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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沽梦师     剑是一夫用txt下载     剑是一夫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临城化墨 第一百三十五章:舞雩秘密

    “百年孤影的可怜人么?”

    诡王重复呢喃了这句话,的确啊,天底下太多百年孤影的可怜人了。

    可想到仲西侯与闫忽德梁之间好似并无隔阂,反倒依旧是合作关系,也就舒心不少。

    “诡王,昨天与那黑龙相斗,当真是他单方面玩弄于我。也是如此,我心里头多了件忧心事。”

    诡王不解,纳闷好奇,能让侯爷这样说的,会是什么事。

    “我本以为现在修为可天下遨游,如小师弟还有小雨那般武道卓绝,又是修仙大家的人,凤毛麟角。若生死搏斗,小师弟与我,构不成威胁。小雨与我,最多两败俱伤,或许,只是稍稍处于下风。可昨日惨败,不由感慨,同时,也莫名有些害怕。”

    害怕?

    这么两个字竟会从这西沙傲虎口中说出,诡王眉头深皱就差挤出一个川字。

    “你自然没有听错,我的确害怕。偌大一个大邺帝国,如黑龙一般的人物,即便凤毛麟角。论数量,可当真会是少数么?”

    话到如此,诡王大致明白了仲西侯的担忧。她思索许久,最后开口道:“既然侯爷的师尊同师兄们都是这般厉害的存在,怕是世间当真没有敌手。可侯爷,你可曾想过,既然他们是这般厉害的人物,墨家的事也好,擎羊之乱也好,为何不能挥一挥衣袖,处理了?”

    听到这,仲西侯不由一笑,随后替诡王解释道:“我不是修仙者,虽不是特别明白其中曲曲折折。但想来,仙人们也会有些规则束缚,到了一定修为的仙人,不能随意对我等凡人出手……”

    “若是如此,那天下剑宗,为何会一而再的对墨家出手?”

    “你何不想想小师弟,他修为不差,又是修仙者,为何能对凡人出手?想来,也是仙道修为不够,还入不了那等规则的眼。”

    这个解释虽无法确定,但能说清太多东西。

    诡王点了点头,又是陪了仲西侯小半个时辰,二人没有谈论正事,只是聊了聊闫忽德挖掘出的那些大邺初期前后的杂记。

    诡王正要离开,却被仲西侯喊住,听他道:“诡王,替我把藏嫣唤来,鬼门关走了一趟,有些想她这漂亮小娘了。”

    听到藏嫣,诡王面色尴尬,有些为难的样子。仲西侯自是看出不对,他第一个想到的,竟是琴姬莫名的死。

    想到此,仲西侯不由眼中透露惶恐,他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可无奈啊,虽说那伤恢复的不错,可真的想自由活动,实在太难。

    才那么一个动作,立刻全身疼痛,最后力气尽散,再次瘫在了床上。

    从不曾想过他仲西侯居然会有一日这般无力,喘着气,问:“她如何了?”

    诡王也从不曾见过侯爷居然有一日会对一个女人这般在意,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忧。

    “藏嫣姑娘不告而别,不知去向。”

    听到如此,仲西侯安心不少。与死相对,不告而别,算是幸事了。

    “那……”

    不等仲西侯说完,诡王继续道:“来前已令红红去找,想来红红也会动用西地在金陵城的势力。”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诡王,你也出去吧。你习惯了夜里谋划,也该回去休息才是。”

    诡王一个万福随后出了门去,看到屋外晴空,又有微风徐徐。心中感慨,百年孤影,可是悲哀。

    屋子里再次只剩仲西侯孤身一人,他轻声呼唤,那个橙袍女子又不知从何处现身。

    她索性坐到了床边,低头看着仲

    西侯,不用仲西侯开口问,她已经给出了答案。

    “那姑娘,心思不纯,可对你的情,也的确是真。”

    心思不纯,仲西侯自也知道。可听到那情是真,仲西侯不由眉头舒展不少。

    “你不必去寻,那姑娘有要做的事没做,有该做的抉择没做。还有,你这孩子,真是花心。”

    听到橙袍女子指责自己,这黑脸汉子竟是一脸得意坏笑,就听他语气得瑟道:“男儿在世,万花丛中过,不留心不讲情,如此罢了。”

    橙袍女子不由一声嗤笑随后道:“那姑娘虽说曾落风尘,但也是无奈被迫。你若真心要她,自该真心相对,可惜啊可惜。”

    话风有变,仲西侯眉头不由皱起,侧过头看着橙袍女子,等待解惑。

    “可惜啊,你伤重没了意识,嘴中念叨,竟是别的女子姓名。这般花心薄情,这姑娘去了西地,岂不是同你后宫那些美姬一般,不过玩物。”

    仲西侯不由一惊,口中所念,是别人姓名?

    “甭再想了,白云仙子。你不过年少见过一次,竟是至今念念不忘,不知该说你痴情还是痴傻。”

    听到自己口中所念是白云仙子,仲西侯的脸色显得难看。的确啊,昔年不过那么一面,那美妙身姿,那俊秀英气的俏脸,时常会在梦里见着。

    自己那般对小师弟,想来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小师弟是白云仙子的养子。

    可笑啊可笑,同门师兄弟,自己竟会惦记对方养母。有违伦理,当真可笑啊。

    “舞雩,依你猜测,她可会回来?”

    橙袍女子不曾多想,直接点了点头,道:“依我猜测,她会回来,不过哪年哪月,不知了。”

    仲西侯一脸苦笑,随后道:“可真是个傻姑娘,若要走,也该先让我去官府帮她弄个帛繻。”

    橙袍女子呵呵一笑,随后道:“你那帛繻,是写临城,还是不夜城?”

    听到这,仲西侯脸色更是苦了几分。

    “是你二师兄救了你,你可知晓?”

    橙袍女子改了话题,仲西侯也知她的用心,要自己别因这般事难为,又为难自己。听到是自己二哥从黑龙爪下救了自己,又想隐约之间听到的话语,他眨了眨眼,意思知晓。

    “一壶酒,十步歌,百年孤影。仙人现在,想来已经无求。”

    百年孤影?

    人说仙人逍遥,莫不是仙人也寂寞?

    “看来还是太过狂傲,在那黑龙爪下竟丝毫没那反抗能力,实在丢人啊。”

    橙袍女子摇了摇头,道:“在俗世,你的确不差。可那黑龙年纪,胜过你的几位师兄。他虽是剑灵,但这数百年的修行,你如何斗得过?”

    仲西侯呵呵笑笑,随后问:“舞雩,你的修为,与寻常武夫相比,如何?”

    橙袍女子摇了摇头,仲西侯以为是她不知,可橙袍女子开口,却又转移了话题。

    “仙人所言,我细细思索,的确有理。小家伙,或许舞雩剑毁了,我依旧留在你身边,对你来说也是累赘。”

    仲西侯不明白她这话意思,忙问:“以前问你,你说舞雩剑毁了,你若能有新的宿体,同样无碍。为何?”

    “宿体难觅,也是那日不曾提防,也不曾料想,屈屈火器,能彻底毁了舞雩剑。”

    若不是这橙袍女子告诉仲西侯,舞雩剑已经无用,他仲西侯也不会那般故作豪气把剑毁了。

    “我留在你身边,你多的,不过是随风而舞的

    戏法能力。我若离了你,或许你能专心于听雨,武道一途再有领悟,也不是不可能。”

    “不可!”

    这拒绝的二字,简单干脆。橙袍女子虽早早料到,但真的听到了,也是心头欢喜。她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黑脸汉子,历经这般多的主人,除了仙人,怕也就这小家伙最合胃口。

    看到橙袍女子嘴角带笑,仲西侯也是明白,事有余地。

    想到此,也是眉头舒展,面带笑意,道:“你竟然也同我开起了玩笑,现在可能说出你想说的事了?”

    橙袍女子觉得玩笑过后也就够了,点了点头,打算将底光明的事告知仲西侯。

    “小家伙,你可知道为何舞雩剑与听雨剑这般相近?”

    仲西侯听着,面色凝重道:“听你说过,除了舞雩剑同听雨剑,还有两把与之相似的剑,可是与这相关?”

    橙袍女子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曾经多嘴,已经稍稍透露过一些她的来历。既然曾经说过一些,又得仙人旨意,那这次全盘相告,才算圆满。

    “仙人曾经化灵气为矿,造四把灵剑,其名怒霄、刹霆、舞雩、听雨。”

    仲西侯也念叨了这四把剑的名字,随后问:“那,另两把剑,就是怒霄同刹霆,现在何处?”

    橙袍女子摇了摇头,答道:“不知何处,于俗世而言,我等是至宝。与天上仙人而言,我们是品相上乘的灵剑。可与仙人而言,我们不过是他空暇折腾出来的玩物。他也曾领着我们四个大杀四方,纵横快哉。可过了百年,或许是仙人厌烦了,封住了我们的灵性又一一送给了俗世剑客。”

    仲西侯有些纳闷,他知晓二哥剑道能为或是当真无人能敌,可随手铸造就是上乘灵剑么?难以想象,他的能为,究竟有多可怕。

    “昔年仙人惯用的是舞雩剑,是故舞雩剑的磨损与另三把相比,不止一两倍。也或许是如此,仙人觉得愧疚,才没封住我的灵性。数百年来,我也是历经了一位又一位剑客之手。这其中有豪侠,有凶徒,有天下纵横的无双之辈,也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可惜,到了你这一代,舞雩剑已经烧没了油,灯自然就灭了。”

    从夜里橙袍女子告知小雨的话,加上她现在所说的,仲西侯大致猜到了些,问:“如此说来,你一直存在,而另三把剑虽有剑灵,但这个有,与无并没差别。”

    橙袍女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解释道:“差别自然是有的,若是灵剑认定了剑主,自会慢慢苏醒,比如听雨,怕是过不了多久也该睁眼了。”

    想到橙袍女子说听雨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童,仲西侯就觉得好奇,又有几分期待。因为孩子的未来有无限可能,那么听雨,是否也是如此。

    可若只是关乎与舞雩相近的剑一共有四把,另外寄宿的剑灵有苏醒可能,只是这些,那橙袍女子先前的犹豫就不该如此。

    橙袍女子既然决定这一次全盘告知,自然就会将所有,关乎他们这四把剑的秘密统统告知,一清二楚。

    “剑客虽说都会喜好宝剑,也不会觉得宝剑多多,会是坏事。可同样,寻常剑客,真正相斗时候,一柄剑或两柄剑,就已经足够。四柄剑,更多只是累赘。”

    橙袍女子说的话不假,手只有两只,身上带三把剑并无用处。左手一把,右手一把,第三把难不成叼在嘴上么?可细细一想那画面,仲西侯竟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尝试。

    “所以,二哥铸造了你们,你们的威能并非只有如此?”

    橙袍女子点了点头,看她双唇合闭,微微抿嘴,好似犹豫。不过几隙,最后叹了口气,做出了决定。

    “若你有机遇,凑齐了四把剑,这四把剑最终会凑为一把,其名,夜白。”

临城化墨 第一百三十六章:终有一别

    四把剑可凑为一把剑?听到此,仲西侯眼前一亮,这是否也同样意味着,橙袍女子有了新的宿体?

    “可是啊,我并不希望你那般做,或并不希望你最终能够做到。”

    仲西侯皱眉,疑惑不解,问:“为何?”

    橙袍女子前边还说历代剑主,除了自己二哥,她就觉得自己有点意思。可如今,又为何不愿意自己去寻到四把灵剑,将至合并,化为那柄唤作“夜白”的宝剑?

    任是谁都会有这般疑惑,成袍女子自也不会介意仲西侯发问时候的语气。她嘴角微微勾起,那红唇一笑,颇为魅惑。竟只是如此,看得仲西侯有些痴迷,甚至不争气得支起了帐篷。为了避免尴尬,仲西侯忍着疼痛支撑起了一条腿。如此,隔着被子,想来橙袍女子也看不到什么。

    可这一切都被橙袍女子看在了眼里,她更觉得有趣。自己陪伴了这小家伙二十来年,不论他的身体,或是他练剑,他行政批阅,他寻欢作乐。既然他想遮掩,自己就不好戳穿。

    微微咳嗽过后正了正声音,才开口道:“正如我伴着你,你能御风而行,你那小师弟还几度误以为你也入了仙道一般。另三柄剑,也有如此能耐。”

    的确,正如仲西侯屡次强调的,他不懂仙术,这话实在,并无半分虚假。他之所以能够自如借用风的力量,正是因为剑灵舞雩的关系。听到无语提到另三柄剑也有这等能耐,不由令他眼睛放光。那贪婪目光,在橙袍女子面前,无须隐瞒。

    “怒霄可点星火,燎原万里。刹霆可枯木引雷,震荡鬼神。舞雩能风沙侵城,掩埋大地。听雨,则能聚云成雨,三月不止。四柄剑散,剑主有能,可雄霸一方。四柄剑聚,同样剑主有能为前提,却是浮世黑白,多了分威胁。”

    橙袍女子说着,仲西侯的脑中一个又一个画面掠过。若有那般能为,怕是寻常仙人,也不过尔尔了吧?若是再遇到那条黑龙,可能报了羞辱之仇,将他痛揍一番?

    听到浮世黑白会多威胁,仲西侯有点疑惑,问:“且不说舞雩剑已毁,单说只是剑主借用剑灵本事,怎有可能乱了天地乾坤?”

    橙袍女子一声嗤笑,早早料到仲西侯会这般说,随后他又说出了一件事,让仲西侯不由愣住。

    “你可知道若四剑合为夜白,不说俗世的人是否会认为宝藏开始争夺,仅是夜白出世散出的灵气,也会引来天上仙人。我口中仙人,并非那些半吊子都不是的家伙。我口中所谓,包括了金丹修为的仙人。”

    “金丹?”

    “你或许不明白其中概念,这般告诉你,以你小师弟的仙道修为而论,一百个他,也斗不过一个金丹境界的仙人。”

    仲西侯眼神呆滞,如何也想不到,不过俗世一把剑,竟会惹得真正的仙人下界掠夺。

    知道仲西侯讶异为何他们兄弟姐妹四个,散开无事,相聚会引来祸端。橙袍女子竟一番往日不与人相近的习惯,伸出手指在仲西侯鼻子上轻轻一刮,如逗弄一个娃娃。那手指皮肤细腻柔软,可奇怪,那冰冷,胜过了冬日寒冰。

    “我今日出来的时间也够久了,也该回去。最后告知你为何四柄剑合为夜白,会引来祸端。再最初的年代,仙缘并非现在这般,虽也稀少,但并不是万人难觅。是因为有人破坏了自另一重天地降

    下的仙缘的通道,以这个瓶子为例,盖住瓶口的盖子,称作仙地禁府。”

    看着橙袍女子从一旁取过一个装闲碎吃食的陶瓷瓶,拨开了盖子,随后又将它紧紧拧盖。

    这个盖子,唤作仙地禁府?仙地禁府,好似在何处听到过。

    “或许你看到时候只会觉得你的师兄们一个个浪荡不正经,可他们若是离开了你师尊身边,不论俗世天上,他们都是一方霸主,甚而是能威胁一界安危的存在。比如仙人,他还有另一个称号,唤作,天帝!”

    听到那传说中的称谓,仲西侯因为惊讶,口腔分泌口水,呛到了自己,不断咳嗽。那样子,狼狈至极。

    看到仲西侯的反应,橙袍女子又是嘴角微微勾起,笑意戏谑。

    “你那三哥同六哥来头也是不小······”

    仲西侯手一摆,示意橙袍女子莫再往下说,等舒缓不少,就听仲西侯吐出几字:“不感兴趣。”

    “无发触及之物不感兴趣,如此,甚好。”

    不知是方才咳嗽原因,顺畅了气息,亦或只是身体恢复加快,仲西侯用力支撑,让自己坐了起来。过程之中虽说同样疼痛万分,但好在是能够忍受的程度。

    “也想好了,帮你寻一把好剑,作为新的宿体。亦或,你以后寄宿听雨剑中。风雨风雨,当能和谐。”

    橙袍女子点了点头,看向已经挂在了墙上的听雨剑,那剑也散出一道蓝光,好似答应了一般。

    看到这,橙袍女子也是掩嘴轻笑,想不到这最小的弟弟,已经有了意识。可她不曾说的,是如果她长时间寄宿在听雨剑中,会影响听雨剑灵的苏醒,更有甚者,听雨或可能被她吞噬。如此,就真的是鸠占鹊巢了。

    仲西侯突然想到一件事,有些兴奋,忙问:“舞雩,且问你,如果同那个游灵溪一般,替你寻······”

    话未说完,橙袍女子已经摇头。她自是明白仲西侯什么意思,她语气之中透露了些许无奈,还有几分羡慕,道:“灵只是灵,并非魂魄。多年相伴,终有一别。侯爷那些下属也好,或是萦如歌这小师弟也好,更不提我了。”

    仲西侯正要反驳,屋外又有脚步声传来,仲西侯才看了屋门一眼,橙袍女子已经不见。随后听到叩门声,屋外传来了花少红的声音。

    “侯爷,好些了没,有些话得同你说说。”

    还未问完有关仙地禁府的事,这搅屎的偏偏这时候来打岔,也是让仲西侯有些无奈。只是一声咳嗽作为回应,花少红也就推门进了屋。

    仲西侯看到他这一身装扮,也是皱眉。

    他的紫色袍子上按了些护甲,例如腕甲,腰甲,蒹葭,背后箭篓,里头十一支山禽令,手中华丽宝弓。这身装扮,是要出远门的意思?

    果不其然,花少红开了口,道:“侯爷,青川有难,我还是得过去。”

    听到青川二字,仲西侯眉头微皱。

    花少红知道仲西侯与青川之主误会太深,双方都无法理解对方所为,他单膝跪地,道:“侯爷,青川并不同狼王一般背叛西地······”

    “小梁不曾背叛。”

    仲西侯淡淡吐出五个字,花少红眼睛睁大,难以理解,侯爷脸上的伤,还有闫忽德梁那负伤离去的样子,都是演戏么?

    这般的代价,这是给谁的投名状?

    “红红,你我并非主仆,更多时候,孤也是把你同惠冬一般当成一个年幼的小辈看待。只要无害于西地,想做什么尽管去做,若是打架打输了,回来告诉就行。谁家里还没个能打的家长,不是么?”

    听到仲西侯这般比方,花少红站起了身,满脸笑意,甚是欢喜模样。

    “侯爷放心,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听到这般玩笑的黑话,仲西侯也不由笑出了声,可这一笑或许太过张狂,一下子胸腔疼痛。那疼痛钻心,就差没再次昏死过去。

    “唉,我家这位能打的家长,还是先养好自个儿的身子吧。”

    随后几句闲言玩笑话,花少红准备离去,仲西侯让他走前先帮忙再把诡王唤来。诡王才回去休息又如果她过来,仲西侯也是羞愧,可红红这孩子实在令人觉得放心不下。

    花少红离去,诡王入了屋,仲西侯示意她关好了门坐到自个儿身边来。那样子,活脱脱就像个心虚毛贼。

    诡王回去之后已经梳妆打扮,脸上抹了胭脂,这次过来也戴了纱笠,恢复了她平日一般的装扮。

    “诡王,红红急急匆匆出门,你可明白缘由?”

