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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沽梦师     剑是一夫用txt下载     剑是一夫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临城化墨 第一百二十章:背弃祖训

    临城墨县,天水山庄。

    郡主大人不知为何,心口一疼,竟莫名悲从心头起。

    这悲,不是因为墨茗,也不是因为那不曾真正相见相认的萦如歌。这种悲,无法明说,但又痛彻心扉。

    如果实在要形容,那就是自己的魂,丢了一半,难将重复的那种悲。

    剑老出行前一再交代,要虎佬护在夫人身侧,殷莉同墨曲儿也是陪着郡主大人。

    第一个发现她异样的,是墨曲儿。墨曲儿放下手中女红,走到郡主大人身后,用手轻抚她后背,给她舒气。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我记着您的月事也不是这几日啊。”

    墨曲儿这丫头也是关心则乱,竟忘了虎佬还在,说这些女儿家的事,也实在不大妥。

    郡主大人毕竟有些年纪,经历甚多,哪会在意这些。她摆了摆手,示意曲儿不用继续。

    “无妨,或许是这几日事情太多,有些累着。我休息下酒没事了,曲儿,你同我过来下。”

    墨曲儿应了声,就扶着郡主大人离开。还在原座的虎佬本来跟随,但被郡主大人手势阻止后也就作罢。毕竟这儿是墨家,那些个老怪物虽说不见身影,但应当都在暗处。既然如此,那夫人的安危也就不用太过担心。

    而殷莉则有些不悦,她神色未变,只是一直看着二人离去方向。

    “虎佬,可能请您老陪同我去一趟山下。”

    虎佬放下手中一本蓝皮书,封皮上写着“大邺皋月记”。能拿到这等蓝皮书的,都是江湖大派。能编撰出这等蓝皮书的,自然也就只有天下第一智者,知无不言。

    一听少夫人有事要自己陪同,自然答应,随后取了兵器,陪同殷莉下山去。

    而郡主大人同墨曲儿那,墨曲儿见四下无人,就问出了自己问题,道:“夫人,怎么不让少夫人陪您,您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呀?”

    看着墨曲儿这古灵精怪的样子,郡主大人也是心情顿时好了几分,她用手指刮了刮小丫头鼻子,道:“你这小花猫,自然是咱娘俩的事。”

    墨曲儿对墨家人都分外恭敬,但对于郡主大人也好,墨茗也好,将她视作一家人的言论,都是从不拒绝。

    听到郡主大人这般说,她也是吐吐舌头,顽皮一笑。

    “曲儿,可有想过离开墨家?”

    听到这话,原本嬉皮哈哈的墨曲儿一下变了脸色,小脸忧愁,蹙着眉头,问:“夫人,你这是要赶我走吗?我,我以后不会花那么多钱了的。”

    郡主大人一下子被逗乐了,摸着墨曲儿的头,和蔼道:“傻丫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我早就拿你当女儿,是你一个劲说自己是茗儿的丫鬟。一个月十两的月钱,你二两银子都用不了,哪里乱花钱了。”

    墨曲儿抬起了头,一双大眼水汪汪盯着郡主大人,那样子像极了可怜的小奶猫。

    “那曲儿是做错了什么吗?”

    郡主大人忍不住又噗哧笑出了声,捏了捏墨曲儿的小脸,道:“我的好女儿,你哪有做错过什么。是墨家,墨家的劫难还没结束,茗儿不会走,但你不一样啊。你也姓墨,是我墨家子女,若墨家躲不过了,你在外头,也还是能好好生活。你好好活下去,我这个做娘的,才能安心。”

    墨曲儿拉着郡主大人的衣袖左右摇摆,撒娇道:“那,娘,你不要赶曲儿走,好不好,娘。”

    听到墨曲儿喊娘,郡主大人整颗心都快化了。

    “可是墨家······”

    “曲儿不怕的,曲儿早就该死在外头了,是少庄主把曲儿捡了回来。曲儿就想一直呆在墨家,娘,好不好嘛。”

    面对墨曲儿千年难得的撒娇,郡主大人终究是败下阵来,只得退了一步,道:“那若是哪日茗儿要离开墨家了,你也虽他一道走。这样,你能答应娘吗?”

    墨曲儿聪慧,哪里听不出郡主大人话里的意思,可最后还是小脑袋点了点,算是答应了。

    “你同为娘一道过来,为娘有些事情要告诉你,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墨曲儿见郡主大人答应不赶自己走了,欢快跟随在她身后走着。

    这条路很奇怪,墨曲儿在墨家生活了这么久也不记得有这样的路。明明回廊屋社她都知道,可从未发现,还有这种走法。这是在故意绕圈子,还是另有什么机关暗格之类?

    郡主大人在前边走,不说话,墨曲儿也就跟在后边走,也不

    说话。

    到最后,郡主大人带墨曲儿去的,竟然是墨家的祠堂。可走来墨家祠堂本不该这么多鲁才是,等进了祠堂,墨曲儿才明白了过来。

    郡主大人的确是在绕路,另外,也的确另有玄机。

    这里是墨家祠堂不假,可同样的,这里并不是她去了不知多少遍的墨家祠堂。

    说相同,因为装潢布置别无差别。说不同,因为供奉的牌匾,他一个也不认识。

    这祠堂里没有一个下人,说干净也干净,说脏,倒也的确有不少地方沾了灰。

    郡主大人取过了三支香,点燃,交给了墨曲儿,随后自己又点燃了三根。她跪在了拜垫上,举着香,恭恭敬敬三拜。

    墨曲儿也干脆,直接跪在了郡主大人身侧的石板上,也是随着郡主大人的起伏,恭恭敬敬三拜。

    郡主大人起身,墨曲儿也起身,随后二人将香插进了香炉。

    郡主大人对着林立的牌位不由哀叹,随后道:“这些,是墨家不曾出现过的列祖列宗。曲儿,你帮为娘将最右侧那块取过来。”

    墨曲儿应了声,将最右侧那块牌位取了过来。

    这块牌位较其他相比,要新一些,说是新,但看着也应该有不少年头了。等看清楚上头的字,墨曲儿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这牌位上头写着的,竟是“墨荼”。

    墨荼?墨玄荼?

    那不是双庄主墨茗吗?

    她疑惑看着郡主大人,而郡主大人回应她的,是一个肯定的点头。

    知道这丫头不明白,郡主大人示意她拿着牌位同自己走到了一边。二人在椅子上坐下,郡主大人接过了牌位,用纤长若白玉青葱的手指抚过牌位,慢慢开了口。

    “这牌位啊,不是茗儿的,是他弟弟,菟儿的。”

    “弟弟?”

    墨茗的弟弟?

    虽说墨曲儿不是自出生就在墨家,可在墨家呆了这般久,莫说别人了,就连墨茗也不曾说过自己还有个弟弟。

    莫不是,这是庄主在外头的私生子,然后丧命,才将牌位放在了这暗面隐匿处的祠堂?可也不对,若是如此,只该有一块才是,可这儿的牌位,可多了不止一两块。

    想到这,墨曲儿去数牌位,一二三四······

    等数完了全部,赫然发现数量与明面那祠堂里的牌位数相差无几,精准点说,是差了两块。

    知道这丫头的眼睛在数牌位数量,郡主大人打算了她,道:“不用数了,这里的牌位,一共比外头多两块。”

    “为什么呀?还有,这些列祖列宗,怎么从没听说过。”

    郡主大人微笑看着墨曲儿,声音温柔,道:“这呀,就是为娘要同你说的秘密。你听过了,就要替你墨茗哥哥守着,但你不能告诉他,明白吗?”

    本该是点头答应,可墨曲儿却是摇了摇头,这可把郡主大人给气笑了。随后用手指轻轻在那猫耳朵样子的发髻旁敲打了一下,墨曲儿摸着脑袋佯装疼痛。

    “不同你贫了,今天为娘同你说的,你都要记住。如果可以,把秘密烂在肚子里。”

    墨曲儿还是不明白,她问:“娘,既然秘密要烂在肚子里,那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因为茗儿没有做出选择,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了这个秘密,那就需要有人告诉他。如果茗儿做出了选择,无关这个秘密,那曲儿,你要将它烂在肚子里。”

    墨曲儿好似明白的点了点头,她没有愚笨去问,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墨茗。

    郡主大人又看向了那一众牌位,随后道:“这些都是墨家的列祖列宗不假,但是,他们自出生到离去,都还不曾见过这个世界。自然,荼儿除外。”

    “啊?”

    “你不要急,为娘会一点一点告诉你。”

    看着墨曲儿认真的点了点头,眉头微蹙,看上去尤为认真,原本压抑的话题竟也轻松了几分。

    “墨家自古有门秘术,唤作阴阳分水术。而墨家也似与这个秘术关系千丝万缕,每一代都会出生一对双生子。你父亲墨桑不例外,茗儿,也不例外。”

    墨曲儿实在不明白,她从不曾听过墨桑还有双生兄弟,自然,也没见过墨茗有双生兄弟。既然如此,那多出来的两块牌匾也就能解释了。

    “那墨荼就是少庄,就是玄荼哥哥的弟弟。那那边那块墨槐,就是父亲的弟弟,对吗?”

    郡主大人很满意墨曲

    儿的聪慧,点了点头。对她这般一个娘亲一个父亲的叫法,也是颇为受用,内心欢喜。

    墨茗出生前她就想要个女儿,可当知道墨家秘密后,只能作罢。她多年前就想曲儿喊她娘亲,可内中纠缠甚多,终究没有如愿。

    “阴阳分水术,是将双生子的天赋、资质、炁源,还有未来。所以墨家各位先祖,还有你父亲,都是人中龙凤,绝世不二。若他们有意在天下争名夺利,鲜有人敌。但墨家祖训要求的,是延续墨家生生不息。所以你明白,为什么茗儿虽说天资不差,努力不差,可却达不到你父亲那等水准了吗?”

    墨曲儿点了点头,她明白了过来。

    “因为玄荼哥哥只有一个人,而父亲,是两个人。”

    对这样的说法,郡主大人也是不知该如何回应,但这样的说法,并没有错。

    “可是,你的墨荼哥哥回来了,他把一般炁源,还有未来,给了茗儿。他把他能给的都给了墨家,但这一切,不能称作还。”

    “墨荼哥哥?”

    墨曲儿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他来过?他是谁?

    随后墨曲儿的眼睛亮了,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那个人,自然,那个人也的确就是郡主大人口中的墨荼哥哥。

    郡主大人也猜到了墨曲儿想到的是谁,点了点头,道:“对,令狐长空,就是你的墨荼哥哥。或该说,萦如歌就是你的墨荼哥哥。”

    “原来萦如歌就是令狐长空,原来,令狐长空就是墨荼哥哥。他把自己的一切给了玄荼哥哥?那他,会死吗?”

    关于墨茗同萦如歌,这本该是郡主大人最不愿提及的事。但这个秘密要延续,如要延续,她就必须将一切都告诉那个可以守护这个秘密的人。

    这个人本是剑老,但剑老离开了墨家,她只能再寻一人,寻一个信得过的人。那人不会是虎佬,不会是隐匿在墨家躲避天劫的那些高手。那个人,只能是底子干净,与他女儿无异的墨曲儿。

    为何?

    原因说出来可笑,不过信任二字。

    “那我,什么时候该告诉玄荼哥哥?”

    “等茗儿的孩子出事,如果未来他的孩子只是一个孩子,那这个秘密无须继续。如果未来不幸,他的孩子也是一对双生子,那时,他自己也必将发现端倪。你要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但是为娘希望,你能劝导他。”

    “好。”

    墨曲儿没有拒绝,没有多问,她只有一个简单的回答,好。

    “来,将牌位放回去。在拜垫下头有个机关,你按下那个莲花,里头有一个木盒子,取出来。”

    墨曲儿照做,放回了牌位,有自拜垫下头机关里拿出了一个沾满灰尘的木盒子。

    拿过来,又按郡主大人意思打开了木盒子,在那里头,就只躺了一本有些陈旧的书。

    那书上赫然写着“阴阳分水术”。

    “今日起,为娘会教导你这门秘术,但为娘希望,它永远没有用到的一天。”

    “那我不去修习,或者我们索性把它烧了,那不就永远没有用到的一天了么?”

    郡主大人也只能无奈笑笑,抚着这小奶猫的脑袋,道:“若只是如此,那再茗儿未出生前,为娘就这般做了。”

    “那,是还有别的原因?”

    郡主大人点了点头,神情又有些悲哀,道:“除了你的墨茗哥哥同墨荼哥哥,墨家先辈也有想过让双生子共生的,但这些孩子,不到足月,都会夭折。唯有舍弃一个,化为另一个花开的肥料,才能延续生命。”

    “所以,玄荼哥哥和墨荼哥哥能都安然活着,就是墨家祖上眷顾?”

    墨家祖上眷顾?这等牵连子数十代的诅咒,到了她孩子这一代万幸没有出现,是祖上眷顾么?

    “为娘已经做出一次背弃祖训的事了,为娘最希望的,是祖训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墨曲儿点了点头,可那水汪汪的大眼之中又流露出些许担忧,犹豫几隙,还是开了口,道:“如果,如果以后墨家的后人只拥有了一个人的天资,那是不是像父亲那样的人物就不会再存在了?那······”

    郡主大人何曾没有但有过,她却笑了笑,道:“王朝更替也是年月问题,更不提我们墨家这样一个小小家族。若是墨家后人不自强不息,纵然天资卓绝,也是无用。可若,茗儿也好,荼儿也好,他们的后人一个个都认为人定胜天,那这祖训,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临城化墨 第一百二十一章:风云再起

    金陵城的城墙上,守城将士按部就班巡视,那个青衣武装的剑客悠闲躺在竹藤椅上,手里还捧着一个算不上精致的茶壶。

    人已经睡熟,一本江湖杂记做遮阳用,盖在了脸上。

    忽闻微微剑鸣,青衣武装的剑客登时从竹藤椅上跃起,那本杂记掉落地上,也不去理会。

    他拨开了守城将士,看向城墙外的远处。

    紧锁的眉头好似在期待,又万般希望是自己错误。

    守城将士不明白这位大人是什么个情况,已经死鱼一般在城墙上躺了十来天,怎的突然就蹦跶了起来。

    青衣武装的剑客修为不差,已是洪荒境界的高手,那敏锐的感知自然不会作假。

    最终,他不希望看到的,还是出现。

    一群粗布麻衣自远处走来,这些人看上去不过寻常百姓,还是不怎么富裕那一类。这本该普通,可当十几个甚至二十几个这类人突然扎堆出现,那不会是普通二字能解释明白。

    “狗-娘干的,怎的每次小爷当班就出现这种行当的家伙。”

    青衣武装的剑客破骂,随后也不顾守城将士们的满脸疑惑,自顾自跃下城墙,跑向金陵城里头。

    可当青衣武装的剑客没跑几步,却觉一道寒气,只觉脖颈发冷。本能性一个侧身躲闪,也不见有东西闪过,可当他停住身子,才觉脖子有些发疼。

    用手摸去,竟是有血流了出来。万幸那山野间练就的本能让他躲过一劫,不然就刚才那一下,不是伤点皮肉,而是直接脑袋搬家的节奏。

    “小兄弟,久见了。”

    寻声看去,一位打扮普通,络腮胡的中年自城墙下头的茶棚处走出。青衣武装的剑客不曾见过这人,这人却来了句久见。

    “你是何人?”

    这络腮胡的中年人看清楚青衣武装的剑客模样后,也才发觉认错了人,呵呵笑笑,随后道:“上回见着的好似的确不是你这娃娃,不过,也一般,把命留下。”

    青衣武装的剑客自后腰抽出佩剑,脚下催力,话不多一句,直接冲向络腮胡的中年人。

    这络腮胡的中年人手上并无兵器,可当剑要触碰到他胸口时候,络腮胡的中年人脚步微微一动,侧过身子。随后他身子用力,直接撞飞了青衣武装的剑客。

    这等打斗,又是在城门口,怎能不惹人注意。

    守城的一队将士直接抡着长剑,佩剑出鞘,围了过来。

    请以服装的剑客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左半侧身子竟感觉有些麻痹,可想而知这络腮胡的中年人,力量该多恐怖。

    他摆了摆手,示意那一队将士后退。

    握着剑,又走到了络腮胡中年人身前不远处,问:“阁下何人,胆敢在金陵城闹事?”

    络腮胡的中年人也不藏掖,直接回答:“天下剑宗!”

    若今日守城的是先前那个蓝布武装的云六儿,或许不明白天下剑宗为何。可今日守城的是这青衣武装的春昭,他曾经常年跟随在诸葛剑圣左右,天下剑宗,也是听过一些。

    “天下剑宗?”

    春昭不由微微皱眉,不大明白,这天下剑宗为何会突然出现。

    听老爷子说过,天下剑宗分人宗同剑宗。并非派系不同,只是单纯地位差别。

    剑宗,是真真正正的天下剑宗,也就是那些仙人们所在。而人宗,则似剑宗在俗世的办事机构,里头的人物虽都是高手,但终究只是凡人。

    这般说来,那人宗与他易水寒也无多大差别。

    若是剑宗的仙人,那春昭心知肚明,自己早就嗝屁。可这人一看就是武道高手,可不像修仙大家。

    “实在不明白,放着好好的人间高手不做,要给仙人们当狗腿子。”

    听到春昭这言语,络腮胡的中年也是眼睛放光,他可不会想到这般年纪的小剑客,竟还能知晓他的宗门结构。

    “如同你这娃娃给朱家效力一般,都只是替人办事。”

    春昭呵呵一笑,又问:“那么,你杀我,有何意义?更不

    提这儿可是金陵城。”

    络腮胡的中年也是点了点头,他不否认春昭的话很有道理。可这络腮胡中年的回答,却让春昭没了话说。

    “借你性命,做通关牒罢了。”

    春昭不大明白,自己虽说是洪荒镜的高手,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可同样,他现在也只是洪荒境的高手。易水寒中同他一般的洪荒境高手对不多,但也不少,更不提还有鸿蒙境的怪物们存在。

    自己的人头,何时也这般值钱了?

    “让你死个明白也是应该,你的身份,我就不在这些白丁一般的莽夫这里透露了。若拿你的人头去紫禁城,你的同门,难道不会出来迎接么?或者,你若有法子让我见到世子,那留你性命,也不是不可以。”

    众人听到世子,第一感觉自然是这身份不明的家伙要谋害世子殿下,都纷纷打起了精神,随时准备冲上去乱刃分了这络腮胡中年人。

    春昭的半边身子知觉恢复,他的炁源开始动作,也是随时准备爆发一击,结果了这令他憎恶的家伙。

    “我们世子殿下只迎有礼之客,无礼之徒么,死在城门口,脏了地砖,我们也不会怨你。”

    面对挑衅,络腮胡中年也是没有半点情绪拨动,只觉得再同这娃娃废话,实在浪费时间。就见他一步迈出,不等春昭有所反应,竟已经到了春昭身前。

    随后,“啪”一声重响,春昭被一巴掌扇飞在地。

    那狼狈样子,同雨天的街边野狗并无差别。

    可春昭是剑客,是洪荒境界的剑客,是易水寒的剑客,也算是诸葛剑圣的门徒。

    他努力爬了起来,可络腮胡中年又是一步迈出,到了他身前。仍旧是一声,再次一巴掌将他扇飞。

    春昭实在不明白,自己可是洪荒境界。也曾有幸同易水寒里头鸿蒙境的高手切磋过,虽是惨败,但不曾这般狼狈。

    这家伙,究竟什么修为。

    春昭又站起,又被扇飞。

    那一队将士根本捕捉不到这络腮胡中年的身影,他们也尝试直接护在春昭身前,可结果,不曾改变。

    就这般被扇飞了十来次,春昭整个人已经快丧失知觉,那张脸也变得尤为奇怪。他的右脸不过是摔在地上的一些擦伤,可左脸肿得和猪头无差,甚至嘴里的牙也缺了几颗。

    络腮胡中年或是觉得玩闹差不多了,右手双指作剑,准备一剑夺了春昭性命。可当他射出一道剑气,结果却不是春昭丧命,只听一声金属交接的“叮”声,一个矮小身影挡在了春昭身前。

    络腮胡中年看去这矮小身影,一身黑衣,童子模样,戴了个哭脸面具。只看样子,或会以为是哪家顽童故作侠客装扮,可那气息,骗不了人。

    这黑衣童子给他的感觉,恐怖。那是与自己相当,甚至还有些在自己之上的气息。

    “春昭,可无碍?”

    春昭是右脸贴在地上,左脸已经肿成了猪头,眼睛那块也得有生煎包大小。他努力睁大眼睛,看清了来人,也稍稍安心。不敢说这顿巴掌是不是白挨了,但至少,应当能够活命了。

    春昭胡乱应了声,当作回答。可回头他就有些纳闷,执事大人如何会记得自己的名字?他虽是洪荒境的高手,在易水寒中也算中等,可执事大人竟会知道自己。想到这儿,也是心中不由小小欢喜。

    可这络腮胡中年不知是赌气还是觉得软柿子捏起来方便,愣是准备绕过泪无声,试图一招结果了春昭。

    春昭心里郁闷啊,前边有条大鱼不去动手,非要和自己这小虾米过不去。

    泪无声自然不会给他机会,在络腮胡中年靠近时候,直接跃起,一个膝袭,命中对方下颚。

    那一下,即便不碎,也肯定错位。

    而络腮胡中年只是在那揉着红肿了的下颚,有多痛,那边上表情已经表明。

    泪无声的声音沙哑难听,所以他不怎么喜欢开口,但不喜欢开口不代表不会开口。

    “原本只是看看,你若不这般执拗,就不作理会。可你要杀我后辈,也不

    论你放弃与否,都该留下你的性命。”

    络腮胡中年应当是真的伤到了,说话也不如先前流畅,有那么些口齿不清。

    “我道哪位,原来是纵横剑客中的哭脸小鬼。你来,也挡不住我天下剑宗。”

    话落,又是那一步迈出便缩地数丈的诡异步伐。他一步到了泪无声身前,一腿侧踢,瞄准的,正是泪无声的脑袋。

    可泪无声却不动,小小的左手抬起,去迎接这一记鞭腿。

    泪无声被踢得身子向一侧滑出了数步,可他的左手却好似全然没有伤着。反观络腮胡中年,站在了原先泪无声的位置,一动不动。

    泪无声不由呵呵一笑,道:“怎的,腿麻了?”

