的场面,尤其是此时负责军火采购的有力人士的个人腰包会变的鼓鼓囊囊。
两个团的装备并没有放在贝斯的眼里,但眼下的局势让贝斯将目光投向整个南方,这里将会是贝斯南方生意战略的一个.asxs.,但竞争对手也不少。
肖恩也不一样了,他现在是贵族,而且还是一位在热那亚相当有影响力的贵族。
看在贝斯给出的价钱还算公道,以及主动附送一个小型枪械修理厂的份上,肖恩也不跟他计较了。
在玫瑰园简单吃过午饭,肖恩带领贝斯去军营参观。
沿途所经之处,凡是看到标有康纳利家族族徽马车经过的人,无论是农夫、果农,还是码头工人,无不向马车脱帽致敬。
他们发自内心的尊敬是无法伪装的。
而此时灾民已经所剩无己,大部分拿着肖恩借贷的粮食返回家园,有2300名身家清白的年轻人当了兵,有的成了码头工人,有的成了茶园工人,有的用分期付款购买无主土地的方式成了本地的居民。
肖恩同时也在改变这里的经济形态,进而也在慢慢改变这里人的生活状态和精神面貌。
不远处,有一个占地颇大的工厂正在建设当中,工地前的牌子上写着:
康氏纺织公司。
爱德华-戴维斯和一个年轻人正捧着图纸在讨论什么。
“右边那个年轻人好眼熟,好像是你在圣城大学的朋友吧?叫什么名字来着?”贝斯问道。
“安德鲁-约翰逊,船用螺旋推进装置的发明人,站在他旁边的是爱德华-戴维斯,都是我的合伙人。安德鲁是位发明家,对机械之类的极为擅长,我把他请来,负责机器方面,我给他一些股份。”肖恩道。
“肖恩,不得不说,你的生意做的很好,茶叶已经风靡圣城,正受到上流社会的追捧。商人们都在研究你新奇的营销手段。我刚才看到码头那一块,将来怕是有大用场吧。”
“整个维希镇的范围内,我称之为保税区。这里交通便利,人力充足,如果贝斯机械公司有意在这里投资设厂,我还可以提供优惠的土地,前三年免收你租金,而交易税归政府管,十年内只收一半。另外,凡是军工厂所需外来原料,我都可以做主免税。”肖恩顺势说道。
军火制造相对来说,是一个比较有技术含量的工业。而热那亚在这方面实在是一个短板。
贝斯颇为心动,这个条件太优厚了,但出于商人的一贯的谨慎和算计,他说道:
“我会认真考虑的,这里我可能很难找到适合的工人,这里只盛产农夫。”
肖恩笑了笑,也不逼迫他表态。他的目的是为来要把维希镇甚至西普瓦图打靠成一个产业集聚区,通过免税的港口、优惠的土地及税收,吸引更多的现代产业来这里,技术含量越高越好。
纺织业既能吸收大量就业,又能带动相关农业发展,而军火工业则能带来更多的配套加工业,更能提高本地产业的水平。
未来如果资金足够,他还想发展精密制造和造船业。
“肖恩,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贵族。”贝斯认真地说道。
肖恩道:“你是想说,我颠覆了你对贵族的认识?”
贝斯难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耸耸肩:
“肖恩,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什么才是贵族吗?你真不一样。如果贵族都如你这样考虑地方整体经济的发展,哪还有我们这些平民出身的人,白手起家发财的机会。世事难料,正如我没想到你会成为贵族。”
“正如你所说,世事难料,以后会怎么样呢……”
肖恩的目光透过马车窗户,眺望原野。
他年轻的面庞日渐成熟,目光在自信的外表之下的,则是某种不确定。
民防军的军营驻地离维希镇并不远,事实上,现在的维希镇已经将西普瓦图十多万顷的土地全部囊括进来。
历史上,这里都属于洛基山子爵领。
因为在灾难中有许多村庄整个村子都消失了,他们的土地一部分被维希镇居民买下,一部分则由别的灾民用分期付款的方式买下而成为维希镇的一部分,或许在这些后来者的心目中,成为维希镇居民或许是他们最好的投资。
交通干道沿线土地则收回,通过拍卖的形式,拍卖收益与市政府按照三七开分成,最后掌握在以肖恩为首的本地居民集体手中,以便为将来的工厂、商铺、旅馆、酒馆等等提供土地。
军营背靠着洛基山,有一条平坦严实的马车道与主干道相连,交通方便,但又不会太受到外部的影响。
肖恩今天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甚至连军装都需要肖恩亲自过问。
既然没有人替肖恩分忧,那么肖恩个人的审美观就起了主要作用。
2300人的民防军,每人两套军常服外套、两件作训用紧身夹克、四件衬衣、四双袜子。
外套是深蓝色,偏黑,衬衣是灰绿色,军官则另有两套衣料考究的军礼服。
这个时空的军装通常都是颜色鲜艳的,这既是时人审美情趣的体现,又是为了在硝烟弥漫的战场更好地区别敌我。
但肖恩并不认为那些大红色或者天蓝色的军装对获胜起到太多的作用。
样式跟正规军类似,外套都是竖领,可以贴在脖子上扣紧,领子上可以佩戴相关军衔,胸前只有单排铜扣,后面则有下摆,在两肋处斜向后,燕尾服式,但后下摆比正规军的上衣短的多。
外套还有一种紧身夹克式的,这根本就是源于平民尤其是码头工人的劳动服装。
腰带配合两条十字交叉的棕色肩带,还有一个黑色帆布双肩包,行军时则可挂可装刺刀、火药盒、贝斯弹、水壶、饭盒、食物、衣物等必要的军事装备和个人物品。
军裤则沿裤缝绣有两条棕黄色的线条,让军裤显的挺拔和美观,但又不失宽松,方便行动。
脚上穿着结实的高帮牛皮靴,可以放开裤脚将鞋帮罩住,也可以把裤脚塞进鞋帮内扎紧。同时,又另外配发一双低帮皮鞋,用于非战时或非训练时穿。
因为热那亚地处湿热的南方,那种长筒马靴被直接放弃了。
肖恩声称为了跟正规军相区别,他取消了三角帽,而是使用一种深蓝色低筒帽。它带有黑色的鸭舌前帽沿,镶有铜制的军徽——五角星的造型,上面有阳刻的两支刺刀交叉的图案。
如果是军官,帽沿还镶有镀金的树叶状图案作为装饰,但离远了并不显眼,不会被神枪手发现而成为狙杀的目标。
肖恩本来还想给士兵配上金属头盔,不管是铜制的还是铁制的,但他发现居然在热那亚找不到生产商。
北方倒是有,但他根本没时间面面俱到。
总的来说,热那亚民防军的军装,十分朴素简洁。官兵的区别并不大,主要在于外套和衬衣的用料,及在衣领、肩头、胳膊和袖口等处的军衔标识。
贝斯评价说他们很不“热那亚”,意思是他们很土。
但不土没有战斗力啊,肖恩对自己说。至少自己穿着这一身常服站在士兵当中,绝不会成为神枪手的首要目标。
这支民防军,雏形已成,由二十名经验丰富的教官带领训练了半个月。
具体事务,肖恩并不过问,连内部军事条例都是照搬正规军,他也没必要别出心裁。
这里的士兵对肖恩却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他们都是灾民出身,身家清白,淳朴老实,受过肖恩的恩惠,却不知肖恩内心有些担心,害怕那位不靠谱的指挥官带着这些淳朴的士兵去送死。
肖恩所能做的就是给他们尽可能好的训练,最优厚的待遇,杜绝军中侮辱性的惩罚,还偶尔有空的时候,来到军营和士兵一起用餐。
但时间真的有限,如果能够,肖恩希望这支远远谈不上训练有素的民防军不会派上用场。
第五章 顽固者
热那亚民防军,总共两个团的兵力。
包含16个步兵连、2个炮连,2个辎重连,另有少量的侦察部队和辅助人员。现在他们都是步兵,正在接受相同的基本队列训练,有些人将会脱颖而出,成为士官和低级军官。
但让这些前不久还是农民的年轻人,分清左右和听清命令,都是对教官耐心的极大考验,不必说将来会有更复杂的线列战术训练,也更不必说对士兵要求更高的炮兵连。
二十名教官中,基本上每人负责一个连,其中以赫伯特-威尔斯最为资深,他曾做过七年的连长,肖恩任命他为总教官。
威尔斯的工作完成的相当不错,至少2300人站在肖恩的面前时,总算看得出点兵样。
生活中需要有仪式感,军队中更是如此。
庄严的仪式能够让参加的人,潜移默化地受到感染、教育和激励,也有利于荣誉和团队观念的养成。
今天举行的是一场授枪仪式,肖恩亲手把每一支还沾着枪油的步枪交到每位士兵的手中。
虽然这是一个枯燥而且极耗时间的过程,肖恩始终挺拔着身躯,面容严肃而神圣。
肖恩认真的态度,似乎感染到了现场的每一个人。
一切看似顺利,虽然热那亚民防军才刚刚成立,但给肖恩的时间太少,肖恩已经竭尽所能。
这可以从布兰登子爵隔了几天,前来视察“他的”军队时所表现出来的高度满意可以证明。
布兰登子爵在这段时间唯一的贡献就是亲自设计了一面军旗——红色质地绣有金色盾牌和交叉直剑,并带有金色流苏为边饰的战旗。
然而令肖恩意外的是,阅完兵过足了将军瘾的布兰登子爵,隐晦地表达劝肖恩放下边防军的工作休息一段时间的意思。
肖恩以为这位子爵是害怕自己对这支民防军影响太大,而威胁到他的权威,但当他真的丢下民防军的工作,忙着自己最近一直没顾得上的茶叶生意的时候,民防军方面居然没有人来找自己。
直到总教官威尔斯派人来问,肖恩是不是从民防军中辞职了,肖恩这才猛然惊醒。
这时候,总督拜恩邀请肖恩前往总督府,在场有三级会议常任理事兼军用物资审议委员会主席西耶斯、副主席波西-罗宾逊,还有比伯-林肯子爵,以及委员会的其他委员,另外还有秘密警察局局长戴利。
布兰登子爵曾向圣城方面写了一封抗议信,想把戴利给弄走,理由是戴利抓捕真神党不力,致使乱党横行。
然而这位秘密警察头子除了获得一纸训斥,并没有受到别的惩罚。这也体现了权力越来越集中于圣城方面。
布兰登子爵曾对肖恩说,这是南方贵族的耻辱,他把这归结于北方佬的霸凌。
但今天的会面,让肖恩有种受到愚弄的感觉。肖恩受到了好几个指控:
第一,在民防军中安插私人,似有不妥之嫌;
第二,利用职权,未经公开招标,直接向军火商采购军火,有私相授受之嫌。
以上不过是莫须有的指控,肖恩可以一一反驳。
但最令肖恩震惊的是,戴利在抓捕一个乱党份子时,在他家里搜出了二十支步枪,根据步枪枪管上的编号,追查到了民防军的军械仓库,并拘捕了三名士兵。
然而肖恩对于步枪丢失的情况,一无所知。民防军不过是初创阶段,内部管控不到位,肖恩的精力也很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如果有士兵经不起诱惑,倒卖军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出现这样一个严重的漏子,肖恩无法替自己辩护,因为证据确凿,那三名士兵也是真神党份子。
肖恩在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在上一次的三级会议上,肖恩白天刚被聘为民防军的军事顾问,晚上就遇袭,这绝不是巧合。
只有乱党最不希望热那亚建立自己的武装力量,刺杀肖恩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包括暗杀布兰登子爵,只是乱党都没能成功,反而起到了反作用。
当乱党无法阻止民防军的建立,他们就把自己视为眼中钉,让自己失去对民防军的话事权,也算是一种报复。
戴利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与这里毫不相干。
“康纳利子爵,鉴于您目前已经不适合在民防军中担任职务,也为了您的体面,我们希望您主动退出。”
拜恩这时谨慎地措辞道。
“体面,我被你们驱逐了,还有什么体面?在过去两个月,我对民防军所投入的精力和时间,比对我的财产还要多。”肖恩怒道,“确实,我承认我对民防军管理不到位,但在过去这两个月时间内,你们在干什么?我连士兵要穿什么尺码的鞋子,都要亲自过问!”
被肖恩当面怒斥,众人面色不太好看。
“你们指控我安插私人,谁是我的私人?那些灾民吗?还是那些教官,他们不过是签了一年合约的受雇者而已。至于采购军火,我敢发誓,在同等价格下,你们能买到比贝斯1830式线膛枪还要精良的步枪吗?”肖恩继续斥道。
肖恩语气极为不爽,西耶斯道:
“子爵大人,这不是我们指控你的。前两条只是我们收到的匿名信中所列举的,虽然并无实质证据,但你总要避嫌为好。至于军火丢失案,证据确凿,真不敢想像,这批步枪要是落到乱党手中,并被实际使用该会出多大乱子?这您总不能否认吧?”