    诡王点了点头,回道:“依他所言,是青川那边有难。”

    仲西侯靠在了靠背,头扬起长长吁了口气,这才道:“红红终究会长大,那年捡他回来,这些年屡次犯险,也时常担心可会死在外头。可回头想想,红红毕竟是红红,他姓花,从他抛弃花家少子身份那刻起,已经与死亡相伴,孤也不该一直把他当作一个孩子。”

    诡王语气温柔,也有几分忧愁,道:“红红虽说年纪不大,但心性成熟,遇事沉着,侯爷无需担心。侯爷放心惠冬一个人在外头蹦跶,怎就不放心红红去外边历练呢?”

    仲西侯摇了摇头,道:“论本事,惠冬自是比不过红红,可最主要的,是惠冬不会让自己遇到危险,红红则不然。诡王,你认为有了关乎性命安危的事,青川这小子不向他家里求救,不向孤求救,会找这么个半大孩子求救?”

    诡王自然也是这般想的,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红红平日里处事也算沉着,一旦关乎他兄长花无意,就慌慌张张,连谎话都这般不着调了,想来事态的确紧急。能让红红这般慌张,也不会有别的事了。”

    仲西侯点了点头,声音无奈道:“刚好惠冬也在那,务必保证这两个孩子周全。”

    诡王起身一个万福,随后道:“不如,令人把娇娇找来,寒城多赌铺,想来她也会有兴趣去那。”

    听到娇娇二字,仲西侯不由觉得头疼。他麾下能人众多,要问最后悔招揽了谁?不是背叛了他的青川之主,不是可能会引得花家震怒的弓者红红,而是诡王口中这个娇娇。

    娇娇,娇娇,骰至娇。

    传闻有天下三猛,是玉面白龙、西沙傲虎同不死鬼人。又有传闻,天下有十三猛,这十三猛之中,这骰至娇就是新增的一位。

    仲西侯实在无奈,问:“西地在寒城有多少产业?可有来钱快的行当?孤怕就怕,娇娇去了寒城,西地在寒城的万般基业,都该被她给输没了。也罢也罢,他们几人安全归来即可,银两么,花了就花了。”

临城化墨 第一百三十七章:不负所学

    夏尽,秋初至,风起已微寒。

    李云鸿依旧一袭宽松的青色袍子,一双木屐走起路来“咯荡啷”“咯荡啷”的发出带有节奏的响声。

    他手中没有握扇,背后背了一个长布条,那细长样子也该是刀剑短棍一类。

    这桃花庵他也来过,那会儿险些丧命,也是郡主大人托了一个又一个人,好说歹说,才让桃花仙子勉强答应救治自己。

    李云鸿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牛皮纸,上头是用炭笔描绘的地图。他也着实想不到,兄长最后的落脚处,会是桃花庵一带。可想到桃花庵是医者所在,也是不由担忧,可是兄长伤重,寻常医者的本事已经无可奈何了么?

    想到这,李云鸿也是满脸苦笑。自己是来杀兄长的,竟还担忧起兄长安危来,实在是讽刺。一路迈步,看到不远处有间小茶棚,已经正午,肚子也是饿了,该吃点东西祭一祭五脏庙才是。

    李云鸿生来俊秀,不输他兄长李冈鸿,可这小子让人总觉得是下流登徒子。除了喜好夜宿红花,还时不时光天化日人群之中,将手探进裤子去扶一扶他的小兄弟。这般也就算了,可手伸出来后还凑到鼻子边闻一闻,那就不由令人觉得恶心反胃了。

    茶棚不大,一共也就三张桌子,吃食也不多,包子馒头,汤面炒饭。他要了一笼包子,又要了两碗汤面,坐在长凳上开始吃了起来。

    他同朱一诺一般,在金陵是令人头疼不已的小霸王,可他也同朱一诺一般,从不会主动去招惹麻烦。不主动去招惹麻烦,可麻烦总会主动来招惹自己。即便出了金陵,甚至出了临城,情况不曾有变。

    他安安心心进食,可总有人觉得山野之地,看他外貌瘦弱年纪不大,可以从这富家子身上整些碎银两花花。

    那两个麻烦精看上去皮肤黝黑,身子板健壮,手臂上的疙瘩肉凸起,想来力量不差。再看那双脚,粗糙皮厚得怕是蚊子也望而却步,脚趾甲缝里头还有没清理的黑色污垢。李云鸿猜测,这两个汉字,或许是忙活庄稼的主。

    若真如此,那就奇怪了。寻常庄稼人虽说不会让别人占他一分一毫便宜,但大多憨厚,只会吃自己碗里的食,不用去夺别人嘴上的肉。这两个汉子,那又是个什么情况?

    “此树是我开······”

    其中一个汉字才出口,李云鸿就把才喝下的面汤给喷了出来,那场面,倒有些尴尬。两个汉子不知道这青衣公子作什么妖,也都警觉后退了两步。李云鸿一边用手抹着嘴,一边摆手,那意思好似是他惊扰了这二人。

    “你,你,你做啥子?”

    面汤被他自个儿喷了不少污秽,也没法再喝了,李云鸿不由摇了摇头,有些许无奈。他转过身子看向这两个汉子,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二位老乡,要说的可是这句?”

    最先开口那个汉子立马点头,连声应着“对对对”。

    另一个汉子一巴掌呼在伙伴后脑,喝骂道:“对什么对,这娃娃是在羞辱你,你还听不出么?”

    挨打的汉子回想了一番,也是怒目,恶狠狠看向李云鸿。李云鸿有些无奈了,这到底谁对谁错来着?怎的,好似自己才是那起了歹心又羞辱他们的人。不过也是,自己的确羞辱了对方。

    李云鸿不愿同这两个汉子多话,从钱袋里取

    出三块一两的碎银子。一块放在了桌上作为包子同汤面的饭钱,另两块随手一抛,丢向了那两个汉子。这两个原本准备劫路的汉子立马探手接住,把银子在怀里擦了擦,笑得满脸皱纹都能夹死苍蝇。

    “活着不易,拿些银两,买些酒肉好生对待自个儿同家里人。”

    说罢,李云鸿要走,这两个汉子却是不乐意了。那个挨揍的汉子抡出绑在腰带上的镰刀,指着李云鸿,道:“小小,小子,不想缺胳膊少腿,就把身上值钱的,都放下。”

    另一个汉子也附和着:“对,你这身衣裳看着也值些银子,也放下。”

    李云鸿没有回答,因为他生怕自己回头,对方看到自己现在凶恶想杀人的眼神会被吓晕过去。他就淡淡问了句:“衣裳给了你俩,那么小爷不是得光身子了么?那可不雅。”

    挨揍的那个汉子眼珠子一转,竟还点了点头,道:“二哥,是这么个道理,那咋办?”

    那个揍过他,又被喊作二哥的汉子也是点了点头,竟同样觉得有道理。二人嘀咕了一番,这个二哥清了清喉咙,道:“那这样,我们兄弟二人扒下一身以上给你,你,你把你身上衣裳脱给我们。”

    李云鸿摇了摇头,觉得这两个汉子当真是掉进钱眼,但还算有些人性。不再理会,准备自顾自离去。那两个汉子哪里会肯,几句李云鸿听不懂的方言破骂,就撸起袖子大步走了过来。

    一阵风起,这两个健壮汉子竟也脚步不稳,扑腾一个狗吃屎跪在了地上。待二人抬头,看到一双木屐,再往上看,不由背脊发凉,鬓角细汗。

    青衣公子那冰冷眼神看不出情感,那不是要杀人的眼神,自不会是温和的眼神。他就这般看着二人,好似庙里的神佛雕像,双眼空洞。

    “十两一条命,这买卖可要做?”

    那声音也听不出情感,可话不会是假。两个汉子在地上拼命向后爬,稍稍有了力,从地上爬起,撒腿就跑。等二人走远,那个茶棚老板也走了出来开始收拾桌子。好似对这等拦路打劫他也见怪不怪,有劫道的,可他这小茶棚却又安然无事,也是有趣。

    或许是猜到了李云鸿的想法,这茶棚老板一边用抹布擦着桌子一边道:“二牛和三牛虽说不是什么老好人,但也算不上坏人。”

    李云鸿嘴角勾起,笑中带有蔑意,问:“算不上坏人,都赶上绿林行当了,还算不得坏人么?”

    茶棚老板自个儿坐了下来,还提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碗水,喝了口,才悠悠然道:“若只是日子难熬,寻常人家谁愿意干这些阿扎事。桃花庵的药太贵了,可若是没有她们的续命神药,二牛三牛的老母亲,早就下了东阴界。”

    故事是真是假,李云鸿不会深究。若是前些年他才出城游历遇到了这等事,定会拔剑去逼问桃花庵,为何救命的药这般贵。再或者,直接取了身上银财给那些所谓苦命人拿去治病救命。

    李云鸿也不打算继续同这茶棚老板叨叨,这次,终于是走了。

    按照那牛皮纸上小地图的指示,也差不多到了兄长停留的地方。他开始犹豫,不是犹豫自己与兄长之间修为的差距,自己能不能杀了兄长。他在犹豫,若兄长知道自己千里迢迢过来,只为取他性命,他该如何看向兄长的眼睛。

    等到了地方,是一农家小院,

    用篱笆位处了一个不大的院子,里头有几间经不起狂风暴雨的草屋。虽是简陋,可院子里还有做工粗糙的木桌木椅,角落里还有开得正盛的五彩鲜花。

    院子里坐了个人,这人容貌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他本该一袭青衣,书生秀气,可这时头发依旧整齐,脸上络腮胡子已经微微浓密,身上穿着的,不过粗布麻衣。他手里捧着本书,不说院中人,这本书连李云鸿也已经滚瓜烂熟。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兄长,安好。”

    院子里的人自然是李云鸿此次前来的目的,他的兄长李云鸿。李云鸿自是早早知道有客人到,当看到客人是自己同胞兄弟,也不惊讶,只是满面微笑。

    这笑温和,可就是这份温和让李云鸿不由身子僵硬,再迈不出一步。

    “云弟,来,坐。”

    听到兄长呼唤,李云鸿最终是迈开了步子,进了这小院。李云鸿为他倒了一碗茶,不是什么好茶,好似是农妇自己摘自己制作的菊花茶。

    “兄长的伤可安好?”

    李云鸿本想说我是来杀你的,可话到嘴边,出口时候成了关心。

    李冈鸿依旧笑脸,伸出手捏了捏李云鸿的后脖,声温柔,道:“的确是鬼门关走了一趟,所以才在这桃花庵一带住下。云弟,身上可有银两?为兄走的急,身上钱财也都在桃花庵花尽。你来了,也是没钱去买酒买肉了。”

    李云鸿又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沉默。解下了钱袋,整个递到了兄长面前。李冈鸿倒没有整个拿走,只是从里头取出一块约摸二两的碎银子,也就起了身朝院子外走去。

    李云鸿没问,李冈鸿也没答。

    就这般过了得有半个时辰,李冈鸿这才回来。回来时候双手满满当当,左手提了两只烧鸡,右手是四壶小瓶的烧酒。就连腰上也缠了好几个牛皮纸包裹,里头应该也是一些下酒吃食。他背后,还背了个粗布包裹,不知道里头又是些什么东西。

    东西都放到了桌上,那本《弟子规》被李冈鸿收进了怀中。原本风度翩翩,书生秀气的公子俏,此刻竟只是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开始解开牛皮包裹。

    摆好了吃食,李冈鸿直接撕下一条烧鸡-鸡腿,咬了几口,闭上眼,颇为享受的样子。他又将两壶烧酒的瓶塞取下,将一壶挪到了自己兄弟面前,举起自己那壶,痛饮几口。随后长长一声“啊”,又呼出一口气,好似痛快非常。

    看他此刻样子,哪有一袭青衫公子俏的影子。

    “兄长所求,究竟为何?”

    李冈鸿放下了酒壶,沉思有顷,缓缓道:“此行过后,世间再无八斗先生。”

    李云鸿心中一颤,眉头紧锁,想到兄长被易水寒视作叛徒的理由,再听兄长现在言语,脸色苦得无法言语描述。

    他也喝了口酒,这可当真不是什么好酒,与他在外游历时喝的一个铜子一壶的烧刀子没多大区别。用手指抹去嘴角余酒,又问:“若一去不回呢?”

    李冈鸿轻轻拍了拍自己兄弟肩膀,随后道:“那就一去不回吧。”

    李云鸿又要再说什么,却被他兄长阻止,就听他兄长缓缓道:“勤修苦练,本事有成,当不负所学。忠义难两全,只求无愧于心。云弟,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只喝酒,不谈其它。”

临城化墨 第一百三十八章:收尸之人

    酒肉过半,李冈鸿的言语开始有些混乱,而李云鸿依旧清醒。或许是兄长好茶而少有饮酒,而自己年少便开始流连花楼,酒色相伴,所以酒量差距高下立判。

    又是继续推杯换盏,直到一人两壶酒都喝得一滴不剩,李冈鸿已经趴在桌子上鼾声震天。

    看着依旧醉酒睡熟的兄长,李云鸿心中感慨万千,情绪矛盾。曾经君子翩翩严于律己的兄长,今日再见,竟判若两人。

    从地上拎起那壶菊花茶,李云鸿给自己倒了一碗,不是为了醒酒,只是喉咙干涩,想喝点东西。

    喝着茶,吹着风,有虫鸣鸟叫,也有兄长睡熟的鼾声。

    李云鸿将桌上剩余食物用一张尚算干净的牛皮纸打包,随后腾出一块空地,取来了自己那个细长包裹。解开,两道银芒闪现,是两把样式特殊,似刀又似剑的长兵。

    如何称呼,难以定夺,姑且,就称之为剑。

    这一双银剑长近三尺半,都是单边开锋,未开锋那边虽如刀背,可厚度可不适合扛在肩膀上。更有特别之处,是刃尖位置。这等造型,若如唐刀亦或倭刀,应当单边刀锋,可这一双兵器却又是三角剑锋。

    这么一双刀非刀,剑非剑,剑似刀,刀似剑的兵器,倒的确集合了刀劈砍挥斩同剑挑刺截挂的特点。

    李云鸿拿到这一双兵器时候也是不禁赞叹于鬼婆娘巧夺天工的技艺,这么一双兵器,想来自己能为才能真正施展。

    他右手双指缓缓抚过剑刃,脸上不见喜色。

    “好俊的一双兵器,人说刀剑不同路,这一双兵器,倒可以试着破破。”

    听到声响,李云鸿双指不由颤动,侧过头看向自己兄长。本该醉酒熟睡的兄长,竟面带微笑看着自己。是他醒酒,亦或,不曾醉酒?

    “你我兄弟二人有多久不曾练手了?不如今天趁着酒意,为兄来试试你的本事,可有增长?”

    不等李云鸿拒绝,李冈鸿一只手奇快无比探出,抽出其中一把剑。又见他身子一动,到了院子中央。

    “为兄本想将青燕留与你,现在看到这双兵器,也才明白过来,你之所学,非刀非剑,或该说,是刀亦是剑。”

    语落,剑在手,身子起舞。

    他催用的不是什么古剑谱易水寒,那套剑法李云鸿从未见过,招式简单,动作犀利。只是随意舞动,一招一式都恰到好处,没有半分多余。李云鸿看得入迷,竟不自觉抽出另一把剑,跟在兄长身后开始学起模样来。

    兄弟二人就这般在简陋院舍开始一个舞剑,一个学剑。那场景,与十余年前的李家大院,如出一辙。

    李冈鸿收了剑,退到了一边,李云鸿依旧在那重复着方才所学。一剑又一剑,一招又一招,动作还未连贯,招式依旧青涩,可只是粗略看看,竟也有模有样。

    李云鸿舞了一遍又一遍,往复循环十几遍,可好似依旧不过瘾,还在那继续。

    突然一道寒芒袭来,李云鸿本能反应侧剑格挡。抬头看去,竟是自己兄长,他眼神凶戾,全无先前的半点温柔。

    这一剑袭来太过突然,李云鸿全无准备,虽是成功格挡,但终究被占了先机。他还在失神,自己兄长抽回了剑,又从刁钻角度刺出一剑。李云鸿无可奈何,只得侧过身子,随后借着旋转惯性一剑劈砍

    过去。

    听着兵刃交接的“叮当”声响,兄弟二人斗剑越发凶狠,隐约之中,竟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为了保命,为了问清详情,李云鸿的剑也一点一点变的凌厉,变的凶狠。可惜啊可惜,他不曾注意,自己兄长虽说出剑一招狠过一招,可由始至终,他都不曾催动炁源能量。与自己斗剑所用,也仅仅只是剑招同技巧罢了。

    斗剑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简陋院舍哪经得起兄弟二人这般折腾。不说原本喝酒吃肉用的桌椅,就连那几间茅草屋也基本毁了大半,与其修复,还不如重新建造。

    打断兄弟二人斗剑的,不是疲惫,不是院舎的破坏。是不知哪只不开眼的笨鸟,自空中落下一坨白色鸟屎,好巧不巧,就掉落在李冈鸿那柄长剑的三角剑尖。

    李冈鸿的处理方式极为干脆,用自己粗布麻衣的袖子擦干净了剑,随后反手握剑抛给了李云鸿。

    李云鸿接过了剑,一脸茫然,兄长说打就打,说停就停,这是闹得哪一出?

    看到自个儿小弟这般表情,李冈鸿哈哈大笑,可笑声之中,竟又带有几分悲壮。他看了看桌椅,桌子裂为了七八瓣,四把椅子也没一把是能立起。

    他自被破坏殆尽的茅草屋那捡起两团茅草,直接平铺在了地上,自己坐了一团,又招手示意自己小弟过来坐下。

    李云鸿此刻不自禁有了戒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自己兄长会不会又出手偷袭,意在夺命。

    李冈鸿知道自己小弟心里所想,他咧嘴哈哈笑,随后道:“你本事的确不差,可惜啊可惜,终究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如何与你兄长抗衡?不过为兄高兴,为兄高兴的,是你给自己找了条路,不是别人走过的路,是只适合你自己的路。”

    李云鸿举起双剑,看着这双似刀又似剑的兵刃,依旧不明白兄长意思。

    李冈鸿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长空,脸上表情突然变得落寞。就那般好似发呆的样子,过了许久,才悠悠然开口,道:“更多时候,为兄同你那玄荼大哥,都如笼中金丝雀。外人看去高贵美丽,而笼中雀自己所想,不过是最简单的自由。外边的鸟儿会纳闷,有吃有喝,不必担忧天敌追杀,每日要做的,也仅仅是主人来时叽叽喳喳几声叫唤。”

    “兄长是人所称赞的青衣书生公子俏,不是什么笼中雀。”

    听到小弟这般坚定不容质疑的言语,李冈鸿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可笑着笑着,竟有眼泪自眼角滑落,甚而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

    “云弟,你不是一直不明白为何为兄不顾家族,要背叛易水寒,背叛金陵王么?来,坐下,为兄一一告诉你。”

    李云鸿心中还有疑虑,可到了最后,还是三两步走到了兄长身侧,坐下。

    果不其然,正如他疑虑的,兄长双指成剑,迅雷之势,他已经无法避闪。可那剑指却在他眉心半指距离缓了动作,随后用力一弹,疼得李云鸿捂着脑袋哇哇直叫。随后再次听到兄长哈哈大笑,可笑声之中尽是欢喜,听不出半点嘲讽。

    疼痛散去大半,抬头怒目,可兄长的眼神变了,那眼神恢复了最初的温柔,他记忆之中的那种温柔。

    笑声止,李冈鸿又伸出了右手,李云鸿生怕又是什么恶作剧,身子躲闪。可无奈,那只手用力一抓,硬生生把他扯了

    回去。李冈鸿把手搭在了自己小弟肩膀,又叹了口气,好似有些伤春悲秋。

    “我们身在世家,的确衣食不愁,荣华富贵。听着快哉,可正如先前我对你所为,你可害怕?”