    络腮胡中年实在不知该如何言语,上一次他看到了萦如歌,对方是修仙高手,不敢贸然出手。这次不过一个小小剑客,怎的又杀出了一只护犊子的大虫。

    泪无声将剑抛到了左手,随后右手将剑缓缓拔出。他常年佩戴的这把黑色长剑虽说不是什么名剑,但也是名匠精工作品,磨合了些时间,颇为好用。

    泪无声也自知声音难听,甚而他自个儿也不喜欢这声音。过多的废话,就不必说,手中有剑,面前有要杀之人,就够了。

    寒刃袭来,络腮胡中年再无法隐藏真本事,不知自何处取出自己佩剑。

    那把佩剑样式简单,剑刃上满是缺口,也不曾打磨。

    长剑对长剑,高手对高手。生死往往不过一瞬,需要更多的,是那一刹那的细腻。

    终究是泪无声技高一筹,在对招了十几剑后,一剑划过络腮胡中年握剑手腕,对方吃疼,宝剑落地。随后再是一剑,抹了脖子,也需留下活口。

    打斗终究耗费了不少时间,春昭先前看到的那些寻常百姓模样的人推着一辆载满庄家物的独轮车已经到了城外。

    守城将士只以为是普通进城买卖的庄稼人,可在泪无声眼中,这可是一个战斗力相当强劲,又是全由用剑高手组成的冲锋小队。

    与他所想不同,这些人没有强硬冲过关卡,为首的那位白发老者那态度倒当真和蔼有礼。

    他问守城将士,道:“官爷,这可是金陵王的城?”

    那城门口的校尉也是纳闷,这老人家不是睁着眼说瞎话么,金陵城,自然就是金陵王的城。

    他让下头的人按规章流程检查了这一众,没有问题,正准备放行,泪无声走了过来。

    泪无声拦在了城门口,透过面甲能看到那双眸子目光凌冽,真怕对视久了,会让人脊背生寒。

    “溜哪路,什么价?”(翻译:从哪里来,去哪儿?)

    听到泪无声这般问,那一众来人中为首的白发老者不由眼睛放光,道:“鹰爪孙摘瓢,点子扎手,碎了没吃着。有匹红缎,换水喝。”(翻译:官府要杀人,对方太强,派出的人死了,对方还安然无事。我这里有高手,可以帮忙,有个条件。)

    “暗青子。”(翻译:亮兵器吧)

    泪无声不再多语,手中长剑甩出几个剑花,指向了白发老者。

    老者依旧和颜悦色,作了揖,随后问:“小友看来来头不浅。”

    泪无声呵呵一笑,道:“你们招子不亮,皮袄太破,入了城隍庙,别怨鬼见愁。”(翻译:你们眼神太差,伪装也不行。来了不该来的地方,死了就不要埋怨别人。)

    老者还要再说什么,泪无声握剑已经冲到了他身前。

    利剑刺出,白发老者身后一个壮实如牛的汉子一把将老人拦在身后,用手腕挡下了泪无声这一剑。

    泪无声出了一剑,立马向后几个跳落,拉开距离。

    也不再说那些个黑话,用正经言语道:“本以为只是群普通匪寇,想不到和这死人一般货色。”

    白发老者从壮汉身后走了出来,看了看远处已经成了尸体,烂泥般趴在地上的络腮胡中年。这白发老者只是笑了笑,神色依旧那般和颜悦色,没有变化,

    “所以啊,小友,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不可为啊。”

临城化墨 第一百二十二章:仙奴之威

    和这死人一般货色?

    春昭不大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会以为这群衣着普通的人都是武道修为碾压他的高手。可这执事大人的话,怎就好像事情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白发老者自后边的独轮车上取下一根扁担,随后手掌用劲,扁担成了碎末。

    这扁担里头竟藏着一把三尺出头的剑,这把剑并不光鲜亮丽,反倒看去好似年岁悠久,透露一丝丝古色。

    白发老者将剑握于手的刹那,身后那一众自这小小独轮车各个地方取出样式不同的剑,也都握在了手中。守城将士见这场景,生怕局势不对也都利刃出鞘,围成个圈将这一众人困在其中。

    泪无声不由眉头微皱,戴着面甲,旁人看不见。可他那双沧桑眸子里透露出的担忧,寻常人也能看得出。

    不说自己能否同这些人对抗,只说他凭一己之力,也能冲散这些守城将士。虽说不能将这些人杀尽,但要来去自如,也不是难事。

    “你们且都退下,守住城门,护住百姓才是职责。”

    寻常将士不知道这黑衣童子什么人物,可像守城校尉这种,哪会不知道这位大人,身份有多尊贵。

    既然这位大人发话了,守城校尉也开始命令那些将士各司其职,不要乱了马脚。

    白发老者看到守城将士这般动作,也是抚须而笑,道:“小友,当真是在俗世江湖呆久了,不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么?”

    泪无声将剑一横,此刻多希望自己右手所握是那把长剑如歌,而左袖之中,藏着那把漆黑金色纹路的短剑黑山风鹤。

    若这一双长短剑在手,这一众人,怕也不用担心。

    可想法终归只是想法,自己手上这把黑剑,还是太过寻常。

    “三王子麾下,玄武战将叶光纪在此,谁人胆敢上前受死!”

    三王子?

    玄武战将?

    守城将士大都年轻,不晓得这些个什么意思。

    泪无声相信这白发老者明白玄武战将意味着什么,白发老者也是刹那发愣,随后哈哈笑道:“怪不得小友,不,该说同道了。你能认出我等,这般想想,也就不奇怪了。可惜啊,三王子终究是过去年代,四象战将,也都该沉没历史之中了。”

    “试试就行。”

    泪无声左手抬起,将面甲缓缓揭下,负在后腰。

    语甫落,黑衣动,寒芒随光影,血落人不知。

    “来犯临城者,杀!”

    仅此一剑,白发老者被断一臂,断的那臂,还是握剑的右臂。

    白发老者看着手臂分离,疼痛远不及那惊讶程度。怎会料想,这玄武战将威能,不下传说当年。

    白发老者身后一众也都有了动作,招式各异,目标如一,就只有面前这黑衣童子。

    若是单打独斗,泪无声倒不惧,可面对这一众能力不差的高手,着实得步步当心。

    昔年三王子麾下四象战将,青龙善运筹、白虎勇无敌、朱雀好群斗,而玄武,动静人不知,能夜里若鬼魅,又能白日刺人,人莫能见。

    可毕竟那是昔年,人不复年少,纵然自己不是一般凡间武者,也曾人间鲜有敌手,但,到了最后还是会败给时光。

    砍去白发老者那一剑,虽说平淡,但耗费颇大。又遭一众剑客围攻堵截,泪无声自觉这般折腾下去,自己迟早被耗死。

    若是催用易水寒的功夫,怕也只能和这些家伙打个平手,但车轮战后,落败饮恨的终究还是自己。

    伯乐已不在,千里马画地为牢。

    他日蹄踏牢笼,要世间良驹看看,何为神骏。

    “黑山无常道,阳人去不还。”

    泪无声与一众剑客拉开了距离,嘴角勾起,露出一个诡异笑容。看他眼睛,血丝密布。

    “龟蛇踏冥途,奉魙开杀劫。”

    看他眼睛变化,杀意弥漫,白发老者即便断臂也不及见到这双眼睛威慑所带来恐惧的十分之一。

    黑影再化无,白发老者却察觉不到泪无声方位。等余光瞥见,已经在自己右方三四丈外。随后听到一声惨呼,他身侧一个壮汉右手紧紧握着自

    己左腕。他的手掌,竟被整个切落。

    再盯向那双眼睛,血丝程度又添几分。

    “天地泯正气,妖鬼逆阴主。”

    话落,明明就看着泪无声站在那,可那身影竟又渐渐变淡,直到彻底消失。

    白发老者开始慌了,他左右摇头,还是余光瞥见,泪无声在了他左侧后方。还是那双眼睛,红多白少,瞳孔扩大。那样子,活生生像个吊死鬼。

    又是一声惨呼,还是那个没了左手掌的壮汉,他的左小臂也已经被整齐切断。那个大汉**疼痛,心里更苦,为何一次两次,遭殃的都是自己。早知如此,就不该站在长老身侧。

    也是泪无声这等恐怖如鬼神的气息,原本围观的百姓哪还敢同上次渔樵耕读进城时候那样看戏,早早散去,躲得远远的。

    大多数人离去,可总有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就在一些犄角旮旯地方偷偷摸摸。

    “侠义踏歌行,不于苍生顾。”

    听到泪无声又念了一句,不说白发老者同那悲惨的壮汉,其他剑客也都惶恐。

    可恐惧不去面对,并不用处。

    又是一声惨呼,那个壮汉实在心里苦,他的剩余左臂,没了,齐根没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等折磨羞辱,当真不是正经人所为。

    泪无声这次从一众剑客正面十来丈位置慢慢走来,手中剑一甩,甩去剑上的血。

    “可还要继续?”

    泪无声没继续念诗,他这一问,白发老者竟减了几分恐惧,好似发现了什么。可泪无声的那对眸子,已经彻底血红,瞳孔缩小,如一个褐色珠子落在了血滩中。

    白发老者看了看自己右侧一个俊秀少年,只是微微笑,也不说话。

    这俊秀少年自一众剑客中走了出来,反手握剑,不着急出手,反倒恭敬有礼先行作揖。

    “前辈为同道,自知人间不值得,可前辈所为,太过咄咄逼人,得罪!”

    俊秀少年又正手握剑,摆出一个进攻姿势。

    泪无声身子未动,不是他不想,是他实在不擅长持久作战。身体机能刹那爆发,十步杀一人,事了拂衣去。可那之后,总会有那么点时间身体虚弱乏力,任人鱼肉。

    俊秀少年不给机会,一剑递出,风起云动,这剑威压,如洪荒巨兽袭来。

    “光纪,接剑!”

    声传来,两道寒光自远处射来,直直飞向泪无声。

    这声音,泪无声太过熟悉,也太过喜欢。右手一松,手中黑色宝剑落地。随后双手朝上一举,白光至,手握紧。

    再看,泪无声手上已经握了一长一短两把剑。左手短剑通体漆黑又有金色纹路装饰,右手长剑明亮如雪,圣洁无比。

    俊美少年不知双剑什么名堂,自顾自的,只为剑杀这黑衣童子,早早了事。

    长剑相对,金属交接声响,虽个子差异,可双剑相持难分胜败。俊美少年还要变招,却觉脖子一凉,又渐渐温热。

    只觉身体乏力,眼睛打晕,向一侧倾斜,最后闭上了眼。

    而泪无声,则保持那个长剑相抵,短剑夺命的姿势。他的眼睛已经恢复明亮,不再鬼神赤瞳,异常恐怖模样。

    泪无声的语气有些不屑,可声音如他,即便温柔,也是难听。

    “玄武战将叶光纪再次,谁敢上前受死!”

    白发老者自知不是对手,只得令人收了俊美少年同最初那个络腮胡中年的尸首,草草离去。

    来时平凡,走时狼狈。

    回首凶狠一眼,不带言语挑衅。

    惹怒仙人,终究难逃一劫,再多容你几日得瑟。只可惜啊,死了两个门人,废了一个好苗子,得不偿失。

    等这一众剑客都离开了金陵城,泪无声再难坚持,扑通一声,正面摔倒在地。旁人想要扶住,可没那一步缩地的本事,终究只能看着他倒下。

    春昭也稍稍缓了缓,舒服了些。身子终究废了一半,走路也是拖着一条腿走。等他走到泪无声身侧,一个白衣女童已经蹲在了泪无声身侧。

    春昭打算行礼,被白衣女童一个手势阻止。

    “今日

    起,你无须再参与门中事物,就在门中好生修行,我会不定时去指点。”

    春昭愣了,天地笑这位执事大人是在同自己说么?随后,他内心狂喜。

    若是让旁人知道了春昭的身份,也会纳闷。怎的诸葛剑圣的弟子,学剑还要跑到金陵王的地盘,这不是打诸葛剑圣的脸么?

    可旁人毕竟是旁人,也正是因为春昭是诸葛丁的弟子,所以他不会从诸葛丁地方学剑,也不会从暮寒楼其他人物,例如黑白无常这两位江湖大佬地方学剑。

    等泪无声醒来时候,自己躺在了床上,高床软枕,颇为舒适。

    他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自然是他多年搭档又同病相怜的天地笑。天地笑看到泪无声醒来,是又喜又气。

    就听天地笑埋怨道:“都一把老骨头了,还不安分,你是多着急寻死啊?”

    虽是责怪,可泪无声却是满脸笑意,若此刻自己的声音能好听点,那解释同安慰人的话才能说得更令人舒心。

    泪无声开了口,声音依旧沙哑又刺耳,好在对方是天地笑,相处了不知多少年的笑笑,她也早早习惯了身边人这颇为特别的声音。

    “那些人,不该来。三王子当年仁慈,没有彻底将黑山从大邺帝国的版图上抹去。本以为那些人会安分,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天地笑也是叹了口气,道:“可你毕竟是黑山出来的,而我,也是你从黑山捡回来的。”

    “即便如此,可黑山终究是黑山,黑山的人也不可能转变性子。”

    天地笑突然噗哧一笑,泪无声看着纳闷,随后听了天地笑的话,也是尴尬万分。

    “谁说黑山的人不可能转变性子,你不就跟在三王子身侧,跟着你那三位歃血为盟的哥哥姐姐,转变了性子么?”

    是啊,三王子,还有大哥灵威仰,二哥白招拒,三姐赤熛怒,还有那个冒冒失失头一遭上战场就丢了命的五弟含枢纽。他们从前的身份如何,除了三王子清楚,兄弟姐妹五人从不会互相查探。

    那时的日子,虽说真真正正将脑袋悬在了裤腰带上,可即便如此,如何令人不怀念呢?

    “笑笑,你怀念以前的日子吗?”

    泪无声突然这么一问,天地笑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静许久,天地笑才摇了摇头,道:“虽说与他们一道的日子潇洒是潇洒,但那终究不是长久。那时我们七人,死了五个,残废一个,如果不是你,我也早早就死在了黑山。你怎的会突然这般问?”

    泪无声叹了口气,道:“不知怎的,有些心神不安,总觉得三王子那个年代的混乱又要来临。”

    天地笑则噗哧又笑出了声,道:“这些都只是你的胡乱猜测,那个年代的混乱有混乱的先然条件。你今日不过遇到了一群同道,你真以为像你们这样······”

    天地笑话到一半突然打住,她小心翼翼看向泪无声,自知说错了话,也是有些小脸微红。泪无声则呵呵一笑,好似毫不在意。

    “是啊,像我们这样的仙奴,哪里会有这般多。应当是我多想了,再说,那群人连我都打不过,更不提能让时代混乱了。”

    天地笑也强颜欢笑,附和着“就是就是”。

    话是这般说,泪无声依旧心事重重,可又没法让情绪浮在脸上。

    仙奴,仙奴!

    正如天下剑宗分天上仙人和地上的武夫,地上武夫虽不愿这般说,可终究他们只是天下剑宗在俗世的奴仆。

    泪无声又回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在遇到三王子之前的人生。

    他太清楚他们这一类人的能耐了,因为他们这一类人得到了仙人们一丁半点的指导,要灭杀同等境界的俗世武夫,并不会太难。

    更有甚至,曾有洪荒初境的仙奴虐杀鸿蒙二三重境的高手。

    “笑笑,我在想一件事,可想想,好似不妥。”

    天地笑听到泪无声转移了话题,马上询问什么事情让他为难。

    “若我们离开了易水寒,在那之前我将仙奴的一些修炼法门交与易水寒,或能助易水寒多出几个同等鸿蒙的高手······”

    “万万不可!”

临城化墨 第一百二十三章:最后交易

    泪无声对天地笑这般斩钉截铁也是不由纳闷,他也有猜测笑笑不会答应,可不曾想到竟会这般干脆。

    “世子殿下的野心太大了,现在的易水寒虽说没有太多洪荒鸿蒙境界的高手,可你想想看,不说鸿蒙境的高手,洪荒境界的高手也不是漫大街。易水寒如今的实力足够应付临城会遇到的危机,如果你再将仙奴法门传给易水寒门人,那,未来会发生什么,你可有想过?”

    泪无声点了点头,是啊,他是忽略了这些。

    正如一个家财百万两的人只会去看同等家财,或家财千万甚至更多的那些人。他们不会知道他们这一类人到底有多少,也忘了不如他们的人,又有多少。

    世子殿下是个怎样的人,泪无声也基本明白。

    若大殿下还在,世子殿下可以做个舞文弄墨逍遥王,可大殿下早早不在,世子殿下只能用他孱弱身子扛起整个临城。也是如此,世子殿下的野心在一点一点暴涨。

    “笑笑,我将黑山的人引给了世子殿下,是对,还是错?”

    天地笑摇了摇头,道:“我明白这是你在报恩与朱家,可那件事,我至今都认为是错的。那些被黑山邪术害死的易水寒门人,我至今觉得,对他们心怀愧疚。”

    泪无声点了点头,道:“是啊,他们作为名将功成的枯骨,太过憋屈了。那这次听你,不再掺和了。”

    天下笑笑颜如花,道:“嗯,就该如此。”

    可这哭笑二人不知的,是不过一刻钟后,关于城门口的事,关于二人谈话中关乎仙奴的事,也都传进了朱谏男的耳中。

    朱谏男今日没有去批文,他邀来了一人,还是那个西地之主,仲西侯。

    交往有些日子,朱谏男对仲西侯的感觉渐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他不清楚仲西侯是否是个可信之人,也不清楚祖父看中的西地,到底有多大能耐。

    仲西侯有多强?

    朱谏男也是不明白,也不想太过明白。毕竟他同仲西侯算不得朋友,更不是知己。未来是否会是对手,尚且不知。唯一能说的,现在姑且算作同盟,合作伙伴。

    对于城门口的事朱谏男并未瞒着,因为他也信仲西侯在金陵城有不少势力,知道那些也不过时间问题。可对于泪无声那偷听来的,竟也一五一十,毫不藏掖的相告。

    可若说当真是完整,也不该这般说,他隐瞒了一件事,那件事,关乎黑山邪术。

    仲西侯举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问:“纵横子看来受伤不轻,否则敏锐感怎会这般差劲了。”

    朱谏男摇了摇扇子,他躺在藤椅上,满脸带笑看着透蓝云稀的天空,微风吹过,颇为舒服。他从一旁的小木桌上举起了一个琉璃杯,琉璃杯里头是鲜红若血的葡萄美酒。

    微微抿了一口,用舌尖去感受,又将美酒藏到舌体下方,最后咽下,唯有如此,才能将葡萄酒的美味彻底吸取。

    “侯爷,可有兴趣?”

    仲西侯放下了茶杯,看着朱谏男,却是干脆地摇了摇头,道:“的确有很大的诱惑力,可惜啊,孤是一城之主,孤也自认,商贾之道算不上差劲。以物换物,若无物可换,交易如何继续?”

    朱谏男觉得有趣,问:“那么,侯爷认为,小王想要的是何物?”

    仲西侯摇了摇头,他可不愿多耗心思去猜这金陵城世子殿下的心思。

    朱谏男今天竟是一反常态,所有东西都不藏掖,该说的都似准备一股脑告知一般。

    “或许泪无声是认为,若我临城,若我朱家得了他这仙奴法门,会蛇心吞象。可惜,这一次,他看错了小王。他是忘了,宏图霸业,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可小王最缺的,就是时间。”

    仲西侯眉头微微一皱,他不曾想到时间对于朱谏男来说会这般紧迫。

    “过不了多久,孤也该回西地了。老龙王终究没有将孤想知道的东西,全盘告知,不过也无所谓。殿下,若给你十年,你可会想着取而代之?”

    这问题犀利,可朱谏男听了却是哈哈大笑,笑声气息雄厚,全然不像身体孱弱,不日将死的样子。

    果然啊,身体健康,才能为所欲为。

    朱谏男颇为享受,能放肆笑,能放

    肆哭,能饮烈酒,能骑骏马。他贵为王子,如果不逍遥度日,那才是糟蹋。

    仲西侯也对今日朱谏男的身体状况颇为好奇,这身子骨,可不像什么孱弱将死之人。可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一事,仲西侯也是不由心中替这世子殿下悲哀。

    回光返照,日不久矣么?

    “今日不说假话,若再给小王十年光景,小王定要这大邺王朝改了姓。可惜啊,或许是心太大了,天也容不得我。”他又看向了仲西侯,依旧是满脸笑意,问,“侯爷还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多的光景,侯爷有这般多的年月可度过,可会想要天地换日月?”