“去他马的,我退出!”肖恩不想纠缠下去,摔门而出。
这种泼脏水的行为极为讨厌,最后即使能证明泼错了,但会凭白无故地惹了一身骚,可能永远都洗不干净。
波西-罗宾逊追在后面。
“肖恩,等等我!”
“波西,你这是来看我笑话吗?看我痛哭,还是看我忏悔?别做梦了,下辈子吧!”肖恩回头怒道。
“肖恩,你消消气。我没有想看你笑话的心情。”波西拉住了肖恩坐骑的缰绳。
“那就是来表达同情喽?请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吧。”肖恩余怒未消。
波西无奈道:“肖恩,你最近太顺风顺水了,一旦受到点挫折就开始抱怨,以为全热那亚人都是你的敌人。”
“难道不是吗?”肖恩反问。
“不,至少我还愿意做你的朋友。”波西摇头道,“肖恩,你已经成功激发了别人的嫉妒之心。”
“什么意思?”肖恩稍稍冷静下来。
“你太出风头了,当灾难降临时,别人只顾着自己的家族财产,只有你站出来救济灾民,而不是乘机占有灾民的土地,这样就显得他们无能和贪婪。
而且事实上你统治了西普瓦图,占有西普瓦图未来二十年甚至更多的利益,对了,还有最近风靡全帝国的茶叶,听说这些原本毫不起眼的树叶,被你卖成了天价,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金币往你的钱柜里流淌。天呐,真是令人嫉妒啊。”
波西的调侃,甚至还带有幸灾乐祸的语气,反而迅速地让肖恩冷静下来。
波西这人有时很不讨人喜欢,愤世嫉俗,说话刻薄,却往往将人性看的很清楚,一针见血。
“那么是谁在嫉妒我?戴利吗?”肖恩问。
“所有人,但又不特指某一个人。”波西道,“你可以称他或他们为‘顽固者’。肖恩,你是贵族中的异类,尤其是在我们南方,他们顽固地认为世界会一直是这个样子,但凡他们发现有人想改变现状,他们会本能地加以阻挠。”
“谁会取代我在民防军中的位置?”肖恩问。
“那个花花公子。”波西鄙夷地答道。
“林肯子爵?”肖恩疑惑道。
比伯-林肯子爵绝不是一个花花公子,相反在普瓦图人当中,他的名声相当好,也很有人缘。但波西天生跟他不对付,私下里一直称林肯子爵为花花公子。
波西则奇道:
“你不是怀疑是他在嫉妒你吧?虽然我不喜欢他,但他这个人还是很有分寸的。”
“那倒不是,只是有点奇怪。比伯跟我私交还不错,照理说他应该避嫌,是他主动提出的吗?”肖恩摇头道。
“不,是戴利提议的,目前也只有这位花花公子才有资格接替你的位子。其他人,无非是商人和地主,如果让他们管理民防军,恐怕会千方百计往自己口袋里捞钱,所以拜恩总督都瞧不上。”波西道,“听说戴利跟你有过节,是上次三级会议期间你遇袭的事吧?布兰登子爵扬言要把他弄走,而你在背后推波助澜?”
肖恩没有否认,如果能把戴利弄走,说实话他是乐观其成的。这个梁子便结下了。
但肖恩并不认为戴利因为这个就会跟自己过不去,他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让委员会中的大多数都反对自己。
相反波西所说的“顽固者”反而更有嫌疑。
肖恩的存在,确实阻碍许多人的利益。
譬如在灾难中失去生命的西普瓦图人,他们的土地总计高达百万亩,原本被这些人视为囊中之物。
就像秃鹫在站在一边,冷漠地看着垂死之人在最后挣扎,等待一场盛宴的开始,没想到却出现了肖恩这个异类,让盛宴成为泡影。
这个顽固,不仅是指观念上的顽固,更是指弱肉强食的顽固等级制度。
肖恩显然是坏了规矩,那些顽固者忍耐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借着枪械丢失案,给肖恩一点小小的教训。
只不过,最后得利的是谁就很难说了。
(木有了¥#%)
第六章 顽固者(二)
好吧,现在无官一身轻。
肖恩这才有时间打理自己的产业。
康氏纺织厂,自不用肖恩费心,爱德华-戴维斯和安德鲁-约翰逊在打理,前者很有事业心,把纺织厂当作家族脱困的突破口,而后者则完全是兴趣使然。
为了让安德鲁-约翰逊安心留在这里,肖恩许诺将来会投资建设一个造船厂,使用蒸汽动力、螺旋浆的铁甲船。
码头仍在扩建和加固,这个工程估计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至于连通罗宾逊家族的公路则接近完工,而且被滚落的石头压死了三个人。甚至连包工头盖博也没想到,肖恩为此向死者亲属支付了一大笔抚恤金。
茶叶,已经随着那部小说的走红而风靡全欧罗巴,每天都带来很多的金钱,扣除前期大手笔的投资,让肖恩的钱柜终于有了点进账。
而贝斯终于答应在维希镇设立一个军火工厂,对肖恩来说更是一个好消息,甚至比自己的茶叶火了更令肖恩高兴。
随着纺织厂、军工厂的动工,还有茶叶的销售,维希镇的外来人口日见增多。
虽然肖恩总觉得发展速度不太满意,但当操着不同口音的外乡人来到维希镇时,他们需要住宿需要饮食,旅馆、酒馆和餐厅这样的设施就开始起来了。
这些设施将有三分之一归罗宾逊家族,这个家族为了这个资格也付出一大笔钱。而土地则来自镇民。
本着利益均沾的原则,肖恩已经让镇民们开始赚钱,赚他们以前永远不敢想像的一大笔钱。
那位皮埃儿镇长,现在不当镇长了,在肖恩管家的暗示下,他花了一笔钱让自己的侄子顶替自己的职务,自己则来到玫瑰园,成了肖恩的商业主管。
这是皮埃儿自己争取来的,因为这份新工作远比当镇长有“钱”途。比起做镇长,经商才是他最擅长的事。
然而,这一日一大早,皮埃儿就送来一个噩耗,普瓦图大学校长穆尼埃在大学教员宿舍中遇害身亡。
这个消息令肖恩感到无比震惊。
穆尼埃在三级会议上的公开陈述和一番慷慨激昂的痛斥,直斥那些特权人士的虚伪,也骂出了肖恩一直不敢说出的话。
这是一位可敬的学者,但他也无疑得罪所有的特权人士。
如果仅从这基本的逻辑上判断,特权人士当中的某位可能是幕后主使。
真相果真是这样的吗?
肖恩不敢确认,身为特权人士中的一份子,他觉得这位大学校长无论多么慷慨激昂,无论多么针砭时弊,对自己的阶级都是无害的,那只是一个有些名望的学者而已,并不能给别人带来直接威胁。
此时,总督府中,拜恩总督正与戴利局长在议事。
作为热那亚秘密警察局长,戴利的职位是圣城方面任命的,职权也是圣城方面授予的,连经费都是圣城直接下拨的,所以他可以在热那亚“秉公办事”。
但一省总督的评价对于他还是相当重要的。
戴利可以感受到总督阁下在努力地压制自己胸口的怒火,一名大学校长在自己的学校宿舍被杀,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他颜面扫地的大事。
这是**裸的挑衅。
“有线索吗?”拜恩缓了一口气。
“我们讯问了他的仆人。校长先生那几天表现正常,遇害那天晚上因为在学校忙的晚了,就留宿在学校。睡觉前还饮了小半杯葡萄酒,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但第二天早晨时,仆人发现他被人割断喉咙,血染红了床单。”
“现金及金表等贵重物品都没有遗失,凶手并不是冲着钱财来的。”
“我们在普瓦图大学附近的一间杂货铺里,得到一个也许有用的线索。”
听到这里,拜恩问:“什么线索?”
“有个陌生人在那里买了包烟。据杂货铺老板说,光顾他店铺的一般都是附近的居民或者学校的学生、教员。您知道,普瓦图大学那个地段也比较偏僻,外人极少光顾他的店铺,所以出现陌生人时他印象比较深刻。”戴利答道。
“这算什么线索?”拜恩就差指着戴利的鼻子骂他无能了。
“杂货铺老板交待一个细节,这位嫌疑人在掏钱包时,露出一个生肖蛇的面具。”戴利连忙说道,“我曾向您汇报过,据现有的情报所知,真神党在热那亚的组织中,凡是他们内部的秘密会议,一律都戴生肖面具,以防其中有人告密,其中‘蛇’代表暗杀和破坏。”
拜恩点点头,火气消了一大半:
“看来这也是真神党干的。”
”根据杂货店老板的描述,我已经命人画了嫌疑人肖像,那老板认为至少有八成相似度。”戴利道,“总督阁下,只要这个人出现在普瓦图的街头,我们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
“不要向我口头承诺!”拜恩摇摇头,“我需要的是结果。穆尼埃校长的意外,让我们很被动,有人私下里传言是我鼓动他在三级会议上做那一番陈述,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不待戴利接口,拜恩继续说道:
“但你我都清楚,穆尼埃只是遭了无妄之灾。乱党故意杀害了他,从而挑动特权人士相互猜忌。托马斯,我们的对手是一群肮脏的臭虫,又十分狡猾和卑鄙,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总督阁下,我完全同意您的判断。只可惜,我们不可能把所有市民拉出来审讯。”戴利道,“相较而言,我更担心另一件事。”
“什么事?”拜恩问。
“民防军!”戴利道,“我觉得枪械丢失案,康纳利子爵被迫退出,我怀疑他们有更大的企图。”
“这个你放心,我跟林肯子爵讨论了这一点,他已经在民防军中秘密调查士兵们的信仰,绝不会让乱党染指军权。”拜恩笑道,“至于康纳利子爵,他这次受到羞辱,可有什么抱怨?”
“他倒没有什么抱怨。以卑职看来,他恐怕对权力不太那么热衷。”
“但他犯了众怒,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贵族,拥有真正的仁慈之心。高贵并不在于血统,而在于心灵。他越是表现出这种高贵的品质,就越显得别人的贪婪和等级偏见!”拜恩道。
戴利脸上露出很惊讶的表情:“您对他的评价很高。”
“可是这种与众不同,让他被孤立。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才是民防军最好的指挥官,除非让非热那亚人来指挥。这些南方佬都是顽固者,是不会让一个来自北方或者圣城的拥有实际军事经验的人,在民防军占据一个职位的。”拜恩下了论断,他瞥了警察头子一眼,“但我们不能替他说话,否则,我们也会被孤立。事实上,你我都代表着圣城的意志,他们天然不会亲近我们。”
“可你已经把1/20税收上来了,这是一件了不起的成就。”戴维恭维道。
拜恩微微一笑:“只是形势所迫而已,另外加了一点手段,并且这只是个开头,很好的开头。”
事实上,他收到首相阁下的亲笔信,首相在信中对他的政绩不吝夸赞,认为他是总督楷模,甚至还暗示他已经进入了皇帝陛下的视线。
有了这样的一封私信,从官方的角度看拜恩就算是在热那亚站住脚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拜恩不可能替肖恩出头,与那些顽固者们作对,他还指望这些人以后能配合一些,交更多税呢。
肖恩现在对自己被孤立的局面看的很清楚。
他看到一位白袍的老者,正坐在一株老榕树下说经,他的面前放着一个木碗。
从装束和他解说的经义看,这是一位真神教的教士。自从陛下禁止真神教设立教堂和拥有私人财产后,真神教就成了一个流动的宗教,教士们走村串巷,宣传教义,饮食全靠教众的施舍。
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坚持传教的才是真正虔诚的人。
这位老教士,大概是全靠一双脚走到了维希镇,他的一双靴子都破了,露出好几个脚趾。风餐露宿,脸庞黑瘦,唯有一双眼睛仍然炯炯有神。
从聚在他面前的维希镇居民的反应看,老教士讲解教义很成功,连肖恩都听的津津有味。
“这也是个顽固者!”
肖恩把一切固守自己立场和原则的人,都归于一类。
老教士讲解完毕,人群散去,有人在他的木碗里丢了一两个先令。
肖恩扔下一个银币,表示自己对这种虔诚的敬意。
“大人!”人们纷纷向肖恩致敬,但并没有围观,因为肖恩常常在街头散步,不喜欢被围观,镇民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肖恩点点头,转身回返,老教士却叫住了他:
“感谢大人的慷慨!愿自由女神降福于你。”
“谢谢!”肖恩并没有停下脚步,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愿上帝降福于你!”