    李云鸿没有思考,点了点头。想到兄长屡次突然对自己出手,那刹那,信任一次又一次被践踏。

    李冈鸿点了点头,继续道:“就是如此,你年纪尚小,能够看到的,还不够多。可为兄也害怕你看到了那些,若是那一天,你必须杀了朱一诺,你会怎么做?”

    “朱一诺不是玄荼大哥。”

    面对自己小弟这一回答,李冈鸿不由微微一愣,可想了想,也的确如此。也正是因为墨茗不是朱一诺,才会折腾出这般多的事情。

    “若是杀了茗弟,我们李家能够继续在临城得风得雨,或许,为兄会去做。”这话出,李云鸿一脸惊讶,错愕,李冈鸿就喜欢看到自己小弟这表情,可现在没有逗弄他的性情,继续道,“可惜啊,如果杀了茗弟,李家,也就不复存在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李云鸿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金陵王下的令,亦或世子殿下下的令?遵从了命令,杀了墨茗,李家不应该记上一功么?怎就会不复存在?

    “并非玩笑话,茗弟的确不是朱一诺,可你莫忘了,那是墨家。墨家还一直传承着一个虚名爵位,还是侯爵。更不提,郡主大人,权同大长公主。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李云鸿的确不曾想到这层关系,经过兄长这么一点拨,也是立马清醒彻悟。

    可随后他的脸却是阴云密布,终究啊,为人臣子者,不得自由。

    李冈鸿站起了身,伸了伸懒腰,随后道:“为兄不在了,平鸿就要你多多费心了。云弟,最后再陪为兄走走。”

    “去哪儿?”

    李冈鸿的笑容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凶戾如鬼神,满脸杀意。

    就听他语气冰冷,道:“同为兄,去桃花庵,杀人!”

    李云鸿的眼睛睁大,杀人就罢了,竟还是去桃花庵杀人。去桃花庵杀人,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为兄的命已经注定,可是啊,死之前,该做的,还是得做。”

    李云鸿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兄长决定,虽说知道兄长要杀的是谁,可还是咽了口口水,问:“兄长要杀的,是谁?”

    “先前也已说过,要杀的,是八斗先生。”

    再次听到是八斗先生,加上方才那一番言语,他也是明白了过来。兄长打算杀了八斗先生,八斗先生死了,墨家也就安全了。可八斗先生死了,李家,该怎么办?

    李云鸿不再多想,既然兄长要去杀人,那自己就陪着一道去,就听他语气坚定道:“好,我们去杀了那个八斗先生。”

    话才出口,就见李冈鸿摇了摇头,随后听他道:“你的确必须随我同去,但是,你去,不是为了杀人。”

    李云鸿皱眉疑惑,问:“八斗先生实在厉害,兄长和玄荼大哥联手也不是对手,兄长一人,怎可能杀了他?”

    “的确是杀不了他,可是啊云弟,你必须随我同去,但是啊,你去,的确不是为了杀人。”

    “那我是去做什么?”

    李冈鸿长长吁了口气,缓缓道:“为兄差一个收尸之人。”

临城化墨 第一百三十九章:一诺抉择

    金陵城本就是天下三大热闹都城之一,这天夜里又逢灯会,更是令人领略何为繁华,人间天堂。

    最爱凑热闹的金陵小霸王就相当无奈,前两年的灯会他游历在外全都错过,今年这次,也是因为被仲西侯一顿胖揍,没了行动能力。

    他被裹成了粽子,躺在床上是动也不能动。那稍稍能睁开的眼睛盯着屋顶,愣愣发呆。虽说被仲西侯这么一顿狠揍,可不知为何,这西地之主的每一句话都在他脑中反复涌现。

    自己至今所为,当真不智,甚至愚蠢么?

    或许几年,或许几月,甚而十几天,自己就必须继位金陵王,这是必然的事。换作他人或许都觉得大权在握,天大幸运。可在这金陵小霸王看来,那是一座有进无出的囚笼,他一生都将被困在金陵,不得自由。

    正沉思,突然听到屋外嘈杂,好似是宫娥在阻挡某人进来。

    等近些了,听到那熟悉声音,朱一诺的眼睛不由射出夺目亮光,欢喜至极。

    很快门被推开,那宫娥也是无可奈何,哭丧着脸跪在了门槛外。明明世子殿下有过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医馆,外头那些护卫是怎做事,就这般让人进来了。

    朱一诺看到来人,开始“呜呜吖吖”发出声音,那样子,如同哑巴努力比划描述时候发出的声音。

    “才多少日子没来,就有宫娥认不出我了么?”

    来人正言语玩笑,可看到朱一诺被裹成了粽子,先是一惊,随后愤怒。

    他快步走到病床边,坐下。

    “是哪个挨千刀的把你伤成这鬼模样?”

    能在紫禁城这般横冲直撞而无人敢拦的自然不会是一般人,来人正是朱一诺有些日子没见着的表兄,现任墨家掌剑人墨茗。

    墨茗今日装扮与往日不同,他没再一身文士长袍,今日所穿是一剑窄袖收腰的武袍,手腕、腰部同左肩还有轻甲。以往会握在手中的折扇今日也是不见,而墨家那把唯有掌剑人才能佩戴的莫语剑被握在了手中。

    更令朱一诺纳闷的,是墨茗今日背了一个长木匣,看样子,好似剑匣。可这么大的一个剑匣,里头该藏了多少把剑?

    “仲西侯!”

    朱一诺已经能够说话,口齿清楚。毕竟伤重,他每开口一次,下颚同喉咙都会钻心疼痛。先前朱谏男也好,老龙王也好,他们陪在他身边,朱一诺连嘴巴都懒得张开,更不提说话。可墨茗一来,在不能说话面前这点疼痛早可忽略不计。

    听到仲西侯三个字,墨茗拳头不由握紧。

    随后花费了近一个时辰,朱一诺才一点一点把事情简单叙述完。

    墨茗不由眉头皱起,他相信小一诺没有杀那个琴姬,因为小一诺不是敢杀却又不敢承认的人。可奇怪的是,为何仲西侯就偏偏认定,是朱一诺杀了那个下人?

    “小哥哥,我想去江湖!”

    听惯了朱一诺喊自己名字,这许久不曾听到的“小哥哥”,墨茗竟一下子觉得有些陌生。对啊,朱一诺有大哥,有小哥,还有他这个小哥哥。

    弟弟总该被哥哥们保护,疼爱,可当朱一诺说出这么一个要求时候,墨茗却是为难。

    “你来做,金陵王!”

    朱一诺又是吃力说出这么一句话,他没有开玩笑,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话。墨茗来做金陵王,他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让自己能够逍遥快活不去承担那份责任。朱一诺自心底认为,若若是某一日小哥真的不在了,祖父不在了,只有墨茗成了金陵王,临城才能继续繁华。

    墨茗用手轻轻摸了摸这弟弟的脑袋,眼中亦满是温柔。

    “金陵的王,只能姓朱。若是殿下不在了,自然是我们的金陵小霸王去做这个金陵王。若是你怕,别怕,小哥哥在。”

    朱一诺知道墨茗会拒绝,可听到墨茗这般的答案,心情也是好了几分。

    “小哥哥,我想去江湖!”

    可接下来,又是这一句。

    江湖,江湖?

    墨茗不由摇头叹气,小一诺啊小一诺,又何必一直对那所谓江湖心心念念。你所向往的,那江湖里头,寻觅不到。

    “来,小哥哥让你看看,今天带了哪些好东西。”

    墨茗不愿去回答他这个问题,反倒解下了背后的剑匣,放在地上缓缓打开。剑匣才打开,刹那五彩光芒涌现,朱一诺的目光也是一下子被吸引。

    “起!”

    随着墨茗一声喝,自那剑匣之中“嗖”“嗖”“嗖”,接连十二声,自那剑匣中飞出了十二把灵剑,就那般悬浮在空中。

    这等仙人异闻小说里头才有的画面,真真切切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朱一诺忍不住想抬头,可无奈,一声骨头的“咯嚓”声,不由张嘴痛呼,又乖乖安静躺着。

    朱一诺仔细打量着十二把在半空悬浮的灵剑,眼中满是羡慕。

    “你若答应为兄一件事,这十二把剑中,任你挑选一把。”

    听得墨茗这么一句,朱一诺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不少,伤势好似快要恢复一般。他又仔仔细细一把一把去看,看看这把,觉得漂亮,看看那把,觉得锋芒摄人。不论哪一把,都是令他喜欢得不得了。

    可当真只能选择一把,他却是犯嘀咕了。

    知道小一诺心中所想,墨茗也是不由一笑,解释道:“若这十二把灵剑是你小哥哥的,你若喜欢,全都拿出,小哥哥也没有二话。可惜啊,这十二把灵剑,是别人寄放在小哥哥地方。取他人之物赠给你,也是不妥。”

    又听这么一句,朱一诺眼中光芒不由暗淡几分。

    “无妨,小哥哥说你能挑一把,那人也不会反对。若日后你见到了他,可能喊他一声哥哥?”

    墨茗的声音温柔,可最后那句怎的有些落寞?

    朱一诺虽说有些疑惑,可听到自己的确能够选择一把,眼中光芒更甚。这一会儿喜一会儿悲,完全就是在折腾他这个病号。

    墨茗一一把剑引到朱一诺面前好让他看得仔细,又一一给他介绍这把剑什么名,又是什么来历。

    当朱一诺看到那把不足三尺的灵剑时候,眼中光明更甚,再是听到墨茗说这把剑以前的主人唤作柳三青时,朱一诺恨不得现在能够起来再一把握住这把唤作瘦马的灵剑。

    “瘦马!”

    瘦马的确是把好剑,可桃妖同小苍狗在十二把剑中样式要更为华丽些。在墨茗看来,小一诺选择桃妖同小苍狗的可能性要

    大些,可从不曾想过他会挑选这把其貌不扬的瘦马。可意向瘦马的主人唤作柳三青,也就明白了过来。

    “好,那这把瘦马小哥哥就代那主人相赠与你。同样,你可能答应小哥哥一件事?”

    自己连金陵王都可以不要,现在瘦马又归了自己,还有什么不能答应?朱一诺立马眨了眨眼,点了点头,可随后墨茗所说却是令他咋舌。

    “我所处的江湖没有你向往的侠肝义胆,只有腥风血雨。小哥哥想要你,安心做你的金陵王,别再异想天开了。”

    朱一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最亲近的小哥哥,最后竟会要自己放弃自己的江湖梦。

    墨茗也知这般去破坏一个少年的梦想是如何残忍,也是不由满脸苦笑。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曾游历天下,那两年易水寒同暗影卫死了多少人,你以后会知道。如果你有身为朱家子弟的觉悟,那听小哥哥一句,放弃吧。”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墨茗现在所说,虽然句句属实,可实在是字字扎心。

    “小哥哥,我,不想。”

    墨茗又是温柔摸着他的脑袋,实在不知该如何劝他。如果将自己同朱谏男的事情委婉相告,这小一诺又该如何承受?他又想到了一个人,随后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也就说了出来。

    “江湖不过草莽聚集的地方,你若想知道何为男儿血性,就当同几位舅舅一般,去沙场证明,朱家儿郎没有一个孬种。大邺有两支军队锋芒难藏,一支是西地的黑甲军,另一支是紫薇城的白鸦。”

    朱一诺点了点头,墨茗曾提及过让他去紫薇城历练的事情,后来小哥朱谏男又提了一次。紫薇城到底是怎样,那支白鸦军又是怎样,他也曾好奇。如今墨茗再次提及,他也觉得,如果她朱一诺真的去不得江湖,那么沙场,或许也如江湖一般,侠肝义胆、刀光剑影。

    “你与仲西侯有误会,一时半会儿也是解不开。我同紫薇城的梁伯葉有些许交情,让你去白鸦军历练几年,想来他也会对你有些照顾。”

    “好,全都听小哥哥的。”

    朱一诺说出了这么句话,墨茗倒有些意外。他实在聊不到,小一诺今日竟这般容易说话,没有往日那般执拗,可是突然长大,放下了对所谓江湖的执念?

    “好了,我还要去殿下那边说些事情。瘦马就给你放在枕边,养好了伤,才能握住这把神兵。”

    朱一诺点了点头,那样子,乖巧得令墨茗反倒有些不自然。又或许是仲西侯这顿胖揍令朱一诺转了性子,若真是如此,倒也是幸事。

    墨茗离开了医馆,朱一诺静静听着,确定走远不会回来后,他的眼神变了。

    原本的乖巧刹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凶戾。若善权谋者,同身居高位者看到这金陵小王爷的眼睛,也许还能从中看出,有一丝丝野心自他心底起。

    朱一诺伸出了左手握住了那把瘦马,他将剑举起,仔细打量。

    这把剑不足三尺,剑身微薄。这把瘦马,是绝佳的快剑客佩剑。那位柳三青,也正是一名天赋绝佳的快剑客,更是九星飞伏的大家。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仲西侯,终有一日,我朱一诺会要你为今日所为,付出代价!”

临城化墨 第一百四十章:殿下安好

    墨茗在东宫等候了近一个时辰朱谏男才出现,看他样子,才沐浴完,一边走路一边还用干毛巾擦着头发。

    见到了墨茗,所以也不去管那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毛巾随手一丢,自有宫娥收拾。

    墨茗煮茶已经到了第三泡,味道正好时候。朱谏男看那主位空着,也就三两步过去坐在了主位。墨茗为他斟茶,七分满,恰到好处。

    举起茶杯,温度正好,一饮而尽,也是舒坦。茶汤进口,朱谏男也是眼睛微睁,墨茗煮的,是自己那饼昱城进的老茶么?

    不等开口,墨茗眉头微微一皱,空气中有茶香,有朱谏男方才沐浴时候的花草香气,可怎的还有一种难以言语的奇怪气味?

    这气味有些熟悉,但又不知是什么地方闻过。

    朱谏男看墨茗皱眉,也是笑了笑,随后问:“茗弟这是怎么了?才掌剑,就开始心事重重么?”

    听到朱谏男提及自己已经掌剑,墨茗不由无奈一笑。他与朱一诺,又有何不同?一个不想当金陵王,一个不想当掌剑人。可命中注定,却是推拖不得。

    “殿下玩笑了,墨家百废待兴,自然是有不少忧心事。些许日子不见,殿下可安好?”

    殿下?

    听到这两个字,这次换成朱谏男皱眉疑惑了。这墨茗今日是以什么身份来金陵城,是易水寒的剑客么?亦或,就是他现在这个墨家掌剑人的身份?

    他摆了摆手,扯出一个笑容,道:“医馆那些老家伙总算长了次本事,熬了些滋补汤药,服用后的确人轻松舒服了几分。”

    “今日前来,是来同殿下说道一件事。”

    朱谏男正要从公道杯中倒茶,听到墨茗的确有事找自己,也是不由停住了动作。

    “你我兄弟,有什么话说不得?”

    他这句话说得随意,也的确没有客套,可停在墨茗耳中,怎的就多了几分嘲讽同玩笑意味。

    既然决定了,既然母亲那也是支持,不曾反对,那该说的,的确也该早早说了才是。

    “殿下,就自今日起,墨家子弟,悉数退出易水寒。”

    朱谏男本以为墨茗要说的不是什么打不了的事,正倒茶,可听清楚自己表弟的话,手微微一抖,茶汤淋了一手。一旁宫娥眼尖,立马碎步过来,弓者腰递上了擦手丝帕。

    朱谏男一边擦手,一边故作平静,问:“茗弟,虽说墨家受创不浅,可恢复强胜也不过弹指功夫。墨家子弟能人辈出,有不少还是易水寒里头的顶梁柱,怎就说退就要退了?”

    “几番事故,也是明白,寻常修为实在无法护墨家周全,更不提为临城出力了。同母亲商量过,墨家子弟悉数召回墨家,勤修苦练,或十个春秋,临城就会再添一批顶尖高手。如此,不好么?”

    话已说死,朱谏男也无法反驳,追本溯源,易水寒里头的确有不少是墨家子弟。粗略一算,半数元祖,不少洪荒,甚至那数量稀少的鸿蒙高手里头,也有一两个还是两三个是墨家的人。

    给自己换了个新茶杯,又斟了六七分,抿了一口,继续道:“茗弟,今夜灯会,热闹非凡。你来见我前想来已经去看过小一诺了,本打算今夜领他出去转转,他现在这模样,想下床都是做不到。莫不如,今夜你我兄弟二人去秦淮河喝喝酒,看看花灯如何?”

    墨茗眉头微皱,怎也想不到这位世子

    殿下竟会约自己去喝酒。随后他仔细打量了对方一方,不由眼睛微睁开。因为对方面色红润,而气息,也太过顺畅。这模样,怎的也不像身子孱弱,半死不死之人。

    朱谏男没有看到墨茗那刹那的惊讶,只是自己想到了一件事,不由轻拍自己脑门,尴尬赔笑。

    “糊涂啊糊涂,为兄这是忘了,今夜月无之夜,茗弟你该早早启程去寒山寺才对。”

    听到寒山寺,墨茗嘴角不由勾起,将杯中茶汤饮尽,随后哀叹一声,表情痛苦。朱谏男自然明白,依旧故作不知,问:“灯会也不是一两日,今夜不行,明天为兄再陪你痛饮一场就是,何必长吁短叹。”

    墨茗摆了摆手,语气之中有些哀愁,道:“殿下可真会开玩笑,寒山寺发生了什么事,殿下难道不知么?”

    朱谏男举杯,杯子才到嘴边,眼睑微微一动,声音平静,问:“寒山寺出了什么事?”

    可随后他眼珠子一转,快速放下茶杯,眼睛圆睁,看着朱谏男。听他语气惊恐疑惑,竟听不出半点虚假。

    “莫不是大哥那边出了什么事?”

    也不管他现在这模样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对于寒山寺那二位高僧,墨茗实在不想以此为筹码去逼问,亦或要挟什么。只见他表情依旧哀愁,甚而有些痛苦,一边为自己斟茶,一边道:“上月时候二位大师遭人暗手,莫非殿下这边没有收到半点消息么?”

    听到这消息,朱谏男愣在了那,好似整个人石化一般,目瞪口呆。随后他愤然站起,好似如此还无法表现出那万分悲痛的情绪,又抓起茶杯用力摔在地砖上,那精巧又价值不菲的茶杯刹那粉碎。

    看他呼吸急促,胸口不断起伏,眼睛怒瞪又龇牙咧嘴的样子,墨茗实在想笑,可他忍住了。

    听到杯子摔碎的声音,屋外执勤的护卫立马推门进入,可看到只有世子殿下同墨家少主,立马抱拳低首,单膝跪地。

    朱谏男依旧气愤模样,他用食指指着那无辜的执勤护卫,厉声道:“去,去把寒山寺那些个狗东西给我带回来,让他们给我讲清楚,寒山寺二位大师被人谋害究竟怎么一回事。这样的高手被害,会悄无声息么?这群废物,如何护住大殿下周全?”

    那执勤护卫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寒山寺的事情他多少听到过一点。可这件事,不是上个月的事么?世子殿下这又闹的哪一出戏,怎的今天又突然提及?