    仲西侯也很爽快摇了摇头,道:“孤对逐鹿天下,难起兴趣,西地为侯已经足够。”

    面对这等回答,朱谏男竟是摇了摇头,颇为可惜的样子。仲西侯看到了,也是觉得有趣。自个儿没有争雄之心,还错了不成。

    “今日寻侯爷过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仲西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满满一杯。

    “小王想请侯爷帮忙,明着去夺一诺性命。”

    这话出口,如何令人不惊讶。可仲西侯将茶杯举起,没有茶汤洒落,他一口饮尽,颇为解渴。

    “吓唬,还是打残?”

    仲西侯的反问也是有趣,是吓唬一下,让朱一诺长点脑子,还是索性打残,在身体上留下记号。

    朱谏男哈哈大笑,仲西侯就是仲西侯,和这样的人聊天,果然毫不费力。

    “吓唬吓唬,他可是小王同父同母的血肉兄弟,如何能伤着。”

    仲西侯竟不屑冷哼一声,道:“唯有同父同母,才算得上血肉兄弟么?”

    朱谏男哪会不明白仲西侯的意思,可他面色不变,还是那满脸笑意,道:“因为生在了帝王家。”

    “好一个帝王家,果真啊,帝王之家,不话人情。可详细说说你的打算?”

    朱谏男也不理会仲西侯的嘲讽,他站了起来,顺手将那一整壶葡萄美酒抡了起来。酒壶换到左手,右手握住扇子,饮一口美酒,以扇作剑开始起舞。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饮酒舞剑赋圣人诗,酒美味,剑凌厉,圣人之诗气势如云。

    不知多少年没有今日这般畅快淋漓,不过舞剑,已经浑身是汗,那舒畅快感,妙不可言。

    酒已空,诗已尽,折扇经不起折腾,也已经破败。

    丢弃手中酒壶同折扇,朱谏男看向了仲西侯,半开玩笑道:“若小王身子无恙,可也会是天下名剑客?”

    换作他人,或许阿谀,可对象偏偏是仲西侯。仲西侯也起了身,双指作剑,也是起舞。

    他手中明明无剑,可每一次舞动,都有规律声响,如长剑破空。看他舞姿优美,再配上那不时的破空声,相辅相成。纵然对象是个糙汉子,也当真看得朱谏男如痴如醉。

    武道一途,当真是每个儿郎心中向往。可向往,不可及啊。

    “若殿下身体无恙,或是霸主,或是贤王,唯独不会是名剑客。现在,可能告知殿下打算了?”

    朱谏男那个无奈啊,对方说实话时候可能委婉些?

    “也罢也罢,若如侯爷所言,倒也断了小王一个念想,甚好,甚好。”

    他躺回了躺椅,并不是因为疲惫,只是想躺回藤椅,继续看看长空。等下人又取来了一壶美酒,他喝了几口,才继续道:“祖父还会代劳几年,一诺受了刺激,或会舍弃那不切实际的大侠梦。唯有此,才会安心政务,才算临城百姓之福。”

    “哦,选择孤,是因为这小子对孤有了崇拜么?”

    朱谏男点了点头,也不

    否认。他也不清楚这小一诺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谦虚,对人恭敬有礼。是因为这仲西侯,还是那个传他剑术的狼牙面甲的道人?

    那道人无处寻,那就只得劳烦仲西侯。

    “小王会留下书信,记上今日所言,日后一诺为王,知道真相,也不会坏了临城同西地友谊。”

    仲西侯哈哈大笑,笑得放肆,随后道:“友谊么?孤从不觉得,临城同西地之间还有友谊可言?不过既然有同一件事要去做,那就这般吧。选好了日子,告知即可。”

    朱谏男摇了摇头,随后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这般,那就今日吧。”

    “今日不行,美人还在宅子里候着。明天入夜秦淮河,醉酒斗剑灭他志气,如何?”

    “甚好甚好。”

    “那孤能得到的,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朱谏男也等了些时候,可仲西侯愣是不问,他也不好直接抛出。仲西侯问了,他也便答:“侯爷来了金陵城这般多日子,帝国的眼睛不瞎,难道不会以为两城谋私,意在乱了天下么?”

    “哦,不本来就是为此么?”

    仲西侯这一打趣,也是令朱谏男无奈,他笑了笑,继续道:“侯爷,咱们现在在说正事。这是其一,其二么,向来君王没有同富贵。若他日事成,帝国无法对临城出手,可西地,却不好说。对西地之外的人而言,西地,与三番九邦并无差别。既然异族,其心齐否,如何能知?宝剑用过,可断锋芒,宝弓用后,断其弓弦,怪么?”

    “所以今日孤能换回的,不过是个虚无的承诺么?”

    朱谏男也不解释,只是点了点头。

    仲西侯也不多问,起了身,离去。

    仲西侯走后,朱谏男独自一人在藤椅上躺了颇久。他就那般看着天,天色变暗,最后变黑。太阳落下,日月星辰照耀,这天,不论昼夜,可都真是美啊。

    有个着华丽宽松袍子,踏了双木屐的俊公子从朱谏男后方走了过来。朱谏男此刻耳力不错,听到了木屐的“档格浪档格浪”声响,自然知道是谁来了。

    “云鸿么,有些日子不见了。”

    听到世子殿下喊出自己名字,李云鸿在藤椅后方单膝跪地,也不说话。

    朱谏男起了身,手一摆,示意他起来。而他眼睛所看,还是这片璀璨星空。

    “云鸿啊,是你去,还是本王另作安排?”

    李云鸿没有起身,他捶地的拳头捏得更紧,若不是隔几日就会修剪指甲,此刻怕已是满手血痕。

    “这种事,本不该你去。毕竟啊,你同大鸿,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父亲不在,长兄如父,杀兄弑父,怎说得过去。”

    李云鸿依旧不语,他至今都不明白,兄长怎会背叛易水寒,怎会背叛朱家。不说他兄弟二人,他们李家也早早将性命交与朱家。兄长若不愿如此,早可离去,怎会落一个被易水寒纳为头号逃犯的下场。

    “白玉飞龙、刃归鞘,西沙白虎、骰至娇,八斗先生、睡岭牛,铜三拐、铁八股,驭鬼尊者、公子俏,浮云剑客、化云刀,美人迟暮君莫笑。江湖传言可是这般说的?天下不该只有三猛,应当是十三猛,对否?”

    李云鸿开了口,简单几字:“不过戏言。”

    朱谏男则呵呵一笑,随后道:“为何孤却不这般认为呢?公子俏、化云刀,想不到你兄弟二人藏得这般深。云鸿,尤其是你啊,化云刀,刀?我易水寒竟出了个刀客,还是天下十三猛之一的刀客。”

    “殿下还是知道了。”

    朱谏男呵呵笑了笑,随后拍了拍李云鸿的肩,让他起身。他温柔看着李云鸿,好似全然不介意李云鸿藏掖能耐一事。

    “李家子孙正如我朱家子孙,能耐通天,如何不令人欢喜。那么,大鸿的事,是你这化云刀去了了,还是······”

    李云鸿深吸了口气,不再犹豫,坚定道:“李家世代遵从金陵王,王令不可逆!”

    朱谏男哈哈大笑,拍了拍手,随后掏出一块金牌递给了李云鸿,补充道:“金陵城有间不起眼的铁铺,里头住了位鬼婆娘。你拿这个过去,她会为你打造适合化云刀的兵刃。”

    “喏!”

临城化墨 第一百二十四章:忠义难全

    清晨时候,一个衣着普通的童子拿着一封上了蜡的信跑到仲西侯的宅子,诡王结果了信,给了童子几个铜子让他买糖吃就打发了事。

    这封信上除了那个蜡封,别无其他标记。这个蜡封上的鬼脸已经足够作为标记,诡王虽看不懂,可仲西侯自然不会看不懂。

    仲西侯接过信,觉得有趣,鬼婆娘怎会给自己送信。

    拆开后细细看了看,更是脸上露出有趣又有些诡异的笑容。诡王有些纳闷,疑惑看着仲西侯,仲西侯又是笑了笑,随后才解释。

    “刀非刀,剑非剑。刀非剑,剑非刀。”

    诡王听着有些纳闷,这是什么意思?

    “孤也挺好奇,能知道鬼婆娘能耐的可不会是什么小人物。要求打造这么一双兵器的人,也不该是寂寂无名之辈。”

    话是这般说,可对于信上内容,刀非剑,剑非刀,这是怎样的一双兵器?打造出来了,这样一双兵器,可好用?

    鬼婆娘会特意告知有人要求打造这样一双兵器,内中意思,仲西侯也是再明白不过。可惜啊可惜,他仲西侯自始至终都是个剑客,唯有好剑,才会令他动心。

    自从舞雩断刃,小雨送来了听雨剑,仲西侯握剑的次数变少了很多。不是听雨不是好剑,是听雨太像舞雩了。

    好巧不巧,花少红领着风灵王同神荼、郁垒从外边白相回来。花少红手中只有一串冰糖葫芦,另三人怀中却都满满当当,一大堆奇怪玩意。

    看着神荼郁垒这两个娃娃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仲西侯也算安心了不少。看着风灵王这傻大个背后还是背着那个竹筒,他倒有些无奈了。

    风灵王若不是因为痴傻,当真可以独当一面,名扬天下。无常剑赠他,不会误了前辈盛名。可这傻大个竟嫌弃为人称赞的灵剑,反倒觉得自己竹筒里的东西才是宝贝。

    仲西侯只得把剑交给了诡王,同她说若某日浮云仔那憨货来了金陵城,就把剑送他。

    将宝贝送给外人,却是没人反对。

    今夜要去秦淮河,仲西侯的眼皮总跳一跳,跳一跳。这也惹得他内心有些不安,总觉得朱谏男不会那般简单意思。

    若只是吓唬吓唬朱一诺,令他回归所谓正途,他仲西侯的确可以帮这个忙。可当真这般简单么?不论怎么说,都觉得不像是这世子殿下的心性。

    藏嫣从外边走来,身后还跟了一人。看到这人,仲西侯不免惊讶。

    来人是他的小师弟萦如歌,可奇怪的是这小师弟今日特别,没有面甲遮面,也没有贴上什么奇奇怪怪的面皮。他今日就是以真面目而来,就这般让这张脸暴露阳光之下。

    萦如歌身着一件墨色文士袍子,有些白边,头发梳得整齐,戴了莲花冠。那样子,像个闹事修行之人,又像个富家贵公子。

    仲西侯随后笑了,看到萦如歌真面目示人,他也不知为何自心底觉得欢喜。可纳闷的是,这小师弟是如何进的金陵城?守城将士应当也是认得这张脸的,难不成就这般令他大摇大摆进了城?

    那,朱谏男那头,可已经知道了?

    “小师弟,久见了,这次过来,是来送喜帖的么?”

    萦如歌呵呵一笑,竟作揖行礼,仲西侯越看越觉得这时的小师弟和那墨家公子像,太像了。这透露的气息,全然不像不死鬼人该有的。

    “侯爷误会了,今日前来,是来辞行。”

    仲西侯眼睛一睁,右脸那三道疤微微有些狰狞。随后这黑脸汉子也是乐呵呵笑了,他又看向了藏嫣,美姬神情恢复了不少。恬然无思,澹然无虑。

    这黑脸汉子突然冒出了一句话,让在场众人都不由发愣。

    “小师弟,若你成亲之日不愿送喜帖,为兄不会埋怨。可若日后孤给你送喜帖,你不亲临,天涯海角,也会逮到你,胖揍一顿。”

    “喜帖?”

    诡王对这两个字实在意外,侯爷这话,什么意思?

    仲西侯又侧过身子看向诡王,问:“我西地可有规定,

    一代城主要到死才能卸任?”

    诡王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还是被自家城主给抢了话。

    “既然如此,等大事成了,孤回西地,让贤。孤就做西地第一大将,娶我将军夫人过门。”

    说后半句话时仲西侯看着藏嫣,四目相对,藏嫣不由脸颊多了红云。可藏嫣突然想到一事,也是不由暗暗捏了捏拳头。这人可是仲西侯,他可是西地之主,后宫美眷多少?他口中喜帖是关乎自己?亦或自己不过美眷之一?

    这个天下,男人三妻四妾寻常不过,可她毕竟女流,如何不想自己的男人不过自己一人。

    萦如歌则点了点头,回道:“好,侯爷,今夜可能一道饮酒?我付账。”

    听到萦如歌付账,仲西侯不由乐了,这小师弟可没少坑自己。喝自己的,吃自己的不少,打坏了桌椅板凳也都是自己掏钱赔偿。对小师弟那句“我没钱”仲西侯记忆犹新,突然说请自个儿喝酒,不由欢乐。

    “好,那今夜,秦淮河。”

    “好。”

    说完这个好字,萦如歌也不停留,自顾自离去。他依旧是步子沉稳离去,没有催用那幻兽飞天的本事。

    曾有少年想仗剑天下,令世间知晓剑主威能。可当一切所得,万事了了,又想回归昔年平静。能动能静,当真好事。

    仲西侯本还想喊住萦如歌,问他以后有了娃娃,可要他这西地之主作义父。娃娃取名,他也能舞动肚子里的墨水,帮忙起个好名字。

    可萦如歌走了,仲西侯还是把话憋在了肚子里。

    这小师弟,或许还会拒绝。

    在金陵城另一处,一间寻常不过的酒馆,华丽青衣踏着双木屐的俊秀男子独自一人在酒馆里边的一张桌子喝着酒。这个点的金陵城已经开始热闹,但还不够热闹。这个点会来喝酒的人很少,会有,也都是些大酒鬼。

    他背靠着墙,屁股坐在板凳这头,右脚木屐踩在板凳那一头。他的左脚前后摇摆晃荡,木屐是不是磕到地方,发出“铛铛”声。

    桌子上摆了一盘酱牛肉,一盘炒青菜,还有一大盘共十个的粉丝牡蛎。手中的酒算不上昂贵,但也不廉价。可就这么壶得三百个铜子一壶的好酒被他晃荡晃荡,还洒出了不少在地砖上。

    酒馆里那个年纪不大的小酒保也是纳闷,这公子他自然认识,说是认识也算不得认识。这公子偶然会来,每每来的时候都是大早上。可这公子姓甚名谁,他不清楚。不过这也同他不搭噶,每每这公子走时都会给他留下百来个铜子作赏钱,对他来说,这才是最能乐呵乐呵的。

    听到马蹄响,又听骏马嘶鸣,不久,一个白衣绣金边头戴紫金冠的贵公子走了进来。他随手将马鞭丢给酒保,直径向青衣俊公子走了过来。

    白衣贵公子左右环顾了这酒馆,脸上不由露出了些许鄙夷。

    他坐到了青衣俊公子对面,拨正了一个杯子,可桌上没有酒,这令他有些纳闷。

    青衣俊公子呵呵一笑,将手中酒壶摆在了桌上。白衣贵公子嫌弃,又让酒保拿来了两坛店里最好的女儿红。

    白衣贵公子也不用碗,掀开了泥封,捧着坛子喝了两大口,擦了擦嘴角,砸吧砸吧这才过瘾。随后也不用筷子,用手拿起一个牡蛎开始品尝美味。

    “你小子,没看你大哥这会儿心情郁闷么,没心没肺,还是不是兄弟?”

    白衣贵公子瞥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随后道:“哪日我真成了金陵王,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发配到乡下山野地方,看你还怎么在我面前得瑟。”

    青衣俊公子立马坐正了身子,那木屐踩在地上时候一声重响,也是让白衣贵公子不由皱眉。

    “你当真舍得么?你成了王,把我这等必将名入青史的大将发配边野,昏晕啊。”

    若是紫禁城里的人看到了这一幕,定会去偷偷上报管事的,使劲嚼舌根说李家小子对小王爷大逆不道,全无君臣礼数。

    可白衣贵公子朱一诺同这青衣俊公子李云鸿全然不介意

    这些,他们打小还穿着开裆裤起就厮混在一起。什么偷自己银子,什么秦淮河抢花魁等等等等,要多荒唐就多荒唐。

    “崩废话,有事说事。”

    朱一诺说这话,那手倒不停,还在那抓着酱牛肉,抓着青菜。这弄的他满手是油,嘴上也是邋遢不堪。

    “一诺,如果,我是说如果······”

    李云鸿忘了件事,他曾出游历练,可朱一诺也同样出城游走。论心性,都有所磨砺。虽依旧纨绔,但都不痴傻。心已玲珑,太多东西不过不愿去猜,不愿去想。

    “什么事?”

    朱一诺停下了手,直接用袖子擦嘴,又在裤子上擦手。小酒保远远看到这一幕,也不由揪心。这么好的衣裳,就这般被糟蹋了。不愧是富家子弟,令人羡慕。

    “好,我要去杀我大哥。”

    这话出口,朱一诺直接站了起来,用手拍桌。那一声响动,也是让酒保心一颤,把打盹的掌柜给弄醒。当掌柜看到角落里的两位富家公子哥,也只能将一肚子牢骚给咽了回去。

    “我小哥让你去做的?”

    李云鸿突然咧嘴笑,一边笑一边点头。可渐渐,那笑脸比哭脸还难看。

    “不行,我要去找我小哥!”

    朱一诺要走,李云鸿起身抓住了他衣袖将他扯回了板凳。他还在笑,依旧是难看的笑。

    “弑兄不义罪大,为臣不忠罪大过天。我李家世代忠于金陵王,大哥背弃此道,殿下没有责怪牵连我李家,已是大恩。”

    朱一诺又是怒拍桌子,道:“什么乱七八糟,都是狗屁!大鸿哥什么人,他怎么可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我都不信,你是他亲弟弟,你却信了!”

    李云鸿又开始笑了,这次的笑稍稍好看了些,他问:“那么一诺,你是不信世子殿下么?”

    朱一诺愣了,他不知如何反驳。是大鸿哥冤屈,还是自己的小哥无情?

    “我想做一件事,想同你说说。或许今日过后,再无相见机会,但走前,总觉得得再见见你这个小哭包。”

    话里带嘲讽,可朱一诺却没怒意。

    生在帝王家,难有玩伴朋友。除了墨茗,他也就李家老二老三这两个朋友。幼时孩童不知分寸,还曾打斗。长大了些学了礼懂了君臣有差,开始疏远。可渐渐,明白了互相意思,开始毫无拘束。

    “我大哥的本事很高,好几层楼那么高。他这人可真坏,那么高的本事,都不曾透露。”

    朱一诺又抱着坛子喝了口酒,随后道:“那你呢?会令你去杀你大哥,那你的本事,岂不是也有好几层楼那么高?我俩一起长大,厮混,胡闹,却从不知你的本事,能被派去追回大鸿哥。”

    李云鸿摇了摇头,道:“不是追回,是去追杀。我李家世代唯金陵王马首是瞻,李家子弟正宗从政,辅宗习武。很早之前我就背着祖训告知了你,我是个高手,大高手。可是一诺,你每每都以为我只是玩笑话。”

    朱一诺回想过往,这小子的确屡次嘲讽自己不适合习武,也曾吹嘘自己是高手中的高手。未来日子他成了王,由他护着,安危无忧。

    可对方成日同自己厮混,怎会有时间去修习。看他醉酒打架,也曾被人揍得皮青脸肿,全然不像高手中的高手。唤作别人,也不会信。

    “一诺,还有一事。若他日我回来了,我俩,君是君,臣是臣。你朱一诺没有一个兄弟唤作李云鸿,我李云鸿也没那份幸运,能同金陵王称兄道弟。”

    朱一诺眉头成川,实在不明白,要问,还是李云鸿先抢了话。

    “我知道你会疑惑,会不解。可一诺,若我俩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每日耕作,或绑着家里打点生意。偷空去喝喝花酒,攒些钱去买匹骏马,淘把好剑作游侠。那不论富贵,都是兄弟。可一诺啊,你是未来的金陵王,我是李家辅宗子弟。我们年少为兄弟,成人之后不可再这般胡闹。”

    朱一诺怒了,愤怒,声嘶道:“李云鸿,你,你,你混蛋!”

临城化墨 第一百二十五章:江湖梦碎

    李云鸿被骂也是面色不改,反倒更加戏谑几分。他随手一拍,自己那坛女儿红自桌上腾起,又右手一揽,将坛口凑到了嘴边。

    豪饮几口,痛快舒畅。

    “痛快!一诺,今日我兄弟俩就只管喝酒。出了这门,你是君,我是臣,你在庙堂指点江山,我在江湖为你管杀管埋。”

    朱一诺恨不得手中长剑在手,一剑搅烂了李云鸿这臭嘴。

    “你也甭怨我,我李云鸿这一生,除了大哥,就你这么个兄弟。我李云鸿想做高官,想一笔天下动。我他娘的,我他娘的不想在这江湖腥风血雨里头厮混你明白么?”

    不知怎的,李云鸿的语气开始悲哀,眼眶说红润就红润。他又豪饮几口美酒,用手背擦拭嘴角,又如最初一般靠着墙坐在了板凳上。

    他晃荡着腿,开始悠悠然念起了长诗。

    醒也花间,

    醉也花间。

    贪半生闲隐,

    庙堂江湖远。

    百日清醴,

    浩然胸前。

    任世人笑,

    酒剑快马,

    夜宿红花。

    捧一书,

    握一剑,

    行也思量,

    坐也思量。

    语落,坛高举,美酒落,一半入口一半湿了脸面衣裳。

    快哉快哉,手一扬,酒坛飞起又落地,碎声惊了伙计,又令掌柜的纳闷,这客人今日什么风?