这根本是鸡同鸭讲。
尼尔森在他身旁,感觉这情景十分怪异。
肖恩并非是上帝教的忠信者,但他在上帝教教堂长大,不可能对别人说自己没有宗教信仰,而且信仰上帝教才是主流。
那老教士微微一笑,并不以为意,收拾木碗里的钱币,拄着木杖,向镇里走去。
一场春雨悄然而至,迷雾般的细雨,将维希镇笼罩在烟雨之中。
看着老教士的背影,肖恩忽然想起前世曾读过的一首诗。
那老教士忽然又停了下来,从街边的杂货铺里买了一些糖果,和颜悦色地分给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小孩子,引得小孩子们一通欢呼。
维希镇因为大地震和海啸,几乎重建了一遍,仍然保持着以往那种错落有致的风格。
但它的面积几乎扩大了一倍,新建了不少公共厕所和街头花园,还有一所学校。
几乎家家都有孩子在读书,这是肖恩极力推广的,为此学费全免,还提供一份免费的午餐。
与其说是肖恩的威望使然,还不如说是穷惯了的镇民心疼那份午餐。不要跟顽固的镇民说什么大道理,只有看得到的利益才是最现实的。
改变镇民们的精神面貌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身为维希镇的一份子,肖恩觉得自己有责任让未来更加美好,否则自己旁人有什么区别呢?
至于自己,肖恩已经意识到时代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风暴,等级之间的联合与相互攻讦,外敌、内乱,还有那些可怕的异人,都搅在了一起。
教士们认为自己是上帝在世俗的代表,理应统治人们的精神世界。
贵族仍然认为自己的特权是天然具有的,资产阶级则认为自己理应得到同等的权利,而后者的力量正越来越强大,这股新兴的力量正对现实越来越不满。
唯有那大多数人仍在忍受这不平等的压榨。
野心家则利益那些沉默的大多数筹谋着,事实上他们已经掀起了波澜。
不管肖恩愿不愿意,他是这个时代的一份子。
他已经意识到需要为自己利益而奋斗的时候,就要到了。
肖恩在街头随意地闲逛,一边在思考未来。
春雨继续时断时续地下着。
远远望去,如梦如幻。
(还有一章,晚上19点后)
第七章 学者的葬礼
普瓦图教会公墓,春雨已经下了一周的时间,到处都笼罩在细雨蒙蒙之中。
人们穿着颜色素雅的斗篷,手持一枝白色的郁金香,参加了穆尼埃校长的葬礼,葬礼由刚荣升为上帝教热那亚行省主教的夏克礼主持。
除了亲属们,总督拜恩、市长史丹利,普瓦图各界的名流,穆尼埃的一些学生和同事也都参加了这位学者的葬礼。
肖恩也参加了穆尼埃校长的葬礼。
四位身穿黑色礼服的男子,抬着棺材,将它轻轻地安放在墓室之中。
“现在我们奉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将穆尼埃先生的身体安放在这里,等候将来**的复活。阿们!”
夏克礼手捏一块泥土,象征性地撒在棺木之上。
有人用铁锹铲土,将棺木完全盖住,人们依次献上鲜花,然后站在一边默祷。
而逝者的亲属们已经悲痛欲绝。
逝者的朋友上前证道,诉说逝者生前的荣誉、骄傲和善举,此时此刻,他们不吝用最美好的词汇来怀念一位学者。
“全能的上帝,既然大发慈悲,使我们这所爱的弟兄灵魂归于上帝,我们就将他的身体埋在地里。使土仍归于土、尘仍归于尘,我们万物归服于您的权威,坚信逝者将会复活,这样我们将永远与您同在,得享永生,并使我们仍活在世上的人,信仰坚固……”
夏克礼的声音低沉而富有感染力,他身上用金丝镶边的红衣则使得这场仪式更加庄重。
肖恩忽然想到了维希镇遇见的那位真神教苦修老教士。
葬礼结束后,人们纷纷登上自己的马车离去,也许不久,穆尼埃的名字很少会被人提起。
人们总是善忘的,但肖恩却不会忘记穆尼埃在三级会议上的愤怒。
细雨蒙蒙之中,拜恩站在自己的马车前,看着肖恩年轻的身影正在向逝者做最后的告别。
“子爵,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谈谈。”
拜恩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肖恩。
“好的,阁下。”肖恩点点头,他抽出一根雪茄,示意总督,后者却摇了摇头。
“这是一件悲剧。”拜恩回首墓地的方向,逝者的亲属相互搀扶着,缓缓离开,“对于这件悲剧,我深感痛心,乱党份子的猖獗,表明我们建立秘密警察局的决定是正确的。只可惜,我们无法预料到敌人的卑鄙和无耻,他们谋杀了一位可敬的学者。”
“阁下,你确定这是真神党所为?”肖恩问道,“难道不是校长先生得罪了人。”
“我当然有证据,子爵,相信我,戴利的工作还是富有成效的。”拜恩肯定的语气却让肖恩更加痛惜逝者。
如果穆尼埃因为得罪特权人士而死,那么在肖恩看来则死的光荣和伟大,轰轰烈烈,然而却不是。
他是无辜的,仅仅是因为真神党为了挑战权威和挑衅权力结构而特意选定的替罪羊。
“很遗憾!”肖恩点点头,“希望你们能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还校长先生一个公道。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拜恩道:“会的。但眼下有一件事,我希望听听您的意见。”
“请说!”
“穆尼埃校长的不幸,让普瓦图大学失去了主心骨。您知道,我们热那亚只有这么一所大学,它的历史悠久,政府也鼎力资助它的发展……”
“我听说普瓦图大学的校舍已经残破不堪,连教员的薪水都断了好几个月。”肖恩的语气颇为不善。
当面被质疑,拜恩尴尬一笑:“那是以前,因为这该死的灾难,行省和市政财政困难,但穆尼埃先生遇害前,我已经拔了款,只是他没有看到校舍被修缮的那一天。”
“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肖恩平复了一下语气。
“我与史丹利市长商讨了一下,一致认为子爵是接替普瓦图校长的恰当人选。”拜恩的话令肖恩颇感意外。
“为什么?”肖恩认为这拜恩对自己的某种补偿,只听拜恩道:
“您不仅是一位贵族,还是皇家科学协会的会员,而后者对一所大学来说是无价之宝,也唯有您才能领导一所大学。那些教员们十分优秀,他们清贫,但对于学问有某种超常的热情,这种热情使得学者们的脾气并不是那么友好。”
拜恩暗示学者们的清高,又因为学者们自身的社会清望和超然地位,使得他们并不容易屈服于来自政府的权威。
同时,这些人对舆论很有影响力。
尤其是穆尼埃之死,拜恩收到了无数来自普瓦图大学的抗议信和请愿书。连官方拥有很大影响力的《普瓦图报》,都在暗示这种对总督的不满。
对于这些人,拜恩不得不有所妥协,不仅补足了资金,还提高了普瓦图大学今年的预算。
现在,却有一件棘手的事情,那就是为普瓦图大学挑选一位能令各方面满意的校长。
普瓦图人保守且顽固,固执地认为普瓦图人自己出资的大学,校长必须是普瓦图人。这就极大地压缩了拜恩和史丹利两人挑选的范围。
“坦白说,校长之职让我感到意外和惶恐。”肖恩道,“我会认真考虑的。”
“希望子爵能够尽快给答复。我保证普瓦图大学的办学资金不会受到任何阻碍。”拜恩正色道,他指了指肖恩的身后,“林肯子爵好像在等你,我先告辞了。”
拜恩登上马车,御者驾车而去。
“肖恩,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事实上我早想登门拜访,没想到却是在这个场合。”林肯子爵迎了过来。
他是特意留下来,是专门来解释接替肖恩军事顾问一职的缘由。这个职务令他面对肖恩时有些尴尬,仿佛是最后摘了桃子的意味。
当然肖恩听说,林肯子爵本来是不愿顶替这个职务的,只是因为他人缘极好,能够照顾到各方面利益而成为唯一的人选。
林肯任民防军的军事顾问之后,并没有更弦易张,对民防军内部事务指手划脚。
据威尔斯等教官评价说,林肯子爵知人善任,非常体恤他们这些“北方佬”的辛苦,还给他们加薪。
肖恩对林肯子爵倒很有好感,另一个是波西-罗宾逊,尽管后者对林肯子爵一直很抵触。
奇怪的是,肖恩跟这两人的关系都不错,把他们当作自己的朋友。
作为朋友,肖恩当然有些忠告:
“民防军的士兵都是淳朴的人,老实本分,惯于服从,这对士兵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品质。
尽管有些人信仰真神教,但这不能代表他们应该被驱除。也正是因为太淳朴,而且因为大多是文盲,他们更容易受到蛊惑,你必须小心有人在士兵中宣传不利于稳定的事情。”
尽管林肯并没有对民防军多加干涉,但还是开除了不少士兵,其中一些人甚至跑来向肖恩申诉。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肖恩也不好替这些被开除的士兵说话,只是尽自己的能力,妥善安置了这些士兵。
“肖恩,我完全同意你的判断。”林肯表态道,“事实上,我不懂军事,接替你的职位,完全是形势所迫,这一点,请你谅解。”
“我完全理解。”
肖恩突然觉得这场葬礼,成了自己被动社交的场所。或许在这些名流的眼里,生者的世界才是唯一的主旋律。
“肖恩,你知道吗?我们热那亚的民防军要调往北方了。”林肯子爵突然说出这么一个震惊的消息。
“什么,他们甚至都不会瞄准!”肖恩不敢相信,“你这个消息确认了吗?”
“这是我今天刚收到的命令,来自皇储签发的命令。但也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直接参战,我们只是必须在5月1日之前调往行省的北部,靠近奥特山驻扎,以便威慑有些不稳的局势。”林肯道,“我只是担心局势比我想像的还要差。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布兰登子爵对此倒是十分期待。”
“他希望在自己家族的史册上再写上一笔荣耀。”肖恩道,“我只能说,祝你们好运!”
林肯子爵的忐忑,肖恩很容易理解,任谁去带领一群刚放下镰刀的农夫上战场,都会未战先怯,更何况还有一个很不靠谱的指挥官。
天色阴沉了下来,雨雾打湿了肖恩的斗篷,他心里却感到一股毫无来由的烦躁不安。
或许是他内心深处,他对自己失去在民防军的职位而感到耿耿于怀。
就这一点来说,无论肖恩承不承认,他还做不到那么无私和洒脱。
尼尔森等人静悄悄地散布在他的周围,拉博则驾着马车缓缓跟在最后面。
索性脱下斗篷,肖恩走在公墓外面的街道上,身上很快就沾满了水气。
唯一的后果,肖恩当天受凉感冒了。
在葬礼结束12个小时后,深沉夜色下的公墓里,仍然细雨蒙蒙。
墓地笼罩在浓浓雨雾之中,这给它增添了一份阴森的色彩。在这样的夜晚,这里一般不会出现活人,除非是盗墓者。
在它后面的一个小树林里,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正站在那里。
他穿着斗篷,戴着一顶宽檐帽,手中拿着一根手杖。
站在他十米之外的,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如果你凑到跟前,一定会为他的相貌而感到惊讶。
这是一位长着近似狼面的家伙,传说中的狼人。
高大狼人男子似乎想往前多走几边,小丑却摇了摇手杖:
“不、不,沃夫先生,你我之间应该保持距离,这是文明而友好的距离。”
“你在害怕?”狼人沃夫轻笑道,他看了看小丑缩在长斗篷中的右手,“我猜你想一枪干掉我,而我只是想跟你亲近一下。事实上,我的祖先和你们的祖先都曾乘坐同一艘龙船,谁又比谁更高贵?谁又比谁更文明?我们神族只不过是竞争中的失败者。”
是的,狼人们认为自己是神族。
“在我八岁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与别的小孩的不同之处,那时候我杀死了我的亲哥哥,只是因为他抢了我的玩具,轻轻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就可以了,根本不用费劲。我十三岁的时候,我的父亲试图安排好我的人生,在我给他爱喝的葡萄酒里加了点慢性毒药,两年后我就顺理成章地将他安葬在最好的墓地,然后我自己安排我的人生。所以,我从不喜欢力取。”
小丑面具之下看不出表情,沃夫闻言则停下了脚步。
“后来,我学会了控制。在我成年之后,凭赤手双拳,我自信也可以与你们狼人搏斗一番,并且胜率比你大。所以,不要向我展示你那愚蠢的强壮身材。”
小丑继续用不紧不慢的语调说道。
他的话极具有强大的自信力量,让狼人沃夫也不禁面露讪色:
“这不公平,你知道我的姓名,而我对你一无所知。”
“难道我送给你们狼人的那批钢铁不是我的名片吗?它们至少可以让你们打造500把斧头。”小丑道。
“可我们对火药更感兴趣。”沃夫道,“当然那批钢铁对我们也很重要,所以我肯冒着风险亲自来见你。这是一份不错的见面礼,但你应当知道,即便是强大的血武士,身着重铠,也无法抵挡火药的力量。”
小丑道:“当然可以,这是我邀请你来这里会面的原因,这只是一件交易。”
两人密谈了一会,现场没有第三个人。
那狼人沃夫低吼了一声,迈步向北方奔去,他奔跑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莽夫!”