    在金陵城,能在紫禁城当差,还是世子的护卫之一,身份自然也算尊贵。可与自己的主子,还有这位墨家少主相比,自己同地上蚂蚁,也是无差。不敢多言,只是一个“是”字,立马起身,小步后退,出了门去。

    今夜金陵灯会,多少人热闹欢喜,可谁又能想到,今夜过后,东阴界又该添上多少含冤亡魂了。可这一切,不是他一个小小护卫能够去评断议论的。

    做完了这些,朱谏男又转过身子看向墨茗,关切道:“茗弟,寒山寺去不得,那你今夜该如何?”

    墨茗抿嘴微笑,摇了摇头,无奈道:“去,自然是去得。大哥在那,若是得空,寒山寺还是得常去去。至于今夜么,既然殿下开了口,就自该同殿下一道,去秦淮河一醉方休,才是正经事。”

    听到这答案,朱谏男眉头不由微微一皱,那样子,看上去好似万分关心。可实际,这屋里的二人都是心知肚明。

    就听朱谏男还是那关切不改的语气问道:“身子当真无恙?”

    墨茗点了点头,面带微笑,语气平静道:“当真。”

    朱谏男也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同样语气平静道:“如此就好,茗弟,为兄想起还有些政务未处理,就先去早早完事,就不会耽误夜里喝酒了。”

    墨茗又是点了点头,伸出手,指向屋门,道:“殿下请便,这壶茶味道正好,不多喝一泡,实在浪费。”

    朱谏男又是一个温和慈爱笑容,随后大步出门离去。

    等门被重新关上的刹那,背对大门的墨茗眼神有变,变得犀利凶狠。他握着茶杯的手也是不自觉加了几分力道,好在杯子从用料到做工都是一等一的上品,这才没被墨茗轻易捏碎。可纵然没有碎裂,那杯子也已经隐隐发出了“咯咯”声。

    墨茗放下杯子的刹那,一个人影闪动,一个一身黑衣约摸四十年纪的黑衣人在他左侧单膝跪地。

    墨茗没有看他,将那个差点被他捏碎的杯子随手丢在了茶桌上,又拨正了一个茶杯,倒上满满一杯茶,一口喝干。突然墨茗不自主笑出了声,他觉得有趣,不曾想到,时至今日,他墨茗还有想同朱谏男索取的东西。

    这茶,味道的确不错。原本只是随意翻找倒腾,看到松木盒子觉得精致,打开闻到那有些药味又带清香,觉得是饼好茶。第一泡味道不错,第二泡味有了回甘,第三泡更是令他开始有些迷恋了。

    “可是易水寒的人去的寒山寺?”

    墨茗又拨正了一个杯子,将茶倒至七分满。他这问题,自然是在问跪在身侧那人。想来朱谏男如何也不曾料想,就在这偌大的紫禁城,他朱家王府,竟还有人胆敢做监视窃密的行当。

    更不会想到,这人,还是墨家的人。

    黑衣中年人摇了摇头,随后轻声道:“除了三个月前那次,易水寒再不曾派人去过寒山寺。”

    虽料想到不会是易水寒的去的寒山寺,可听到黑衣中年人的回答,墨茗眉头微皱。三个月前?三个月前的月无之夜自己就是在寒山寺度过,还记得那天夜里本该同以往一般,闻檀香听佛语。可不知为何,那夜自己心神不宁,甚至有些暴躁,杀戮之心也尤为之重。

    “先坐,这茶不错,人间极品。你也好,我也罢,想喝到,也得看福分深浅。可知道易水寒的人去寒山寺,为的是什么?”

    黑衣中年人既然能被委派做这些事情,自然是心思缜密之人,对于这位新家主所问的,也是专门暗中调查过。知道这位新家主秉性善良,待人不分贵贱,也是起身坐到了墨茗左侧那个位子。

    他正要开口,眼睛却朝向了屋门方向。墨茗则摆了摆手,将那杯斟好的茶推到黑衣中年面前,随后道:“无须担心,朱谏男走了,那些护卫也早早撤去。这屋子周遭三百步内,除了你我,没有别人。”

    黑衣中年人毕竟出自墨家,即便是武夫大老粗,多少也沾染了些文人墨客的习性。只是闻着茶香,也是沁人心脾,更是不自觉得唾液分泌,咽了口口水。举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眼睛发光,好似发现至宝。

    墨茗不由苦笑,随后玩笑道:“关叔,你这样子,说你是大宗师修为的剑客,怕人家都以为我打趣他呢。”

    这被喊作关叔的中年人好似不曾听到墨茗的调侃,只是催促道:“家主,快,快满上。”

临城化墨 第一百四十一章:换些酒钱

    “家主”二字,墨茗实在是听不习惯。不过这个关叔为了墨家付出了多少,墨茗也是铭记于心。也没给这关叔倒茶,直接将一个公道杯倒满,推到了他面前。

    喝茶当慢饮细品,可这关叔竟索性将茶杯放到了一边,握起公道杯,也不嫌烫口,愣是“咣当咣当”,几口喝干。随后手抹嘴角茶水,一畅快吁声。

    茶喝过了瘾,也该回答正事。要说正事,这关叔的面色又恢复先前模样,语速快却又吐字清楚道:“去了多少人倒是不知,但听闻去的都是洪荒境界的高手。他们去寒山寺,只是为了杀人。”

    墨茗眉头微皱,他实在想不出易水寒去寒山寺能够杀谁。是杀自己,还是杀了大哥?不论是谁,他怎的也不会相信易水寒派出一众高手是为了杀那二位老僧。

    “杀的可是我?”

    关叔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听闻不是如此,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听闻,要杀的人,是游灵溪。”

    听到游灵溪这个名字,墨茗眉头不由更紧。游灵溪贵为易水寒三大巨头之一,杀游灵溪又是为何?

    “关叔,游灵溪是背叛了易水寒么?亦或,他们确定了我同游灵溪的关系?”

    关叔摇了摇头,随后道:“家主,游灵溪本就神出鬼没。虽说贵为巨头,可易水寒里头的任务,鲜有出手,就更不提什么背叛了。你同游灵溪的关系,不用确定,想来这世子殿下,还有那老龙王早有猜疑。”

    墨茗也点了点头,也是,游灵溪屡次出现,都是自己危难时候,说与自己没有关系,任谁也不会信。

    “家主,这游灵溪与你,究竟什么关系?”

    随后关叔好似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面前这人早非少主,已是家主。他正要单膝跪地,却被阻止。

    “关叔,这里就你我二人,你这一套又一套,玄荼实在是不习惯。”

    关叔讪讪笑着,那笑容之中,竟又显露了几分憨厚。只看这么一个笑容,谁人能想到,这有憨厚笑容的人,是个杀人无数的顶尖杀手。

    “游灵溪具体什么人物,说实在,我也不知。不过,我倒认为,这游灵溪,不是人。”随后墨茗觉得自己这话有些怪异,想了想,改口道,“这游灵溪当如其名,如游灵,又如阴阳家所谓的侍灵。”

    这一茬接一茬的,关叔只是武夫,虽不少阅历,但听着实在有些云里雾里。

    “也是几年前,这游灵溪突然出现,而头一遭见面,便称呼我为主人。起初我对这莫名出现的游灵溪也是感觉莫名······”

    墨茗讲着讲着,也是愣住,自他口中说出“莫名”二字,怎的有些莫名的奇怪。

    “起初我对这突然出现的游灵溪倒也不曾信任,只是他一次两次救我于危难之中,也就渐渐多了几分信任。”

    关叔点了点头,他倒没去在意这“墨茗”“莫名”的拗口别扭,眉头微皱,又提出一个问题:“家主,那你可能随意呼唤,亦或使唤这游灵溪?”

    墨茗点了点头,随后道:“也不知是不是我所猜测,但屡次试验,也的确如此······”

    墨茗突然停顿,没有继续往下

    说。他突然感觉奇怪,这关叔为何突然对游灵溪有了兴趣。且在此之前,都是自己在问,怎的突然角色互换。

    “关叔,可能讲讲,易水寒寒山寺刺杀之后的事?”

    关叔一听家主这般提问,也是点了点头,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去的那些门人,回来的时候少了一个,应当是被杀了。但听闻死法,不像寻常剑客所为,更不像那二位大师的手法。至于究竟何人所杀,倒也的确是查探,打听不到了。”

    墨茗点了点头,能知道这些,也算收获。可随后关叔又说了一句,让墨茗不由眉头再次皱起。

    “那些活着回来的剑客,后来,都不曾再出现。”

    “死了?”

    关叔摇了摇头,不是否定,是他实在不知答案为何。

    再问也是没有收获,墨茗也就不想再无用功。喝了这么多,口腔里早已茶香满溢,哈一口气,自个儿闻着,都觉得清心提神。喝完最后一杯,墨茗也起了身。

    关叔虽然觉得这茶味美,但也不会贪杯,见家主起身,也是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墨茗几步走到门口,随后又折了回来。他到了那个放置茶叶茶具的柜子,打开,自里头取出了那个红松木盒子。打开盒子凑到鼻子边闻了闻,只是这么一闻,又是唾液分泌,不由又是咽了口口水。

    捧着这个红松木盒子满足得意朝屋门走去,可又是没走几步,墨茗又折了回来。

    这次折回,倒不是再拿东西。他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叠银票,若是让朱一诺看到了,非得把眼珠子给瞪出来。那满满登登,整整一千两。

    墨茗走后,这屋子的暗处却有一个人也是出了这屋子。墨茗修为今非昔比,感官能力更是增进不少。可即便如此,终究还是没有发现这隐匿暗处的人。

    正如这隐匿暗处的人曾回答墨茗的,死人是不会有动静的。能有这般本事的,不是他人,而是那个曾领命去杀墨茗的四大飞贼之一,黑羽俊子,黑颈鹤。

    他自知自己几斤几两,与墨茗第一次见面就曾交手。那时的墨茗不过催用了一些道家把戏,不曾展露真本事。只是如此,都不是墨茗敌手,更不提生死相搏了。

    对于朱谏男的吩咐,黑颈鹤会不遗余力去做,不是因为他是朱谏男,只因为他是朱谏膺的弟弟。他用玄冥老龟的恩情唤来了不少能人去刺杀墨茗,而最成功,或该说离成功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八斗先生那一回了。

    可惜啊可惜,最后也是失败告终。

    本来隐匿屋中,是寻找机会用新铸的追魂针夺了墨茗性命。迟迟不曾动手,也是察觉到暗中有另一人隐匿。又想着等这人走了,再寻机会出手。可当听到二人谈话,易水寒一众剑客去寒山寺杀人,黑颈鹤杀意难再起。

    要杀墨茗也好,要杀游灵溪也罢,他都不关心。可若是有人危机那位殿下的安危,他黑颈鹤,恕难从命。

    黑颈鹤离去后,这屋子里,也就真的空荡无人了。

    离了东宫茶室的墨茗又去了医馆,在那陪着朱一诺到了申时才离去。墨茗不知怎的兴起,走前竟告知朱一诺自己夜里要同朱谏男去秦淮河喝酒,定要令殿

    下今日破费大出血,把秦淮河所有排得上号的美姬全都唤来。

    朱一诺佯装生气,可真实情绪,对此已经没了兴趣。墨茗走前朱一诺又劳烦了他一次,让他去自己居处那那本添注过的《九星飞伏》剑谱取来。他身子动弹不得,但至少双手好了些,眼睛能看到,只是光躺着实在难受。

    见到小弟这般开窍,这脚夫活计,墨茗也是乐意之至。

    夜终究是到了,好在出了紫禁城后墨茗直径来了秦淮河,若是天色将暗才出来,那当真是拥挤得连路都走不顺畅了。

    他进了那间唤作“无上坊”的花楼,这花楼原本不是整条秦淮河最奢华,可不知为何,原先排名第一的那间酒楼出了事故,楼塌了。等那间花楼重新建起,怕是小娘子同客人,也早早走光,往日风光不复。

    墨茗豪气,包下了二楼整个南面合计八间雅间。这个位置朝南往外,夜里能看秦淮河的花船同花灯。朝北往花楼里头看,又能看到里头的歌舞表演,看看美姬,中意哪个让老鸨唤来一亲芳泽便是。

    他就这般一个人在那喝着酒,明明包下了整个南面八间雅间,可总会有人不知好歹,偏偏要特立独行。

    有人不顾拦阻径直向墨茗所在雅间走来,说有人阻拦,的确有人阻拦,可说没人阻拦,阻拦的那些人认出了来人,恨不得如鬼神避之,哪里敢真的玩命挡到这人面前去。

    墨茗听到脚步声到了雅间外头,侧目看去,看到一个散着长发,穿了一身橙色袍子的黑脸汉子。这般装扮的,除了西地之主仲西侯,可还有第二人?

    仲西侯也不问墨茗是否答应自己能同坐,自顾自坐到了墨茗对边。他也不见外,举起酒壶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砸吧砸吧接着“啊”一声,快哉快哉。

    墨茗看着觉得有趣,问:“仲城主,你这是占我便宜,下边的人也都告知这二楼南面被我包下,仲城主还这般闯进来。”

    仲西侯已经坐在了这,脸皮薄厚,也无所谓。他又抓起一串葡萄,直接咬下一颗,把皮吐在了桌上的银盘里,把核直接吐到了屋外。

    “安顿了些人,来得晚了些。墨公子比孤早来一步,可当真不厚道,就不能给孤,给其他人留几个雅间么?”

    墨茗微微一笑,又转过头侧着身子看向窗外。天色将暗,秦淮河里原本运客运货的小船已经停到了岸边,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造型美轮美奂的花船。

    “仲城主可知今日我要同何人在此饮酒?”

    仲西侯眼珠子一转,随后乐呵呵道:“想来,是个出手阔绰的主。正好,孤昨日买了十几个美姬,花费了不少银财,今日有人买账,也能省下几两银子。”

    墨茗不由冷笑一声,对仲西侯这般无赖行径有些无奈。可随后听到仲西侯的话,不由眼睛圆睁,射出光芒。

    就听仲西侯悠悠然道:“人说摘得桃花换酒钱,桃花已落,自是换不得酒钱了。若是,孤将这把剑,还有另外十二把剑,这十三把剑主人的身份告知墨公子,可能换些酒钱?”

    说罢,仲西侯将一把长剑摆在了桌上。墨茗余光瞥去,不由脱口而出:“无常剑!”

临城化墨 第一百四十二章:秦淮夜酒

    看到无常剑,墨茗不由惊讶,怎的也料想不到无常剑竟会在仲西侯手中。墨茗伸手去抓这柄灵剑,而仲西侯比他快了一步,已经将剑收回。

    看向仲西侯,他一脸笑意,却是摇了摇头。

    墨茗也知自己无礼,坐正了身子,还恭敬地为仲西侯斟满了一杯酒。

    这一招好似颇为受用,仲西侯喝过了酒,直接将剑丢给了墨茗。墨茗接过剑,仔细打量,确定无误,的确是听闻过的那柄无常剑。

    “仲城主,无常剑怎会在你手中?”

    仲西侯反倒一脸纳闷表情,问:“孤就好奇,令狐长空应当不曾在你面前催用过这把灵剑,你怎会一下认出?”

    墨茗不由苦笑,叹了口气,随后索性将酒壶举起,一口两口,索性将整壶酒一饮而尽。手背擦干了酒,又用手抚摸了这柄无常剑,随后双手捧剑恭敬递回。

    仲西侯直接将剑放在了座位上,随后自斟自饮,等着墨茗回答。

    墨茗沉默几隙,随后缓缓开口道:“实不相瞒,长空走后,我也派人寻过。终究是他不想见我,怎么搜寻,也是不见长空身影。后来多方打探,听闻摧剑主曾经有剑十三把,所以是名十三恨。而我不曾见过的那把,就是侯爷手中这把无常剑。也听闻,这把剑,是曾经暮寒楼的长老,白无常前辈所有。”

    仲西侯点了点头,听到这些,他倒也是满意。小师弟啊小师弟,你这同胞兄长也算有心之人,至少还晓得去搜寻你的踪迹,而没干脆将宝贝占为己有。

    可仲西侯不曾料想的,是早些时候墨茗已经将其中一柄灵剑送人,也就是送给朱一诺的那柄快剑瘦马。

    “行吧,要同你换酒钱的,自然不会是这把剑。而是几件事,或许听完这些事,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做,路该怎么走,墨公子心里的秤也当平衡了。”

    墨茗疑惑,他实在是弄不懂仲西侯这个人。这个人武道修为高强,或许还能同父亲一较高下。可为人为政,有时好似随心所欲,有时又奸猾如同狐狸。实在是令人看不透,看不透啊。

    “仲城主且说,不过墨茗有话在先,仲城主说或不说,这顿酒,当请。”

    仲西侯说是来讨酒的,可到了最后却还是摆了摆手,道:“先同你说一件事,你再考虑请不请我喝酒。”

    墨茗呵呵一笑,随后道:“仲城主要说的,可是我那小弟朱一诺的手指?仲城主将他这番羞辱,我这个做哥哥的说不气愤,那是假话。可若说是不是真的全无想法,倒还真要谢过仲城主。这小子,已经打算康复之后去紫薇城的白鸦历练。”

    一听朱一诺要去白鸦军历练,仲西侯眼睛放光,更是直接拍手称赞,好似比他墨茗还要兴奋。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也不负他那位兄长这般苦心?”

    那位兄长的苦心?

    墨茗听着糊涂,也是误会是朱谏男要仲西侯将朱一诺的手指废除。可想到朱谏男的种种行径,竟是一时之间也信了七八分。能做到如此,心狠如此的,想来也就只有自己这位小哥了。

    可小哥行径,究竟是对是错,就连母亲也不曾给予正确答案。

    “可是殿下同侯爷先前就计划好的,要让一诺有些记性?废他一根手指,好似也稍稍······”

    话未说

    完,仲西侯却是摇了摇头,随后听他道:“错了,这朱一诺可不是只有你同朱谏男两个兄长。”

    墨茗眼睛睁大,朱一诺自然不是只有两位兄长,他有三位兄长。他,他们的大哥唤作朱谏膺。可朱谏膺已经疯傻,早早被送到了寒山寺养老,了此余生,怎可能会与仲西侯联手废除朱一诺的手指?

    仲西侯自然猜到了墨茗所思所想,可他又摇了摇头,随后道:“孤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疑惑了,孤口中之人不是先前的那位世子殿下。朱谏膺已经疯傻,是不是真的疯傻想来你比孤更要清楚。孤说的,是你的弟弟,朱一诺的哥哥。”

    最后那句出口时候语气微微变,那悠悠然,竟还透着几分神秘。

    墨茗眼睛睁得更大,他皱眉看向仲西侯,自己的弟弟,朱一诺的哥哥?

    “仲城主,这般玩笑,可怖有趣。”

    仲西侯看着墨茗这般反应,也是觉得有趣,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问:“那,这令狐长空算不算你的弟弟,朱一诺的哥哥呢?”

    听到仲西侯口中之人是令狐长空,墨茗倒也稍稍冷静了些。也是奇怪,不过几句言语挑弄,自己情绪变化竟会如此之大。墨茗越看仲西侯,越觉得此人不可深交,敬而远之方为上上之选。

    可他所想,仲西侯自然不会在意。他所在意的,不是墨茗,不是朱一诺,只有他的那个小师弟,萦如歌。

    “好了,同你说说你那弟弟令狐长空的事情。他已准备,退隐江湖。你若某日在某处,或许会在一间普普通通的酒馆遇到他。然后呢,就进去要一壶酒,再要几个小菜,其它,就再无其它了。”

    “退隐么?”