    再看朱一诺,神情冷淡,昔年好友今日不屑。起了身,将一块金子拍在桌上,跨步离去。

    “今日别过,我做我的大侠梦,你历你的江湖劫,我朱一诺没李云鸿这么号兄弟!”

    字字入耳,字字扎心。李云鸿看着自幼好友出了店门,牵过骏马,听得马鸣蹄声,想来已经远去。

    “今日别过,你做你的金陵王,我做你的化云刀。有拦你宏图大道者,杀杀杀!”

    豪言壮语,只能轻声呢喃,又谁人能听到呢?

    想想时间,鬼婆娘那应当也打好了那一双兵器,该是去取来做个无情无义之人了。

    这年的李云鸿,不过十六。本该风华逍遥的年纪,却是自看双手,只见血红。若能提笔舞文弄墨,谁人又愿握刀血雨腥风。

    他也出了酒馆,大步离去。酒馆里的酒保一脸茫然,今日大早的,这又是哪出戏?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好就好,说骂就骂。

    李云鸿可会怨朱一诺?朱一诺又可会怨李云鸿?

    想来不会,因为一人姓朱一人姓李。

    朱一诺想骑着骏马去墨县,他想跑到墨茗身侧,就在他耳朵边叨叨叨,叨叨叨。或许墨茗会继续嘲笑他的江湖梦,可对方是墨茗,嘲笑也无关紧要。今日嘲笑蔑视自己大梦的,却是李云鸿。

    不甘啊,不甘。

    无处可去,只得先回了紫禁城,一个人把自个儿困在了演武厅。手中握剑,出剑不知次数,只是一剑又一剑,看不出名堂,看不出剑招。

    他动时就练着立剑、平剑、竖剑同垂剑,面无表情,好似发呆。

    身子动,剑也动。立着的剑有了动静,一剑劈砍一剑挂,一剑撩起一剑刺。

    随后又是平静,面无情并,回归原先发呆模样。

    身子再动,剑也随着动,一剑截出一剑崩,出了云剑化点剑。

    近乎两个时辰,朱一诺反反复复练着剑,依旧没有剑招,不觉剑意。就那般练着最简单的二十二个出剑动作,出剑动作不变,出剑顺序寻不到规律。

    久了久了,二十二个动作竟莫名连贯,看他

    出剑,竟如美人宴舞。若是奎木狼此刻在这演武厅里,看到朱一诺这般,该是幸还是哀?

    这小王爷的进步同悟性当真不愧诸葛剑圣的点评,可这般急急燥燥难免有拔苗助长危险,后续修行堪忧啊。

    当他四仰八叉大字形躺在地板上喘息,门被叩响。一个宫娥开了门,看到朱一诺射过来的眼神,也是脊背发凉。颤颤巍巍小步走到这金陵小霸王身侧,告知了事情,见他摆了摆手,如蒙大赦开了溜。

    听到消息朱一诺也有些纳闷,小哥竟会邀自己去秦淮河喝花酒,这有些反常。

    虽说与小哥不如与墨茗亲近,但兄长传唤,不去也不合适。朱一诺丢弃手中剑,回了住处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裳也就骑着马去了秦淮河。

    现在不过下午,还没到秦淮河最美的时候。可奇怪的是整条沿河道路都被巡城司的人给封了起来,朱一诺觉得有趣,喝个酒还这般多事情。转了念头,今日是小哥在这儿喝酒,那自然有所不同。

    随着巡城司的人引路,朱一诺到了意见四楼高的酒楼停下。才停下看到门口不由愣了愣,好家伙,五步一护卫,这寻常买醉客看到这阵仗哪里还敢进来寻欢洒银子。

    进了大门,一股豪迈琴音传来,寻声看去,一群妖艳舞姬随着琴音起舞,在最中央,有个着华丽黄袍的人在那抚琴。看他样子,甚是欢喜,又自我陶醉。

    这琴音当真不差,虽没有大司乐同乐师的水准,但要评个大胥应当不会太难。

    朱一诺径直走了过去,那正在起舞的靓丽小娘们没有停下舞步,都一个个迈着小步给这小王爷让出了一条道。

    抚琴的自然不是旁人,是他的小哥朱谏男。

    朱一诺也不去打扰朱谏男,看了看周遭,看到了一把精致的长箫,随手抡起放到了嘴边。

    出气,箫声起。箫声缥缈,与那豪迈琴音相呼应,听客们好似看到一副万里江山锦绣美图。听客不知道的,是曾经墨县之中有两人一人抚琴一人琵琶,音乐美妙,令人如痴如醉,如身处仙境。

    突然,琴音转,沙场金戈。朱一诺眉头微皱,也同样改了调,声落九天弄紫霞,没流年,月明中。

    给这血染白袍厮杀无尽的沙场添上几笔壮阔,抚琴的朱谏男嘴角微微翘起,是在笑,也同样透露了几分无奈。

    终究啊终究,小一诺还是舍不得江湖,舍不得他的大侠梦。

    随着最后拨弄尾弦,琴头轻拍,箫声也显悲恸。

    长箫离了嘴,余音还在。朱一诺睁开眼,看到兄长正一脸笑意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之下,竟莫名觉得有些怪异。

    “一诺,来,坐。”

    朱一诺坐到了朱谏男左侧,侍从取走了琴同箫,有递上了美酒同一些小食。朱谏男拨正两个酒杯,各自斟满,举起一杯一饮而尽。

    酒杯空,朱谏男眯眼“啊”的发声,颇为享受。朱一诺也举起了酒杯,学着朱谏男的样子一饮而尽,本以为不过一杯酒而已,可入了口那辛辣味道让他面色一变。

    朱谏男看到自己小弟的样子,也是不由笑出了声,气息雄厚,全然不像病危孱弱之辈。

    “怎的,区区一杯烈酒就把我们金陵小霸王给折服了么?”

    朱一诺立马给自己满上一杯,还是一饮而尽,这次更不好受。这何止是烈酒,怕是寒城那边猎人驱寒的酒都不如这酒来的烈。朱一诺让侍从取来冰水,喝了几碗,这才好受些。

    “小哥,你今日兴致可真好,还喝这么辣的酒。我和小李子白相拼酒都没敢喝这种东西。”

    朱谏男又给自己满了一

    杯,还是一饮而尽,最后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

    “男儿当世,应当骑骏马,饮烈酒,美姬暖床多多益善。莫不如此,这一生大丈夫算是白当了。”

    朱一诺不服气,又给自己倒满一杯,还是一饮而尽。酒入喉中,整个喉管被辣的不行。他越是强忍,表情越发怪异有趣。那样子,惹得朱谏男再次出声大笑。

    “小哥,你这就过分了。”

    朱谏男戏谑看着自己小弟,问:“哦,哪里过分了?兄弟二人喝一顿花酒,怎么过分了?”

    “还花酒,你倒是把这秦淮十三绝都给我······”

    朱一诺话未说完,朱谏男拍了拍手,只见中央的舞姬们纷纷退下,从酒楼里边走来一个又一个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的美娇娘。

    朱一诺看到一个咽下一口口水,这,这,这,竟然真的是秦淮河十三位花魁,每一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一颦一笑勾人心魄,朱一诺恨不得就立马上去撕了对方衣衫,翻云覆雨就地正法,那才快活。

    看到小家伙眼睛发愣,一脸痴迷,朱谏男更加觉得有趣,用扇子轻轻敲打他脑袋,这才让他回了神。

    “小哥,你可真厉害。这些小娘子任是别人花多少银子,都不一定请的动,你来喝酒,十三个,一个不少。”

    朱一诺的哈喇子都快收不住,看得朱谏男实在觉得无语,又觉得丢脸。堂堂金陵朱家子弟,竟这般不争气,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难以言语。

    “甭看了,甭看了,你若真的年少好身骨,这十三个俏丽小娘,今夜都是你一人的。”

    朱一诺一听,立马转过了头,那眼珠子的光就差没烧着人,更加惹得朱谏男觉得朱家颜面扫地。

    “不过今天,为兄喊你过来,只是喝酒闲谈,其他种种,为兄不管。”

    朱一诺坐直了身子,颇为殷勤为自己小哥倒上了酒,恭敬客气到可怕道:“兄长,请饮酒。”

    朱谏男觉得有趣,接过了酒,这次没有一饮而尽,只是微微抿了一口,随后放下了酒杯。手一挥,十三位俏丽花魁都围到了兄弟二人周身,莺莺燕燕,令人如沐春风,如醉花丛。

    朱谏男又拍了拍手,除了这十三位俏丽花魁,其余人等,不论侍从不论护卫,更不提那些酒楼美姬伙计,都识趣退了下去。整个空旷大厅就剩他们十三人,而朱谏男又好似全然不介意这十三位俏丽花魁在身侧,与朱一诺谈话也不避讳。

    “一诺,为兄想知道,未来的年月,你最想做什么?”

    朱一诺还沉浸在身侧花魁温柔乡,手也好,脸也好,都不安分得摸索蹭着这些娇媚小娘身躯,听到兄长问了,立马一本正经。

    “师尊说了,我练剑十年,必当为一方豪侠。”

    朱谏男点了点头,又问:“那么,你十年练一剑,剑有所成,想做什么?”

    朱一诺微微一愣,他的确不曾想过这些。

    朱谏男继续道:“武道修为高强,为人称赞。你可想过,如姑丈,有天水山庄,如仲西侯,有西地不夜城。那么,小一诺,你觉得这些人更注重的,是江湖豪名,还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朱一诺想答,可又不知如何作答。

    “你贵为金陵小王爷,若想着本事高强,闯荡江湖。那么,若离了王府,你的银两何处得?宅子良田何处得?可是同那些武夫一般,寻一处势力,为其卖命,得个供奉位置?”

    朱一诺皱着眉,不由点了点头,自己竟当真从未考虑过这些。

    “所以,为兄想说的,是你练你的剑,江湖,就不要去了。”

临城化墨 第一百二十六章:幼蛟断指

    朱一诺那个气啊,早上时候李云鸿这般说自己,现在自己的兄长也是这般说。他想着,若是这时墨茗在他身旁,是不是也会这般说?

    气血翻涌,怒意渐渐,挂在胸前的那块血丝玉也隐隐发烫。可朱一诺并不在意,他愤怒为何所有人都这般看不起他。炁源,当真这般重要么?若是墨茗在身边,可也会这般说?

    朱一诺泄了气,他能想到墨茗会如何同他说,情绪也顿然落到低谷。

    “为兄并不是要你放弃武道,你可像仲西侯一般,他西地为侯,你临城作王。他是天下无双的剑客,你是纵横江湖的大侠。如此,不好么?”

    朱谏男的话不差,可不知为何,朱一诺依旧失落,颓然。

    “小哥,在你们眼中,我可与废物有差?”

    朱谏男愣了,他想过小一诺会愤怒,会责问,可万万不曾想过,他会这般自我否定。

    “为兄并非那意思······”

    “够了!”

    朱一诺伸出手掌,如何也不愿意去看自己兄长,他索性将那装了美酒的瓷壶举起,大口大口灌入嘴中。可酒实在太烈,忍不住咳嗽,撕心裂肺的咳嗽。

    舒缓了许久,朱一诺情绪平复,问:“可能给我三年?让我最后做一做我的金陵小霸王?”

    血溶于水,同胞兄弟,又无勾心斗角,不用争夺王位。朱谏男如何不想自己的弟弟能逍遥过此生,他想答应,可他,没有那三年时间作为资本。

    朱谏男头微垂,不由叹气,随后道:“不是为兄不想答应你,是为兄,没有那三年的时间来等你。”

    朱一诺点了点头,问出这问题时他也估摸着答案如何,可奈何,终究想问一问。

    “兄长,我当真能同仲西侯一般······”

    “呵呵,黄毛小儿也敢同孤相论,可笑可笑!”

    不等朱一诺语落,屋外传来豪迈声音。随后,就听护卫惨叫连连,更有甚者直接从门外飞了进来,重重摔在了地上。

    刹那后,一袭橙衣,头发披散的仲西侯迈入了酒楼。他此刻面带笑意,可旁人看去,感觉不到半点随和。他手中无剑,双手负在后腰,眼神孤傲看着朱家兄弟二人。

    “侯爷!”

    朱一诺不由喊出了声,可再看仲西侯现在这样子,又想到方才他说的话,竟不自觉背脊发凉。而朱谏男虽表情未变,心底却是无奈。就不能好端端走进来么?非要搞出这般动静。

    手段终究是残忍了些,可莫不是如此,一诺可能成王?

    “仲城主今日倒是突然,不如一并坐下,美酒美姬,任君品尝!”

    说罢,朱谏男将装满酒的一个瓷瓶抛向仲西侯,又把身侧美姬用力推了过去。仲西侯也不含糊,手往前探接住瓷瓶,另一只手将美姬揽入怀中。身子同时旋转,瓷瓶高举,美酒落下,全入了口。

    好似酒量不见底,一瓶子酒刹那空了。瓷瓶丢向一旁,拇指抹去嘴角的酒,咧嘴笑,眼神轻蔑,霸气非凡。再看怀中美姬,全无惧色,反倒眉目传情,薄唇微咬,诱惑非凡。

    论美色,这美姬同藏嫣相比,只高不低。

    仲西侯今日却一反常态,手抽回,那美姬“啊呀”一声,摔在了地上。这黑脸汉子,这般不懂怜香惜玉,莫非还是个柳下惠不成?

    仲西侯两步走到了地桌旁,盘膝坐下。

    朱一诺看着仲西侯,开口却说不出话。仲西侯则咧嘴斜瞥了他一眼,随后声音冰冷,又有些戏谑道:“小王爷,一条人命,一根手指,这买卖,不亏吧?”

    这话把朱一诺吓得恨不得立马跑开,可他还未彻底慌乱,也知晓,仲西

    侯这儿,他跑不掉。而朱谏男则眉头不由微皱,原先谈好的本子,好似没有这一说。随后他想到泪无声救回朱一诺说的那些,心不由一抽,生怕仲西侯当真断了一诺一根手指,为那琴姬报仇。

    “小王爷,你可知道你杀的那个小姑娘,唤作什么?”

    仲西侯把玩着一个酒杯,眼睛也是盯着这个酒杯,听他语气,没有半点杀意。

    朱一诺未开口,也不知如何开口,因为那人不是他所杀,再者,他的确不知那琴姬姓甚名谁。

    仲西侯呵呵一笑,随后想要念出这琴姬名字,可是无奈,听过一次,他竟然也忘记了琴姬真名。

    “无妨,小王爷只需记得,一条人命,一根手指。说吧,小王爷觉得哪根手指最为累赘,孤帮你废了!”

    朱一诺的屁股不由向后挪了几步,他开始惶恐。他记忆中仲西侯不该如此,自己曾多次挑衅,也不见动怒。今日,今日竟要废了自己手指?

    “我,我,我没有杀她,我去时她已经死了!”

    仲西侯全然不作理会,反倒身子一动,一脚踩住了朱一诺左脚脚踝,疼得对方哇哇直叫。随后,仲西侯戏谑味道更浓,问:“小王爷向往的江湖,就是如此,只要认定,就无需再有证据!”

    说罢,左手一抓,扯住了朱一诺右手。他一根一根手指看过去,不由摇了摇头,道:“你未来终究会是一城之主,又是异姓的王,孤废你右手,还是不妥。”

    随后丢开朱一诺右手,也松开了他的脚踝,朱一诺又是一声惨叫。他正想用手去揉自己脚踝,可仲西侯钢钳一般的手一把又抓住了他的左手,这一下还用了些擒拿的小手法,疼得他更是撕心裂肺。

    看那手法,朱谏男的眼睑不由微微一动。他虽不是武夫,但一些功法也有所记忆,仲西侯抓一诺的手法,可是擒鹰术?

    仲西侯看向了朱谏男,问:“殿下,你说,孤手下的一条命,值小王爷哪根手指?”

    朱谏男眉头依旧,几个深呼吸,道:“仲城主,一诺毕竟我临城小王爷,你废他手指,好似不妥!”

    仲西侯又是呵呵一笑,继续道:“一条命不够么?那行,孤再问,一个琴姬,一名武道高手,两条命,可值小王爷一根手指?”

    朱谏男不由身子微颤,他如何也不会料到,仲西侯此刻竟会翻出账本,提及武道高手的命。回想方才仲西侯使出的擒鹰术,也是明白了他为何不按原先相谈的进行。可仲西侯是忘了,这儿是金陵,是他的人不知死活闯入了金陵。

    “听闻小王爷一心向往江湖,也曾游历天下,孤好奇,当真不曾吃亏么?”

    仲西侯的手一扯,伴着痛呼,朱一诺的左手被摁在了地桌桌面。原本在三人周旁的那些美姬都花容失色,早已离开,不见了人影。

    朱一诺想挣扎,他武道修为虽然比不得仲西侯,可论力气,应当不会输的太惨。奈何啊,奈何,无论他如何用力,愣是无法挣脱。

    “拇指为大不可丢,食指掌权,不能抹去你这未来金陵王的霸气同野心。中指主命,孤也不能坏了你的命途。小指为己,最是自私,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看来,只能废了你这无名指,毕竟情爱于王道,不值一提!”

    语落,仲西侯正要用力掰断朱一诺的左手无名指,一声厉喝让他停了手。

    就见朱谏男站起了身,冷冷盯着仲西侯,那脸上,尽是为王者才有的霸气。仲西侯觉得有趣,他不曾想过,朱谏男也能透露这般气息。他曾好奇,书难所谓的用兵神人,其意是权谋之辈,还是行军将领?

    “仲城主,这儿,毕竟是我金陵,是我临城。一诺为我临城未来的王

    ,你这般动作下去,可想过后果?”

    仲西侯点了点头,应道:“言之有理!”

    朱谏男一听仲西侯的回头,心里也不由舒缓了些,可随后只听一声惨叫,不可置信的一幕险些令朱谏男眼睛发黑,人昏死过去。

    伴着朱一诺撕心裂肺的喊声,他的左手无名指,硬生生被仲西侯给扯了下来。仲西侯也放开了他,朱一诺捂着空了的无名指位置在地上打滚,眼泪鼻涕也都忍不住得流了出来。

    十指连心,不说兵刃切断,仲西侯可是硬生生撕裂皮肉扯断指骨,用这种最原始最残忍的方式将他手指剥离,如何不痛。

    仲西侯抡起桌上一壶酒,又是几口饮尽。出了西地,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喝到这般烈的好酒了,畅快,舒爽。

    他又看了看朱一诺,脸上表情未变,那戏谑笑意,再有他右脸那三道长疤衬托,莫名狰狞。可仲西侯的感觉,并没那般痛快,用蛮力将人骨肉分离的感觉,当真不怎舒服,甚而还有些令人作呕。

    他想到那日小师弟在古木林做的事情,小师弟可是硬生生把人肢体撕裂,不知他的内心,可如自己这般觉得恶心。

    “小王爷,孤,唤作仲西侯,西地之主,天下无双的剑豪。若你某日想要寻衅报仇,除了你修为要扛得住孤手中宝剑,临城的分量,届时可能扛得住我西地黑甲的冲锋?”

    朱一诺恶狠狠盯着仲西侯,眼泪早已让眼睛又涩又痛,鼻涕也不知有多少流进了嘴里。可他的眼神依旧那般凶狠,那是仇恨所带来的愤怒,也有力不能及的不甘。

    就听朱一诺一字一字自牙缝中咬出,道:“仲西侯,我朱一诺存活一日,定会有一日要你西地上下,不得好死!”

    朱一诺终究太过年轻,不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仲西侯就在他面前,仲西侯打倒了一众护卫就这般堂而皇之进来,又是无人能挡的断了他手指。如果仲西侯想要杀他,可有那么一丝丝难度?

    仲西侯自然不会杀他,可不杀他,如何不能拳脚羞辱他?

    回应朱一诺的,除了那个戏谑笑脸,还有数不尽的拳脚。朱一诺被仲西侯打得眼睛也有拳头大,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寻不到一处好的。他的身上,怕是手臂脱了臼,腿骨也折了,肋骨更不用提。

    这时随便有个人动他一下,也该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可朱一诺依旧恶狠狠盯着仲西侯,无奈啊,他是恶狠狠,旁人却看不出,因为旁人已经看不到他的眼睛。那厚肿的双唇即便张开,也怕只有一条细缝了。

    这样的人,只会令人觉得有趣,令人觉得可悲,如何会令人觉得惶恐,觉得害怕?

    仲西侯又抡起了一壶酒,依旧一饮而尽,随手丢弃了空酒壶,滋味不差,更是过瘾。

    “未有千年蛰伏而乱世,蛟未成龙命将陨。好好的做你金陵的小霸王,好好的接下你金陵王的头衔,如何不好?江湖?呵呵,若当真就你这般货色独自去游历江湖,怕死字未写完,坟头草已经三丈多了。”

    嘲讽,羞辱,朱谏男唯有愤怒,却是无力阻止。

    可当真是朱谏男不想阻止么?在这酒楼的暗处,有个高个忻都汉子,正背着把巨剑靠在墙边一动不动。他早早听到了动静,也预料到了将要发生的,可他还是没有动作,就那般让一切发生了。

    因为啊,他要守护的人,并没有危险。他要守护的人,也同样没有命他出手。

    他只能在暗处静静后者,只能哀叹,幼蛟断指,纵然江湖鱼跃,也难成龙了。

    “西主东游,见公子诺斗恶蛟,相助。蛟断爪,风云催,公子诺不日成王。——《西城志-仲西侯》”

临城化墨 第一百二十七章:游灵溪败

    朱一诺还想再挣扎破骂,仲西侯一脚把他踢到了一边。早遍体鳞伤的朱一诺更是疼痛添八分,可他愣是闷哼一声,没有痛呼。

    朱谏男看着自己胞弟受苦,心里也是一抽一抽。可仲西侯未听到朱一诺痛呼,也是觉得有趣,内心,也是暗暗觉得这小子有趣。

    有趣归有趣,努力归努力,可天赋在那,残次品终究是残次品。

    “仲城主,够了!”