小丑则在雨中优雅地漫步,他穿过小树林,来到穆尼埃校长的墓前,然后将面具摘下放在那新落成的墓碑上:
“无辜的校长先生,神圣的事业当中,有您一份注脚。抱歉!”
小丑将帽子压的很低,随后也消失在夜雨之中。
第八章 肖恩的事业
肖恩发烧了。
他在说糊话,因为他梦见自己变成了狼人,想拼命地寻找人类为食,可惜在旷野里没有遇到一个人类。
然后他遇到了嗜血者,与对方搏斗了好一会儿,双方动用了无数的武器,打的天昏地暗。
那嗜血者忽然又消失了,来了一批血武士,肖恩只得逃跑,忽然掉进了大海里。鱼妖又带着鲨鱼军团杀了过来。
可怕的世界。
肖恩猛地坐了起来,身上惊出一身汗。
卧室一角,萝丝正靠在桌边打瞌睡。肖恩的动静让她清醒过来:
“大人,您醒了?”
“哦。”肖恩稍稍镇静一下心神,“萝丝,怎么是你在这里?”
“管家担心别人疏忽对您的照料,就让我来守夜。”萝丝解释道,“看上去,您好了点。”
“谢谢,请给我倒一杯水,白开水!”
不喝生水,是肖恩与众不同的表现之一。但他爱说“谢谢”、“请”之类的词汇,则更让他身边的人印象深刻。
萝丝转身倒了一杯水过来,水温刚刚好。
肖恩接过来,一饮而尽,感觉好多了。
看了看放在床头的怀表,此时已经是夜里3点钟,肖恩记得自己参加葬礼回到玫瑰园差不多下午两点钟,感觉到自己可能淋了冷雨,身体不太舒服,就上床睡觉了,这一睡差不多睡了十二个小时。
傍晚时克利夫兰发现肖恩不对劲,已经睡的昏迷不醒,额头热的发烫。他一边把尼尔森骂的够呛,一边派阿瑟-扬将普瓦图最著名的医生诺兰找来。
但萝丝却把近来出现在镇子里的真神教苦修士找了过来,因为她见过苦修士给发烧的镇民看过病,据说疗效极好。
克利夫兰救主心切,也顾不上别的,在诺兰医生到来之前,让苦修士给肖恩治疗。
那苦修士只是在花园里找了一些植物,烧水让肖恩服下。
没想到肖恩的体温降了下去,十分惊奇。那诺兰医生到来时,已经是夜里,因为他之前在别的地方出诊,阿瑟-扬为了找到他花了太多时间。
诺兰医生又给肖恩检查了一遍,觉得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萝丝,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肖恩说道。
“大人,您确定?”萝丝问,“上半夜时,我听到你在说糊话。”
“我都说什么了?”肖恩问。
“狼人、嗜血者这些可怕的怪物。”萝丝道,烛光下她的眼睛很是明亮。
“大概是我白天想的太多吧。这个世界真可怕,或许是我一直没有安全感吧。”肖恩道。
“‘安全感’?这又是您发明的词吧?”萝丝轻笑,“您是一位贵族,总不会比那些农夫更没有安全感吧?”
“萝丝,我在你的话中听出了讥讽。没错,贵族是上等人,他们在感叹世道艰难的时候,只是瞧见了比他过的更好的人,而不是眼睛向下看。那些农夫、工人、仆役,还有形形色色为了生活和养活家人而奔波的人们,他们才是国家生存的根本,当这些人也无法忍受的时候,那就是一场大地震。”
肖恩有感而发,他似乎只想找一个发泄自己内心想法的缺口:
“狼人不可怕,嗜血者也不足为虑,我也亲眼看到血武士被铅弹击穿脑袋时的惨样。
没有什么比火药武器更强大的力量,只是当这些异人与混乱的时局搅和在一起的时候,所形成的巨大力量,将会吞噬这个世界。”
萝丝看着肖恩略显疲惫的面庞,眨了眨眼睛,她仿佛看到了肖恩的最真实的内心,说道:
“大人,您是一个真正的仁慈之人。您也曾说过,力量有多大,责任便有多大。为何不让自己变的更加强大起来呢?”
“呵呵。”肖恩笑了,“萝丝,相信我,我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很懒惰的人。如果生活安逸,譬如眼下在维希镇这个局面,我衣食无忧,居民尊敬我,我为何要有那么雄心壮志呢?只是很可惜,这个安逸的局面恐怕也不会持续太久的时间。”
“真到了,我是说,真到了那个时候,您会怎么做?”萝丝问道。
“要么顺从,要么反抗!”肖恩回答的很简洁,“但乞求而来的和平是不持久的,斗争而来的和平才是最可持续的和平。”
“大人,您是一位睿智的人。跟我的老师一样。”萝丝道。
“你的老师?我没有听你说起过。”肖恩道。
“您不会认为我无师自通,天生会识字的吧。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的老师是一个博学的人。”萝丝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表情很是复杂。
她走了过来,将肖恩身上的薄毯理了理:“我回房间休息了,还得告诉管家一声,要不然他要骂我了。”
“去吧。”
肖恩挥了挥手。
时间不大,管家克利夫兰出现在肖恩房门口,他见肖恩已经安稳地睡着了,轻吁了一口气,悄悄地退了回去。
清晨,阳光驱散了所有的雨雾。
连续的春雨之后,天终于放晴了,立刻让人感受到了南方暮春的热度。
粉红的、白的、紫红的,开的热烈而芬芳,花团锦簇,十分漂亮。詹森终于让玫瑰园实至名归。
肖恩穿着薄外套,坐在花园里晒太阳,尽管这时的阳光已经很有热度,但他认为这对自己身体恢复很有好处。
如果再泡上一壶茶,那就更好了。
皮埃尔、费奇和卫斯理分别汇报自己的工作。
前两位主要负责肖恩的商业活动,皮埃尔主管所有生意的日常,而费奇这个财务主管则起到监督和审计的作用。
两人相互配合,倒也顺利,随着肖恩事业的扩大,他们各自也有一帮手下辅助。
他们所有的文书都汇集到卫斯理这里,由他进行汇总和分门别类,然后交给肖恩签署意见。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卫斯理的工作也不是那么轻松,他相当于一个董事长助理的角色。
“通往罗恩堡的公路,已经打通,现在在做一些后续的工作,比如加固围栏和增加标识。按照您的指示,计划在4月1号举办一场通车典礼,由我们维希镇和罗恩堡同时象征性对向发车。”皮埃尔道,顿了顿又道,“关于邀请名单,我们商量了一下,除了罗宾逊伯爵夫人,总督、市长是一定要邀请的,布兰登子爵、林肯子爵等普瓦图的贵族,还有第一银行的西耶斯等人也是必请的。另外,贝斯先生预计会在3月底前抵达,他的工厂已经开工了。”
肖恩这时说道:“除了政府官员,贵族,其实我更注重的是普瓦图的那些商人和工厂主,他们才代表经济和商业的未来。维克多,这条公路的开通,更重要的是其对商业和经济拉动作用,它对我们维希镇及维希港的未来很重要。
凡是你能想到的有钱人,无论他是银行家,还是乡下地主,你都可以以我的名义发出邀请。在这个时候,我们就是要广交朋友,哪怕是普瓦图港的同行们。同时,你要预料到到时候的招待问题,在这方面不要怕花钱,花钱就找保罗。保罗,在这个时候,就不要过于保护我的银行存款了。”
“是,大人!”皮埃尔和费奇两人同时点头称是。
“还有,汤米,我要印刷的招商手册,完成的怎么样了?”肖恩看向卫斯理。
“这正是我要向您汇报的。”卫斯理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三本小册子,给肖恩和两位同事每人一本。
他现在养成一个习惯,除了在口袋上别了一枝钢笔,告诉别人自己是文化人之外,就是总提着一个牛皮公文包,行色匆匆,装作很是忙碌的样子。
这是本印刷的相当考究的小册子,封面是高档牛皮纸,绝不是城里常见的那种廉价的宣传单。里面分门别类地介绍维希镇及港口的各种招商优惠政策。
“印的不错,希望每一位来宾人手一本。”肖恩称赞道。
“如您如愿,大人。”卫斯理道。
4月1日很快到来,那天维希镇到处都摆放了盆栽鲜花,营造出节日的气氛。
贵宾们的马车陆续抵达玫瑰园,立刻让这座别墅规模显得狭**仄。
萝丝带着孤儿们摆上各色美酒、雪茄和品种丰富的点心,当然还少不了维希镇特产——茶。
显然,人们对茶这种饮料更感兴趣,因为他们从圣城的朋友们那里都了解到这种风靡圣城上流社会的饮品,作为本地人,他们大多数人却不知道茶为何物。
这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来的嘉宾,不管是总督,还是某个商人的不知名代表,肖恩一视同仁,均会奉送上一罐今年的新茶。据说价值不菲。
上午10点钟的时候,所有人都来到海滨的洛基山公路前。
镇子里最漂亮的几位姑娘,穿着最漂亮的衣服,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银盘,托着一条长长红色绸缎。
人们新奇地看着肖恩的花样。
在一个写着“通车仪式”的巨大横幅之下,肖恩跟罗宾逊伯爵夫人一左一右,分别站在总督和市长的两侧。
这四个每人拿着一个剪刀,在主持人皮埃尔的一声宣布下,剪下各自面前的绸缎。
人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罗恩堡和玫瑰园,各自准备了一个车队,在掌声之中,双方相向而行。
前者运送一些粮食,通过新落成的洛基山公路运往普瓦图,而后者则将康氏纺织公司生产的头一批布料,经过罗恩堡运往更远的贾维亚行省。
人们不禁对这条公路产生一些丰富的联想,它极大的便利了商贸的往来,正常来说,这是一条黄金公路。
如果设关收税……
不、不,这里不收任何通过费,无论是罗宾逊家族那一头,还是维希镇这一头,任何人都可以免费通过。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更感兴趣的是肖恩免费发放的一本小册子。尤其是当总督与市长都同时出现这个仪式的时候,也证明这得到了官方的认可。
回到玫瑰园,人们不顾眼前精美的自助餐,而是围着肖恩打听消息。肖恩当然不会直接面对他们,自己的两位主要助手皮埃尔和费奇担当主力,他要陪同最重要的客人。
总督拜恩此时忽然有些后悔,尤其是看到肖恩的招商手册的时候。
“不、不,总督阁下,您只看到了减免的税金,而看不到它所带来的集聚效应。”肖恩道。
“我好像只看到了原本属于市政府的收入。”史丹利在旁抱怨道,为了以免肖恩误会,连忙补充道,“当然,这是三级会议授予您的权益。我一定会尊重。”
“譬如我的纺织公司,他需要采购原料,生丝、亚麻或者棉花,它们从哪里来,当然来自维希镇以外的地区,当那些养蚕或者种植棉花的农民觉得有利可图,他们必然会认真种植,当他们收入增加,政府的收入难得不会水涨船高?”肖恩耐心地解释道,“我还会建立精油工厂,这样热那亚盛产的花卉就不会白白枯萎,这都会给市政带来税收,就业就不说了。”
“还有贝斯先生的军工厂,他一定极大的带动配套产业的发展。而工业一直是我们热那亚以至南方的弱点。这一点,想必来自北方的总督与市长阁下,一定很清楚。”
“确实如此。”拜恩还没说话,史丹利接口道,“工业才能代表经济,尤其是京畿省,那些装备蒸汽机的工厂,简直是铸钱的怪兽。子爵大人,我对您的这个……”
“保税区!”
“对,保税区计划极为赞赏,我相信这将是热那亚经济腾飞的.asxs.。”
与拜恩不同,史丹利这个市长更看重经济的发展,因为这才是税收增长的动力。
拜恩谨慎地说道:
“希望如此。事实上,我们普瓦图也是一个极好的港口,有些人认为在维希镇另设港口,无疑会分薄了政府的税收。”
“那些人只是想往自己口袋里塞钱而已。”史丹利讥讽道,看上去,身为市长,他对那些人的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保证,保税区应交的税金,一个先令也不会少。”肖恩连忙道,“同时,我们这里的所有产业,都会欢迎税务局随时来检查。”
总算搞定了来自官方最后的那么一点质疑,肖恩心情大悦。
事实上,这个时空的中央集权相对肖恩前世曾经在历史书上看到的,极为虚弱,这是对过去地方人士所具有的特权的某种继承。
但这种地方特权也成为国内经济发展的桎梏,因地而异的复杂税制,跨省交易的关税,它极大的阻碍了商品的自由流通,让一个一个行省俨然成了国中之国。
这时,肖恩看到罗宾逊伯爵夫人走了过来。
如同看到一幅美丽的风景,风姿绰约。
(木有了#¥%)
第九章 奥黛丽的请求
身为伯爵的遗孀,奥黛丽-罗宾逊一向深居简出。
但这次洛基山公路的开通,对罗宾逊家族也很重要,为此这个家族从洛基山的另一边花重金施工,加速了工程的实施。
一旦开通这了条公路,罗恩堡与省城普瓦图的陆路距离是原来的五分之一,这让罗宾逊家族有种重回热那亚权力中心的感觉——他们离省城实在太远了。
奥黛丽今天戴着一副米色的面纱,但仍阻挡不了她美丽的面容。她身上有种高贵而优雅的气质,让今天所有的嘉宾都时不时将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
这种注视,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夫人,很感谢您今天亲自来参加这场仪式。”肖恩行了个吻手礼。
奥黛丽道:“仪式举办的很成功,子爵,祝贺你!”