    想到令狐长空准备退隐,墨茗脸上竟没遗憾,反倒是一脸高兴。仲西侯看了,微微一愣,随后也是满脸欢喜。他心底想着,小师弟啊小师弟,你这同胞兄长虽说脑子不大灵光,但最终待你,也算真心。

    “仲城主,可还有其他?”

    仲西侯点了点头,他本打算直接告知墨茗,令狐长空就是萦如歌,而萦如歌,与他墨茗有着一般的面容。

    可回头想想,萦如歌虽说已经卸下了面甲,但要他直接出现在墨家人,出现在朱家人面前,想来他也不会乐意去做。

    既然小师弟不愿这般去做,那么自己也就不去戳穿才是。

    “先同你说好,这柄无常剑,已经为孤所有,所以啊,墨公子,可莫要惦记才好。”

    墨茗点了点头,随后道:“有关长空的,不说这柄无常剑我不惦记,若要将另外十二把,不,该说十一把剑悉数交与仲城主,我墨茗也是别无二话。”

    仲西侯听着微微一愣,问:“令狐长空留给你墨家的应当是十二把剑,怎的到了墨公子这,成了十一把?”

    墨茗脸上有些苦涩,喝了口酒,才缓缓道:“正如仲城主方才所说一般,我的弟弟,长空的弟弟,我们有个弟弟唤作朱一诺。他将去白鸦军历练,而一诺所练为何,仲城主也是明白。那柄瘦马对于快手剑客而言,最是适合不过。”

    听到朱一诺挑走的是瘦马,仲西侯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等小小插曲,他倒并不在意。

    “你可知道为何令狐长空与我合谋要废了朱一诺一根手指么?”

    墨茗自然不知,对于这等卖关子,也实在是提不起兴趣,直接摇了摇头。

    没人捧哏实在是兴趣淡淡,仲西侯只得又喝了口闷酒,这才继续道:“因为啊,最初要孤去教训这个朱一诺的,不是旁人,而是你二人的兄长,现今的金陵世子殿下,朱谏男。”

    墨茗满脸疑惑,实在是不明白,甚而他对仲西侯这句话半信半疑,问:“殿下要废一诺的手指?如此,有何意义?”

    仲西侯摊了摊手,随后道:“你认为这般行径,有何可图?说来,也不过就是让这金陵小霸王长点记性罢了,可惜啊,孤可就悲苦了,就这般替你们临城做了替罪羔羊。”

    对于朱谏男会这般做,墨茗虽有意外,但想想,也觉得应当是实情。可有一件事不理解,既然只是教训朱一诺,那为何令狐长空同仲西侯谋划,索性废了朱一诺一根手指?

    最终墨茗还是问出了口:“那,为何要那般了当的直接剔除了一诺一根手指?”

    仲西侯哈哈一笑,随后道:“因为,你的兄弟令狐长空认为,唯有如此,这朱一诺就会舍了江湖梦,要么安心继位金陵王,要么就继续纨绔,做他的金陵小霸王。可如此,不就是你等希望看到的么?如此,不好么?”

    虽说结局的确是他们所想看到的,可要小一诺以一根手指为代价,即便墨茗也觉得过于残忍。

    “你或许会觉得残忍,你又可有想过,如果这等没有半点真本事傍身的世家小公子,任他真的独自去闯荡游历,怎的一个惨死,可又是你们想看到的?手段纵然残忍,可结果是你们想看到的,如此,也就够了,不是么?”

    虽不想承认,可最终墨茗还是点了点头。既然知道了令狐长空为何要废了朱一诺一根手指,那墨茗也不好再埋怨仲西侯。

    可仲西侯的话远远还未结束,他又吃了几颗葡萄,依旧同先前那般,将皮吐在了银盘里头,将核吐到了屋外。

    “可惜啊,昨夜孤废了这小王爷一根手指,未来大业起,这小王爷是否会背后捅一刀,孤也是难以把握了。”

    这般多言语,只有这句话才是真切实际。朱一诺最终会成为临城王,断指之仇已存,此生难消。

    话是这般说,仲西侯又斟满一杯酒,朝向墨茗。墨茗也明白意思,给自己斟满了一杯,同仲西侯酒杯相碰,随后各自饮尽。

    “墨公子,秦淮夜酒,自当买醉,赏花。不过可惜啊,这秦淮河最美的那十几朵最艳的花,都进了孤的后院。”

    墨茗不由苦涩摇头,随后道:“听闻仲城主在西地,美姬财宝无数,来了我金陵还要这般折腾,仲城主的身体可当真健朗。”

    这等话语女子听了或会骂句登徒子,随后羞红了脸。可大老爷们听了,都会一脸骄傲。

    仲西侯又丢了颗葡萄进嘴里,咀嚼几口,也不吐皮吐核,直接囫囵吞下。看他满脸得意,墨茗也觉得有趣。这黑脸汉子,脸皮可真厚。

    “说了这般多你两个弟弟的事,墨公子,可能换些酒钱了?”

    墨茗立马又斟满一杯酒,仲西侯也是举起酒杯,二人又是碰杯,随后各自饮尽。

    随后墨茗用拇指抹去嘴角残留余酒,快哉长长一声“啊”,随后道:“侯爷已说,秦淮夜酒,不醉不归。”

临城化墨 第一百四十三章:天下安康

    听到墨茗这话,仲西侯也是哈哈大笑,随后一脸坏笑道:“你们金陵今夜灯会,有美酒,又热闹,没有美人相伴,不觉得少了些什么么?”

    墨茗一脸苦涩,对仲西侯也是有些无奈。不过客在此,不好不盛情招待。他只是拍了拍手,一个半老徐娘扭着水蛇腰自楼下走了上来。

    仲西侯眼睑不由微微一动,有些纳闷,不过拍手,楼下老鸨已经听得清楚?那自己同墨茗方才那些谈话,可已经泄露?

    看出来仲西侯所思所想,墨茗不过微微一笑,随后手一摊,出现一张明黄符纸。那老鸨靠近,快到包厢门口,那张明黄符纸无火**,随后手一扬,灰烬飘出窗户,为风吹散。

    那灰烬才散,烧纸的气味隐隐还在,那老鸨已经到了门口。

    这老板一个万福,也知分寸,就那般现在雅间门口。

    墨茗轻轻咳嗽,随后道:“秋娘,你们这儿的花娘,排得上号的都给我叫来。今夜,我要同仲,仲大哥一醉方休。”

    听到这,这唤作秋娘的老鸨有些面色苦闷。也因为墨茗身份,不敢藏掖瞒着,只得实情相告道:“墨公子,不是我秋娘不厚道,我们无上坊到昨天还有绝色双碧,可昨夜被大人物喊去了隔壁,哪知道楼塌了。”

    墨茗不由皱眉,看向了仲西侯。仲西侯看墨茗看着自己,只是摇头,随后道:“也不用再为难这妈妈,想来她的美人儿,已经在去西地的路上了。”

    能在风月场所掌握大局的,察言观色,何等熟练。一听仲西侯这话,也是登时明白,这黑脸汉子就是大手笔买走她那角色双碧的背后大主顾。

    能出得起那般多钱银的,也当是只金币吐不尽的财神金蟾,这秋娘也是挥着丝娟凑到了仲西侯身边。

    这仲西侯直接手臂一张,把这秋娘拦入了怀中,还用手指挑起这秋娘下巴。

    这秋娘才抬头,看到仲西侯脸上那触目惊心的疤痕,也是不由身子一颤。可这黑脸的大爷想来也是不好得罪的主,那花容失色不过一瞬,立马换上逢迎笑脸。

    “要什么绝色双碧,这秋娘不就是笑可倾城么?今夜啊,孤就要你了。”

    墨茗听了不由摇头,想不到仲西侯喜好如此,可看看秋娘,虽说有些年纪,但也的确上乘姿色。

    可那秋娘听了,不由心里一抽,有些害怕模样。可毕竟对方大主顾,而自己开门做生意,随后又听她声音娇媚道:“这位大爷,秋娘都一把年纪,哪里能令大爷爽快。这就下去帮大爷挑几个水灵小娘,保证大爷今夜快活似神仙。”

    这秋娘还用小手轻拍仲西侯胸口,可怎料仲西侯只是一探,将她小手紧紧握在了手中。

    秋娘又看向了仲西侯眼睛,看到那深邃眸子,不由背脊发凉。可随后这黑脸汉子竟是手一松,放开了她。

    “姿色小娘全都唤来,若让孤在你无上坊看到有姿色胜过我们这雅间的姑娘在陪别的客人,这楼被拆了,可莫要埋怨。”

    若是寻常人,都会以为这只是笑话,可那眼神,怎的也不想玩笑话。

    秋娘又是一个万福,随后退了下去。

    那些靓丽小娘还未到,今夜另一位主角,先到一步。

    当朱谏男踏入雅间,看到仲西侯,不由眉头微微一皱,也是奇怪。可随后,眼神之中闪过一瞬犀利。朱谏男毕竟是朱谏男,若是寻常人,那犀利眼神只会令人觉得满是恨意,杀意。

    可朱谏男眼神之中,除了戏谑调侃

    ,其它意思,只得仲西侯自己玩味。

    “仲城主今夜也在,倒是意外。”

    仲西侯哈哈一笑,可他第一句话却不是冲这世子殿下。他干脆了当,直接将一个酒杯丢向朱谏男身后。

    自朱谏男身后探出一只粗健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杯子。

    “小雷,昨夜怎的不出来与孤饮酒,今夜,你可就躲不掉了。”

    雷牛不说话,朱谏男则回过身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意思明白,今夜尽兴,同他们一道饮酒寻欢。

    朱谏男同雷牛才坐下,那秋娘已经领了八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到了雅间门口。

    仲西侯一看,的确个个姿色上乘,可同昨夜那些美姬相比,倒还要差上一筹。

    “主人先请,墨公子,你先挑一挑,可有中意的姑娘。”

    仲西侯全然忽略朱谏男,反倒先问起了墨茗。墨茗知道分寸,自然不敢同仲西侯这般故意揶揄。

    “殿下来了,自然是帮忙付账的主,这些美娇娘,自然是殿下先行挑选。”

    朱谏男对仲西侯同墨茗言语行径也都无所谓,直接扇子点了点,要了两个姿色算不得最佳的。

    随后墨茗示意仲西侯也作挑选,仲西侯手一挥,一阵风起,两个姿色上乘但同样算不得最佳的姑娘也是到了他身侧。这黑脸汉子双臂一身,搂住了这两个美姬肩膀。

    墨茗再看剩下四位美姬,嘴角微微勾起,扇子轻轻拍手,随后道:“史姑娘,顾姑娘,也有一年不见了,不如今夜一道赏这秦淮夜景,美酒助兴。”

    那一史一顾两个美姬虽说姿色不错,可在这一众八人的美姬队伍之中,姿色却属下乘。

    这最后被剩下的两个,竟是姿色最佳的小娘子。也不等谁开口,仲西侯直接手一挥,又是微风动,那两个美娇娘竟然身子不稳,踉跄到了雷牛身侧。

    “坐下,今夜你们两个,可要好好伺候我们这位总管大人。”

    那两个姿色最佳的姑娘一个万福,随后坐到了雷牛左右两侧。

    不知是巧合,还是巧合,朱谏男饮尽杯中美酒,才放到桌上,发出声响,窗外烟火声响。

    余光瞥见五彩斑斓,众人可是齐齐看向窗外。一颗又一颗火星自地面窜起,爬到至高处随后炸裂,耀眼夺目。

    再往秦淮河看去,河水映射星光月光,今夜又有数不尽的烟花吊坠,实在璀璨。也是这时,游人们将一朵又一朵荷花样的花灯放入秦淮河。

    不过十几隙的功夫,这秦淮河上花灯已经不少,随着水流有序漂浮。

    仲西侯见过烟花璀璨夺目,可这般河畔的灯会夜景,却是从未见过。眼前一切,当真美如画。

    “仲城主,可是头一遭看到这般美景?看我金陵城,万般建筑,美轮美奂,你们西地,可有这等令人流连?”

    对于朱谏男的话,仲西侯不作理会,他开口,也不知是否是回应这世子殿下。

    “天下太平,盛世安康,可真好。”

    他的双眼依旧直直盯着这漫天绚丽,朱谏男同墨茗已经收回了视线,开始挑逗美姬。可愣是仲西侯身侧两个小娘如何勾搭,他依如石头一动不动。

    西地为侯,西地为侯,可这西地之外得世界,太美了。

    随后这两个美姬没有防备,这黑脸汉子突然一个回身,坐正了身子,又一把将这两个美姬搂入怀中。

    他哈哈大

    笑,又是在这两个美姬脸上各自狠狠亲了一口,弄得那娇嫩小脸上多了个印子。这花楼的小娘子莫说被人毛手毛脚,即便夜里被占身子也是常事,对仲西侯这般行径,自然也是无所谓。

    更甚者,也是想着夜里伺候好了这些大人物,好让这些大人物能多费些银两,她们也能多些赏钱。或者索性帮她们赎了身子,带回去享那荣华富贵。

    至于是妾还是暖床的通房丫头,又有何关系?

    朱谏男的眼神锐利,好似看出了仲西侯心中所想,斟满的酒杯举向仲西侯。

    仲西侯也是举杯同他碰了一碰,随后朱谏男道:“侯爷,西地的夜色同我金陵城的夜色,哪边更美?”

    这等问题,仲西侯实在觉得无趣,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反问:“殿下可去过大邺以外的地方?”

    朱谏男摇了摇头,他去过大邺不少地方,可的确不曾出过大邺。

    仲西侯左侧的美姬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用纤纤玉指递到了他嘴边,他嘴微微一张,直接将葡萄吞了进去。

    也不拒绝,直接咽下,随后道:“孤去过大邺以外的地方,不过都是更西边,或者北边。孤自幼在西地,看着西地的沙,西地的水。看着西地的月,总觉得这月好似不够明朗,以为西地以外的地方月会更明,更圆。”

    仲西侯的话有些云里雾里,那些小娘子自然听不懂,可在坐的还有朱谏男同墨茗,自然听出了七七八八。

    随后听仲西侯继续道:“等孤去了外头,发现不论哪儿,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之后孤又想,或许是相对大邺其他地方,西地更靠近别的国。所以孤又想,或许大邺繁华之地的月亮会更明,更圆。”

    朱谏男沉默,墨茗则点了点头,问:“千里共婵娟,明月不论在哪儿,都是一样明暗,一样圆缺。”

    仲西侯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抡起了酒壶,狂饮一口,唱起了歌,声音低沉磁性。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这曲子同这词莫说大邺,即便北齐甚至东夷也有不少人知道,也会唱。

    墨茗也同样起身,抡起一个酒壶,也是豪饮一口,接过了仲西侯的歌。

    他的声音较之仲西侯,要细腻不少。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朱谏男竟也有了性质,可惜没有多余酒壶,只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不站起。他说话声音温和,可唱起歌来,则有些五音不全了。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三人各自对视,都是一笑,随后竟莫名默契,合唱了最后那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在那之后三人推杯换盏,今夜只谈风月不说正事。

    虽说朱谏男这几日身体不差,能够饮烈酒,可毕竟往日不怎么饮酒,终究流量有限。喝了得有三十壶,最终醉倒趴在了桌上。

    而那些个美姬,本都酒量不差,可在仲西侯同墨茗面前,也是败下阵来,没了样子各倒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

    这时墨茗突然问了一句:“侯爷心中所愿,究竟为何?”

    仲西侯不认为墨茗海量,可今夜他的确未醉。

    就听他缓缓道:“自然是,天下太平,盛世安康!”

临城化墨 第一百四十四章:战睡岭牛

    听到仲西侯这般言语,墨茗也是心头不由微微一愣。

    天下太平,盛世安康!

    任是如何猜想,也不会想到仲西侯的心中所愿,是这般大义。可回想平生所历,天下大同,不过水中花镜中月。

    仲西侯走到墨茗身侧,拍了拍他肩膀,语气平静道:“墨公子,你与令狐长空虽相处不多,但感情想来与亲兄弟也无差别。”

    墨茗点了点头,脸上浮现愧疚,叹了口气,缓缓道:“也是不曾料想,天地如此之大,却又如此之小。我与长空结为兄弟,他待我真情,我却无法回馈。侯爷与萦如歌同门师兄弟,这般算来,侯爷,可愿认我这个弟弟?”

    问题稍稍突兀,可二人饮酒尽兴,情绪释放,自不会像往日那般拘谨。仲西侯又是用力拍了拍墨茗肩膀,笑声爽朗,道:“有手足如你,自当是我仲西侯此生福气。既然如此,为兄有一事相托,可莫要推辞。”

    墨茗微微皱眉,不由看向了毫无醉意,还在那自斟自饮的雷牛。雷牛也是抬头看向了二人,仲西侯则摆了摆手,随后道:“无须顾虑,小雷兄弟虽说是殿下的贴身护卫,但我们所言,无关权谋,更不会有害临城。为兄要同你说的,是关乎白云仙子的事。”

    “白云仙子?”

    墨茗眉头微皱,令狐长空就是萦如歌,萦如歌则是白云仙子的传人,那这般算来,事情自也当与萦如歌有关。

    “为兄有一卷剑术,唤作白云剑术。这剑术传承本该由小师弟去做,可无奈,他如今剑意近散,重新修炼,怕是难以跨越高峰。为兄也是粗略看过这剑术,与舞雩剑法相似太多,若为兄替他传承,终非易事。”

    墨茗此刻眉头舒展,明白了仲西侯的意思,接过了话,道:“好,这剑术传承,就由玄荼,代长空去做。”

    仲西侯又是一乐,随后从雷牛面前抡起还算半满的那壶酒,高高举起倾倒,酒水细长,落入口中。手背擦去嘴角余酒,再将酒壶丢给墨茗。墨茗接过酒壶,也是一般样子,随后长长一声“啊”,快哉快哉。

    雷牛将自己杯中酒饮尽,也是放下了酒杯。他起身,扶起朱谏男。朱谏男此刻早烂醉如泥,身子沉重。雷牛依旧面无表情,手中力道尺寸恰当,直接将朱谏男扛在了肩膀。他又看向了仲西侯同墨茗二人,微微一点头。

    等二人微笑回敬之后,雷牛身子一跃,出了窗去。

    这窗子外头就是秦淮河,若常人看到,还以为这忻都汉子是扛在世子殿下,直接跳河。可最终看到的,是那雷牛在水上几个轻点,随后上岸,接着步子沉稳,扬长离去。

    灯会游玩的人们看到了这,也都是拍手叫好。这儿是金陵城,繁华是没几个城市能比,如雷牛这般的高手也当不在少数。这种人护着自己主子从花楼离去,也是频频会见到,也就见怪不怪。

    临河的八间雅间登时就剩下两个清醒的男人和八个酒醉熟睡的娇美小娘,人渐渐清醒,闻着雅间里酒气同脂粉香味混合,倒也有些令人不由兴奋。

    仲西侯鼻子微微一动,随后道:“你这兄长也是有趣,大男人一个,衣裳熏香要这般众。若是在我们西地,男儿如此,怕要被人喊作娘娘。”

    墨茗听了也是哈哈大笑,可随后仲西侯语气突然冰冷,声也小了不少。

    “那个秋娘,也该让她消失人海了。”

    墨茗不由一愣,眉头微皱,就

    那般疑惑看着仲西侯。仲西侯则脸上挂出了笑容,乐呵呵道:“既然你也认我为兄长,那么兄长也该帮弟弟做些事情。那十几个美姬,入了西地,就不用再想出我城主府。这秋娘,若你这回能令她无影无踪,那么以后的墨家,你倒是能够执掌。”

    墨茗的确不懂其中道道,秋娘不过一个花楼老鸨,可随后一想,的确也只有花楼老鸨,才是千里眼,才是顺风耳。

    花楼里突然开始吵吵闹闹,还有人往楼上快步走的声音。这雅间里的仲西侯同墨茗也是登时眉头皱起,仲西侯更是干脆,索性手一抓,那无常剑在手。可这剑他不是给自己,而是随后一丢,丢给了墨茗。

    墨茗握住了剑,点了点头。

    不过几隙,有一群浑身散着酒气的壮汉已经到了雅间门口,那老鸨秋娘虽有阻拦,但是显然没有任何效果。

    一个虎背熊腰一脸虬须的汉子蒲扇大手推开了秋娘,那秋娘身子踉跄,也是险些摔倒。那汉子左右看了看旁边七间还空着的雅间,不由怒气更盛,冲着秋娘喝骂道:“这楼上不是还有雅间么,怎的,是看不起我们兄弟几个?你们金陵城的窑子还这么金贵了?”