    朱谏男再难忍耐,仲西侯这不单是在羞辱朱一诺,更是在羞辱他们整个朱家。可朱谏男并不在乎朱家是否被羞辱,他受不住的,是朱一诺此刻难以言喻的痛苦。

    仲西侯斜瞥这世子殿下,静待下文。

    朱谏男走到朱一诺身侧,看他容貌已经面目全非,也是觉得这次的决定太过荒唐。他看向仲西侯,眼神凶恶,若他有能耐,怕是恨不得灭了这黑脸汉子不可。

    幼-童的愤怒,对壮汉全然形成不了半丝威胁。正如朱谏男问的,他若身体无恙,用剑,可会是位名剑客。朱谏男此刻身体虽说不错,可对仲西侯,全然形成不了半点威胁。

    “雷牛!”

    一声怒喝,一个高大身形从暗处蹿出。他落地声响如重物垂下,尘灰散开,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仲西侯看到小雷今日竟背上了那把大剑,那把唤作不恨的忻都圣物。可惜自己手中无剑,若听雨在手,与他切磋当作嬉戏也是不错。

    “雷牛,送客!”

    朱谏男牙齿之间咬出一个又一个字,若换成别人,他恨不得立马下令让雷牛剁了对方,可无奈这人是仲西侯。他纵然心里头再恨,再是愤怒,也不能现在就杀了仲西侯。

    朱谏男俯下身子,在朱一诺耳旁轻语道:“一诺,你唯有握住无上的权利,才能血洗今日的仇。武夫之勇只能热血,君王之怒才能风起云涌,明白么?”

    或是受够了教训,朱一诺那只留了一道缝的眼睛里竟射出一道微弱的光。他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好似沉思,在想自己兄长这句话真正的意思。

    朱谏男起了身,身子笔直,面无表情看着仲西侯。没有杀意,没有恨意,只是淡淡一句:“仲城主,不送!”

    仲西侯觉得事情差不多,也是豪迈,笑声一阵接一阵,大步出了门去。

    雷牛看着仲西侯远走后,出声问:“打吗?”

    朱谏男摇了摇头,语气透露无奈,道:“自始至终,是临城欠了西地。仲西侯这人难以掌控,那卷先帝遗诏,不知是该给还是不该给他。”

    雷牛听到先帝遗诏,并不好奇,也不多问。他又看了看朱一诺,又开口,道:“废了。”

    朱谏男听到这话,再看自己胞弟,更加无奈。不知这次是不是真的过了头,小一诺虽说伤重,但应当不会伤及性命。过几个月,他应当可以恢复。

    “送医吧。”

    侍从正要去扶朱一诺,朱一诺的声音低沉,细小得令人听不清楚。旁人听不清,雷牛不是一般人,他听得一清二楚。

    “我不管你是谁,帮我杀了仲西侯!”

    雷牛奇怪,他不明白朱一诺是在问谁。杀了仲西侯?这酒楼里除了他的能耐修为有这可能,莫非还有第二个人有可能有这能耐?

    随后朱一诺不由再次发出痛苦呼声,侍从立马身子后退,生怕弄伤了小王爷。朱谏男也好,雷牛也好,都看向了朱一诺。

    朱一诺右手摸进了自己的领子,将那块原本属于墨茗的玄色血丝玉给扯了下来,随后将玉给抛

    了出去。那玄色血丝玉化为血红,随后散出白光,白光愈来愈盛。

    雷牛身子一动,可他的动作却让朱谏男不解。

    雷牛双手作刀,看向了那几个原本是来搬扶朱一诺的侍从。这些侍从也是命苦,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临城对不起朱家的事,就被世子殿下身侧这位护卫大人给结果了性命。朱谏男看向雷牛,带有疑惑,更是询问。

    雷牛也不作答,只是看着那道自玄色血丝玉中散出的白光。朱谏男见他如此,也是不问,同样看向那白光。

    未久,那白光渐渐化成了一个人形,自白光中有一人缓步走出。

    等这人面容清楚了,朱一诺那现今残废的脸露出了笑容,可那笑容有些扭曲,让人看了有些反胃。雷牛对白光中走出的是这人全无半点惊讶,唯有朱谏男颇为意外,走出来的竟会是这人。

    白光里走出的是谁?

    这人六尺出头,一身白衣,那张脸,俊秀漂亮得胜过寻常娇美女子。

    “游灵溪?”

    朱谏男疑惑,这人眼熟,与他见过的易水寒三大巨头之一的游灵溪几乎无差。朱谏男没有认错,这人与游灵溪并非几乎无差,是毫无差别,因为这人,就是游灵溪。

    游灵溪无视朱谏男同雷牛,走到朱一诺身侧,蹲下身子。

    “帮我杀了他!”

    朱一诺又恶狠狠给牙缝中挤出了这么一句,游灵溪没有询问为什么,不过点了点头。

    有趣啊有趣,不用游灵溪去找仲西侯,就见酒楼外边又是一连串的痛呼声,又有护卫被打飞了进来。

    走进来的,还是那个西地之主,仲西侯。

    当仲西侯看到游灵溪的时候,也是有些惊讶,随后呵呵道:“才出门,就感觉到一股强大剑意,回来看看,竟是你这小娘子。”

    仲西侯称呼自己小娘子,游灵溪也不介意。他的动作很简单,缓缓抽出了随身那柄白色佩剑。

    仲西侯右手一张,被打飞的一位护卫的随身佩剑“簌”得飞向仲西侯,剑握手中,天下何处去不得!

    “臭小子,今日就令你看看,你与这江湖的距离,有多远!”

    仲西侯的话不是说给游灵溪听的,很明了,他是说给朱一诺听的。朱一诺努力翻动身子,尽管疼痛难忍,他还是让自己换了个最能看清阵势的姿势。

    游灵溪出剑,第一剑是易水寒的“琴酒随歌无关风月”。剑气一道又一道,仲西侯身子微微挪动,避开了这一道又一道的剑气。那剑气碎了酒楼的围栏,断了酒楼的支柱。

    仲西侯也出了剑,这一剑他用过太多次,是那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飞龙巡八荒”。握剑的仲西侯射向游灵溪,剑将刺向游灵溪,无奈,突有变故。

    他手中的那柄长剑,崩碎!

    游灵溪逮到这突如其来的机会,反手一剑挑向仲西侯,可令人意向不到的,是没了剑的仲西侯,那剑气竟没有半点消散的趋势。

    游灵溪急急收招,可无奈,若临时收招,要收回多少力,就得再出去多少力。好在游灵溪就是游灵溪,在仲西侯那浑身剑气将要袭到他的时候,险险躲开。再看原本位置,那一张张地桌,均已粉碎。

    竟是粉碎,而非碎裂。

    不说朱一诺同朱谏男,就连雷牛也是不由赞叹。仲西侯,到底是个剑客,还是他,就是一把剑。

    “孤手中有剑,天下何处去不得?”仲西侯手中已经没了剑,他右手垂向一侧,食指中指合并作剑指,继续道,“孤

    手中无剑,天下何处,不可去!”

    随后仲西侯剑指朝天,只觉酒楼大厅气息涌动,以仲西侯为风眼,开始汇聚成风,龙卷形成。

    “风乎舞雩!”

    四字落,他周身风散,又化为一柄又一柄利剑模样,随后仲西侯剑指朝前一挥,那由风所化的利剑纷纷射向游灵溪。

    面对这般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剑气,雷牛立马甩出身后巨剑,脚步快速,挡到了朱谏男身前。只听得叮叮当当声响,剑气一道又一道打在了巨剑上,更有甚者直接划过了雷牛的四肢。朱谏男担心朱一诺安危,也未注意雷牛的身子已被划了不少口子。

    这是雷牛,他的躯体硬如精钢,可仲西侯一招出,竟让他身上多了不少血痕。

    朱谏男看去朱一诺地方,不由觉得奇怪,那些剑气好似设了方位,每一道都专门避开朱一诺。随后朱谏男也算安心了,仲西侯毕竟是仲西侯,也是他多虑了。想来,自己同样安静站在那,这些剑气也不会伤他分毫。

    其他人无恙,可游灵溪就没那般轻松了。

    面对磅礴剑气,又是这狭小的酒楼里头,游灵溪躲无可躲,只得出招应对。身子跃起,出了一剑又一剑。

    “血满金樽华月舞!”

    “大风起兮云飞扬!”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招式尽出,那磅礴剑气也近乎耗散。游灵溪狼狈落地,再看仲西侯,气息平顺,好似不曾出力。仲西侯满脸笑意看着游灵溪,原本无意的笑容,在游灵溪看来,却极有挑衅意味。

    当游灵溪再做反应,已然迟了。又有一道剑气从他背后袭来,游灵溪转身挥剑险险挡住,可又有一道剑气疾风之劲,挡无可挡,直接贯穿了游灵溪腹部。

    游灵溪身子不稳,单膝跪地。他一手摁在腹部伤口处,一手握剑支撑。

    仲西侯缓步走到他身侧,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与小师弟,是何关系?”

    游灵溪呵呵笑着,仲西侯看向他的伤口,不由皱眉。那般的贯穿伤,不说会有血上涌,自口中喷出,就连那贯穿处,也不见有血流出。

    游灵溪依旧笑着,声音虚弱道:“若是那年的如歌,你,你不会是对手!”

    仲西侯一听,也是笑了,他实在是觉得有趣。那年的萦如歌么?

    纵然那年的萦如歌再强,也不过是个同朱一诺一般大年纪的娃娃,能厉害到哪一步?

    “你确定?”

    语落,自仲西侯身上散出的气息更盛,那气息愈来愈浓,色如炊烟。

    游灵溪看到这般场景,也是不由苦笑,道:“看来,是我眼光狭隘了。寻医桃花仙,问剑仲西侯。仲西侯终究是仲西侯,如歌,也不一定会败!”

    仲西侯实在是无奈,他与那小师弟已交手多次,虽说小师弟无法全力抗衡,可每次自己,可有认真过么?

    “小师弟的厉害,不在于剑。因为啊,你们都忽略了,自始至终,小师弟都不曾是个剑客。正因为他是白云仙子的后人,所以所有人都误以为他是个剑客,可悲,可悲。”

    当看到仲西侯所散出的气息,雷牛身上的肌肉不自主动了起来,朱谏男也是疑惑。

    他不会明白,雷牛这是兴奋,前所未有的兴奋。

    纵然那天他交手的人是剑老,只是小胜,但也不曾兴奋。可如今他兴奋了,他看向了自己的剑,若方才是自己催用这把剑同仲西侯相对,可会同游灵溪一般,输的一败涂地。

临城化墨 第一百二十八章:同门相斗

    “小雷,不可起杀戮!”

    朱谏男低声呼唤,雷牛渐渐稳住心神。流淌血管中的杀戮之意已经蔓延,刻意压制,着实难受。忻都人当真不适合在繁华安和之地生存,与雷牛相对的,仲西侯手下大将摩常早没了那杀戮之心,他有的,仅是热血与豪迈。

    这等气息变化自躲不过仲西侯的感官,他笑脸看向雷牛,问:“可要同孤一战?”

    仲西侯好奇,雷牛究竟什么境界?他自始至终都感觉不出雷牛的武道修为,能护在朱谏男左右的,可不会是洪荒修为。那他是鸿蒙么?又是鸿蒙几重?

    雷牛摇了摇头,不语。

    仲西侯也知道结果,并未觉得无趣,又看向了游灵溪,问:“小娘子,现在的你如何夺了孤的性命?”

    游灵溪想要逞口舌之快,可无奈,快意过后最终无用功。在一旁的朱一诺气,恨,他又一次感觉老天爷当真不公,当真无情。若他炁源无碍,勤修苦练,可会这般废物,被打得丝毫没有还手余地?

    好似仲西侯觉得折腾够了,也没了玩闹兴趣,嘴巴凑到了游灵溪耳朵边,低声问:“其实吧,孤不在意你同小师弟是何关系。孤不过觉得,小师弟想获自由,你就不该存在。”

    语落,右手成刀,贯穿游灵溪心口。

    游灵溪脸上不见痛苦,反倒带有一丝丝微笑,他问:“如歌当真能获自由?”

    “自然,他已卸下面甲,也将回归平静。或许会做些买卖,安度一生。这样的结局,可好?”

    游灵溪点了点头,声音微弱道:“甚好,甚好。”

    游灵溪的身躯开始散出白光,白光愈来愈盛,将他整个人包裹。朱谏男等人看不到白光里头的样子,而游灵溪身前的仲西侯看得一清二楚。游灵溪的身子开始变淡,逐渐透明化。他的笑脸依旧,可仲西侯渐渐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甚至看到了游灵溪身后的地板。

    白光逐渐消散,彻底消散时候,只有仲西侯半蹲在那,而游灵溪,同他来时伴着白光,走时亦是白光。

    “噌”,一声响,被朱一诺丢出去的那块玄色血丝玉崩碎,碎得彻底。朱谏男走过去,想拾起碎玉,还未触碰到,那碎玉竟刹那成灰,随后一阵风起,消散。

    游灵溪,游灵溪。

    朱谏男到现在也是不知,游灵溪究竟何人,什么来头。

    仲西侯站起了身,也不说话,他又看向了朱一诺。想来朱一诺能孤身游历天下,虽说暗中高手护着,但真正的核心,怕就是这游灵溪了。

    他低声呢喃:“小师弟啊小师弟,你这又是什么法门?”

    仲西侯正打算离去,可这时候听得爆破响动,随后酒楼砖瓦断木掉落。众人抬头,酒楼屋顶竟被人打穿,自那破洞中有人急急坠落。

    朱谏男皱眉,雷牛依旧面无表情,朱一诺惊讶,而仲西侯则满脸笑意。

    破了屋顶自空中落下的人一头红发,上身**,布满火红色妖斑,一对黑色羽翼在背后扑扇。看向那人面容,逆光之下只是一片黑暗,唯有那双眸子血红,对视之下令人心发慌。

    仲西侯看到来人,嘴角勾起,邪魅一笑。

    来人这般模样,普天之下有无第二人不知,但仲西侯只见过一人,就是他那小师弟萦如歌。

    小师弟会来,仲西侯倒颇为意外,但战意起了,如若不歇,终究难受。

    仲西侯足下催力,一跃而起,飞向来客。

    萦如歌身子一避,仲西侯到了同他一般高度却是探出右手摁住他肩膀,将他一并从那破洞带离。

    二人到了屋顶,这四楼楼顶,道路上的人也是难看清上头人的容貌,仲西侯自也不用担心此刻没戴面甲的萦如歌是否会被人认出。

    “小师弟,可是来寻仇的?”

    这话出,相关游灵溪的,萦如歌也已了然。

    他的脸上依旧杀神怒意不散,声冰冷,问:“是侯爷你,杀了游灵溪?”

    仲西侯不打算否认,点了点头,道:“唯有他不在了,你才能真的归隐,过些安逸日子。”

    “侯爷,他是我的,生死当随我。”

    仲西侯不由冷笑,笑意中有些无奈,又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又听他道:“你不愿斩断的情,为兄帮你。你不愿杀的人,为兄帮你。你觉得没还尽的恩,为兄,同样帮你!”

    面对仲西侯的话,萦如歌无法反驳,这位同门师兄所说种种,的确一一在做。但这次被杀的,是游灵溪,正如那日被杀的,是亢金龙。

    杀了亢金龙的是谁,至今不知,可杀了游灵溪的人,就在眼前。

    “为兄好奇,游灵溪的本事当真不差,但好似有些受限。这么一个得力帮手,你竟会割让,也是有趣。”

    “游灵溪为鬼侍,前些日子他耗费太多,如今修为不过尔尔。”

    仲西侯一听,起了兴致,问:“那这游灵溪全盛时候,又如何?”

    萦如歌也是不愿夸大的主,如实回道:“自然,还是会死在侯爷手上。”

    仲西侯对这答案并不意外,可他真正要问的,并非是这,他又问:“游灵溪一口一个如歌当年,当年的你,究竟是靠什么,征服了他们?在孤看来,小师弟你虽是白云仙子的弟子,剑术运用,也的确不差。但在孤看来,你自始至终都算不上一个剑客。”

    若是以前,萦如歌当真会为了仲西侯这一句话就同他拼命,可现今的萦如歌剑意近乎全散,重新握剑,耗费的只会更多。

    “前几日有感受到墨县方向有强大剑意,想来是你手足兄弟墨茗的吧?”

    萦如歌点了点头,随后道:“墨家给的,还给了墨茗。”

    仲西侯想问他还给墨家的是什么,但仔细观察现在的萦如歌,剑意散了大半,再想想墨家方向所传出的剑意,心里隐约明白了几分。若当真如他所想,剑意也能传承,那当真有趣了。

    “所以今日你准备同为兄战上一番么?”

    萦如歌点了点头,道:“侯爷,我萦如歌有欠你恩情,游灵溪于我的意义,同三青毫无差别。今日你抹杀了游灵溪,仇不能不报。恩是恩,仇是仇。今日,我不会杀你。”

    萦如歌的语气平淡,好似所说是理所当然,可听进仲西侯的耳朵里实在是觉得有趣。这小师弟莫非当真以为他现在这不人不鬼的模样,能碾压自己么?那自己这个师兄当真是太过失败。

    “来,容为兄看看,你这般模样,到底是不是只是一个花架子!”

    语落,仲西侯右手一垂,中指食指并拢作剑。那鹅黄

    色剑气再次涌现,这次的剑气更加精纯浓郁。

    萦如歌双手张开,捏拳又成爪,双手至小臂都成了黑色。

    仲西侯看得出奇,想来,这就是萦如歌融合了仙术的法门,星辰决。这一招,应当是奎木狼。

    萦如歌双翅扑扇,如蜂鸟一般快速冲向仲西侯。可他这位同门师兄不躲不闪,剑指一挥,剑招“飞花”。

    飞花讲求以静制动,教人难以靠近。

    强大剑气汇聚如网扑向萦如歌,萦如歌收起双翅,减少风阻,双拳齐出。拳头击网,本该是无用功,可这双拳齐出,那网立刻散去。

    仲西侯的招被破了,他却不恼,反倒眼神透露惊喜。若如寻常武夫一般,一招半式就败下阵来,那这小师弟,还真是失败。

    萦如歌突进之势不减,仲西侯再次挥动剑指,又是一剑,剑招“残花”。

    残花讲求侵蚀彻骨,教人难以站立。

    一剑出,大风起。

    萦如歌只觉身子不稳,可仲西侯不准备就此收手。他右臂再垂,剑指依旧。左脚微微后移,右脚迈前。那样子,与最初在西地他斩杀雷咒万葬的刺客时如出一辙。有所不同的,那时他舞雩剑在握,此刻,他手中无剑。

    身子跃起,剑指挥出,剑招“痕空”!

    半月风刃划出,射向萦如歌。萦如歌身子后退,拳头打在屋瓦上,“星辰决-女土蝠”!

    楼顶的瓦片纷纷汇聚,又刹那成形,不过几隙功夫,一道瓦墙出现隔离了二人。那道半月风刃砍在了瓦墙上,未如仲西侯所想,这瓦墙顷刻消散。瓦墙上出现一道剑痕,浅得不过小指长度。

    萦如歌手一扬,瓦墙散去,瓦片落下。有自楼顶破洞落进酒楼的,也有顺着楼顶掉到道路上的。酒楼里的雷牛立马将朱谏男同朱一诺护在了身下,瓦片一片又一片打在他后背,全无半点伤痕。

    可掉到道路上,那些护卫也好,秦淮河谋生的人同行人可就遭殃了。不少人来不及躲闪,脑袋开花出红的已经过百。那些人破骂,可看到酒楼楼顶神仙打架般的场景,也是无可奈何。

    “星辰决-亢金龙!”

    一条金龙无形而现,呼啸飞向仲西侯。

    “天上的仙人打架可都是如你一般么?”

    面对这金龙,仲西侯毫无避闪意思,也收起了剑指,双手握拳。可他的拳头,只是拳头,不似萦如歌一般,还给拳头染个色。同样,拳头终究是拳头,靠的是拳头,不是那花俏颜色。

    仲西侯身子跃起,楼下的人看去,只看到这橙袍客好似凌空,拳头猛挥,重锤一般砸向金龙。

    那金龙被砸得脑袋垂向一侧,若是实物,怕该痛呼了。可这金龙不是实物,脑袋才偏,龙尾就扫了过来。

    龙尾速度之快难以躲闪,仲西侯被一尾扫飞,身子飞向了高空。萦如歌翅膀扑扇急急冲向萦如歌,他不担心仲西侯可会有事,那日所见,若仲西侯有修仙资格,这家伙,怕才是真正妖孽。

    酒楼里的朱谏男三人也好,秦淮河的其他人也好,都已看不到酒楼顶上打斗的二人。而仲西侯被扫飞,并非能力不济,实则是他故意为之。

    只有到了人所不见的高空,他才能真正看看这小师弟的能耐,究竟几斤几两。

临城化墨 第一百二十九章:萦如歌败

    仲西侯同萦如歌的打斗到了高空之上,一者风灌长袍,一者双翅扑扇。仲西侯伸出左手闭着眼,在那感受风的温柔。萦如歌越看自己这位同门师兄就越是心里头有些窝火,常人不可及的御风之术,他一介凡人竟是掌控炉火纯青。

    “小师弟,仙人可逍遥?”