“谢谢!其实这里的商业设施,也有罗宾逊家族的三分之一,同喜!”肖恩道。
“波西从圣城回来后,一直想办工业,却没想到让你这么快就办成了。”
肖恩耸耸肩:“大家族总有自己的难处,而我一个人就可以做主,决策简单。”
奥黛丽端起茶盏,从面纱掀开的一角,肖恩看到她的朱唇在轻轻地吹着。
“这是极好的饮品,我发现它可以让我每天精神充沛。”奥黛丽道。
“所以,罗宾逊家族也开始种植茶叶了吗?”肖恩意有所指。
或许是幻觉,隔着面妙,肖恩觉得伯爵夫人的脸红了。
一山之隔,茶这种植物,事实上罗宾逊家族那边也有。而且据詹森所说,洛基山一带,有好几个品种,只是以前一直无人发现它的妙用,直到肖恩的出现。
但肖恩无法禁止别人也种茶树,事实上他希望更多的人去种植茶树,这有利于茶叶的推广。
只是他未想到奥黛丽的行动这么快,这是一个果断的女人。
“难道不可以吗?”奥黛丽有些恼羞了。
茶这种可以带来大量现金的新作物,让罗宾逊家族的成员看着十分眼红,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家的山地里也有分布,所以效仿肖恩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当然可以。”肖恩摸了摸鼻尖,奥黛丽的反应让他有些惊讶。
奥黛丽仿佛是自言自语道:“我准备将家族财产分割,卡尔名下将拥有其中一半的财产,为了有个可靠的未来,种植茶叶也将是一项重要收入。”
肖恩惊讶极了,但身为邻居,他对罗宾逊家族内部情形知道的越来越多。
甚至在肖恩救济灾民的时候,其家族成员还过来问克利夫兰需不要粮食,这当然是私下高价倒卖粮食,有损罗宾逊家族名誉的行为。
联想到这些事情,奥黛丽想分拆家族财产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个家族看似豪富,但家族成员也极多,人人都依靠着这株大树吸收养份,拿着一份不菲的年金,当看到主枝人丁单薄的时候,不免产生一些非分之想。
看来奥黛丽是下定决心了,因为这个决心也必然会导致家族的分崩离析。
“我有一事请求子爵能够答应。”奥黛丽道。
“凡是我能够做到的,一定会答应你。”肖恩不敢把话说满。
“我请求您能做我唯一儿子的教父。”奥黛丽道。
肖恩不由得疑惑道:“他出生时没有受洗吗?”
“当然有。但他的父亲十分宠爱卡尔,他曾固执地认为自己是儿子唯一的,也是最强有力的保护人,所以没有给卡尔找教父教母。”
奥黛丽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语气忽然有些哀伤:
“可惜,这个唯一的保护人永远地离开了。”
看来那位已故伯爵也是一个性格强悍的人物,就像护崽的雄狮,容不得别人染指。肖恩很能理解。
而奥黛丽现在请求肖恩成为卡尔-罗宾逊的教父,也是在寻找外援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肖恩也算是热那亚上流人物中的一员,他的头上有一连串的头衔,而且听说就要获得普瓦图大学校长这一很有名望的职位。
“我会请求夏克礼主教主持这个仪式的。”肖恩想了想便答道。
奥黛丽欣喜万分:“能让主教大人亲自主持,真是个莫大的惊喜。肖恩,您真是个好人。”
被莫名发了个好人卡,肖恩微微一笑。
美人的请求,成功率总是很高的。
……
夏克礼应约而来。
这个时候的夏克礼不一样了,上一次来时,他还是一个最大教堂的司铎,轻车简从。现在他却是一省主教,这从维希镇居民们的反应热烈程度不同可以看出来。
为了表示尊重,肖恩和波西两人一起骑马亲自前往索亚大教堂“恭请”主教大人起驾,为此波西代表罗宾逊家族献上了两千金路易的奉献。
夏克礼随从共有二十八人,包括三位身着颜色偏紫衣袍的辅理主教,有人手捧经书,有人手捧鲜花和香烛,分别乘坐十五辆用黄金或白银装饰豪华车辆,另有担任前导和后卫的骑士。
在排场礼仪越发繁盛的时刻,他的神性和权威似乎也跟着繁盛起来。
临近维希镇时,夏克礼手握权仗,打开车窗,频频向夹道欢迎的居民致意。
此时的他,风光无限。
但一进入玫瑰园稍作休息时,他的脸色变了:
“肖恩,你为何不驱除尤素福-隆巴尔迪?我一直在等待你的行动,然而我没有看到!坦白地说,你令我十分失望。”
“隆巴尔迪?”肖恩不明所以,他看向自己的管家,管家神情也有些疑惑。波西却在一旁接口道:
“主教阁下,显然子爵连尤素福-隆巴尔迪是谁是都不知道,他又会做些什么?”
克利夫兰道:“这个名字好熟悉,我似乎听过不止一次。大人,请您原谅,我真是老了,记忆力不比从前。”
“那是真神教的教宗陛下!”波西幸灾乐祸道。
肖恩恍然,但他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位大人物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努力回忆,似乎在镇子里只看到一位年老的苦修士。
难道那位老修士,就是真神教的堂堂教宗陛下?
眼前上帝教一省主教的排场就这么盛大,真是不比不知道。
“我向您致歉,主教大人,我是真的不知道。”肖恩连忙表态,“身为虔诚的忠信者,我一定会驱离那位大人物。”
夏克礼见肖恩态度端正,又见他是真的不知道,神情不似作伪,这才脸色稍霁:
“肖恩,你也说了那是一个大人物。手段不可那么激烈,吾主仁慈,哪怕对方是异教徒。”
“遵命,主教大人!”肖恩心中鄙夷,表面上仍然作雌伏状。
只是那位异教教宗大人,你一个大人物,干嘛来我维希镇,还弄的像乞丐一样。
夏克礼可不能随便得罪,那真神教虽然被允许传教,现在就像落水狗,被上帝教往死里打。但这条落水狗也不是肖恩可以轻易驱逐的。
于是肖恩主动献出一块茶园,作为他这样的一个忠信者的“奉献”。夏克礼很是满意,因为最近他爱上了饮茶。
在玫瑰园稍作休息,夏克礼一行人在肖恩和波西的伴随下,往罗恩堡进发。
从这一天起,肖恩将成为罗宾逊家族未来继承人的教父。
对于肖恩成为卡尔-罗宾逊的教父,波西本人极为赞成,但他却反对自己堂嫂分拆家产的行为,为此他和奥黛丽大吵了一架。
今天夏克礼主教亲自为卡尔受洗,波西这才不得不与奥黛丽碰面。连肖恩都有所耳闻,他甚至还听到不少有关罗宾逊家族不好的传闻,诸如偷卖家产,伪造票据等等。
所以,再次见到奥黛丽,肖恩发现她瘦了不少,有些憔悴。
这个原本在肖恩看来十分亲密的家族,已经变化很大,当涉及到金钱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他们看向肖恩的目光很是不善,但他们做的很隐晦,因为肖恩不是他们可以公开诋毁的,更何况连一省主教能亲自过来,恐怕也是肖恩的面子。
卡尔-罗宾逊不过六岁多一点,但他现在有一位子爵教父。这位教父有权对涉及侵犯小卡尔利益的行为作出适当的反应,这就让所有人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奥黛丽果断地决定分拆家产,她居然趁着夏克礼和肖恩都在场的情况下,跟自己的家族成员彻底摊牌。
这是一个颇有手段又极为果断的女人,因为她将一半的土地和现金存款分配出去,这至少价值三百万,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有号称全热那亚最公正的律师和会计师在场,还有地方法院的公证员现场公证。
守财奴是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很公道,也很难令家族成员拒绝,他们已经被突然抛来的大笔财富蒙蔽了双眼,生怕奥黛丽反悔,立刻起草了一份协议,然后瓜分了这些财富。
几十分钟之后,热那亚就会诞生数十位富豪。
波西冷眼看着自己的亲属们贪婪的行为,他不停地喝着葡萄酒,企图将自己灌醉,这一刻他曾想到堂兄生前的种种努力,这也是他和奥黛丽争吵的原因。
夏克礼也目睹这一切,安之若素,因为奥黛丽向教会捐献一笔高达两万金路易的奉献。所以,他很乐意做一个见证人,这个效力甚至比公证员还要高。
办完了这一切,奥黛丽如释重负,她脸上立刻洋溢着轻松的表情,绽放出动人的神采。
“当时我紧张的要死!”
奥黛丽后来对肖恩这么回忆道。
而肖恩当时,正带着卡尔在城堡外面的草地上放风筝。
这个新奇的玩具,立刻让卡尔成为罗恩堡最受瞩目的小孩子。
长长的彩色蜈蚣造型的风筝在蔚蓝的天空中迎风招展,自由自在。
肖恩带着卡尔在田野上奔跑,他们的身后跟着一群小孩子,就连在户外劳作的成年人们也不禁停下来抬头望天,露出好奇的喜悦笑容。
(晚上还有一章)
第十章 奥黛丽的请求(二)
维希镇,尤素福-隆巴尔迪正在讲经。
当那位陛下宣布真神教不得拥有教堂及教会财产之后,隆巴迪尔就把整个帝国当成了自己的教堂。
这或许可以看作是这位教宗无声的抗议。还有比他更惨的教宗吗?
第一大教上帝教主张心诚则灵,只要一心向主,尽心侍奉上帝,就可以得到福报。颇有点肖恩所知道的,只要口诵佛经人人皆可成佛的意思。因而这满足了普通人想要得到福报却不想付出太多努力的需求。
真神教则不同,它十分强调个人的修行,恪守严格的清规戒律,清心寡欲。这跟它诞生在北疆时的恶劣的自然条件和生活条件有关,又强调个人奉献和给予,而不是索取。该教对个人的要求实在太苛刻了,教义也很晦涩难懂,因而不太讨人喜欢。
这可能就是真神教的信众远比上帝教少的原因所在。
现在,尤素福-隆巴尔迪来到了维希镇,他的身边甚至连一个随从都没有。以至于等到夏克礼来指责,肖恩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大人物曾出现在自己的眼皮之下。
人群散去,尤素福-隆巴尔迪不紧不慢地收拾信众们给的一个个先令,不算多,但他很满足。
“子爵大人,莫非你要改信鄙教?”隆巴尔迪笑道,“你已经连续听了我三天的讲经,给了我三个银币。”
“如果陛下需要金币,我也很乐意多给您一些。况且我上次发烧,有劳陛下亲自诊治,还没有当面感谢您呢。”
肖恩一屁股坐在教众们留下的砖头上。
“呵呵,我只取我需要的,仅此而已。”隆巴尔迪摇摇头道,“那么,年轻的子爵,你是不是有些为难的事,需要告解?真神在上,我保证不会另收钱。”
“没错,我确实有个为难的事,需要陛下为我指点迷津。”肖恩道。
隆巴迪尔微笑地点点头。
“我认识一个人,这个人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一夜暴富我不会嫉妒,他自身如果发生什么可怕的祸事,我也不会为他感到悲伤。”
“噢,这确实是一个陌生人,我为他感到很遗憾,没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隆巴迪尔表示同意,“但爱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父母兄弟可以爱护,左邻右舍也可以亲近,为何陌生人不可以爱和亲呢?”
“陛下的论断,我完全同意。”肖恩道,“但我又认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很有权势,虽然我并不以为然,但出于很多理由,我必须尊重这个人的指示。而这个人跟我刚才所说的陌生人却是仇人,是那种理念不同的仇人。”
隆巴迪尔眉头微皱,听肖恩继续说道:“这位有权势的人要求我,把那位陌生人赶走,这本来也没什么,关键是这位陌生人也有很多朋友,也许还有不少打手。所以我也不想得罪这些人,这就有些难办了。陛下,您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智慧的那种人,您说说看,我应该怎么办?”