    仲西侯同墨茗就一脸笑意,看着这一出戏。

    秋娘则是百般解释,又谦卑道歉。墨茗也稍稍明白了仲西侯的话,即便是他们墨县的花楼,也不会出现这等情况。

    有个一脸狐狸样的汉子看到了仲西侯同墨茗二人脸上笑意,立马站了出来,冲着二人破骂起来。

    “你们两个,裤裆里的鸟是腊肠么,要这么多个房间?”随后他又看到雅间里头醉倒熟睡的八个娇美小娘,不由眼珠子瞪大,咽了口口水,接着又是骂道,“就你俩这货色,给个老妪都能让你俩腿软,哪来的脸享用这么多个狐狸小娘。兄弟们,把这两个破烂货从楼上给我扔出去,这几个小娘,兄弟们一人一个。”

    有个也算健壮的汉子数了数那些醉倒的小娘,一共八个,不由咧嘴哈哈笑,听他道:“老大,一共八个,我们兄弟六个,你和二哥一人俩,我们剩下几个喝点汤。”

    那个虬须大汉也是看了看醉倒的娇美小娘,也是眼睛一睁,同样咽了口口水,道:“我是你们老大,我三个,你们这些属狗的喂不饱,一人一个就够了。”

    这些人自说自话,那个狐狸脸的汉子还伸手去推墨茗,可就这么一探手,他发出一声惨叫。

    他那探出的手,手掌少了一半。再看雅间里头,墨茗手中宝剑已经出鞘,他也干脆,直接用雅间的波斯纱幔擦去剑上鲜血。再看他眼睛,冰冷不屑。

    那虬须汉子怒目一睁,也不多话,一掌拍出。他这一掌,带起的风波斯纱幔飘动,可见掌力有多可怕。

    那个狐狸脸的汉子虽说被砍了半只手掌,可仲西侯同墨茗也不会因此觉得这些惹事的是善主。这回出手的是仲西侯,他没用掌,破风拳出,迎上虬须汉子那一掌。

    掌克拳,可那是别人,现在出拳的是仲西侯。仲西侯除了剑就是拳,剑天下无双,拳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可拳对上了掌,虬须汉子身子依旧稳如铁塔,可仲西侯的步子不由往后挪了半步。

    仲西侯皱眉,他的确未出全力,可怎的也不会想到,这虬须汉子的一掌,这般力重。墨茗瞥见仲西侯微微后退半步,也是眉头微微一皱。他同仲西侯四目一对,一个眼神,各自明白。

    墨茗握剑踏出

    雅间,挥剑出脚,把四个汉子打离了这间雅间。仲西侯独自应对那个虬须汉子,而那个断了半个手掌的狐狸脸汉子,自不在二人眼中。

    老鸨秋娘花容失色,如受惊的小兔子,躲到了一根红漆大柱后边。

    仲西侯双拳紧握又松开,骨头“格拉格拉”响,脖子扭动,双脚也踏起了碎步。话不多说,左拳先出,朝的是这虬须汉子的面门。这虬须汉子能一掌逼退仲西侯,自然不会是什么泛泛。他身子一侧,蒲扇大手一巴掌呼向仲西侯左脸。

    仲西侯既然一心想会一会那拳法大家拳震春秋,他的拳头,不单不俗,甚而境界也已经不差。左拳打的是虬须汉子的面门,可拳头快到了却突然收招,右拳侧勾一记,直接命中这虬须汉子左腰软-肉。

    虬须汉子的巴掌快到,仲西侯收回的左拳一侧,格挡了这一巴掌。

    被一拳打中的虬须汉子侧腰一疼,身子也不由后退几步。这一招换一招,仲西侯也没得什么好处,他左手小臂红肿一片,还隐隐作痛。这虬须汉子的力道也着实让他心惊,更是对用拳揍趴这汉子,兴趣又提了几分。

    仲西侯索性将左右袖子给撕扯下来,露出了肌肉块垒明显的双臂,每一次催力,那肌肉膨胀更是彰显了力量。

    随后互相出招,有实有虚,各有吃亏,也各得便宜。只看外貌,仲西侯显然要处下风,他的衣衫被扯破不少,袒露的双臂上也有了不少巴掌红印。能落下红印的掌和巴掌,可想而知力道有多可怕,说不疼不痛,自然也是假的。

    墨茗或许不明白,为何仲西侯要将剑丢给自己,而他赤手空拳。仲西侯也是有苦说不出,先前与黑龙一战,被单方面碾压,身子状况未复,现在催剑,也不见得明智。而拳就不同,男儿热血,自然是拳脚肉搏,拳拳到肉才有最原始的击打快感。

    借用拳头去宣泄平复体内沸腾热血,仲西侯的目的,也是为了转移自身注意力。因为他的剑意,已经满溢,难以压制。

    再看这虬须汉子,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的右脸已经肿了大半,自然,那肿胀的程度与朱一诺那面目全非自是无法相比。这汉子怒意更盛,本还怜香惜玉,不好踩或踢到那些娇美小娘。这次动作干脆,直接纵身而起,掌化为拳,一拳击向仲西侯。

    仲西侯看着心惊,因为他若避开,那他身后躺着的那美姬必定被这拳头一拳打爆了美人头颅。

    人心肉做,仲西侯身子一侧,一把将那美姬用手拨开。虬须汉子那一拳也是结结实实打在了仲西侯左臂肱二头肌位置,打得他身子不由后退几步。而那被仲西侯拨动的美姬也是醒了过来,看到眼前一切,不由大声尖叫。

    这尖叫声吵醒了其他娇美小娘,这些秀色可餐的花楼姑娘都登时发出刺耳尖叫。这尖叫声不单令打斗的二人耳朵生疼,也是令花楼里的注意到了二楼动静,更有好热闹的还朝二楼走了过来。

    仲西侯挥了挥手,让那些美姬一个一个出去,而被仲西侯拨开的那个美姬则依旧瘫坐原地。

    就听她声音颤抖,委屈道:“我,我,我腿软,动不了了。”

    仲西侯也是无奈,不过没了那些碍事美姬,自己也少了顾忌。他突然好奇这虬须汉子这般身手,不该寂寂无名之辈,便问道:“阁下身手不差,敢问哪路的?”

    虬须汉子冷哼一声,声粗犷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古崴城睡岭牛!”

临城化墨 第一百四十五章:秋娘逃离

    “睡岭牛?”

    仲西侯对这个名字可不算陌生,天下三猛是他同萦如歌和梁伯葉,而后来再传的天下十三猛之中,就有着睡岭牛。

    名字虽说不算陌生,但也只是听过多次而已,至于本尊究竟如何,那就不知了。如今看到,的确是个壮的和牛一般的家伙。

    拳头再次捏紧,随后戏谑道:“既然你是睡岭牛,孤是西沙傲虎,今日就看看,是牛嗜血,还是虎更凶猛!”

    当这外号睡岭牛的虬须大汉听到西沙傲虎,也是眼神有一刹那的恍惚,毕竟这个所谓的天下十三猛不如这个天下三猛来得令人认同。可听闻西沙傲虎仲西侯是名剑客,天下无双的剑客,而面前这人靠的明明是一双拳头,且拳法精湛,似大家。

    现在也管不得面前这人是不是真的仲西侯,既然已经得罪,也只好得罪到底。

    搏命时候不好胡思乱想,睡岭牛掌再出,排风之势。可仲西侯应对的,却是令他咋舌。仲西侯没有用拳,同样一掌出,同他相对。双掌相击,一声“啪”响,余音震得墨茗同另外六个与他打斗的汉子都不由一愣。

    一掌相对,这次却是睡岭牛不由身子急急后退。他不由盯着自己的手掌,瞪大了眼。自己的手掌,竟红涨不少。方才那一掌,自己全然不像是与人对掌,完完全全就是拍在了狂风之上。

    仲西侯满脸笑意,这一掌,不是攻敌手段。若是这睡岭牛年少时候曾听闻过江湖传闻,或许还能猜到。曾经有个倩丽女子,除了用剑,掌同爪,也堪称一绝。

    这些汉子发愣也就罢了,墨茗除了是墨家天水山庄的掌剑人,更曾是易水寒的顶尖杀手。就见他手中无常剑白光急急闪过,一剑,皆杀之!

    那六个汉子都不由发出痛苦呼喊,睡岭牛不由扭头看向自己那六个兄弟。也是这时,腹部一疼,再转过头,就看到仲西侯的铁拳正抵在自己坚实腹甲位置。

    “孤笑傲沙场,会的只有杀人技,从未听闻偷袭是卑鄙行径。”

    仲西侯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带着笑意,好似全然不认为这是卑鄙行径,君子不齿。

    睡岭牛呼吸不由加速,怒气再添三分,随后腹部催力,弹开仲西侯,双臂上举同猩猩一般开始怒吼。这一吼,把那些要上楼来看热闹的客人们都是吓得腿一哆嗦,纷纷跑下了楼去,不敢再来凑这热闹。

    仲西侯再次摆出架势,用的依旧是掌。

    看到仲西侯再次用掌,他反倒握紧了拳头,步子一迈,拳头挥出,虎虎生风。而仲西侯身法巧妙,躲闪恰当。每一次躲闪,仲西侯都会借势出掌,那掌拍向睡岭牛,却都是离他三四分。

    虽未触碰,可睡岭牛的感觉,又似狂风袭来,将他击退。

    “这,这,这是什么掌法?”

    仲西侯又是摆出架势,语气依旧戏谑,道:“排风掌!”

    “排风掌!”

    “还有一招,可要见识见识?”

    不等睡岭牛开口,仲西侯却是左手向左侧一伸,由掌化爪,那么一吸。也就是这么一吸,那躲在红漆柱子后头的老鸨秋娘身子如同风筝,一下变得轻飘飘。可纵然已经轻飘飘,却没被仲西侯这一爪给吸过来。

    仲西侯脸上笑意全

    无,不由皱眉,他侧头看向了秋娘。那秋娘身子不稳,左右晃荡,好似晕船的人又偏偏遇到了大风大浪。

    可即便如此,秋娘还在原地,没有半点要被吸过来的趋势。

    随后仲西侯又笑了,果不其然,这秋娘可不是什么简单老鸨。

    “你可是唤作秋娘,孤晓得金陵城藏龙卧虎,花巷酒楼更是能人无数。如你这般的,孤倒有几分兴趣。”

    语落,仲西侯忽略了睡岭牛,身子闪动直接蹿向了秋娘。秋娘花容失色,可当仲西侯的拳头快要贴上她颧骨,秋娘后退,一个身子不稳,颠倒在了地上。

    仲西侯一拳落空,也未停歇,直接抬脚狠狠踩了下去。

    这秋娘又是狗-爬一般爬向一旁,样子难看,甚至开始哭泣,眼泪花了精致妆容。

    一而再的失手,仲西侯不由被自己给气笑了。他自然不会认为秋娘这般动作都是恰巧,这秋娘,可真如泥鳅滑溜,怎么也逮不到。

    仲西侯想先除了秋娘,在仲西侯身后的睡岭牛可不会等仲西侯反应过来再来对付自己。睡岭牛身子跃起,如先前雅间时候一般,一拳袭来。

    仲西侯这次没再用拳,更不提那排风掌同纳云手。他右手中指食指合一,作剑指。就那般回身轻轻一剑。一道半月剑刃射出,直接在睡岭牛的胸口划出一道血口子,这壮汉身子也是被击飞四五丈。

    可一剑才出,仲西侯不由觉得体内血液流动速度加快,甚至开始沸腾。

    他不由苦笑,果然啊果然,剑,只得暂时放下。

    墨茗以一敌六,已经解决了他那处的战斗,握着剑朝仲西侯这边过来。可没走几步,自己的左腿却被人牢牢抱住,低头看,这秋娘不知何时从仲西侯那头跑到了自己这头,还铁锁一般缠抱着锁住了自己一条腿。

    “墨公子,墨公子救命,你这朋友,你这朋友疯了,他要杀人,杀人啊!”

    “墨茗,杀了她!”

    而离二人有十来步位置的仲西侯则是厉声喊出了这么一句,随后他看向了睡岭牛,问:“水牛兄弟,你可是同这些人一道的?”

    这睡岭牛虽说不算什么正道人物,倒也不是什么敢做不敢当的,抖了抖身子,随后又摆出一个进攻姿势,声依旧粗犷,道:“带兄弟们来喝酒,遇上你这西地之主,也算倒霉。既然干架,继续!”

    说罢,又是拳掌交替,攻了过来。

    话不用多,事情就容易明白。这般看来,这睡岭牛一伙人,倒也的确是一般横行惯了的地痞恶霸一流。

    仲西侯知道了答案,也就不再反攻,只是一味躲闪。

    而墨茗那头,听到了仲西侯的话,也不多问,腿一催力想挣脱这秋娘。可随后他不由皱眉,不论他如何提力,都挣脱不开这花楼老鸨。

    “墨公子,墨公子救命啊!”

    秋娘依旧在那叨叨,墨茗这次直接炁源散出威能,甚而催动了十八脉里的十四脉。较寻常十二脉,添了两脉,力道倍增。这秋娘只觉如黄牛冲撞而过,人也被弹飞了数丈,重重落在地上。

    那落地声音虽重,可依墨茗听力,却没听到半分骨头碎裂声音。这般想来,这秋娘的身子,可不似她外表一般柔弱。

    墨茗提着剑,眼中透出杀意。

    却在这时,异变再起。那个原本缩在雅间的美姬动作如灵猫一般扑向了墨茗,墨茗想要闪避,左腿却突然一麻,动作一慢却已经来不及。美姬一爪挥过,墨茗的左腿上登时五道血痕。膝盖一曲,险些跪倒在地。

    见墨茗受伤,仲西侯也不好再避让这睡岭牛。只是一刹,自身上散出浓郁鹅黄剑气,风起,剑气扑向睡岭牛。睡岭牛能被列入天下十三猛,自有真本事傍身。见这鹅黄剑气扑面而来,直接手撑护栏,翻越下了二楼。

    看到这牛一般的壮汉从二楼跃落,楼下的客人同美姬们都纷纷惊呼,一个避让不及的寻欢富家子直接悲催得成了肉垫,被睡岭牛坐在了屁股下头。

    而二楼南面雅间过道,那美姬又要攻向墨茗,却觉身后杀气,只得收招避让。好在当时选择明智,没有硬上去夺墨茗性命,否则也如那雅间木门,剑痕密布,命丧当场了。

    秋娘自觉不会是这二人对手,直接跑进雅间。等仲西侯追过来,她已经跃出窗子。仲西侯靠向窗边,只见那秋娘踩上了一条花船,竟还略带挑衅得从仲西侯万福行礼。

    而那美姬,见秋娘已经夺路,自知不能久留。她转身也要遁去,却是膝盖一曲,跪倒在了地上。随后脚步声近,墨茗拖着麻木失去知觉的左腿到了她身前。

    而睡岭牛带来,包括那个断了手掌的狐狸脸在内的七个汉子看到这般场景,也是不由停在了原地,不知该进该退。

    这时候睡岭牛已经回到了雅间过道,还要摆出架势攻向仲西侯,却是仲西侯先散去了鹅黄剑气。就听他声悠悠然道:“水牛兄弟,看来你我之间的确起了误会。不如,一道坐下喝杯酒,详细说说,如何?”

    江湖儿女不打不相识,见仲西侯表了诚意,他也只得先收了招式,准备聊聊,看这西沙傲虎可能说出花来。

    墨茗不失为顶尖杀手,即便对方是貌美女子,也是不为所动。就见他四剑划过,这娇美小娘还来不及痛呼出声,她的一对脚掌,一双手掌已被分离,血如泉涌,几隙功夫流了一大片地板。

    随后,这美姬尖锐的惨叫响彻了整个花楼。

    那楼下楼上的客人听到这惨叫,二到四楼北向雅间的客人看到二楼南向雅间有个没了手脚的娇美小娘倒在血泊中,刹那,整个花楼乱成了一片。

    仲西侯等对其他人会如何如何,倒全不在意。墨茗更是干脆得用手扯住这美姬秀发,将她又拖回了原先自己喝酒的雅间。

    睡岭牛也走了进来,他此刻皱眉,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娇美小娘,又看了看仲西侯同墨茗,也是不知该问什么。他又看向了自己那些个兄弟,除了那个狐狸脸废了一只手,另外六个兄弟虽说都被利刃在身上划开一道口子,皮肉泛白外翻,但终究只是皮肉伤,不伤筋骨,更无性命之危险。

    仲西侯走到那美姬身侧,残忍的用脚踩在了那没了手掌的手腕处,撕心裂肺的疼痛让那美姬的尖锐痛叫再次响彻整个花楼。

    可随后,仲西侯的话却不是对这美姬说的,他朝向了睡岭牛,面带笑意道:“水牛兄弟,你那兄弟也好生本事,断了只手,没留多少血不提,竟也无事人一般,不喊不叫!”

临城化墨 第一百四十六章:黑山秘术

    话出,狐狸脸的汉子不由一愣,捧着断了的半个手掌,满脸委屈道:“大哥,你是最了解我的。我平日里喜欢偷鸡摸狗调戏调戏小娘子不假,我哪里会背叛你……”

    话未尽,却听得睡岭牛哈哈大笑,那狐狸脸汉子毫无防备,只见蒲扇大手挥来,一巴掌呼在了他脸上。

    这狐狸脸汉子在空中几个旋转,随后摔落地上。他先是吐出一口血水,随后又连吐四五口,每一口血水中都会混杂着一两颗白森森的牙齿。

    这一巴掌力道之大,仲西侯也是不由一惊,暗暗赞叹。

    那狐狸脸汉子肿了半边脸,表情痛苦,那双招子却隐隐射出凶狠恨意。

    这眼神看得睡岭牛着实不爽,又要上去给这狐狸脸汉子一巴掌,却是仲西侯拦住了他。

    “水牛兄弟,何不听他道道,再杀或剐也不迟。”

    方才还生死厮斗,现在又好似这一牛一虎才是一伙。睡岭牛点了点头,随后看向狐狸脸汉子,不客气道:“给你个说话机会,如果说不出个一二三,把你扔进这秦淮河。”

    狐狸脸汉子盯着仲西侯,恨不得用眼神杀人。随后他又看了看那没了手脚奄奄一息的美姬,不由又是心头一凉。

    “老大,我跟了你八年,整整八年,你今天就因为这外人一句话就对自家兄弟下毒手。兄弟们,你们说,老大这般,可仗义?”