    “我不过小辈,在人间可以称王,却入不得天上仙人的眼。”

    仲西侯不由唇勾起,微微笑,问:“那,天下剑宗那帮杂碎,怎就无法奈何你?”

    “那帮人,算不得仙人,与我相比,相差也是无几。”

    仲西侯点了点头,好似明白了,又问:“哦,如此么?那,天下剑宗真的仙人去了墨家,你又该如何呢?”

    萦如歌眉头成川,他也曾顾虑,最后侥幸,想着或许只是仙人宗门中下走之辈,而真正入了门的弟子,不用觊觎这些人间之物。

    “杀!”

    仲西侯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小师弟啊小师弟,你当真以为天下就这么点大么?孤也不敢说真的天下无双,你竟有胆说仙人来了,杀。”

    面对仲西侯的嘲笑,萦如歌也是有些怒目,但无杀意。

    “你只管你修为尽出,不论什么武道仙道,为兄就看看,今日,你如何败我!”

    语落,眼神犀利,剑指再出。高空之下本就空气稀薄,仲西侯修为散,风起云涌,鹅黄剑气再是自橙袍散出。

    萦如歌听此语,也是决定修为尽展,与同门师兄一搏。手一扬,不是那星辰决的法门,只见九团火焰自他身后凭空而现。火焰熊熊,色由红转青,越是燃烧,让空气更为稀薄了几分。

    萦如歌手朝前一指,九团火焰如坟地鬼灵飞奔向仲西侯。仲西侯指剑挥斩,一道半月风刃出,风刃由一化二,由二化四,最后十六道风刃飞向萦如歌。

    九团鬼火不敌风刃,顷刻消散,剩余七道风刃直逼萦如歌。

    不死鬼人毫不慌乱,双手合十一拍,一声喝,那消散鬼火的位置又是凭空出现点点星火。火焰依旧青色,逐渐变形,化为细长蛇形。

    “星辰决-翼火蛇”!

    九条青焰火蛇同仲西侯的风刃一般不断分裂,一化二,二化四,到了最后数百条火蛇在云层中穿梭。火蛇毕竟不在他身前,那风刃已经来到,萦如歌双手再作漆黑,以拳为盾,以攻代守。

    拳头猛挥,风刃破碎。可碎了风刃,再看萦如歌的双拳,那漆黑之中已有几道裂缝露出了肉色。

    “凡间武夫之力,你当真以为鸿蒙六境,只是泛泛么!”

    仲西侯依旧漂浮在那,无惧袭来的青焰火蛇,人未动,鹅黄剑气自剑主为中心化出一阵又一阵涟漪。那数百的青焰火蛇其势威猛,场面壮观,可那一阵又一阵涟漪过后,青焰火蛇再次化为火星消散。

    这星辰决-翼火蛇看去壮丽,可仲西侯一击,竟似绣花枕头不堪一击。

    萦如歌眼睑微动,也是不曾料想。细细探去,再次确认,仲西侯的确只是俗世武夫,除了那人无他有的御风术,的确没有半点仙力波动。

    战斗又是持续近半个时辰,太阳已无,黑夜再临。虽有星光沐浴,二人的模样已经无法看得特别清楚。

    二人终究都非泛泛,战斗至此也都耗费了不少力气。

    萦如歌自觉鬼神模样难再持续,收起翅膀,红发化黑,身上妖斑也都散去。无形之中化出一根红羽,丢出,一只火焰凤凰凭空而现,萦如歌踩到了凤背上,开始节省仙鬼之能。

    看去仲西侯,已经悬浮,这御风之术好似没有尽时,这般想想,更是令人嫉妒。

    “侯爷,可要回到大地,免得力竭,高空坠落。”

    仲西侯摆了摆手,回道:“为兄能与风同行不假,为

    兄恐高也是真。好在这高空之上没有参照,目之所及皆是白云,不知到底多高,也就没了畏惧。小师弟,为兄没了畏惧,可现在我二人所处,毕竟高空,若是坠落,粉身碎骨。可如你一般,目之所及,以为世间无敌手?”

    打斗难处上风,又被对手说教,萦如歌实在不乐意了。

    只见他咬破了食指,在空中不断来回,一个卷轴浮现。萦如歌抓住这卷抽,想要摊开却是无奈。他的右臂肌肉膨胀,青筋暴出,最后一声怒吼,喝道:“开!”

    伴着这一声吼,那卷轴展开,白光自卷轴散出,让这漆黑夜里明亮几分。也是同时,自萦如歌身体爬出一个又一个透明影子,这些影子都身子纯白,眼睛,也只有白没有黑。

    仲西侯见到卷轴展开,知晓萦如歌要施展真正修为,可看到自他身体爬出的那些白影,明白了过来。原来,游灵溪当真是你的。

    那些白影原本都个个怒意杀气凌厉,他们的目标不是仲西侯,却是他们的宿主萦如歌。可当卷轴展开,那道白光射出,个个如惊弓之鸟,身子不由一缩。

    “阴阳易位不乱乾坤,二炁相交,化生万物。阴阳策,开!”

    强行开封,原本自卷轴散出的白光逐渐化为了股股黑气,黑气冰冷,好似这卷轴自幽冥带来。

    随后,那从萦如歌身体里爬出来的十来个白色影子都站立在了他的身后。又听到一个声音询问:“如歌,可要我替你提防天上那群家伙?”

    仲西侯好奇了,这些白色人影看去好似不同于游灵溪那般对萦如歌忠心不二,那,这个说话的又是哪位?

    “三青,你也出来就是,阴阳策已解,那些家伙,也无须理会了。”

    语落,又一道白影从萦如歌身上剥离。白影渐渐化成人形,这人体态偏瘦,双眼也是纯白,可与其他白色人影不同的,是新出来的这位,精神奕奕,全然不像萦如歌的奴仆。

    新出的这白色人影自然就是柳三青,柳三青冲仲西侯作揖行礼,随后道:“仲城主,大名贯耳,初次相见,却要厮杀,得罪了。”

    三青?三青?

    仲西侯想起了这人是谁,萦如歌也在他耳朵边不自觉提到过这个名字,是柳家那位不世的天才,柳三青。可惜啊可惜,天才与寻常人总有不同地方,正如自己另一位师弟简雨蜓一般,就是个一心寻死的疯子。

    “孤可以杀了游灵溪,自然也能杀光你们。可惜啊,你们同那游灵溪不同,你们不会阻碍小师弟回归自己的人生。不如,就让他这般放弃,可好?”

    不用他人回答,萦如歌自是第一个不会答应。也不多说,一个念头,除了柳三青外,另外十来个高矮胖瘦男女老幼各不相同的白色影子化为流光射向仲西侯。

    这些并非真的化形成了道流光,是他们出手的动作太快了,快的仲西侯才看到他们在萦如歌身侧,可突然一拳一脚,一刀一剑已经在了他身前。

    仲西侯身子向后飘动,随后剑指挥动,又是挑又是刺,那些白色人影的攻击被一次又一次化解。

    当仲西侯一剑挥斩,将一个瘦高个砍成两半后,他纳闷了。这个瘦高个并未消散,反倒身子如云烟一般被砍成了两段,这两段又各自化为人形。其中一个还是原先那个瘦高个,而另一个,又是一个陌生模样。

    仲西侯再次尝试,一剑又一剑,将这些人挨个挨个砍成了两半,果不其然,一又化二,二又化四。

    这可是阴阳策的能耐?

    是,又不是。

    阴阳策由他二人的六师兄花猫儿所创,为纳魂作阴兵,冲锋陷阵攻无不克的法门。萦如歌习得了阴阳策,也不知是颜啸代花猫儿传授期间有所偏差,还是颜啸故意修改了这法门能为。

    也可能,是萦如歌自行将这

    法门做了修改,创出了适合他自己的阴阳策。

    “所以,你才是萦如歌被称作摧城者的本钱么?往复循环,生生不息,的确给人折腾出不少麻烦事。”

    话是这般说,麻烦也的确是麻烦,可仲西侯可不会认为自己将就此落败。

    “那就如此吧,风乎舞雩,月华之镜!”

    剑指朝天,鹅黄剑气汇聚,随后月光射落,又纳漫天星光为剑。那鹅黄剑气再次化为万千剑气,剑指前挥,剑气化为利刃射向萦如歌这一众白色影子。

    面对密布剑雨,那些白色影子全无惧色,依旧袭向仲西侯。可无奈,不论八个方位,或是上下,都有那剑气所化剑刃护着。靠近,唯有万剑穿身过,刹那云烟消散。

    剑气消散,萦如歌身侧唤出的那些白色影子也都全军覆没,也算不得真的全军覆没,那柳三青还在萦如歌身侧。

    仲西侯开始喘气,可又有些惊喜。他从未尝试在高空之上催用这等招式,不曾料到,效果颇佳。可无奈啊,自己终究只是俗世凡人,空气稀薄地方呆久了,依旧会觉得呼吸困难。如此下去,体力也终究会不支。

    “若我此刻还能握剑,多希望无尽花海同侯爷相对一招。”

    听到小师弟这般赞叹,仲西侯嘴角再挂邪魅笑容,可他朝向萦如歌的,是他的右脸。右脸上那三道狰狞刀疤,加上月光朦胧,当真如同鬼神一般。

    “风乎舞雩本不是如此,也是因为为兄旁门左道,才会这般。”

    柳三青觉得纳闷,刚才那招惊天地,听仲西侯语气,竟还不满?仲西侯手中无剑,已经如此,若他手中有剑,纵然自己同萦如歌联手,可有赢的把握?

    柳三青手一挥,部分衣袖上的影子汇聚在他右手,化为一把二尺多的剑,他生前佩剑,瘦马。

    “山野之辈柳三青,请教了!”

    语落飞身袭向仲西侯,面对凌厉剑招,自己手中无剑,仲西侯不敢随意招架,只得先行闪避。

    柳三青的剑实在太快了,一剑快过一剑,那强大的压迫感令仲西侯的喘气又是添重几分。

    想来这才是九星飞伏该有的样子,可再快的剑招也有空隙,在躲闪了十几剑后,仲西侯逮到了空隙机会。他身子挪动,右手勾出了柳三青的右手,左手勾住柳三青的左手,随后膝盖向前一顶,顶在了柳三青的腰椎骨位置。

    若是寻常人,也不用提及寻常人,若此刻柳三青换做萦如歌,也该腰椎骨错位,甚者还会碎裂。可无奈啊无奈,被仲西侯控住的人,是柳三青,是已经死了多年的柳三青。

    柳三青身子化为白烟消散,随后出现在了仲西侯身后,手中瘦马刺出,直逼仲西侯腰椎骨位置。这等出招方式,当真是以牙还牙。

    可仲西侯却是笑了,好似柳三青能做到如此,本就在他计划之中。

    仲西侯身子腾向萦如歌,松了剑指,又刹那双拳紧握,一拳抡出,直直打向萦如歌面门。

    那拳并不快,萦如歌本该能轻松躲过,可当二人眼神交汇,萦如歌竟动弹不得。拳头击中面甲,不等脑袋摇向一侧,仲西侯的左拳又跟了上来。

    一拳接一拳,连续十八拳,脸。胸。腹。腰。背等等十个位置都被砸中。

    萦如歌第一次感觉,人的拳头竟有如此威力,也由此惊讶,人的拳头,竟能恐怖如斯。

    萦如歌一时气息不稳,那燃火凤凰也是刹那消散,萦如歌没了支撑点,身子急急下坠。柳三青见势不妙,身子腾向萦如歌,可有人快了他一步,

    仲西侯已经到了萦如歌身边,架住了他。随后二人乘风缓缓下落,全然没有那种急急坠落的趋势。

    仲西侯那凶狠劲也已消散,他面带笑容看着萦如歌,悠悠然道:“小师弟,你又输了。”

临城化墨 第一百三十章:师兄饶命

    仲西侯也真会挑地方,二人所落地方,是他在金陵城的宅子。

    看着二人从天而降,可吓坏了曲天琴同藏嫣。而花少红、风灵王同神荼、郁垒则是觉得精彩,刺激,又掩盖不住崇拜向往的目光。当花少红看到萦如歌的样貌,也是不由一惊,想要开口却被仲西侯一个眼神阻止。

    萦如歌实在不明白自己输在了哪儿,阴阳策已经解封,自己的修为应当恢复。莫不是,自己舍弃的那一半炁源,当真那般重要么?

    仲西侯令风灵王取来了美酒同吃食,又散去了众人,这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他同萦如歌二人。

    他看出了这小师弟的疑惑,给自己满了杯酒,问:“你可是疑惑,为何每次你都敌不过为兄?”

    萦如歌也非输不起之辈,正要开口,柳三青也从天而降,手中依旧紧握那把身体衣衫所化的瘦马。看到柳三青,仲西侯觉得有趣,竟一时之间忘了这柳三青早非俗世之人,还招呼对方过来同坐,一道饮酒。

    萦如歌冲柳三青摆了摆手,道:“三青,或许我的能为也只是如此,输了就是输了。”

    柳三青却摇了摇头,道:“你现在的能为的确只有如此,可阴阳策已经解封,你的修为也将逐渐恢复。你创的那套星辰决,也该一点一点去完善了。”

    仲西侯觉得有趣,将一颗葡萄带皮丢进嘴里,说话有些含糊道:“莫不是,小师弟你那法门,还未精通?”

    “也不瞒着侯爷,星辰决至今不过六七式,还有太多不曾去做。”

    仲西侯又喝了杯酒,继续道:“这般年纪能自创法门,已经了不得。为兄借鉴前人功法再自创法门,也是这几年的事。在你这般年纪,舞雩剑法也未精通,如此比较,你的确胜了为兄一筹。”

    明明是夸赞的话,可萦如歌听到最后,还是只听出自己又败给了仲西侯。

    “现在可能安安静静听为兄给你叨叨了?”随后仲西侯又看向了柳三青,想了想,才道,“三青兄弟,想喝什么酒,孤现在令人去轧纸铺那里买来,烧给你。”

    仲西侯说的一本正经,柳三青却听得有些无奈,只得抱拳回礼,随后道:“仲城主权当我柳三青不存在即可。”

    “你是小师弟的兄弟,那都是自家兄弟,无须客气。”

    仲西侯依旧继续,那客气劲实在是让柳三青无奈。仲西侯又是客气了两三次,萦如歌也实在是听不下去,只得解释道:“侯爷,你就莫再拿三青开涮了。三青已非俗世凡人,还未入那冥途,你烧再多他也收不到。”

    仲西侯听到如此,不由点了点头,随后给自己满上一杯,满脸遗憾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这话出,又是令柳三青一脸无奈。以为仲西侯这西地之主如何不苟言笑,威风霸气,怎料,私下竟是这般不着边的样子。

    “小师弟,若你昔年修为与今日展现的相差无几,那的确能纵横天下。可惜,遇到了真正的高手,比如为兄这般,那么,你唯有饮恨,没有半点赢的可能。”

    仲西侯一本正经,可在柳三青听来,怎觉得还是有几分王婆卖瓜的感觉。

    “学剑是剑,学刀是刀,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那该人人夸赞。可当真能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么?至少为兄不曾见过。你看二师兄擅长剑,三师兄擅长刀,听闻六师兄为枪中霸主,他们所学,不过一门。即便我二人的师尊,也不过一刀一剑,再无第三法门。”

    “他还是仙道高手。”

    仲西侯一听,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仙道高手不假,你还是曲解了为兄的意思。仙道一途为兄现在不懂,以后也难去懂。

    你既然还不是天上仙人,那就该想想俗世规则。为兄自认本事了得,即便与你父亲对招,也不见得落败。”

    萦如歌不由冷哼一声,随后不屑道:“墨茗可为兄长,父亲二字,倒只有丑父配得上。”

    仲西侯同柳三青不由叹息,仲西侯也知不该提及墨桑,又喝了杯酒,继续道:“那不提他,为兄学剑,就只是学剑。西地多刀客,为兄也能练刀,但若是学了剑又学刀,或许最初时候可将剑客刀客不放眼中。可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与单一的剑客单一的刀客相比,或是高下立判。你之所以本领不差,但每每败给为兄,想来就是因为你学多太杂而不精的缘故。若你一心练剑,或许,那白云剑术的确不会是为兄所能抗衡。”

    或许,这或许是仲西侯唯一说过的好话了。

    萦如歌正沉思仲西侯的话,可仲西侯接下来的话又令他不由郁闷,甚而有些恼怒,

    “自然,为兄说的是或许,或许为兄不能抗衡。但这个或许的可能性,正如为兄前两次被雷劈死的可能性一般,微乎其微。”

    被仲西侯这般一激,萦如歌竟也忘了游灵溪之死,气得就差拍案而起,怒骂仲西侯了。

    他忽略的,仲西侯不曾忽略,就当萦如歌真的要拍案而起的时候,仲西侯提及了他不愿听到的话题。

    “至于游灵溪,为兄本可以放过他,但最终为兄已然选择杀了他,你可知道为何?”

    最终还是提到了游灵溪,柳三青的脸纯白如纸,看不到面色,但能看到表情。他有些担心,可又有些期待。说不清此刻情绪,是希望萦如歌动怒,或,希望萦如歌宁静。

    不去看萦如歌的反应,仲西侯继续道:“孤有一种猜测,你且听听看,对或错。”

    萦如歌有些怒意,也并不打算发泄,仲西侯这般说了,也举起了酒杯,抿了一口。随后他点了点头,示意仲西侯继续。

    “听红红说,你曾同冷不语斗剑,输了半招,会输,也是因为他冷不语手握神兵,而你,不过一把铁剑。为兄说过,为兄不懂仙道,所以一切也只是猜测。这个游灵溪,可是你的剑意所化?你运用阴阳策,再将剑意化为一个灵体,然后送到了易水寒,或该说,送到了朱一诺身旁。也是如此,所以你师从白云仙子,在孤眼中,却算不得一个剑客。因为,你没有那一分剑意。”

    听完这话,萦如歌举着酒杯的手停滞,他看向了仲西侯,盯着仲西侯的眼睛。他无法从这黑脸汉子的双眼之中看到任何东西,或许,他当真只是猜测。

    萦如歌点了点头,随后道:“侯爷说对了,也说错了。”

    仲西侯有些饿了,自顾自用小刀开始割羊腿肉吃,他看了眼萦如歌,又继续割肉塞进自己嘴中。

    “游灵溪是真实存在的,或该说,他曾经存在。游灵溪为我所杀,也曾是名剑客。侯爷说对的,是我的确将我的剑意灌输给了游灵溪。侯爷说错的,是自始至终我都不曾安排游灵溪呆在朱一诺身侧,也从不曾安排游灵溪进易水寒。”

    仲西侯停下了动作,这可就有趣了。小师弟不曾安排,可最后的结果,就是游灵溪成了易水寒三大巨头之一。

    明白仲西侯的亦或,萦如歌继续道:“我曾打败天下不少名剑客,这些人多是洪荒巅峰,也有些鸿蒙高手,甚至还有同侯爷一般遭雷劈还不死的存在。其中有几人不过让我,最后将佩剑相赠。但非狂傲,那时在我眼中,无所谓什么境界差距,因为武夫相斗,活着的人才是赢了的那个。”

    仲西侯对萦如歌的话谈不上完全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

    “令狐前辈为剑道大家,也是因为他

    ,摧剑主有了名,唤作令狐长空。”看着仲西侯狼吞虎咽,萦如歌也有些饿了,他抓起一个白馒头咬了口,又喝了口酒,继续道,“虽说令狐前辈之后,我以令狐长空之名败了不少剑道高手,可也是自那时起,我的剑意,瓶中水满,无法再添上一分。”

    仲西侯的动作开始停顿,他开始好奇小师弟会如何说。

    “偶然机会,我在一名剑道大家处看到了一人,那人与我面容相同,那人自然就是墨茗。不曾想到翩翩公子文雅非凡的墨茗,暗地里竟还是名顶尖的杀手。我赢了那家家主,并未杀他。可不知墨茗出于何种目的,竟要刺杀已经没法动作躺在病榻的那家家主。”

    仲西侯彻底停下了进食动作,举起了一杯酒,解渴之后,放下全部东西,安安静静听着这个故事。

    “我在暗处看着那一出戏,可惜啊可惜,论能为,墨茗的确不如我。他被人发现,数十人追杀,险些丧命,也是我暗中出手解围。那之后我碰到了他多次,有的时候他轻松杀了人,事了拂衣去,也有很多时候他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仲西侯用手摩挲着下巴,开口问:“所以,自始至终,你是将游灵溪安排在了墨茗身边?”