隆巴迪尔听完,眉头却是舒展开来:
“巧了,我也认识那个陌生人。听说他非常喜欢这里,这里的人淳朴、善良、好客,一心向善,嗯,他们拥有一个很不错的领主,仁慈、慷慨又乐于分享。就连气候也对他的风湿病极为友好,他实在太喜欢这里了。”
肖恩觉得自己把话说的很直白了,但这位陛下故意装傻,还有调侃的意思。
“其实吧,在一个地方呆的久了,难免也会腻烦。维希镇实在太小了,人口不过1000人,他在这最多也只能交1000个朋友,所以我相信他会在别处能交到更多的朋友,比如他去普瓦图,那里有五十万人。”肖恩道,“五十万人,就意味有潜在的五十万朋友,多么可观的数字啊。”
“好像是很不错。我估计他也很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毕竟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隆巴尔迪摸了摸下巴上如野草般的短须,“不过,他如果离开一段时间后,还想回来呢?这样的话,你就两不得罪,真是两全其美啊!”
“那……那……等他想回来,再说吧。”
肖恩无奈道,他没想到这位教宗陛下居然想出这么个解决之道。好像真的两全其美。
隆巴尔迪站起身来,哈哈大笑一声,他收起自己的木碗,吟唱着经文,拄着木杖,扬长而去。
街巷中忽然涌出了一群外乡人,他们或穿白袍,或是各色平民的打扮,手持木杖,斗篷或者外套下面或许还藏着手枪,他们簇拥着自己的教宗往普瓦图方向行去。
这位毕竟是尊贵的教宗陛下,还无法做到放弃一切,做个纯粹的苦修士。
但就肖恩来说,他内心里是极为佩服隆巴尔迪的,他以教宗之尊,觐见皇帝而不拜,居然也能够做到放弃虚名,远离繁华,风餐露宿,普度世人,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这只有那些意志坚定的真正信仰者才能够做到。
这世上信奉真神教的贵族不是没有,但肖恩却不可以,因为他在上帝教教堂长大,是一位上帝教教士的养子。
但隆巴尔迪的暂时离开,还是让肖恩松了一口气,与其说他是被夏克礼所迫,还不如说他更担心隆巴尔迪在这里遇到什么不测的事情。
在神权时代,上帝教统治着欧罗巴,决定着国王的任免,拥有自己的武装,其中血武士就是其中最特别的一支。600年前一部分失意而又极端的教士和贵族离开欧罗巴,迁往北方,其中就包括血武士,他们至今还祸害着欧罗巴。
就是真神教自己,也有极端的教派,以暗杀而闻名。这两种主要宗教之间的仇杀,历史上也曾发生过无数次,只是近代才销声匿迹。而后者的极端派也被真神教驱逐,逐渐成为地下组织。
肖恩还没有从隆巴尔迪的离开多松一口气,管家克利夫兰匆匆找来。
“什么?卡尔病了?”肖恩大吃一惊,他知道自己教子的身体不太强壮,经常生病,但奥黛丽派人来告诉他,显然情形有些严重。
这离上次见面也只隔了五天时间。
“赶紧派人去城里请诺兰医生。”肖恩当即命道。
“大人,我去!”阿瑟-扬主动站出来,“我上次去请过诺兰医生,熟门熟路!”
“好,快去吧。”肖恩挥挥手,他赶回玫瑰园,马夫拉博已经将马匹牵了出来。
肖恩跳上马背,带着尼尔森等护卫奔往罗恩堡。这也幸亏现在洛基山沿海公路修好了,否则他至少要多花三倍的时间。
肖恩抵达时,奥黛丽正趴在卡尔的床前祷告:
“吾主神光,愿您赐福于我的儿子卡尔-罗宾逊,让他快点好起来。”
“我希望我的所做、所为都能荣耀您。我必须向您认罪,因为我有时也许不够虔诚,我要向您悔改,求您赦免我。我愿赎回我的罪孽,只要您能降下福祉,让卡尔好起来……”
此时的罗恩堡有些冷清,当奥黛丽选择析产时,她就有所预料。
肖恩作为卡尔的教父,他有资格来到这里,也成为奥黛丽无助之时的依靠。
卡尔似乎睡熟了,脸蛋红扑扑的发着低烧,奥黛丽用一条湿毛巾为他降温,每隔一个小时用温水给卡尔擦身子,以帮助降温。
“卡尔以前也经常生病,但这次特别严重,低烧不止,时常说梦话,我被吓坏了。”奥黛丽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他,让他前天晚上受了凉。那天晚上他又做恶梦了。”
“他常常做恶梦吗?”肖恩问。
“是的,有仆人说这是他父亲显灵。但他的父亲是不会害自己儿子的。”奥黛丽道,“我把那个仆人开除了。”
“你做的对。”肖恩轻拍了拍奥黛丽无意识绞在一起的双手,这个果断的女人此时已经六神无主了,因为卡尔是她生命里的唯一希望所在。
“夫人,医生怎么说?”肖恩问。
奥黛丽道:“布朗医生来看过了,他说只是受了风寒,喝了点药剂。要不断地给卡尔降温,只要不发烧了,就会好起来。”
“确实如此,只是少爷这次病起来有些不同寻常。”管家米勒同样忧虑和关切。
“我已经派人去请诺兰医生了,他的医术在普瓦图是公认最出色的。”肖恩道,“米勒先生,难道你们以前没有请过诺兰医生吗?”
米勒管家面露悔意。奥黛丽解释道:
“这不怪管家,布朗医生是罗宾逊家族特约医生,曾经为罗宾逊家族几代人服务过。况且,以前公路没修通,我们要去城里找诺兰医生,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
肖恩没有再说什么。这时卡尔醒了,见到肖恩,眼睛恢复了一丝神采:
“教父,今天带新玩具了吗?”
“卡尔,我正在准备制作一个龙造型的风筝,它至少有二十米长,至少需要四个成年人才能把放飞。”肖恩道,“可惜还需要时间。”
“那一定是个大家伙!”卡尔欣喜道。
“没错!所以,卡尔你要努力战斗,战胜病魔,快快好起来,这样就可以看到那个大家伙了。”肖恩鼓励道。
“好!”卡尔答应着,很快又睡着了。
他已经低烧了好几天,只进食少许粥类,精力不济。
一个小时后,诺兰医生抵达罗恩堡,路上他的马车坏了,只得骑马,被阿瑟-扬一路催着赶路,跑得他腰都快都断了。
要不是病人身份不一般,派人请他的肖恩也是贵族,并且肖恩即将成为普瓦图大学校长,身为该大学医学院的教授,诺兰可不会这么着急地赶路。
“走开,都走开!”诺兰医生一到,就驱赶着仆人,“万一是天花,它会传染的!”
一脸麻子的诺兰医生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除了战争,天花是这个时空的第一杀手,整个欧罗巴每年因此丧失数以十万计的人口。
“天花!”奥黛丽刚刚被肖恩安抚下的情绪,又紧张起来。
在这个时候,肖恩也不敢得罪医生,道:
“诺兰医生,请你务必仔细诊治。”
“子爵大人,这个请您放心。只要不是天花,还有一些疑难杂症,我一定会治好小伯爵的。”诺兰一边说话,一边仔细观察卡尔。
“还好,不是天花。要不然你们所有人都要隔离。”
过了一会,诺兰终于说了一句让奥黛丽、肖恩和米勒管家放心的一句话来。
提到天花,肖恩忽然想到自己这副身躯,好像也没得过天花,这绝对是一件不可忽视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奥黛丽,心说她要是有一脸麻子,该会如何?那更是一件不可原谅的错误。
肖恩给自己一巴掌,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肖恩尴尬一笑:“刚才有一只蚊子,毕竟现在天热了,蚊虫也多了起来。”
诺兰给卡尔进一步做检查,翻看了他的舌头、眼晴、皮肤,还有头发,神情有些严肃。
肖恩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十一章 奥黛丽的请求(三)
“夫人,子爵,我敢以我的名誉作担保,小伯爵中毒了。”
诺兰医生话音未落,奥黛丽就晕了过去,这个原本极为坚强的女人,受不了这样的残酷打击。
在丈夫英年早逝后,卡儿就成了她唯一的牵挂和慰藉。
肖恩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托住,将她抱起来放在卡尔的身边,平躺下。
诺兰医生不得不又转头抢救奥黛丽,忙了半个小时,奥黛丽才幽幽地醒来,肖恩和米勒管家这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诺兰医生,请您务必救救卡尔,他是我唯一的希望!”
奥黛丽一骨碌坐起来,伸手抓住诺兰医生手腕,她的手十分用力,以致于指甲都陷入了诺兰医生的皮肤里。
她原本美丽的面孔因此而有些狰狞,这是一个母亲最绝望的时刻。肖恩走上前来,轻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夫人,请不要这样,放轻松点,我想诺兰医生一定会尽全力救治卡尔的。”
奥黛丽转而抓住肖恩的手:“卡尔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吧?肖恩,你是皇家科学协会的会员,你也是天底下最聪明的那一部分。请你如实告诉我,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是吧?”
“我确信,夫人!”肖恩不忍她失望,点头说道。
肖恩冲着诺兰医生使眼色,诺兰医生稍愣了一会说道:
“夫人,我有很大把握能治好小伯爵的,具体情况请容许我做进一步检查再说。”
诺兰对米勒道:“管家,我现在确定小伯爵中毒了,这是我二十年行医经验所得,也是普瓦图大学医学院一位资深教授的判断。
我需你提供小伯爵最近一个月的食谱,他所喝的所有饮料,还有玩具,他穿过的所有衣服,包括手绢、毛巾等等。我需要找出他中毒的原因。”
“我马上去办!”不用奥黛丽吩咐,米勒飞跑着去办。
“诺兰医生,你怀疑卡尔中的是一种慢性毒药?”肖恩问。
“对,我听说小伯爵一向身体不好,时常生病,这也是慢性中毒的表现。”诺兰道。
很快,米勒就取回来一份清单,身后的仆人们则把卡尔所玩过的玩具都带来了,这些玩具几乎摆满了他的房间。
卡尔-罗宾逊作为家族的唯一的继承人,奥黛丽一向看护的极为严格,包括每天几点睡觉,几点玩耍,几点用餐,几点让家族教师来上课,当然也包括每天的食谱。
这是一个贵族未成年前的日常,越是豪族,越是规定的严格。如果卡尔年纪更大一些,光是每天的课程都会占满他一天的所有时间。
每份食谱清单都是奥黛丽亲手写的,上面可以看到她秀丽的笔迹,以及大约是每天临时修改而留下的涂抹。
也难得米勒管家严谨,尽管每天都不同,他也把这些食谱保留着。
诺兰看了大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包括满屋子的玩具,还有衣物。他甚至亲自去厨房看了一下。
“小伯爵起居,有没有用什么熏香的习惯?”肖恩问。
“没有。”奥黛丽道,“只有夏天的时候,会用驱蚊香,加了玫瑰粉,但通常都是房间气味变的淡了,才会进来。”
“餐具!”诺兰忽然说道。
米勒闻言,立刻又直奔屋外,然后照例是一大堆的餐具,全是卡尔专用的,小瓷碗、小木碗、小银勺,还有一个小银壶。
银器既名贵,据说又可验毒。诺兰很是纠结,看不出源头。
肖恩拿起那只小银壶,这只小银壶十分漂亮:“这通常用来装什么的?”
“牛奶!”米勒道。
“哦,我们南方小孩子很少有喝牛奶的,因为我们这不养奶牛。贵府有奶牛?或者喝羊奶?”肖恩问。
“确实有奶牛”奥黛丽回忆道,“卡尔过了3岁生日,他的父亲加西亚就当选为帝国贵族议院的议员,他到了北方圣城赴任后,见北方贵族尤其是小孩子每天都会喝上一杯牛奶,据说这样有利于孩子茁壮成长,就买回五头小牛犊送了回来,还有这个银壶。就在卡尔快5岁的时候,加西亚在信上说,愿他的儿子长的像牛一样健壮。”
“可敬的父爱!”肖恩道,“这么说,卡尔也只喝一年牛奶。还得扣除夫人你带他去圣城奔丧的一段时间。”
“少爷在罗恩堡时,每天都会喝上一小壶,但有时少爷会偷偷倒掉,他不爱喝牛奶。”米勒管家说道。
肖恩仍把那只小银壶放在手中,他掀开盖子,看了看,光靠肉眼看不出什么。
内外有色差,内里稍暗,但因为长期使用也可以说得通,外部则是银氧化的结果。
“子爵,你怀疑这银壶里加了铅?”诺兰恍然道,他曾给铅匠看过病,那些铅匠因为长期与铅打交道,都有不同程度的铅中毒。
卡尔头发稀少,牙齿稀落,身材发育似乎比同龄小孩要稍落后一些。
“不,不,一个父亲怎么会害自己唯一的子嗣呢?肖恩,你不知道,加西亚有多疼自己的儿子?”奥黛丽道。
“夫人,请你务必冷静。我现在想确定这个银壶有没有问题,如果你同意,这只银壶恐怕不能恢复原状,请你理解。”肖恩道,“我相信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恩重如山。但我想伯爵在天堂之上知道今天的情况,一定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好吧!”奥黛丽勉强点头,“卡尔的父亲走的急,连遗嘱都没有立。这是他去世前不久派波西专程送回来的,也算是卡尔对他父亲的一点念想。”
“波西?”肖恩面色严峻起来,诺兰在一边则是暗自咂舌。
肖恩把尼尔森招了进来,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尼尔森稍迟疑了下,认真地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诺兰医生,银和铅的熔点不一样吧?”肖恩问道。
“当然!事实银矿在开采时,开采出来矿石一般都含有铅,还有别的对人体有害的金属。当然,任何金属在人体内过量都会对健康带来损害。”
诺兰答道。
“米勒管家,家族中有铁匠吗?我需要他为我把这银壶熔了。”肖恩问管家。
“有,希恩就是铁匠,家族里凡是需要打造或修理铁制农具,都会找他,他就住在前面的村庄。”米勒道。
奥黛丽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儿子,她让米勒代表自己,与肖恩、诺兰一同前往,米勒是她最信任的人。
走出罗恩堡,肖恩见尼尔森骑着马奔了过来。尼尔森道:
“大人,波西-罗宾逊不见了,他的仆人说前天夜里来了两个陌生人,他们一起离开了!另外,布朗医生上吊自杀,我看到有人把巡警叫来了。”
听了这话,米勒身子晃了晃,面含悲愤道:“波西、波西!”