    那六个汉子也是不明白这狐狸脸的汉子怎的就惹怒了老大,可想想老大平日里如何对待众人,竟一时不知是该护着这狐狸脸的汉子,还是索性同老大一起修理他。无法选择,只得一脸无奈干站在。

    狐狸脸汉子见无人站出来替他说句话,眼中凶戾更甚。

    看到他这眼神,睡岭牛再是不爽,又打算抡起大手一巴掌呼过去。

    仲西侯抢先出手,可他出手,倒不是冲着这狐狸脸汉子去。他前迈一步,一脚踩在地上美姬脚踝处,那美姬本就奄奄一息,失血过多令她快昏死过去。可这一脚,触及伤口,又是不由疼得发出刺耳尖叫。

    任她再怎么叫,也是无用功。花楼里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巡城司的人怕也被今夜拥挤人群堵在了路上。

    “你,你,你杀了我吧……”

    好死不如赖活,该多么痛苦和绝望,才会令人说出这般话语。

    仲西侯蹲下了身子,手指轻轻挑弄着美姬娇嫩小脸,随后手不安分得向下一滑,隔着绸缎衣裳揉捏了一番这小娘酥胸。随后站起来身,语气之中竟也流露了些许的惋惜。

    “这等娇美的脸,身子想来也是专吸男人精神气的去阳之体,怎的就不曾想过好生做人?做花魁也好,从良也好,寻个富家子做妾也好,当奴也好。不都比这条短命路来得快哉么?可惜啊可惜。”

    睡岭牛那六个兄弟之中有个暴脾气的终于无法按捺,站了出来,语气不满,喝问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老大,你不说清楚自己兄弟犯了什么事惹

    怒了你,只说这黑炭脸对个女人也这般泯灭人性。兄弟们看着,憋气!”

    睡岭牛看着自己那兄弟,看得对方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可随后睡岭牛眼神变了,这眼神不带杀意没有不悦,这才让那个敢站出来说话的汉子稍稍安了心。

    “好,很好!”

    听到睡岭牛这般说,他那六个兄弟之中年纪稍大,之前被称作二哥的站了出来,为兄弟们解释着。

    “老大,兄弟们风里雨里一起,今天老大话不多说直接对兄弟下手,的确会让兄弟们误会,寒心。”这二哥又看向了仲西侯同墨茗,又看了看地上的美姬,继续道,“老大,我们哪怕没银子时候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如果伤到女的,也是不被你允许,你看看这······”

    这二哥又看了看那华佗在世也难回天的美姬,不由摇头哀叹,也是没法再继续往下讲。

    终究是在一旁的墨茗看不下去,他也算看出这一个个汉子都是性情之辈,虽混迹绿林,即便不是好人,也算不得坏人。他站了出来,随后自怀中掏出四张明黄符纸贴在了美姬手腕同脚踝处。

    又见墨茗双指在空中来回画着,又一声“天君借法”,随后金光自他指尖射出,打入那四张符纸。不过刹那,那美姬脸上痛苦表情褪去不少,苍白的娇美小脸也是恢复了几分血色。

    众汉子看到墨茗这般动作,竟也忘了是这俊秀公子一剑伤了他们兄弟六人,也是这俊秀公子让这美姬难死又不好活。

    “这姑娘伤人在先,与秋娘是一道人物,诸位兄弟想来也是看得出。废她四肢,的确不仁,过了些。”

    墨茗言辞恳切,众汉子没怎么看到秋娘动作,只是见那老鸨跃出窗子,想想也是个武道高手。关于美姬这一点,众人算是半信半疑,也不再多问。

    最先开口的那个暴躁汉子开口道:“小公子,那我们兄弟,你一言不合就废人一手,又做什么解释?”

    墨茗眯着眼,嘴角勾起,微微笑。这笑虽说令他俊美再添三分,可看在众人眼中,总觉得有些渗人。果不其然,墨茗再次出剑,这一剑依旧是刺向那个狐狸脸的汉子。这狐狸脸的汉子武道修为低弱,哪里会是身怀炁源十八脉的墨茗的对手。

    登时,一整条手臂飞离他的肩膀,掉落在地。

    可这一次,众人不由看傻了眼。看他伤口处,血如泉涌,这般伤重,应当令人痛不欲生。可他们这狐狸脸的兄弟,竟没有哼出半声,

    这狐狸脸的汉子看到自己断臂,面色刹那惨白,不由痛苦喊叫出声,甚而在地上捂着断臂处开始打滚。

    看他这般动作,睡岭牛怒意再起,直接一脚踹在他后腰椎处。这一脚,听得骨头错位碎裂声,那狐狸脸的汉子就这般身子笔挺侧躺地板上,再也无法动弹。

    对睡岭牛这所谓的心狠手辣,墨茗倒是有些兴趣,问:“敢问睡,敢问牛大哥,你是怎么看出你这兄弟有些问题的?”

    听到墨茗这般问,睡岭牛也是无奈叹气摇头。他又去雅间一顿翻找,可惜没了酒,也是无奈。他只得坐下,手掌用力拍向桌子。桌子登时发出一声闷响,

    倒也没有碎裂迹象。可当他手掌抬起,一个蒲扇般的手掌大印留在了这厚实的桌子板上。

    这一巴掌,看得他那一众兄弟不由心里一颤。可仲西侯看到了,不由脸上笑意更甚。与这睡岭牛方才拳脚搏斗,虽没吃亏,但也没占到半点便宜。再看睡岭牛这一掌,竟又拳头痒痒,想再打上几十个回合。

    而睡岭牛这边,他又叹了口气,这才开口道:“兄弟们,你们可记得我弟弟,你们的小九是怎么死的?”

    小九,也就是这睡岭牛的亲兄弟。虽说睡岭牛这一众兄弟武道修为一般,或许也就两极水准,有没有人突破元祖,还犹未可知。可睡岭牛的武道修为到底多少,仲西侯同墨茗倒也无法一时猜准。

    睡岭牛,他那六个兄弟,还有这狐狸脸的汉子一共八人,他那弟弟想来最小,排名第九。

    睡岭牛不是一般人物,那小九也不是什么寻常武夫。

    铜三拐,铁八股,他那弟弟,就是这两个以铁布衫一类功夫闻名的二人之一,后者铁八股。

    “小九的横练功夫火候少有人及,可面对顶尖高手,还是棋差一招。这小子后来干了什么,你们一个个不都是心理清楚么?”

    还是那个二哥代兄弟们开了口,听他道:“小九糊涂,偷偷修习了那什么黑山传出的邪术,这些歪门邪道最后还是去了他的性命。唉,他不过二十五六,未来日子还有那般长,却偏偏要急功近利。”

    “黑山?”墨茗喃喃二字,随后又看向了这狐狸脸的汉子,问睡岭牛,“你这兄弟,修习的不应当是黄门功法么?”

    “黄门?什么黄门,我不懂那些。只知道我那小兄弟偷偷修习了黑山的歪门邪道,说是真的铜墙铁壁。他死前还来不及告诉我是谁祸心引诱的他就已经咽气,现在看到这胡八这臭小子的异常,我他娘才算明白过来。”

    听到睡岭牛这般解释,那六个汉子不由也是眼神空洞,难以置信的样子。随后还是那个脾气暴躁的汉子,快步迈出,一脚踩在狐狸脸汉子依存的右臂关节处。但听一声“格拉”的骨头碎裂声,这狐狸脸汉子的右臂也是塌了下来。

    他碎了后腰椎骨,身子无法动弹,可脖子还能扭动,眼珠子还能转。他那恶狠狠的眼神,看得脾气火爆的汉子更加来气。正当一脚又抬起,那个二哥立马上来抱住了他,将他扯到了后边。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灭了这狗-娘养的······”

    “闭嘴!”

    睡岭牛一声喝,这脾气火爆的汉子同劝他稳住他的那几个汉子也都安静了下来,都直勾勾看着自己的老大,静待下文。

    仲西侯只以为这狐狸脸的汉子同这花楼里的人相关,这才出手,准备一道收拾。可怎么听着听着,好似是巧合遇到了巧合,八竿子不相干的恰巧凑到了一起。

    “我那弟弟同这胡八一般,修习的都是黑山秘术。这黑山秘术不是什么好玩意,说说能令人长生,铜墙铁壁,实则,不过令人成了活死人,失去痛觉。修习黑山秘术,一时错觉,让修习者自认强大,实际上,不过是**慢慢腐蚀,最后落得个好似虫吃鼠咬,肢体不全的下场!”

临城化墨 第一百四十七章:世上巧合

    听到睡岭牛对黑山秘术的解释,墨茗不由想到曾经在古籍上看到的黄门邪术,又想到他同朱一诺遇到过的那群死士,掀开面罩,也是虫吃鼠咬,尸体不全的模样。莫不是,黑山秘术就是黄门邪术么?那术分五门,可都是出自这所谓黑山?

    “胡八,兄弟一场,你说实话,小九,是不是这么被你害死的?”

    那狐狸脸的汉子依旧一脸愤恨,眼神恶狠,却是闭嘴不语。

    那二哥似个老好人,语重心长道:“胡八,老大都说了,咱们兄弟一场,你说实话,二哥给你一个痛快。”

    这二哥开了口,那狐狸脸的汉子好似颇听他的话,沉默了许久,最后双眼之中生气渐渐散去。左侧的脸肿胀得像塞进一个大馒头,牙齿也被睡岭牛那一巴掌扇落了不少,就听他口齿不清道:“是,是我害了九弟。可是大哥,我从不曾想过害他,真的,我从未想过啊!”

    说着说着,这狐狸脸的汉子竟开始眼角有泪。不知是人之将死,还是没了求生**。原本断掌断臂也是无感的狐狸脸汉子,竟突然不由痛呼出声,好似神经弧过分滞后,这时才感觉到那一身伤带来的痛苦。

    墨茗摇头,虽曾杀人无数,终究还算心善。他又自怀中掏出一张符纸,这符纸不是明黄色,是曾对付过黑颈鹤的紫色符纸。符纸无火**,化为一堆碎灰落在他掌心。墨茗蹲下身子,左手捏住狐狸脸汉子两颊,他嘴才张开,右手那一捧符灰直接被塞了进去。

    狐狸脸汉子不由咳嗽,想要将符灰吐出,可墨茗那只右手直接用力捂住了他的口鼻。口碑被死死捂住,狐狸脸的汉子渐渐觉得呼吸困难,更是不自觉的举起右手去推墨茗。也是这个时候,这狐狸脸的汉子眼睛之中再次射出神芒。

    他那被踩碎了关节的右臂,能动了?

    再细细活动,不曾料想,自己断了腰椎骨的身子竟也能坐立。

    看众人眼神疑惑,墨茗起身之后也只是面带笑意,随后道:“不过小小燃阳道法,诸位兄弟莫要误会了。”

    才被墨茗虐了一次又一次,可重新获得了活动能力的狐狸脸汉子竟向墨茗投去了感恩的眼神。

    “老大,兄弟我,罢了罢了。我胡八从未想过害各位兄弟,更不会想着去害小九。兄弟几个里头就老大和小九本事了得,另外几个兄弟虽说武艺不差,但真的论及宗师,都是渴望不可及的高度。兄弟们都只能这样,更不提我胡八了。”

    说着说着,他的眼神再次暗淡,眼角再次有泪滑落。一滴两滴,随后泪滴连成一串,自这汉子眼中淌下。

    “老大,老大啊,我真的没有想过害小九啊,你信我······”

    他想去抓睡岭牛的裤脚,可睡岭牛却是后退几步,直接转过了身去,不与他对视。

    狐狸脸的汉子也明白意思,又看向了自己另外几个兄弟。那二哥只是摇头叹气,也不知如何言语,最后只得还是那句:“八弟,你说了吧,即便老大不肯,二哥也会违逆他意思给你一个痛快。”

    胡八单手支撑,随后朝着睡岭牛,朝着自己那些兄弟,“咚咚咚”三声巨响,三个响头。随后他又坐正了身子,继续道:“我胡八不过想学些本事,好追上兄弟们的脚

    步,从未想过什么武道修为深不可测,一代枭雄之类。我的确修习了黑山秘术,也和这些小公子说的一样,我修习的是黄门邪术。老大,那是黄门啊,道士们遵从的黄门啊,我那时真的不知道什么黑山,我如果知道是黑山,一万个胆我也不敢啊。”

    睡岭牛肩膀微微动,随后声音低沉道:“继续说!”

    “好,老大你还记得我们在洛城的那次劫道么?点子扎手,最后是六哥,六哥被捉住,我们兄弟几个怎能放弃兄弟?我们都拼死冲了上去,我被一个镖师后背砍了一刀,还是小九一拳崩碎了那人脑袋。也是那个时候小九发现了我的异常,他一次两次,我最终没有熬住,告诉了他。”

    “好吧,我会亲手给你一个痛快。你告诉我,是谁把这黑山秘术给的你?说了,我兑现承诺,亲手给你一个痛快,送你上路。”

    听到这,这狐狸脸的汉子一脸惊恐,急忙摆动他的右手,头和拨浪鼓一般摇动。他声音惊恐,无助,这次开口却是字字清楚,好似肿胀的脸丝毫不再影响一般。

    “不不不,老大,我不能说,如果我说了,你们,你们都得死!”

    睡岭牛转过了身子,双眼瞪得快和铜子一般大小,眼珠子的白色上头血丝密布,一个“说”字拖了长音,那威严霸气,令人不容拒绝。

    墨茗的紫色符纸只是引导这狐狸脸汉子体内的炁,包裹住碎骨,让他短时间内能够常人无异。等着狐狸脸汉子体内炁耗尽,这符也就失效没了用处。虽说能让他自由活动,可要说奔跑蹦跳,那是想也不用想。

    可就是想也不用想,却在这狐狸脸汉子身上出现了例外。他身子猛然站起,话不多说,直接快步迈向窗子,一跃而出。事发突然,纵然睡岭牛、仲西侯同墨茗三人都是武道大家,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

    听到“扑通”重物落水的声音,窗外的秦淮河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尖叫。这胡八注定无生,巡城司的人会如何处理,花楼里的人也都没了所谓。

    伴着窗外那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这铁塔大汉睡岭牛竟是两行泪水流了下来。他转过了身去,不让众人看到,可那微微颤抖的肩膀,他那一众兄弟只得呆呆站着,不不敢上前安慰。

    仲西侯看向了墨茗,问:“你是怎么看出这汉子有问题的?”

    这话问出,那些个汉子也都看向了墨茗。墨茗不由叹气,惭愧道:“不瞒诸位兄弟,开始时候墨茗并未觉得你们这兄弟有什么异常。不过见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这才出剑。这结果,只是歪打正着。”

    那二哥开口问:“那你一剑伤了我们兄弟六人,又为何最后收招,手下留情?”

    墨茗又是不由摇头,随后道:“以前也曾遇到修习黄门邪术的刺客,与诸位兄弟打斗时候随意瞥见了你们那位兄弟的异常,就想看看几位兄弟是不是也是那般皮开肉绽却无知觉。”

    气氛尴尬,仲西侯却是哈哈大笑,这笑声显得异常突兀,令气氛更加尴尬。

    墨茗觉得不妥,轻轻扯了扯仲西侯衣服,仲西侯却是摆了摆手,反倒询问墨茗:“那些刺客时来杀你的?”

    墨茗摇了摇头,解释道:“想来是冲着小一诺去的。”

    仲西

    侯却又摆了摆手,道:“自不会是冲着那小霸王去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夺你性命而来。这般算来,你们拿兄弟与这花楼里的人的确算得上是一伙。”

    包括睡岭牛在内,那些汉子疑惑,墨茗也是皱起了眉头。可仲西侯却是走到了地上那舞姬身侧,问:“孤不好杀女人,孤给你生的权利,自也给你死的权利。生,你可以在西地衣食无忧,若是遇到两情相悦的男子,孤也允诺让你二人厮守一生。若你求死,孤也会给你一个痛快。”

    条件自然会是相对,这美姬不是愚笨之人,听到仲西侯的话,原本娇美的脸一下露出了苦涩。沉默许久,开了口,道:“那请这位客人,让奴家解脱吧。”

    仲西侯没有停顿,也未询问,右手双指作剑,点向美姬眉心。一道剑气穿透美人头颅,留下一个血洞。不过一瞬,美人香消玉殒,那美目眼角,却有一滴泪落下。猜测生时最后奢望,来生投身寻常人家,男耕女织,平凡一生。

    仲西侯站起了身,却是不由摇头叹气,那惋惜的样子,好似方才果决出手的不是他一般。

    睡岭牛转过了身,他脸上泪水也不知什么时候趁众人不注意,已经抹去。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伤,可以是爱情,可以是亲情,可又有谁规定,不能是手足兄弟之情呢?

    “走。”

    淡淡一个字,大步迈出,向楼下走去。可随后,身后的人喊住了他。

    “水牛兄弟,孤无心害你兄弟离别,你身手了得,可愿同孤一道回西地。去了西地,美姬钱财,自不会缺了你。”

    睡岭牛停步在那,沉默几隙,随后声音再次粗犷,依如来的时候一般。

    “我睡岭牛和兄弟们虽是下走之辈,做的都是些阿扎事情,但寄人篱下,给人做狗腿子,没兴趣!”

    随后再次大步,他那一众兄弟也是跟着下楼去,可随后仲西侯却又开口喊住了他。

    “水牛兄弟,若是得空,可愿来孤西地做客?你拳脚不差,方才打斗,孤还不觉过瘾。”

    睡岭牛已经到了楼下,再次停步,抬头看向二楼雅间,随后哈哈大笑。这次的语气之中带有发自内心的笑意,听他道:“好,也不论你在不夜城什么身份,到时定打得你满地找牙。美酒美人备着,得空定会过去!”

    这话落,当真不再停留,领着一众兄弟,出了花楼。

    半个时辰前还热闹非凡的无上坊,此刻就只剩仲西侯同墨茗二人。墨茗看着仲西侯,问:“侯爷方才说的,究竟什么意思?”

    方才说的,自然不是约这睡岭牛拳脚比划的事,是睡岭牛这众和花楼老鸨秋娘是一伙的事情。

    仲西侯也看着仲西侯,神情之中尽是惋惜,替面前这人悲哀。

    “这秦淮河有多少美姬?为何这水牛偏偏会寻到我们这来?又为何,世子殿下前脚才走,这水牛后脚就过来了?既然已经说了南向雅间全都包下,不说你的身份,莫不是殿下的身份还镇不住这小小风月场所么?”

    仲西侯哈哈大笑,也是拍了拍墨茗的肩膀,随后又继续道:“想不到人人说你聪慧,这次确实愚笨。世上巧合纵然多,可巧合碰上巧合,难不成还是巧合么?”