    萦如歌点了点头,他手中的馒头不知什么时候也被他啃得只剩碎末,丢弃那最后一口,又喝干尽了杯中酒,才继续道:“因为我的剑意不再增加,我对剑也逐渐失去了兴趣,几番犹豫,有一次听闻墨茗伤重或将陨落,这才坚定了我的想法。我将那时的全部剑意汇聚在了游灵溪身上,令他无论如何也要遵从墨茗意思,护他周全。”

    “原来这般,所以从一开始,游灵溪听令的,只有墨茗,护着朱一诺也只是墨茗的意思。”

    萦如歌又点了点头,道:“若知道墨茗已经用不着游灵溪,而是令他护着朱一诺,我也就不必派人暗中护着朱一诺。我天鸾众里的亢金龙,也就不会就此殒命了。”

    提到了亢金龙,仲西侯的脸色有些尴尬,他一直怀疑杀了亢金龙的人是小雨,可他寻不到小雨杀亢金龙的理由。自然,更主要的是,在他认为,亢金龙不过个小人物,也入不得小雨的眼。小雨那等修为,也没必要偷袭暗杀。

    “孤前几次与你交手,你的剑意并不差,这又是为何?”

    萦如歌有些苦涩,尴尬一笑,道:“后来因为杀戮之心难以控制,被师尊封了修为。而我如何甘心蜗居暮寒楼,同样,要在外头行走,没有本事傍身,毕竟殒命。所以修为被封后的第一年,我不曾迈出暮寒楼半步。”

    仲西侯眼睛发亮,那是一种莫名惊恐,他声音颤颤,问:“也就是说,你后来展现的修为,均是那一年修得?”

    萦如歌竟颇为自然的点了点头,道:“有了先前的经验,就可以避开很多误区,底子还在,重新修行,很难吗?”

    这句“很难吗”真心令仲西侯不知如何作答,他又看了看柳三青,那纯白的脸竟露出了笑容,显然这柳三青对这一切是再清楚不过。

    仲西侯不由摁着额头,摇头叹气,又超萦如歌竖起了大拇指,道:“小师弟,你他娘可真是个天才。”

    话是这般说,可仲西侯不愿开口提及的,是他没了杀游灵溪的理由。因为寄存于游灵溪那一份剑意,已归属游灵溪,而非小师弟。即便杀了游灵溪,那剑意也不会回归。

    果然啊,自己终究不是修仙者,不能真正懂得其中门道。

    “侯爷,我还有一事相求。”

    仲西侯还未从萦如歌的话语中回过神,只是随口应了句:“讲。”

    “但求师兄念在同门之谊,绕过朱一诺性命。”

临城化墨 第一百三十一章:小雨来访

    仲西侯微微一愣,如何也不曾想到,这小师弟第一次喊自己师兄,竟会是为了朱一诺。他不由哀叹,小师弟啊小师弟,你何时能为了自己同为兄要求些什么?

    本是心中话语,仲西侯还是说出了口,道:“小师弟,墨茗也好,朱一诺也好,还有那朱谏男,与你的确血脉相连算兄弟。可你若身在小村渔家,一生碰不到这些人,那你可会为自己求些什么?”

    萦如歌摇了摇头,回道:“侯爷所说假如,假如之事毫无意义。”

    方才还是师兄,现在又变回了侯爷,仲西侯心里可不是滋味。

    “为兄没有杀朱一诺的理由,自然,若是杀了他,你能成为金陵王,这一剑,为兄替你出了。”

    虽是笑言,萦如歌听着却是觉得有趣,又是微微摇头,回道:“侯爷玩笑了,我已想过,到时迎娶了月儿,带着天鸾众寻个地方,开间酒楼。”

    仲西侯拍了拍手,道:“这倒不错,到时候为兄买醉,可莫要收我银子。”

    本就是客套玩笑话,萦如歌毫不给面子,立马回道:“不可。”

    仲西侯眉头皱起,觉得这小师弟的脑子可真是奇怪,怪得很。玩笑话归玩笑话,他还是不希望这小师弟心中有结,只得解释道:“为兄这儿有个丫头被朱一诺杀了,自然,是他杀的也好不是他杀的也好,无关紧要。为兄已经放言,要剁了朱一诺一根手指,君无戏言,说出了就该做到。可你有想过么?朱一诺的手指,为兄要了有何用?”

    萦如歌自不会明白,可柳三青聪慧,他也是眉头微皱,随后答道:“可是要朱一诺改了性子,回归正途?”

    仲西侯又是手一拍,随后食指指着柳三青,眼中满是赞许。

    “是,也不是。”仲西侯不会卖关子,继续道,“让他认清了江湖不是他所认为的仗义豪侠,要他认清他唯有成王,才能真正纵横这天下。这小子方方面面都入不得为兄的眼,他现在会恨为兄,等他真的成了王,改了性子,西地将会多一份保障。”

    这里头的弯弯折折萦如歌听着头疼,试想,有人废了你一根手指,你日后有了能力,会不施手段加以报复么?可在仲西侯言语之中,好似朱一诺日后成王,还会是西地好盟友一般。

    “还有件事,关于帝国颠覆,为兄不方便告诉你。不是有必要瞒你,是你不必参与其中,免得惹了一身骚。”

    “甚好。”

    听萦如歌的回答,仲西侯明白了几分,三皇子的手段的确不错,在暮寒楼贵为驭鬼尊者的萦如歌竟也被蒙在鼓里。

    仲西侯早早想将一事告知萦如歌,可无奈,天书锁迹的规矩在那,他若开口,那必将忘记。若是忘记,那才悲催。

    秘密也好,结局也好,若是提前知道,又口不能言,那等感觉,可当真煎熬。

    “这小畜生有你这等兄长,也算大幸。”

    “如此么?可是啊,我永远不会是朱一诺的兄长。”

    仲西侯食指左右摇动,头也摇了摇,道:“话不可说满,是或不是,不是一人可以言断。为兄不会劝你别的,你要认祖归宗也好,你要逍遥天下也好,混不下去了,去我西地也能令你一声荣华富贵。只是太多时候,一些无关的责任,不必扛在肩上。那些东西,本就同你无关。”

    “明白。”

    “你真能明白就好,再与你一提,算作为杀了游灵溪的赔礼。”

    萦如歌脑袋微侧,柳三青也好奇仲西侯接下来的赔礼

    又是何物。

    “你是修仙者,却未入道,这个说起来,也挺有趣。天下剑宗势必还会再来,因为据为兄所知,你们墨家,可没那么简单。”

    仲西侯说完这句,故意停了下来,他看着萦如歌,想看看他会怎么个反应。可萦如歌依旧面无表情盯着自己,想来,这小师弟的确不怎么在乎自己身世身份。

    “你这修为连为兄都打不过,如何去抗衡那些仙人。想来会再来的,不会是什么阿猫阿狗。你对付那些仙人,就真的是螳臂当车了。为兄不方便出手,替你找了个帮手,只要来的仙人还未得道,墨家,只会损失一丁点钱财,不会动半分根基。”

    这般大话,萦如歌不信,柳三青则好奇什么样的人物这般能耐。

    “请来的帮手也不是别人,是你的小师兄,也就是为兄的十二弟,简雨蜓。”

    “简雨蜓?”

    萦如歌同柳三青齐声而出,这个名字闻所未闻。柳三青思维不差,简雨蜓,听雨剑,一个正着念,一个反着念。

    “这位简雨蜓,可就是听雨剑主?”

    仲西侯呵呵笑着,也是点头,道:“这算不得他真名,自然了,小雨,他只有这么一个名字。小雨同为兄一般,是个剑客,大剑豪。他也同你一般,是个修仙者,能为在俗世无二的修仙者。可惜啊可惜,这小子脑子不好使。”

    “十二,师兄,他愿意出手?”

    仲西侯那个气啊,自己帮了萦如歌这般多,就只听到过一句师兄,小雨还不曾帮他,就已经喊上了师兄二字。

    “他愿意出手,还会帮你狠狠羞辱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

    萦如歌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微微笑意,轻声道:“如此,甚好。”

    萦如歌走后,仲西侯依旧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喝酒,躺在藤椅上看在漫天星辰,倒也自在。实在无聊,他将萦如歌用过的那个酒杯扔到了半空,剑指打出一道又一道剑气。这剑气柔和若春风,只是把这酒杯当作落叶,即将掉落,又乘风上天。

    仲西侯一边发呆,一边玩弄这杯子,真真正正无聊打发时间,一滴水滴不知自何处射落。明明是一滴水滴,那威力却胜过火枪的钢珠。酒杯被贯穿,多了两个小孔,也仅仅多了这么两个小孔,全无皲裂要碎的意思。

    仲西侯一道剑气打出,酒杯穿了空,受力有变,这次没再乘风而起,而是落在了他脚边。

    酒杯落地,仲西侯也是回过了神,他看向水滴射来方向,满面笑意道:“小雨,你若是射向为兄脑袋,为兄的脑袋岂不是成了西瓜,顷刻炸裂么?”

    自暗处一个年轻男子缓步走来,他一袭蓝色长袍,同仲西侯这一身橙袍同为鲜艳颜色,相衬之下,更有视觉冲击力。

    来人自然就是简雨蜓,他咧嘴呵呵笑,俨然是个浪荡子的模样。

    “侯哥,你怎么会这般戒心松懈。啊呀呀呀,今天可真是个杀你的好机会,可惜我错过了。”

    “就属你嘴贫,为兄在想件事。”

    简雨蜓“嗯”了一声询问,随后坐到了桌子上,用小刀开始切羊肉吃,肉已冷口感差了些。他又找酒杯喝酒,可桌上那几个酒杯早早都被桌上吃食的油渍弄脏,实在嫌弃。眼睛瞥见仲西侯身前那个杯子,手一探,杯子飞了过来。

    杯中还有酒,简雨蜓一个嫌弃表情,直接倒掉。随后就用那个杯子倒酒,连喝三杯,这才过瘾。

    仲西侯有些纳闷,那可是自己用过的杯子。也罢也罢

    ,不去理会这些,继续说自己的顾虑。

    “小雨,为兄就怕你这人吧,依旧不厚道。”

    简雨蜓还在那吃肉,听到这话,不由转过头,眉头微皱,问:“我这边礼义廉耻信品行兼优的人物,哪里去寻,怎就不厚道了?”

    仲西侯听着简雨蜓这恬不知耻的话也觉得有趣,坐正了身子,也拿过一个杯子,用袖子擦干净,为自己倒了杯酒。

    夜已深,微微凉,一杯好酒下肚,瞬间暖和不少。

    “为兄问你,要你去做金陵小王爷的师父,你放了鸽子。你来了金陵,本打算带你去墨家看看,你又不知跑去哪里厮混。如果你早些按为兄安排去做,小师弟何必一次两次折腾。”

    简雨蜓一脸无辜,嘴里还叼着半个拳头大小的羊肉。冷了的羊肉多了韧性,不用小刀切成小片没法很快撕咬下来。

    他索性把那整块羊肉含进了嘴里,咀嚼几下,直接咽了下去。

    “侯哥,如果我告诉你,我去寻死了,没死成,你可信?”

    仲西侯觉得有趣,面带疑惑看着简雨蜓,等他的答案。

    简雨蜓放下了手中的肉,本想直接在身上把手擦干净,可想到自己这一身蓝色袍子今天新做的,就有些不舍。随后这简雨蜓也是干脆,双手扯住仲西侯的袖子,擦了又擦。

    仲西侯眉头微皱,随后眼一瞪,一道剑气袭去。倒也不是冲着简雨蜓去,这剑气掠过,直接将那袖子剥离了自己的长袍。

    简雨蜓咧嘴呵呵笑,把那半截袖子当手帕使劲擦手,随后随手一丢,又举起酒杯喝了四五杯把堵在喉管里的羊肉给彻底咽了下去。

    “你可知道,大师兄,其实没死。”

    听到大师兄三个字,仲西侯眼睛一亮。二哥三哥还有六哥都已经这般妖孽,那大师兄,又该是怎么样个人物?

    “继续。”

    简雨蜓点了点头,这次没再嬉皮笑脸,就听他道:“二哥给我的评价,剑之子,不世天才。三哥给我的评价,仙道一途,修行百年胜人千年。我同小师弟不同,不曾仗剑挑战天下群雄,究其原因,也是狂傲,这天下还没有我看得上眼的剑客······”

    简雨蜓突然顿住,然后一脸讪讪看向仲西侯,他这是忘了,自己的侯哥,也是位剑客。

    仲西侯呵呵一笑,道:“无碍,你的资质同本事,为兄再清楚不过。为兄与你相斗,不敢说能赢的轻松,但绝对不会轻易败下阵来。”

    简雨蜓见仲西侯没有恼怒,立刻点了点头,继续道:“其实吧,俗世之中对仙道的等级评定当真儿戏一般,论仙道一途,我早可去那天上做那仙人。但我心之所向,几位哥哥都是明白。那日我在帝都碰到了一位大能人,我输的彻底,险些丧命。唉,现在想想,真是可惜。”

    说到自己险些丧命,这简雨蜓竟还可惜自己没有丧命,仲西侯面色更苦,实在是对这十二弟有些无奈。

    “所以你遇到的那人,就是大师兄。”

    简雨蜓点了点头,道:“是呀,就因为他认出了我的修为传承与他同出一脉,是他师弟亦或后辈,他念在同门之谊没有杀我。但是啊,他和我说了两个名字,我实在是,实在是没法理解。”

    仲西侯举起了酒杯,抿了一口,想到大师兄能把小雨碾压如此,他也有些兴奋。不知为何,自从不再压制自己修为后,那好战的心愈来愈盛。

    “什么名字?”

    “白天枢,白一禅!”

临城化墨 第一百三十二章:另一把剑

    “白?”

    仲西侯疑惑,白天枢、白一禅?天下姓白的人算不得少,原来以前的墨家,是白家。

    简雨蜓点了点头,抿了口,润了润嘴和喉咙,继续道:“墨家先祖姓白,就是这白天枢同白一禅。你可知前些日子有条黑龙自墨县飞出蹿向九霄?”

    仲西侯点了点头,有过听闻,不过龙啊凤啊的,他已经习惯。就如他那小师弟,坐骑燃火凤凰,自创法门动不动化龙化蛟。出现一条黑龙,到他现在这般,也不会觉得是什么惊奇事情了。

    “这黑龙,可有什么讲究?”

    简雨蜓咧嘴一脸坏笑,头还凑向了仲西侯,语气有些奸诈道:“侯哥,可见过化为实体的,剑灵?”

    听到剑灵二字仲西侯身子不由一颤,眼睛微睁看向简雨蜓。随后仲西侯也笑了,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听他道:“小雨啊小雨,你既然一心寻死,又何必去探究这般多呢?”

    不等二人再说话,一个橙袍女子不知从何处现身。她身材婀娜魅惑,长发垂落,那张脸只能看到鼻子同嘴巴,眼睛眉毛被刘海遮挡。鼻梁高挺,红唇薄厚恰当,再配上那宽松袍子也掩盖不住的曼妙身材,这橙袍女子当是极品。

    简雨蜓摩挲着下巴,一脸坏笑,又一脸好奇看着这橙袍女子,嘴里时不时发出“啧啧啧”的感叹声。

    “这位就是小雨吧。”

    橙袍女子开了口,从这温柔声音判断,再配合这凹凸有致的身段,该是个三十上下的风韵少妇。简雨蜓此刻想探手拨开橙袍女子刘海,一睹真容,看不看是不是绝色尤物。

    仲西侯手一伸,橙袍女子将手交给了仲西侯,随后坐到了他身侧。

    这二人看去,一般的袍子,就跟一对老夫老妻一般,也看得简雨蜓眼馋。

    “哎呀呀呀,哎呀呀呀呀!真是过分,侯哥,你,你你太过分了,把听雨剑还我!”

    简雨蜓一下子暴跳起来,手脚乱甩,就跟个泼皮猴子一般。看他摊手朝向自己,问自己讨剑的样子,仲西侯不由扑哧笑出了声。

    小雨啊小雨,你始终都是这般不着调。

    “也行,在我屋里,自个儿去取。”

    简雨蜓正要迈步,那橙袍女子开了口,听她道:“那孩子还未苏醒,容貌倒也与你有几分相似,想来日后也是个美男子。”

    听到橙袍女子这般说,简雨蜓停驻在那,身子僵直。他听到的是什么?那孩子日后会是个美男子?美男子?

    简雨蜓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只脚踩在长凳上,举起酒杯,又放下。随后他索性抡起整个酒壶,三两口就把整壶酒喝得一干二净。最后,手中酒壶一丢,这才痛快。

    “侯哥,我觉得吧,送出去的东西随便要回,太过小气。我用不着剑,你又需要好的剑,听雨给你,再合适不过。”

    仲西侯也好,橙袍女子也好,哪里猜不到简雨蜓的心思,看破不说破,也就不多说了。

    简雨蜓再次正经起来,道:“正如舞雩是个美艳少妇,听雨,唉,听雨还是个沉睡的小男孩儿一般。剑本是死物,机缘巧合有了灵,想来这些东西侯哥是明白不过,也就不多说了。那条黑龙,你猜是什么剑的剑灵?”

    那一脸坏笑,等着仲西侯来猜。

    仲西侯也不买账,只是淡淡一个字,“说!”

    没人捧哏,简雨蜓只得一人独角戏,听他继续道:“那把剑,唤作一禅道天机。”

    “一禅道天机?听名字,似佛剑,又似道剑,还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简雨蜓哈哈笑,道:“大师兄告诉我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你试想一下,白一禅握着一禅道天机,然后白一禅一语道破了天机,那就是白一禅道破天机。”

    这胡乱言语仲西侯倒不愿理会,自顾自提问:“所以,墨家不单单只有一把莫语剑。”

    简雨蜓打了个响指,道:“对了,就是如此。可惜啊可惜,舞雩剑也好,听雨剑也好,都是相当不错的宝剑,包括小师弟那一大堆灵剑,都是好东西。不过,与那把一禅道天机相比,这些剑,连废铁都不如······”

    简雨蜓本意只是对比,可他这话出,发现又得罪了人。或该说,得罪了剑。

    这橙袍女子为舞雩剑剑灵,虽说舞雩剑已毁,可这剑灵还在,也是奇怪。他如今说舞雩剑同那一禅道天机相比,废铁都不如,无异于骂一个人连畜生都不如,一般意思。

    简雨蜓讪讪一笑,眼珠子一转,准备将话题引开,就继续道:“那把剑即便放到天上,也是为人竞相争夺的灵剑,即便给二哥那样的人物使用,他也会觉得称手。所以啊,侯哥,你觉得天下剑宗的人,会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夺剑呢?或者说,除了天下剑宗之外的人,又会不会呢?”

    说后半段话的时候这简雨蜓咧着嘴笑着,那样子,又透出满满一股奸诈味。

    仲西侯懒得理会简雨蜓的胡乱算盘,冷哼一声,道:“所以,这是你寻死的一个绝佳机会。指不定来的那群仙人里头,有位大拿,能一剑杀了你。”

    简雨蜓点了点头,竟还觉得仲西侯说的有礼。这师兄弟二人的傻愣愣谈话,让橙袍女子也是觉得纳闷。

    “好了好了,继续同你说说大师兄的事。那条黑龙,现在就在大师兄手上,就大师兄所说,是这条黑龙找到的大师兄,而大师兄好似对那条黑龙起不来半点兴趣。”

    仲西侯眉头皱起,实在不解,一禅道天机的剑灵怎会去找大师兄。

    简雨蜓好似看穿了仲西侯的心思,悠悠道:“你是在好奇黑龙为何选了大师兄么?因为大师兄啊,是比二哥三哥,还有那个不着调的六哥,还要可怕的存在。他若去天上,估摸着也是一样横着走。可奇怪啊,二哥三哥和六哥只是在俗世游走,不会插手任何事。大师兄,竟然还在帝国为官,你说有趣不有趣。”

    “哦,什么官职?”

    这次简雨蜓摇了摇头,解释道:“什么官职倒不清楚,只是有群丘八对他恭恭敬敬,一口一个大人。所以我就猜测,大师兄可能在帝国为官。”

    简雨蜓又有些口渴,想要找酒喝,可刚才那一壶已经被他喝光,无奈,只得摘了几颗葡萄丢进嘴里。

    “我准备明天再去趟帝都找大师兄一趟,我想再同他比划比划,或许这次,他会被我惹怒,然后一巴掌拍死我。”

    仲西侯摇了摇头,对简雨蜓这求死之心实在无可奈何。

    随后师兄弟二人又天南地北胡侃了半天,直到天色渐渐亮起,打更的绕到了宅子外头报着时辰,简雨蜓这才告辞。

    仲西侯回了自己卧室,他本打算去藏嫣那屋,但这个时候美姬

    或当熟睡,也不好打扰。

    橙袍女子问仲西侯:“你这师弟可真是个怪人。”

    仲西侯嘴角勾起,冷哼了声,他这冷哼倒不是冲橙袍女子,是冲他这十二师弟。

    “小雨的确是个怪人,可同样,师尊座下弟子,哪个不是怪人?”

    橙袍女子面向仲西侯,她的眼睛眉毛被刘海遮住,不知她此刻眼睛该透露怎样的光芒。随后她红唇翘起,笑得魅惑,道:“的确,这小雨也好,那个萦如歌也好,可都是小怪人。还有,你这个西地为侯的大剑客,也是个怪人。”

    仲西侯对怪人这称呼也不反感,索性甩掉靴子躺到了床上,双手枕在脑袋后边,二郎腿翘起,还时不时抖动,悠然自得的样子。

    “小雨虽天资妖孽,可他呀,也是苦命的孩子。小师弟同他相比,还有白云苍狗,也算幸福了。”仲西侯哀叹,替他这十二师弟不值,随后继续道,“他越是求死,就越是难死,你说有不有趣。别人都想拼命或者,我这师弟,却是一心求死。”

    橙袍女子不大明白,活着太累,可如果一心求死,在她理解,太过容易。

    “他既然这般相似,自缢不就轻松了事?”