米勒管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精神恍惚地领着肖恩和诺兰二人来到前面不远的村庄,找到了那位名叫希恩的铁匠。
铁匠将银壶敲扁,然后用钳子将它剪开,使内里朝外。
当一小部分率先熔化,留下一大块固体时,米勒管家几乎要晕了过去。
“米勒先生,您一定被黑心商人骗了!如果你需要用银器,我免费为您打造,相信我,我的手艺是出了名的好!”
不知情的铁匠,一边分离银铅,一边说道。
“波西堂少爷,多么能干和热心的人,怎么会呢,怎么会呢?”米勒喃喃自语。
波西是已故加西亚-罗宾逊伯爵的党兄弟。
波西自己的亲哥哥早夭,亲生父亲也死的早,所以被伯爵堂兄放在身边看护,日夕相处,两人感情就像亲兄弟一般深厚。
他也是伯爵最喜欢的一位堂兄弟,甚至曾被伯爵戏称为罗宾逊家族的珍宝。
因为波西是一位很有才干的人,除了比较愤世嫉俗和言语刻薄之外,也是一个对家族事务极为用心的人,以家族为荣。
但正因为如此,说他有篡夺爵位的野心,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卡尔不幸,波西最有资格继承爵位。
所以按照阴谋论的说法,看到奥黛丽和卡尔这一对孤儿寡母,波西很有篡夺的动机。假如连伯爵都是他暗害死的,也不是不可能。
细思恐极啊。
波西既然不见了,看上去像是畏罪潜逃了。但眼下抓捕波西并不是最首要的,肖恩问:
“诺兰医生,现在问题搞清楚了,铅中毒,你有没有办法?”
“有!”诺兰道,他又稍想了想道,“子爵,我曾治过不少类似中毒的人,他们一般都是从事一些与粉尘、金属、油漆之类打交道的工匠,经验是有的。我不敢说我一定能让罗宾逊家族的继承人以后会跟正常孩子一样,但如果以后注意调养,至少有八成的机会恢复正常。”
“诺兰医生,这就足够了!”肖恩听了这话,有些兴奋地拍了拍诺兰医生的肩膀,差点把他拍坐地上,“拜托你了,罗宾逊家族,还有我康纳利家族都会感谢你。”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诺兰隐晦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肖恩又对米勒管家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救治卡尔,关于波西的事情暂且放一边,丧家之犬,不足为惧。你让护卫们把城堡防守好,不准外人进来,还有仆人们,尤其是那些照顾夫人和卡尔的贴身仆人,为防万一,都换一遍。还有,让仆人们都闭嘴,不准乱嚼舌头!”
“好的,子爵,您想的周全,也幸亏有您来主持。”米勒稍稍宽心道,“可是夫人那边,她要是知道波西背叛了伯爵和她的信任,该有多伤心啊!”
“只要诺兰医生开始给卡尔治病,她总归会知道怎么一回事,瞒是瞒不住的。”肖恩道,“还是直言相告吧。”
几人回到城堡。
奥黛丽端坐在卡尔的床前,她甚至还补了妆,让自己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说吧,无论多么可怕的事,我都挺得住!”
奥黛丽平静地说道。
(了)
第十二章 波西的命运
一夜的时间,卡尔的烧退了,天亮时,他还有力气坐起来喝了点粥,然后又继续睡去
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奥黛丽安排诺兰医生去休息,转身对肖恩道:“肖恩,你也想休息一下吧?这次幸亏了你,不然我都不该知道怎么办。”
她一脸憔悴,还有心累。丈夫死后,她一人之所以能支撑下来,就是为了看到卡尔长大成人继承家业,现在得知波西这个她曾一度十分信任的人背叛了自己,心如刀割。
当诺兰医生被管家带下去的时候,她扑到肖恩怀里,痛哭起来。
这个胸膛很宽厚。
肖恩尴尬地拍着她柔弱的肩膀。
奥黛丽哭够了,这才意识到不妥。她慌张地直起身子,勉强道:
“对不起,肖恩,我失态了。”
“不,夫人,我很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我仍然不相信波西能够干出这么卑鄙和阴险的事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肖恩道。
“为了爵位,为了那些名位,古往今来发生的那些卑鄙和龌蹉的事还少吗?我只是未想到,波西也会做出这样的事,天呐,这居然发生在我的身边。”
女人都是感情动物,她们总是很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要么特别喜欢你,要么转眼就特别恨你。
显然,奥黛丽无法原谅这种背叛。
“不管如何,我和卡尔都要坚强地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我们还要好好地活,一定要让那些阴谋家彻底失望,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蔑视!”奥黛丽道。
“一定会的,我相信。”肖恩道。
越是与这个女人相处,越是觉得这个女人内心的坚强。
“肖恩,你去休息一下,管家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房间。你是卡尔的教父,这座城堡里有属于你的专有房间。”奥黛丽道。
“好的,那你也要注意身体,一会让仆人来替你。”肖恩点点头。
“不,只有守在这里,我才安心。”奥黛丽道。
见她意志坚定,肖恩不再劝说,转身向房间外走去,忽听奥黛丽在身后道:
“谢谢你,肖恩!”
罗恩堡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这不以肖恩或奥黛丽的意志为转移。
可以预料到的是,普瓦图上流社会的人们,都在私底下议论罗恩堡发生的事,这将会成为他们津津乐道的事情。
脸上长麻子不要紧,只要长在别人脸上就好。
关于波西-罗宾逊,则是话题的主角之一。舆论不仅将他塑造成一个阴谋篡夺侄子爵位的野心家,还有好事者把他描绘成一个贪图寡嫂美色的卑鄙小人。
事实上这些事情,在贵族中并不少见,每隔一段日子就换一个主角,只不过这次的主角是波西-罗宾逊。
名利就是一种鸦片,会让人上瘾。
关于波西-罗宾逊的下落,无人知道。还有那个叫布朗的医生,肖恩要求地方巡警严密追查,审讯了波西的仆人,走访了波西最近接触的各色人等,并没有得到有用线索。
波西失踪了,他或许是意识到处事不密,畏罪潜逃了。有关他的画像和通缉令将在一个星期内将贴满了热那亚的城市和乡村。
波西给肖恩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肖恩一度认为这是一个善于逢迎尖酸刻薄的家伙,但相处之后,肖恩又觉得波西是一个特别真诚的人物,他不惮于表达对一些事情和一些人的最直接的看法,这些看法往往一针见血,让肖恩有知己之感。
这就让肖恩感到很困惑的地方,人性也许就是这么复杂的。杀人魔王也许是一个艺术家。
唯一幸运的是,卡尔-罗宾逊这位罗宾逊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在诺兰医生的精心救治下,终于可以下地行走了。只是他还很虚弱,如果以后好好修养,大概率会恢复跟同龄人一样的身体状态。
见卡尔恢复了不少,奥黛丽也终于偶尔露出一丝笑容,肖恩这才放心地离开罗恩堡。
在城堡前的十字路口,扬从另一个方向骑马过来禀报:
“大人,我们的人看到戴利出现在波西-罗宾逊的家。”
“带路!”肖恩命道。
奥黛丽站在城堡的窗前,看着肖恩在手下的簇拥下骑马向北边奔去,消失在北边的丘陵之外。
远方的海平面上,一轮红日初升,投身在骑士们的身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影子。
波西拥有一个小庄园,这还是他从自己父亲那里继承来的,离罗恩堡并不远。奇怪的是,奥黛丽析产的时候,他拒绝接受新的财产赠予,那是一笔真正的财富。
肖恩赶到时,戴利正亲自搜查这座小庄园。在这之前,这座庄园已经被地方巡警封锁了。
看着客厅桌子上摆着的小钱柜,还有几张债券和买卖契约之类的东西,肖恩皱着眉头。
“看来,波西走的很匆忙?”肖恩直接问。
对于肖恩的到来,戴利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很遗憾,罗宾逊家族会出现这样的事。我听说先伯爵在世时,治家颇为严谨。”
“戴利局长,作为罗宾逊家族的邻居,同时,我作为该家族未来继承人的教父,希望秘密警察尽快找到波西,因为我可以预料到种种与事实相差甚远的谣言会传播出来,这会有损于罗宾逊家族的声誉。”肖恩道。
“子爵,秘密警察当然会追查。不过,我们跟巡警不一样,他们是按照投毒与谋杀来追捕嫌疑人,而我们则是在追查乱党。”戴利道,“你知道,秘密警察的职责是什么,我们打交道的是乱党、嗜血者这些阴暗的家伙。”
“波西是乱党份子?”肖恩以为自己听错了。
戴利让人拿来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生肖蛇的面具,他甚至还把面具戴在自己脸上试了一试。
“真神党所从事的是阴谋叛乱的卑鄙之事,他们就是一群躲在阴暗之处的老鼠,知道我们一直在追捕他们。所以他们即便聚在一起密谋,也会戴上生肖面具,甚至在成员之间也相互保密各自阳光底下的身份。”戴利解释道,“其中生肖蛇的乱党高级成员,负责的是暗杀和情报。这目前还是机密,希望子爵大人不要外传。而我手上这副面具就是在波西的卧室里找到的,在之前地方巡警的搜查中被忽略了。”
“我明白。”肖恩道,“局长,你凭这副面具就判断波西是乱党,恐怕太武断了的吧?”
戴利奇怪地看着肖恩:“子爵,我以为愤怒会让你失去判断力。这确实不能,但对我来说这重要吗?你能解释波西为什么会逃走?”
戴利继续说道:“穆尼埃校长被害的前一天晚上,也有人看到一个拥有这种面具的陌生人出现在普瓦图大学附近。”
“那个陌生人的画像我好像也看到过,维希镇也张贴了,跟波西长的完全不一样。”肖恩质疑道。
“的确如此。”戴利道,“子爵,但凡有一种可能我都会特别注意的。宁可弄错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这是秘密警察的原则。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波西。”
“还有那个布朗医生,我们发现他上吊自尽前,大量饮酒。实际上,根据我们的调查,布朗医生从不喝酒。这显然是有人灌醉了他,然后把他吊死。你记得那次真神党在数千人的面前抢走绞刑架下的同党吗?事后我的密探曾经与疑似其重要成员交过手,我确信那人受了枪伤,就在刚才我得知,波西也是那个时间把自己的手弄伤。这难道也是巧合?”
波西手上受伤的事,肖恩是知道的,还曾经开过玩笑,他本以为这只是豪门恩怨,如果真牵涉到真神党,事情就复杂了。
“我还是想不通。我们假定波西是真神党份子,而且是负责刺杀的高级成员。那他事先买通布朗医生,好方便给罗宾逊家族的继承人长期下毒,最后又把他干掉,自己又逃走了。”肖恩摇摇头,“他把面具放下,还让你们找到面具,这完全是多此一举。戴利局长,你有没有注意到,波西是五天前的夜里跟两个陌生人一起离开的,难道不可能受人挟持?”
戴利道:“你的意思是说,波西并不是凶手,乱党份子将他掳走,让他无法自辨,就是故意让他背下这个罪名?”
“这难道不可能吗?”肖恩反问。
戴利忽然一笑:“看来,子爵是真的将波西当成自己的朋友。”
“坦白地说,我害怕失去这样的一个朋友。正因为如此,背叛的代价会更加高昂。”肖恩承认道,“如果真相让我失望,我只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铅弹有时候比千言万语还要可靠的多!”
肖恩的语气冰冷,连戴利都觉察到肖恩心中熊熊的怒火。
“做您的朋友,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因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讨厌背叛!”肖恩正打量波西的小书房,他回头对戴利道,“相反,我很尊重我的对手。当有人挑衅甚至要干掉我时,我要试着为我的对手设身处地地着想,了解他的喜好甚至忧愁,只有这样你才能抓住他的弱点。尊重你的敌人,就是对自己的保护!”