临城化墨 第一百四十八章:威胁再临

    就在这时,一道剑鸣从西方传来,仲西侯同墨茗都不由耳朵生疼。可与之相对的,二人同时有了动作,仲西侯踩向二楼护栏,墨茗则奔向靠着秦淮河的窗子。

    仲西侯手掌一挥,自窗外一阵风袭来,墨茗身子不由后退。随后仲西侯一把抓住他肩膀,再是一个跃起跨过护栏。可二人并未坠落一楼,却是乘风而起。仲西侯空出来的那只右手再作剑指,随意一挥,一道半月风刃破开楼顶,月光直直射落。

    到了屋顶,墨茗还是有些神魂不定,全然不明白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再看看仲西侯,也是不曾料到这黑脸汉子的轻功这般卓绝。可随后,不等他惊呼出声,仲西侯抓着他肩膀的左手再次用力,捏得更紧。

    墨茗双脚开始离地,只觉强风袭来,拖着二人扶摇直上。再往下看去,只见数不尽的红色光点,是一盏又一盏样式不一的花灯。抬头看向仲西侯,一脸冷峻。

    “无须多问,这就送你去墨县!”

    二人乘风而行,出金陵城也不过几个呼吸。墨茗也是不敢再往下看,生怕仲西侯一个脱力松了手,那自己可就摔成肉泥死无全尸。可他又想到一事,不由乱了分寸,甚至身子也跟着动了动。

    仲西侯那个郁闷,御风之术本就不是他的能力,这段时间频繁催用,已经吃力。这墨茗还这般不老实,当真与累赘无异。

    墨茗自知自己乱了分寸,不由尴尬,可随后着急道:“侯爷,长空的那十一把剑······”

    仲西侯眉头微皱,随后剑指竖在眉心,闭眼又睁眼,随后一声大喝。一丝剑气散出,墨茗觉察不对,开始作防御准备。可如何也不曾料想,随后爆发出的剑气如开闸洪水,倾泻而出。

    墨茗只觉皮肤生疼,可随后那些剑气又渐渐变得柔和,就如春日微风徐徐而过。

    仲西侯收了剑气,索性用双手托住墨茗,免得飞行太快,让这墨家掌剑人直接夭折在了自己手上。也不等墨茗再问什么,只听得十几道“簌簌”响声,随后一道又一道白光自金陵城方向飞来。

    十里距离,也只是一瞬,墨茗此刻看到的,是一二三四,一共十二把灵剑跟随在了二人身后。不快不慢,那十二把灵剑就同尾巴一般,紧紧跟着,也没超越的意思。

    手中的无常剑也是微微颤抖,随后一声宝剑出鞘的龙吟之声,无常剑脱离剑鞘,也是同另十二把剑一道跟随在了二人身后。

    至此,萦如歌的十三恨再次齐聚。

    仲西侯感受着这十三把灵剑的气息,心中羡慕,调侃道:“小师弟可当真偏心,若是无常剑也在他手中,想来也会相赠与你。我这个当师兄的这般疼爱他,竟连一句师兄,一句谢谢也是奢望。”

    那满满醋意让墨茗也是尴尬,虽说苦笑,可眼中流露,只有欢喜。他看向在后方最左侧,那柄尺寸最短的瘦马,也是不由感慨。明明已经将它相赠一诺,如今仲西侯那随意召唤,这瘦马剑也是屁颠屁颠跟随了过来。

    “你墨家的那柄剑呢?”

    “还在金陵城。”

    随后仲西侯迅

    雷之势抓住了墨茗右手,用小指指甲轻轻一划,划开了墨茗小指,取出一滴鲜血。不等对方皱眉,仲西侯掌心散出一团鹅黄剑气,那一滴鲜血瞬间蒸发。过了得有十几隙的功夫,听得一声划破空气的剑鸣之声,一道黑光自金陵城飞来,射向了墨茗。

    墨茗不由面露喜色,右手探出,那么一抓,一把通体漆黑的宝剑被他握在了手中。

    从金陵城到暮寒楼,仲西侯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更不提这会儿只是从金陵城到墨县了。

    才到墨县,就看到天水山庄方向的上空,彩光照耀。远远看去,也当真容易误会成是天水山庄今日在放烟火。

    “侯爷,可能再快些!”

    墨茗催促,仲西侯不由嘴角苦涩,却玩笑道:“你真把我当成拉车的骡子了?”

    墨茗语气之中满满歉意,可另外流露的焦急,也是不假。

    “若非侯爷神通相助,墨茗想从金陵城到墨县,再快也得小半日。”

    “稳住了!”

    语甫落,风更疾,墨茗只觉脸颊生疼,眼睛也无法张开。等风散时候,自己的双脚也触及了大地,当他睁眼,不由如遭晴天霹雳。

    眼前才建好的天水山庄,再次被破坏殆尽。万幸没有上次那般的死伤情况出现,可在不远处的广场上,却又不少残兵短戟,怕是门人也曾反抗,最后放弃。

    朝那五彩光源看去,有八个白衣人各占一方,手中长剑各自射出一道光芒。光芒汇聚,在那中心位置,一条黑龙如被精铁铁索困住,只得不断扭动身躯,却又无法挣脱。

    那黑龙好似闻到了熟悉气味,侧过巨大龙首看向墨茗这边,随后双眼血红,那扭动力道刹那添了几分。随着一声龙吟,破了那五彩光芒铸成的囚笼锁。

    伴着呼啸风声,黑龙直接蹿向墨茗同仲西侯方向。那恰巧挡住黑龙去路的白衣也是悲催不幸,被龙角直接顶飞,一口黑血吐出,喷在在了黑龙眉心。黑龙不悦,龙尾顺势扫过,将那白衣扫向高空,直到成了星点不见。

    仲西侯同墨茗自觉即便联手也无法对抗黑龙,但如果因为做不到就怯懦,那道心必崩。仲西侯手一探,握住那柄采薇斧,而墨茗,则是手中莫语剑出鞘。

    “风乎舞雩-月华之镜!”

    “夫子令!”

    各出极招,竟是剑气相融。一股黑色的风化为一把又一把的戒尺,随后如同破军箭雨射向黑龙。

    这剑气黑龙觉得熟悉,却又陌生。他一声咆哮,自血口射出一股黑色龙息对抗这数不尽的黑色戒尺。

    终究人力不及神力,若不是仲西侯挥手扇出一道强风推开了墨茗,墨茗怕是已经遭受龙息,随后殒命或者残废。

    “白天枢的后人,你竟还胆敢出现在我面前!”

    黑龙愤怒,这态度与上次出现时候截然不同。上一次这黑龙化为人形,全无杀意,这一遭却是狠戾非常,只为夺命。

    要对付黑龙的不单单是仲西侯同墨茗,还有那些白衣。

    那个被龙尾扫飞甚远的白衣御剑归来,嘴角的血已被擦

    干,眼神之中愤怒凶戾。这八个白衣给予墨茗的感觉,远非上一次那些白衣仙人能够比拟。

    想到自己上回险些丧命那一众白衣之手,再看现在来犯的这八个白衣,墨茗鬓角不由渗出细汗。墨家,可当真要毁在自己手上了么?

    与之相对的,仲西侯再无隐瞒,一声喝:“舞雩!”

    一道橙色霞光在仲西侯身后汇聚,逐渐化为人形,光芒散去,那个橙袍女子再次出现。奇怪的东西看到了太多,加上面前的黑龙和那八个极具威胁的白衣,墨茗早已无心去看这橙袍女子。

    同时他也忽略了这橙袍女子身上散出的气息,那精纯无比的剑气,天下无双的剑气。

    “小猴子,你同这些人相对,下场,只有一死。”

    仲西侯无奈苦笑,随后道:“我也不想,可无奈啊,谁叫小师弟偏偏放不下这墨家。”

    橙袍女子也是无奈,只得再次化作流光,汇入了仲西侯所握的采薇斧之中。那采薇斧闪出耀眼橙光,形制有一刹那,像极了舞雩剑。

    那八个白衣丝毫没有将仲西侯同墨茗放在眼中,全心全意对抗黑龙。八道彩光再次射出,这一回不再汇聚一点,而是彩光化为锁链,锁住了龙头、龙背、龙腹、龙尾,还有四肢。随后那彩光锁链不断收紧,黑龙痛苦咆哮,声音震天,也是让整个天水山庄躲藏暗处的人耳朵生疼,脑瓜欲裂。

    “你伤了黑龙,趁了这些个仙人的意。你若助黑龙打退了这些个白衣,黑龙又要夺你性命。墨茗,如何抉择?”

    两难选择,墨茗的回答却异常坚定,听他道:“自是杀退这些仙人,再封住这条恶龙!”

    仲西侯听了,不由觉得这言语实在疯狂,随后却是戏谑笑笑,觉得这墨茗同萦如歌不愧是双生兄弟,简直就是两个小疯子。

    “既然自大做了你的兄长,那么这一战,虽说生死难定,还是得淌这浑水了。”

    舞雩附身的采薇斧登时散出耀眼霞光,仲西侯也是不由微微一愣,可随后大喜。只见仲西侯脚下催力,一跃而起,乘风而上,冲向那一众白衣。

    出手一剑,“飞燕晚归巢”!

    剑招凌厉,目的干脆,只为夺命。而仲西侯这一剑的对象,是那个已经受过伤的白衣。若是寻常人,或是武道大家,受了伤,再被仲西侯这全力一剑偷袭,不死即伤。

    可仙人毕竟是仙人,在他身后一道八卦纹现,不论仲西侯如何催力,采薇斧却无法再进半分。

    仲西侯能御风而行,可墨茗只是凡人,纵然轻功了得一跃数丈,可没有着力点,也是上不了高空。随后他想到了什么,看向那周身悬浮的十二把灵剑,不由满面笑意。

    “诸位前辈的佩剑,你们若是有灵,今日,烦请助我墨家一臂之力!”

    墨茗手中莫语剑一一挑过,那些灵剑不由飞向那一众白衣。他身子跃起,踩上无常剑,脚下再催力又踩向悬浮更高些位置的曦明剑。就这般一步两步,直到所处位置与黑龙白衣等相近。

    一剑刺出,口中怒喝:“天下剑宗!受死!”

临城化墨 第一百四十九章:何为仙人

    困住黑龙左爪的那个白衣左手一挥,打出一道白光射向墨茗。墨茗打出一记“人语”。可仙人之力怎是凡人之力能够抗衡,虽说气势非凡,可实力差距在那,胜负不过刹那。

    墨茗胸口被白光击中,身子坠下大地。那些宝剑当真有灵,纷纷飞来,组成台阶,让墨茗有了落脚地。可那白光冲击力太强,墨茗落地时候依旧不由后退几步,险些颠倒在地。

    那个出手的白衣冷哼道:“若非已经结丹,我非要亲手捏死你这蝼蚁!”

    这话听着奇怪,可随后墨茗摸了摸自己胸口,竟连一个撞击痕迹也未留下,难以理解。

    墨茗被一击打退,可仲西侯就没那好运了。

    他身子向后飘远,随后一个疾疾射向那个受伤白衣,举起手中剑,采薇斧剑刃偏长那一侧朝下,狠狠劈落。那受伤白衣不由眉头皱起,心中冷笑,这黑脸蝼蚁实在令人无语,怎就这般不知死活。

    可不等那受伤白衣出手,他身侧的师兄弟代他出手。

    不同先前打出白光,直接剑指一挥,他身后剑匣飞出一柄飞剑,射向仲西侯。仲西侯的采薇斧已经劈落,看在了那再次出现的八卦纹上。这一剑凶狠,那八卦纹也出现了细小一道缝隙。

    可不等得意,那柄飞剑临身,仲西侯躲避及时,依旧左臂被划开了一道血口子。

    那飞剑在空中疾疾调头,再次射向仲西侯。仲西侯只得苦笑,无奈仙人与凡人的差距。前些日子才被黑龙碾压,今夜又被这一众白衣玩弄。自己西地霸主的颜面,当真被扫落一地。

    却是这时,一柄飞剑迅雷之势飞来,同白衣仙人的飞剑相对。等剑光散了才看清楚,那柄剑,是那柄唤作山河一梦的灵剑。

    “小猴子,不要分神,这些娃娃才刚苏醒,能力太差,没法长时间同这些仙人相斗。”

    仲西侯脑中一个声音传来,这声音显得有些吃力。他明白,是那橙袍女子唤醒了这些灵剑之中的剑灵,让这些灵剑,真真正正成为了灵剑。

    仲西侯左手手掌朝上,举向空中,那浓郁的鹅黄剑气散出,又汇聚。那一众白衣仙人看到仲西侯这般动作,也是不由一惊。这哪里是剑气,这分明是万千灵力之中操控难度极大的风灵之威啊!

    “切莫伤了他!”

    那个困住龙首的白衣急忙道,这人面容俊朗,怕是青衫客李冈鸿也难相比。他眉心有道朝天火焰纹,那双眼睛看着仲西侯,射出一道神光,好似发现了旷世奇宝一般。

    这朝天火焰纹的白衣仙人或是这八人之首,他一开口,另一位御剑的仙人也是刹那住手,他那一柄飞剑也是飞回,归入剑匣。

    这些人收了动作,可仲西侯并不打算停下。那鹅黄剑气汇聚到他承受极限,随后鹅黄剑气渐渐化形,形制如同舞雩剑。随后左手往下一挥,鹅黄剑气化成的舞雩剑疾疾射向一众白衣,其势,雷霆万钧,风啸万里。

    朝天火

    焰纹的白衣仙人依旧面露喜色,可他也明白,黑脸汉子这一招,已非人间之力,不得小觑。他不由松开了手中宝剑,主动飞向这鹅黄剑气化成的舞雩剑。他的身前化出一个两个三个,合计八个颜色不一的八卦纹。

    那鹅黄剑气一剑落,八个八卦纹一一碎裂,直到最后那个虽说龟裂,可直到鹅黄剑气所化的舞雩剑彻底消散,那龟裂的八卦纹依旧没有碎裂。而看去那朝天火焰纹的白衣仙人,额头鬓角已经细汗密布。想来方才抵挡,已经耗费不少仙力。

    再看仲西侯,身上同睡岭牛打斗而毁坏的衣袍已被汗水浸透的七七八八,他的脸上也被汗水润湿。胸口起伏,喘着粗气,再看他的双眼,眼皮微沉,好似难再支撑。

    “不愧是仙人······”

    语落,好似力竭,眼睛一合,御风之力难在持续,身子坠落。

    这等高度落下,没有残废,唯有一死。

    那朝天火焰纹的白衣仙人身影闪动,出现在了仲西侯身侧。他扶住这黑脸汉子,缓缓落下。虽说他的脸上也满是疲惫,可那欢喜笑脸,依旧未改。

    墨茗看得奇怪,这次来的这众仙人实在令他不解。打退自己,却丝毫没有伤到自己,打退了仲西侯,却又救他让他免遭坠落之危。

    可没了那朝天火焰纹的白衣仙人的仙力加持,他的那把灵剑再难维持那五彩锁链,黑龙不过一个抬头,锁链崩碎,灵剑也是落下。朝天火焰纹的白衣仙人手一招,灵剑飞回他手。

    那个受过伤的白衣仙人实在不解,略带怒意问:“师兄,你这般行径,若是坏了老祖大事,我们如何回去交差?”

    这朝天火焰纹的白衣仙人却是语气之中带有不屑,道:“这黑龙现在被打落了境界,不过与我等相差无几,若是我们八个还降服不了他一个,还有何颜面回去宗门?这人间的娃娃难得的风灵根,看他样子,也是天下前茅的剑客,若能带回宗门,好生培养,你可晓得对宗门的未来有多大的帮助?”

    一个长相秀美胜过女子的白衣仙人认同他这师兄的话,可他们这趟过来,最重要的是替老祖带回宗门遗落人间的镇派灵剑,若是因为这黑脸剑客误了大事,的确难以交差。

    “师兄,他既然昏死过去,就先降服这黑龙。我们如若动作再慢些,怕是天上的那些老家伙,该不悦了。”

    朝天火焰纹的白衣仙人爱才,但此行目的他再清楚不过,身子一跃又是回了最初自己的位置。

    那个秀美的白衣仙人随后朝墨茗道:“小娃娃,你几次冒犯,我们都不曾对你出手。你也当知我们没有恶意,不过是来取回宗门遗落俗世的镇派灵剑。取回了灵剑,自会离开。看你这庄子原先模样,也是家底殷实,毁了些建筑,当也不会是什么大损失。如此,就不要再耽误我们正事了。”

    自墨茗内心而言,若只是黑龙被抓走,墨家从此安宁,他倒也无所谓。可正当他准备就这般坐看着

    白衣仙人们困住黑龙,耗费黑龙气力最后带走,一个焦急声音自身后传来。

    “茗儿,不能让他们带着这黑龙!”

    墨茗回头,看到他的母亲,那郡主大人向他这边跑来。她的身侧是虎佬、墨曲儿,还有三个黑衣。

    “母亲,为何?”

    郡主大人的神色从未有过这般慌乱,可她的语气依旧坚定,道:“茗儿,纵然我墨家今天毁了,也不能令他们带走这黑龙!”

    墨茗疑惑,可随后却是笑了。他点了点头,对于母亲的话,他的回应,只有一个“好”字。

    “墨家掌剑人,墨茗,向仙人讨教!”

    语落,手中剑划过左手掌心,血染剑刃。那莫语剑,开锋了!

    此番开锋,却不同以往,这如同江湖戏法师手中道具一般的莫语剑,再次改了颜色。这次的颜色,即便郡主大人,也是不曾见过。

    墨茗手中的莫语剑,黑白两色,对称均匀。

    随后墨茗只觉膻中穴位置变得火热滚烫,好似被塞入了一颗滚烫的铁珠子一般,烧灼得墨茗额头鬓角,甚至全身上下都有汗水渗出。不过几隙功夫,他的头发,他的脸,他的衣袍都已满是汗水。

    那炁源十八脉源源不断散出了炁,而这把黑白双色的莫语剑则不断吸收着那些炁。就这般过了得有半柱香的时间,墨茗才觉得好受了些。

    可这般多的时间过去,黑龙也快体力不支,将被制服。

    墨茗双眼充血,如东阴界来的厉鬼,拖着舞雩剑快步跑向了那一众白衣仙人。随后他一跃而起,这一跃,竟有十几丈,也是不由惊到了那个曾将他打退的白衣仙人。

    莫语剑挥斩,催用的剑招也是不曾见过。黑白混色的炁包裹了莫语剑,那炁逐渐化形,形成与先前仲西侯那把鹅黄色剑气所化的舞雩剑差不多大小的黑白双色莫语剑。

    这一剑挥斩,威力恐怖如斯,一众白衣竟也不由主动撤去法阵,各自散去。那个受过伤的白衣仙人不知是不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其他师兄弟都险险避开,可那巨大的黑白莫语剑挥斩过来,被硬生生拦腰击中。

    这一剑,应当是将人拦腰斩断,可那受过伤的白衣仙人挨了这一剑,却不见受伤迹象。虽没有将他一剑斩成两半,也未伤到他,可那力道确确实实存在。这倒霉的仙人再次飞了出去,化为星点不见。

    剩余的那些白衣仙人竟默契得异口同声道:“我魔慈悲!”

    我魔慈悲,这是墨茗这一剑的名字。可这一剑没有招式,可以是斩,可以是刺,也可以是挑。

    “小娃娃,你何处偷习的我魔慈悲!”

    墨茗的身子缓缓落地,这般的高度落下,九死无生。可墨茗落下,单膝伏地,不说伤残,基本的抽筋崴脚也不见发生。

    他冷冷开口问:“那么敢问你们,身为仙人,派人虐杀凡人,夺人财务。敢问,何为仙人,怎配仙人二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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