戴利心中十分惊讶,类似这样的话他似乎听某位大人物说起过,这位年轻的子爵应该来当秘密警察。
波西的书房不大,但很整洁,看上去也很舒适。
肖恩回头看了一眼戴利,戴利耸耸肩:“请随意,如果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别忘了告诉我。”
书架上的书,大多是哲学、政治和经济学方面的书籍,从书籍的磨损程度来看,这反应了主人波西的喜好。
“波西-罗宾逊经常在公众场合说一些并不太得体的话,比如等级、革命之类的,这样的话不应该出自一个罗宾逊家族成员的口。”戴利道。
肖恩对此不太认可,在公开场合,波西的表现恰恰相反,这也是波西自己坦承的。看来波西在某次很私人的场合所说过的话,被人检举了。
肖恩突然蹲了下来,他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空小玻璃瓶。
“局长先生,你见过这样的瓶子吗?”
戴利不明白:“难道我错过了什么?”
“我在北方曾经剿灭过一支匪帮,这个匪帮为害一方十多年,我在战后发现他们的首领和主要头目都吸食一种药物,就是用这种小玻璃瓶装的白色粉末。这种被称为‘神仙粉’的东西,是一种可怕的药物,吸食者会上瘾,一旦被断了来源,会死的很惨。这比鸦片可怕上百倍。”肖恩解释道。
“哦,‘神仙粉’我听说过它的可怕,但说实话在南方还是第一次见。”戴利道,他接过这样的小瓶子,对着阳光看着里面还残存的一点粉末,无奈道,“这样的玻璃瓶很普通,医生和药店里都有这样的瓶子,这很难追踪它的制造商。”
“如果波西也吸食这样的东西,他的命运将会很悲惨。”肖恩道,“另外我怀疑嗜血者参与其中。因为嗜血者控制普通人的手段之一,就是这种白色的粉末。”
“看来事态比我想像的还要复杂。”戴利神色微变,点头道。
(了)
第十三章 校长的权威(一)
在普瓦图大街小巷贴满波西-罗宾逊通缉令的时候,肖恩的马车从旁边驶过。
肖恩今天要去普瓦图大学,这是他履行作为校长职责的头一天。至于捉拿波西,肖恩也只能无奈地寄希望于巡警和秘密警察。
对于他的新职位,普瓦图大学的教员们并没有太多的反对意见。他皇家科学协会会员的资历,让这些人即便有些不服也只能憋在心里。
在教员们看来,校长一职除了个人必须拥有一定的学术资历之外,还要有筹款能力,因为除了拖欠的薪水和校舍年久失修都需要大笔的钱外,支持学者们的研究也是一大笔钱。
显然那些潜在的有志于领导一所大学的教授们认为,在目前政府财政状况不佳的情形下,筹集足够的资金是一件难以做到的事,政府承诺的拔款也只能满足基本需求而已。
这还是穆尼埃之死换来的。
如果让一个拥有皇家科学协会会员头衔的贵族来领导,或许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这就是肖恩赴任没有受到公开阻挠的原因所在。
康氏消毒法或灭菌法,以及与此有关的对于细菌的认识,正运用于许多食品行业,每年给帝国带来数以百万的收入。
这是一个自然科学正处于大爆发的年代,曲颈瓶已经成为每一所大学标配的试验仪器,医生们则探讨如何在外科手术中运用这种消毒法,以减少细菌感染,他们更是对人体输血有着极大的兴趣。
医生们的行动,每年让许多人免于死亡。
当肖恩出现在普瓦图大学,教员们仍然惊讶于他的年轻。
普瓦图大学已经有一百年的历史,它的许多建筑本就很破旧了,虽然历任校长努力维持,但它仍然抵抗不住一场大地震的打击。
肖恩手中掌握着钱,所以那些教员们眼巴巴地看着他,有太多的支票需要肖恩签署。
教员的薪水和校舍的维修,肖恩全都痛快地付款了,他甚至还让副校长里维埃给经济状况不佳的教员预支了三个月的薪水。
这让肖恩立刻赢得不少人的好感。
但这还不够让肖恩成为普瓦图大学的权威,尤其是当各种预算送到肖恩的案头上时,肖恩必须有所取舍。
比如,他不可能花钱去支持某个神学教授关于如何寻找上帝的研究项目。
肖恩花了两天时间,才理清一个头绪,他准备放几把火,当然他是有的放矢,不能不懂装懂,否则就会闹笑话。
于是,许多教员排队等候校长办公室前。
排在第一个的是一个名叫杰克-拉瓦第的讲师。
这位之所以能排在一帮教授或副教授的前面,不是因为他天还未亮就来到校长办公室前排队,而是因为肖恩认为自己可以给他“最专业”的指导。
这是一个送分题,送给自己,也送给杰克-拉瓦第。
“拉瓦第先生是吧?”肖恩头也没抬,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是的,子爵大人。”拉瓦第很是紧张,他仅仅是一个讲师,连薪水都是教授的的五分之一。
“不,这间屋子只有校长和教员,没有什么别的不相干的人。”肖恩道。
“是,校长先生。”拉瓦第的腰稍稍抬了下。
肖恩“终于”从一堆文件中找出所需要文件:
“拉瓦第先生,你在申请报告中说,你申请一笔300金路易的资金,用于电磁方面的研究?”
“是的,校长先生。”提到专业,这位拉瓦第讲师的腰又抬了一分,“我一直坚信电与磁之间一定有某种关系,电一定可以转化为磁,而磁也可以转为电。不久前我有幸读到了圣城大学的杰菲逊教授所作的《关于磁针上电流碰撞的实验》的论文,这篇论文让我更加坚信我的观点。”
“那你想重复实验?”肖恩问。
“不、不。”拉瓦第连忙摇头,“我不仅认为应有电的磁效应,磁也应该有电流效应,因此我不想重复别人的实验。”
“所以,你需要300金路易?”
“如果校方觉得我有些贪心了,200也行。只是这样的话,我所需的材料恐怕就可能不太宽裕。”拉瓦第小心地看着肖恩的眼色。
肖恩这时坐直了身子,道:
“拉瓦第先生,我对你实验提一个小小的建议,而且你大约现在就可以去做,不需校方另付1个金路易。如果1个小时后你有什么发现,就来告诉我。这个实验……”
“校长先生,请说。”拉瓦第不明所以。
“这个实验我七岁时候就做过。相信你能完成的更好。”肖恩的话实在打击人,拉瓦第脸红了。
但这个人显然是一个十分内向甚至有些懦弱的家伙,甚至不敢反抗。
“那么现在去做你的实验吧。”肖恩从抽屉中抽出一张纸,他事先就准备好了一个极简单的实验设计,并且强调地说道,“这是一位皇家科学协会会员的要求。或许不久你也会成为当中的一员。”
这一次,拉瓦第的脸更红了,一个年轻的小小讲师,薪水刚刚够养自己,从来没有人这么鼓励自己。
“去吧,我很看好你,记住,你只有1个小时的时间!”肖恩挥挥手,把他给赶走。
这样的送分题,如果1个小时还没有得到肖恩预料到的结果,那么这个讲师实在没什么天份了,应该开除。
排在第二位的是查尔斯-诺兰,他是医学院教授,也是普瓦图最著名的医生,肖恩跟他算是很熟了,因为前不久他们还成为某件大事的主角之二。
“校长先生,哦不,子爵大人!”
尽管社会地位很高,诺兰还是稍有些拘谨。
“诺兰教授,这里只有校长和教授。”肖恩笑道,“请坐!”
“谢谢!”
“要不要来点茶?”肖恩问。
诺兰闻言笑道:“那太好了,茶现在是抢手货,它尤其适合我们这些需要运用脑力的学者。”
普瓦图大学为校长安排了一位秘书和一位仆人,替客人倒茶当然不用肖恩亲自动手。
与拉瓦第相比,诺兰教授社交极广,往来多是达官贵人,性格也圆滑的多:
“自从校长先生设计了曲颈瓶实验,让细菌自然发生说名声扫地,这是一个伟大的实验,它扫清了我们对一些微小生物在认识上的障碍。我也很荣幸能在您的领导下展开研究工作。”
“我也很荣幸。”肖恩取出属于诺兰的那份课题申请,“诺兰教授你想开展有关血液循环方面的研究?”
“是的,校长先生。”诺兰谨慎地措辞,“自从您天才般的有关血型的设想,现在研究人类自身的血液循环已经成了显学,许多学者都开展了相关的研究,再加上我们对细胞的认识,我认为可以进一步的深入……”
肖恩道:“诺兰教授,我不否认血液研究是个比较好的课题,在过去这是一项禁忌,现在则是一门连皇家都重视的学问。但眼下还有一项给普瓦图大学,以及你本人带来更大威望和无数名誉的课题,需要你来研究。”
肖恩装作没看到诺兰失望的表情,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
“你需要500金路易,我认为太少了,你应该需要2000金路易才能配得上我所要说的研究。如果成功,我担心你会被圣城大学挖走了,他们总是干这种事。这让身为普瓦图大学校长的我,必须仔细斟酌对你的投资,我害怕这么一大笔钱打了水漂。”
诺兰本来颇感失望,他以为凭自己跟肖恩的“交情”应该可以轻松获得资助,然而就在失望至极的时候,肖恩来了个傲娇的反转,把他捧的极高,让他莫名惊诧。
“什么研究?校长先生。”诺兰好奇地问。
“我的教授,你是位高明的医生,可是你无法治好你脸上的麻子,这无论如何是一件很遗憾的事。”肖恩笑道。
诺兰颇生气道:“校长先生,我认为这不好笑。”
话说完,诺兰回过神来:“难道你要让我去对付天花?我脸上有麻点,那是因为我小时候得了天花,上帝保佑,我活了下来。”
“如果你能预防天花,这难道不值得一枚皇家科学协会会员的徽章吗?”肖恩反问。
“当然能!因为这会挽救数以万计的人。”诺兰点头,“在这方面许多医生和相关学者在研究,根据现有的资料,我们可以确定天花是由一种天花病毒引起,但能有效对付这种病毒的手段还没有,死亡率极高。”
肖恩道:“我从北疆南下时,曾在三个草原行省游历过一段时间。我发现有些曾经得过牛痘的挤奶姑娘,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她们从未得过天花。”
这也是一个送分题。肖恩的暗示,让诺兰眼前一亮:
“对,像我这样得过天花的人,再也不会得天花。您的意思是说,像我这样的人,自身会产生一种抵抗力?”
肖恩神秘一笑:“可不可能?我把这称之为‘免疫力’。”
肖恩之所以想到这个为突破口,是因为他偶然从报纸上看到有关某地爆发天花的报道,据说全欧罗巴每年因天花而死亡的人数以十万计,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
肖恩联想到自己这具身体还没得过天花,这实在不保险,万一呢?
诺兰不得不承认:“的确很有可能,那么……”
“重新修改你的课题,我会给你拔款!你或许会开创一门大有可为的新兴科学。”
“我马上就改!”诺兰兴冲冲地离开。
他刚走到门口,有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撞了个满怀,连尼尔森这样的壮汉都无法拦住来人。
“校长先生,大人,我发现了,我发现了!”
拉瓦第兴奋地呼喊着,他被尼尔森拦腰抱起,脚朝上,脸朝下,现场颇为滑稽。
门口排除的教员们则面面相觑。
“克拉克,放下他。”肖恩心里乐开了花,“那么,拉瓦第先生,你发现了什么?”
“校长先生,您真是天才。我敢说您是全国最聪明的人,您真是一位巫师!”
拉瓦第给肖恩送上高帽,看上去兴奋极了。
“不,我只是有些灵感。这么说你发现了……”
“对,磁铁确实可以产生电,我连做了五遍,这真是个简单而完美的实验。伟大的发现!”拉瓦第大喊大叫,恨不得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肖恩又找出拉瓦第的申请,签下自己的大名:
“现在,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实验。但不要忘了写好论文,我希望在下一期普瓦图大学学报上看到你的论文。”
“是,校长先生。”拉瓦第接过申请报告。
门口的教授们围在拉瓦第的周围,纷纷打听内情,于是肖恩的权威性一下子升高了不少。
刚刚得到启发的诺兰教授,更是踌躇满志,连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作为一个学者,往往不经意间的一项发现,甚至可以让他享誉一生,眼前的校长先生也是如此,康氏消毒法可以让肖恩吹一辈子。
其实肖恩的“发现”,在历史上有很多学者无限接近那一步,但……就像隔着一层薄纸而已。
或许就像肖恩曾说的过的那样,天才就等于1%的灵感加99%的汗水,而前者更加重要。
而化学教授亚历山大-福斯,拘谨地站在肖恩的办公桌前。
与别人不同,他甚至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