    仲西侯摇了摇头,解释道:“他怎会没有试过,他还暗算我,让我无意捅了他一剑,可你看他现在那样,比牛还壮士。也不知为何,无论他自己折腾出多少,多重的伤,都是顷刻就好。再如我捅他那一剑,剑才拔出,伤口就愈合了。你说,这是人能干得出的事么?”

    橙袍女子也是无法理解,即便她是剑灵,躯体算不上真的血肉筋骨,可受了伤依旧需要疗养。这简雨蜓,可当真是个怪物。

    “他真的是人么?”

    仲西侯点了点头,道:“那自然是人,真真切切他娘十月怀胎生的。他头一次受伤是同同黑无常斗剑的那一次,鲜血淋漓,白骨森森,这臭小子竟还觉得兴奋。后来他明白了,只有双方搏命,他才有可能会死。”

    “这世间还真是奇妙。”

    仲西侯呵呵一笑,道:“的确奇妙,正如他口中这个白天枢、白一禅,又不知这是什么人物了。不曾想到墨家除了莫语剑,还有另一把剑。一禅道天机有剑灵,那莫语剑可有剑灵?”

    橙袍女子摇了摇头,回道:“观测过那把莫语剑,虽说那剑奇特,但,的确没有剑灵。”

    仲西侯觉得纳闷,天下名剑何其之多,即便那所谓的十大名剑,他见过的那些里头,可没有一把同莫语剑一般,好似变戏法专用。

    莫语剑是如此,那那把一禅道天机,又该是如何呢?

    仲西侯有些犯困,眼皮沉重,将要睡去。可就在这时,听到一声剑鸣,他猛然睁眼,睡意全无。橙袍女子不知何时不见,那柄原本悬挂在墙上的听雨剑已经落在了地上。再看屋门,竟有一道细长剑痕。

    仲西侯左手成爪,一招“纳云手”,掉落在地的听雨剑立马被吸到他手。随后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屋外并无别物,可当他抬头,竟看到蒙蒙亮的天空之中有一条黑色细长身影在云层中不断翻腾。

    隔得太远,认不清那具体什么怪物。仲西侯足下催力,直接疼痛御风奔向那黑色细长身影。

    因为他隐隐觉得,那黑色细长身影,当是另一把剑,那把一禅道天机的剑灵。

临城化墨 第一百三十三章:血战黑龙

    仲西侯乘风而上,那黑色细长身影越发清晰,果真是条黑龙。这黑龙同萦如歌招式所化的金龙样子大有不同,虽同样龙头龙角,龙鳞龙尾,又有锋利四爪,可这条黑龙散出的汹涌霸气是萦如歌招式所化金龙难以具备的。

    那黑龙也看到了飞上来的人,游蛇一般蹿到仲西侯身前,凸出的一双龙眼怒视仲西侯。

    就在这高空上,渺小的橙衣剑客,体型巨大的黑龙,俨然又是一勇者斗恶龙的画面。不等仲西侯说话,黑龙先行开口,那铺面而来的气息使得高空中的气流开始混乱,仲西侯也是耗费不少精力才稳住身子。

    “凡人小辈,如何有胆到这高空面对本座!”

    距离如此之近,黑龙那洪荒巨兽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震得仲西侯耳朵生疼。仲西侯只得散出鹅黄剑气,包裹了全身,以作抵挡。

    看到仲西侯散出鹅黄剑气,黑龙误以为是在挑衅自己,准备一战。也不等仲西侯开口,一爪子袭来,仲西侯不曾料想,面对危险,本能性长剑出鞘一记“斩空”相对。

    但听金属相交的“叮当”声,仲西侯的身子被向后拍飞数十丈。好在身在高空,不必担心会撞击到何物,只要没被伤着,飞的再远也终会停下。

    仲西侯正要开口,只见黑龙咆哮飞来,一个身子回旋,龙尾扫来。仲西侯那个郁闷,这黑龙可是蠢货,竟不能先听他人解释。知道再用“斩空”只会被再次扫飞,仲西侯心一横,催用那招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招式,“飞龙巡八荒”。

    余光瞥见仲西侯不退反进,黑龙也是觉得有趣,龙尾力量再添三分。那尾部龙鳞参差,好似钢锯,若被扫到,怕真得被分了尸不可。明知可能如此,仲西侯依旧握剑前冲。

    相会,僵持,无一方后退。

    随后双方齐齐卸力收招,各自后退,远远对峙。

    黑龙目光惊奇看着仲西侯,而仲西侯右手微微颤抖,大口喘息,黑龙看不到的后背,已经有汗渗出。

    “可能听我一言?”

    话终于出了口,可这黑龙好似故意挑弄仲西侯一般,又是呼啸而来,依旧龙尾扫荡。这一次仲西侯不敢硬接,直接卸下御风之力,身子急急下坠。落了得有三十来丈,这才再次催力悬浮空中。

    等他回到了原先差不多高度,一个黑影闪动,黑龙的脑袋又出现在了离他不过一丈的位置。就这般被这等庞然巨兽盯着,仲西侯当真觉得背脊发凉。他这等俗世武道大家,号称天下无双的人物,此刻竟是心里发慌,产生了畏惧之情。

    可畏惧并无用处,仲西侯几个呼吸,血管内血液翻涌,人也一下子亢奋了不少。如此,倒的确是信心添了几分。

    “可能听我一言?”

    换来的却是一声咆哮,那强大风劲混着黑龙口水就喷向了仲西侯。仲西侯双臂交叉护住了脸,等那咆哮结束,双臂生疼不说,头发衣服,也差不多已经被黑龙口水彻底浸湿。

    那黑龙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仲西侯生怕又是一尾扫来,只得强忍那洪钟声音带给耳朵的折磨,愣是没有散出鹅黄剑气抵挡。

    “凡人小辈,你的身上,有墨家人的气息。墨家之人,不可信!”

    仲西侯微微皱眉,墨家之人的气息?随后想起自己半日前才与小师弟相处了挺久,不免沾上了一些小师弟的气息。仲西侯也是内心不由感慨,面前这庞然大物,是黑龙,还是黑狗?

    “孤并非墨家之人,师尊颜啸,为仙······”

    仲西侯话未说完,黑龙也不扫尾,直接张开血盆大口咬了过来,那锋利龙牙堪比一柄又一柄的利剑,若被贯穿,当真瞬间死得透透。

    仲西侯方才那方法屡试不爽,再次卸下御风之能,身子再次急速下坠。黑龙那一口愣是咬空,更是怒意上涌,誓要碎了这橙袍凡人。

    仲西侯也知以为躲避防守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般两相消耗,最后惨白的,只能是自己。调整了身子,听雨剑高举,同样是那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招式,“飞燕晚归巢”!

    黑龙身躯庞大,仲西侯再他面前实在渺小,正好视线盲区,愣生生没被发现。当听雨剑剑尖刺进黑龙下颚位置,黑龙同仲西侯想法各异。

    仲西侯内心欢喜,终于伤到这黑龙。而黑龙也是内心欢喜,这欢喜,是嘲讽与不屑。不过几隙,仲西侯喜色尽扫,眉头微皱。轻轻把剑,听雨剑的剑尖并不见血,而看黑龙下颚位置,龙鳞动了动,发出“沙沙”声响。

    自己方才那一剑,莫不是只是刺在了两片龙鳞中间,只是看上去入肉三分?两篇龙鳞只之间,不该是龙的软-肉么?就两听雨,就连“飞燕晚归巢”这等聚全身修为汇于剑尖一点的招式也没法伤着他,哪怕一道划痕也好。

    可惜啊可惜,是多久没有遇到这等令他无可奈何的对手了,仲西侯竟在搏命厮杀之时,发愣了。黑龙哪会理会对方是否精神集中,直接一爪扫过。同样是身体本能,仲西侯身子躲闪,可那龙爪风势太强,带起的风如刀刃一般,直接割破衣衫,甚而在仲西侯胸口留下三道血痕。皮肉翻开,鲜血喷涌。

    不幸中的万幸,没有透出骨头,更不用担心内脏外露了。

    仲西侯急忙身子后退,鹅黄剑气护在了伤口位置。仲西侯又用左手中指食指在听雨剑剑身上划过,双指抹上冰水,再是轻轻一弹,将冰水混入了鹅黄剑气之中。

    鹅黄剑气将冰水一点一点运送到三道血痕之中,刹那痛彻心扉的疼让仲西侯不由闷哼,鬓角细汗密布。若是再被挠上一爪,怕是不死也残。

    “孤想问你,可见过······”

    黑龙几次攻击,不是被硬对硬,就是被躲闪,一击得手却未毙命,实在是让他恼火。这俗世凡人又絮絮叨叨,和尚念经一般同样的话一边又一边,更是令他心烦。

    黑龙再次扫出一爪,已经被攻击命中过一次,仲西侯这回有了些许经验,知晓了躲闪的弧度应当如何把握分寸。

    可想法归想法,想要实现这想法,最为重要的是相匹配的实力。仲西侯实力不差,甚至强到可怕。可他这种可怕仅对俗世而言,他现在所对的,是面前这条黑龙。仲西侯终究没躲过那一爪,万幸这次的伤口要浅了不少。

    纵然新添的伤口浅了,可疼痛依旧,更不提胸口新增的伤口与之前伤口刚好交叉重叠。原先的伤口才用冰水封住,一下子被破坏,那钻心疼痛再次袭来。

    仲西侯的手开始抖动,他的右手依旧紧紧握着听雨剑,左手本想要再去抹些听雨剑上头的冰水,可手颤抖厉害,因为疼痛,感觉力气也快被抽空一般。血不断自伤口涌出,仲西侯的创村开始泛白,看他面色,这般黝黑的皮肤竟也发白。可惜啊可惜,是那种没有血色的惨白。

    黑龙见仲西侯差不多没了抵抗能力,龙嘴再次张开,准备一口碎尸。可当他龙嘴再次闭

    合,不由纳闷,因为他再次咬空了。

    随后,感觉到一股强大剑气,好似将天地大气抽空一般的压迫感。黑龙调整身子,缓慢回头。当他看到面前这人,不由心中颤颤,如同见到死神一般。

    只见一个童子悬浮空中,仲西侯则躺在了一片白云之上。仲西侯已经昏死过去,可愣是他没了力气,失去了知觉,手中的听雨剑依旧是紧紧握着。

    那童子开口了,他的声音实在难听,嘶哑干涩,听他道:“小黑虫,我们有该有七百年没见了吧?”

    黑龙自然知晓这模样、这声音,这些都是虚幻,是那杀神一般的恐怖家伙随意幻化出来的。但黑龙能确定,面前这童子模样的家伙就是当年那个杀神小霸王,因为他身上那王者之气,那杀神气息,无法抹去,更是无人能够模仿。

    “光、光、光、光明大人。”

    原本强势,甚至霸道的黑龙此刻竟然低首如同奴仆一般,声音虽说依旧洪钟一般,但轻易就能听出语气之中的恭敬与畏惧。

    化身童子的不是旁人,是颜啸那个化名藏刃的二弟子,而他的本命,唤作底光明。

    “一壶酒,十步歌,百年孤影!”

    语落,童子模样渐渐发生变化。身子逐渐拉长,最后所现的,是个看上去二十左右样貌俊秀英气非凡的年轻人。虽是年轻人模样,可那一头长发竟是雪一般的白色,配上那一任风拂动的白衣,倒当真如传闻中的李姓酒剑诗仙一般。

    飘逸、潇洒。

    “小黑虫,你不是一直想寻师父报仇么?怎的,只是见到了我,就这般畏惧了?”

    面对底光明的挑衅与嘲讽,黑龙却不敢反驳。黑龙的身上散出黑光,身影也开始有所变化,最后黑龙同样化为人形。

    黑龙所化之人一袭黑袍,样子秀美,那张脸眉宇之间倒与墨茗同萦如歌有几分相似。

    一片又一片的白云汇聚到二人脚下,仲西侯所躺那片白云也是下落,融合在了那白云大陆之中。黑龙所化之人单膝跪地,声音恭敬,道:“天机不敢。”

    “哈哈,哈哈哈,果然啊,你还是记得你自己的名字。既然你记得自己的名字,那么你就还是墨家的剑灵。身为墨家剑灵,如何对墨家及与墨家相关之人下手?”

    黑龙所化之人拳头捏紧,无奈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终究也成了蝼蚁。

    “墨家之人,天机不敢,白天枢······”

    提到“白天枢”三字,底光明立刻“嗯”了一声,这威严一声,黑龙所化之人立马住嘴。

    “当年误会,至今难解,本以为数百年过去,你会清醒,散去戾气。不曾料想啊,你区区剑灵,竟能达到化神修为,也是难得。若你仇恨之人想要杀你,早早就可将你抹去,又怎会给你机会令你修行到这等境界?”

    话是这个话,理是这个理。可当回忆起仇恨,世间,就再无对错。

    “我知晓你见过我大师兄,他能将你抽筋扒皮,我亦可。若你潜心修行,再去细细思量,一百年后我再来问你,仇恨,是对,是错。”

    黑龙所化之人来不及开口,只见底光明身子未动,他身前却化出六柄由光所化的长剑。长剑纷纷飞向自己,贯穿了四肢,贯穿了心口,甚而贯穿了眉心。随后黑龙所化之人如提线木偶,再无法自己动作。

    他身子向西飞去,方向所指,自然是那墨县墨家的天水山庄。

临城化墨 第一百三十四章:百年孤影

    底光明将仲西侯送回住处,看到屋门上那道细长剑痕,心里头明白了大概。他也只得无奈摇头,这个小雨,当真是个坑哥的主。这边引来了黑龙不说,这边又引小十一去受虐,小雨这小魔王当真得寻个时间给他做做规矩才是。

    橙袍女子又鬼魅一般出现,看到底光明恭敬一个万福。底光明对这剑灵倒有些好感,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这般伤重,怕没有个把月也是下不了地了。”

    底光明倒不这么认为,随后道:“你陪着小十一也差不多二十年,这小子能令你认可,不说旁人,就连我,也曾意外。”

    橙袍女子嘴角微微勾起,回道:“这孩子,明明不适合练剑,却偏偏一根筋。也是这孩子的韧劲,让奴家回想起跟随仙人的日子。”

    底光明摆了摆手,道:“与我相处,不过一点时间,莫要再提。我也犹豫,你在,小十一份能为终究会因为你一点一点耗损,直到提不起剑。可你若不在了,他无法再御风千里,快意潇洒。所以啊,甚是为难。”

    虽看不到橙袍女子的眼睛,但那露出的半张脸也同样显露出几丝无奈。犹豫几隙,随后道:“若先生有所决定,奴家欣然接受。这孩子好似只在乎他那不夜城,对于其它全不在乎,可他的性子实在掘强。”

    底光明点了点头,也是对仲西侯的脾性同行为无可奈何。

    双指作剑,一道剑气打出,射入仲西侯眉心。再看躺在床上的仲西侯,脸色刹那红润了不少,胸口那六道黑龙抓伤的伤口也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伤势。

    底光明转过身准备离去,到了门口又停下脚步,听他道:“就我个人而言,若可以,你的留下对小十一来说天大幸运。可你没了宿体,这般一直留在他身上终究不是长久之际。找个合适机会,让他带着你把你们另两个兄弟找来。舞雩剑毁,若你能寄宿你几位兄弟的宿体,小十一应当不会这般吃力了。”

    橙袍女子嘴角微动,想来她刘海遮住的眉头也已微蹙。

    沉思许久,底光明也未离去,好似就是在等这橙袍女子的回答。

    最终开口,听她道:“仙人将我们兄妹四人封藏时候不是曾经有过顾虑么?”

    底光明不由摇头叹气,语气之中显露无奈,随后道:“舞雩,你们兄弟姐妹分可雄霸一方,合则混乱一世。也是怪我那年兴致起,学了铸造术用锤子打造了你们兄弟姐妹四人。跟在我身边久了,凡铁也有了灵,这事,的确怪我。”

    橙袍女子红唇微咬,拳头捏紧,指甲也陷进了掌心几分。

    “全凭仙人旨意。”

    底光明又是摇头,无奈之情尽显,悠悠然道:“若昔年我能小心一些,待你们如龙耀一般,就不会惹出这般多事情。”

    “待这孩子伤复,奴家就将四剑事情相告,至于他什么想法,只得听他自己意思了。”

    底光明点了点头,随后出了门去。

    他大步离去,只听那句被他常挂嘴边的诗:“一壶酒,十步歌,百年孤影。”

    “剑在手,天下游,纵横长歌。仙人啊仙人,您曾经豪迈,如今是不握剑,换了酒么?”

    再看去躺在床上的仲西侯,他面色恢复了不少,想来仙人出了手,伤势不日就会恢复。可听到这昏迷的小黑脸无意识呢喃,橙袍女子也是只有无奈。

    仲西侯嘴里轻声念叨着一个名字,“白云”“白云”。

    听到屋外有脚步声,橙袍女子身子微动,消失不见。

    屋外传来惊呼声,来人也不扣门直接推开冲了进来。进来的是那个妩媚美艳的女子,藏嫣。

    藏嫣看到门上那道剑痕,进门后看到躺在床上的仲西侯,刹那花容失色,快步扑到床边。

    看到床上的人面色红润,故意平顺,也稍稍安心。昨天夜里还生龙活虎,饮酒侃天德西地霸主,不过一夜,竟已这般模样。

    他不是天下无双的大剑豪么,怎会落魄如此。

    心已稍稍安,可随后听到这黑脸汉子嘴中所念,于她而言,如晴空霹雳。

    “白云,白云?”

    藏嫣也反复念叨了这个名字,他口中的定不会是长空上的白云。他这等西地霸主,江湖豪侠,他口中的白云除了那个曾名扬天下的白云仙子,可还有第二重意思?

    藏嫣薄唇微咬,还是检查检查了仲西侯的身体,除了胸口几道浅浅伤口,也无其它,这才安心。

    帮他脱下靴子,又轻巧取下外袍,给他盖上被子后出了门去。

    才出门,迎面碰到花少红这孩子王领了风灵王同神荼郁垒,只是微笑点头,随后快步离去。

    花少红还来不及打招呼,这美艳女子就从他身侧走过,也是令他纳闷。

    风灵王摸着后脑,傻愣愣问:“美女姐姐这是咋了?”

    风灵王将郁闷发泄在了风灵王这,一拳打在这傻大个肱二头肌位置,没好气道:“什么美女姐姐,那是你娘。”

    “娘?”风灵王疑惑,随后咧嘴哈哈笑,嘴里叨叨着,“我有娘了,二傻,三傻,我有娘了。”

    二傻三傻喊的是神荼郁垒,花少红常年喊风灵王大傻个,西地与他熟识的人也都这般称呼。

    若换成别处,敢这般称呼城主义子,怕早早被人抄了家。同样,换成别人,半傻不傻,总被人称呼大傻个,也会心里愤怒。

    可这大傻个是风灵王,他们所处的是西地,那就不必常人思维了。

    神荼郁垒这两个孩子常年呆在山野之地,听人人喊风灵王大傻个,也不见他恼怒,还真以为不是调侃言语。风灵王也好,花少红也好,另几个姐姐同仆人对他二人关怀近乎无微不至,对这二傻三傻的称呼竟也欣然接受。

    若自己弟子被人这般称呼,给自己弟子取名鬼神的白无常不知是否会从东阴界气得回阳。

    花少红扭过头,看到仲西侯那屋屋门上的剑痕,也是心里抽搐,直接快步跑去。

    推门而入,看到仲西侯躺在床上,面色红润,气息顺畅,也稍稍安心。可随后想到仲西侯能被人伤到躺在床上没有半点防御能力,更是心里一惊。

    莫不是,燕云骑排了名列前头的那几个老怪物出来了?

    “风灵王!”

    听到花少红的怒吼,风灵王领着神荼郁垒也进了屋来。若是平时,不论什么时辰,自己只是走到义父屋外他就能喊出自己名字。可这会儿他已经到了跟前,义父却依旧沉睡,没半点反应。

    这傻大个也明白义父是出了事,两步跨过,跪到了床前,隔着被子不断摸索着仲西侯的身子。

    花少红气得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喝骂道:“看不到你爹受伤了么,还这么毛手毛脚,你是不是早点送走他好继承不夜城?”

    风灵王心里委屈,可又不敢说,撅着嘴一脸委屈。

    气氛尴尬,一个虚弱声音悠悠传来。

    “你们几个兔崽子,可能让我再睡一会儿?”

    听到床上的人开口出了声,不说花少红同风灵王,神荼郁垒也是心里欢喜,快步走到了床前。

    仲西侯眼睛缓缓睁开,看到屋子里多了这四个半大不小的娃娃,又气又笑。

    随后眉头微皱,注意到自己呼吸顺畅,被子里的手摸了摸胸前。随后脸上表情又是喜又是意外,那般可以夺命的伤,怎的睡了一会儿,已经近乎痊愈?

    那般深的伤口,皮肉也差不多已经与寻常时候无异。想要起身,全身一阵钻心疼痛,也证明了不久前的黑龙一战并不是脑中臆想。

    “红红,你将这几个孩子带出去,替孤将诡王唤来。”

    花少红点了点头,本想直接开口询问可是燕云骑的人又来作妖了,可随后先行打住了这念头,没有多说,领

    着风灵王同神荼郁垒出了门去。

    不过小半刻钟的功夫,听到屋外脚步匆匆,想来是听到自己受伤,诡王竟也乱了分寸。

    屋门被推开,看到来人,仲西侯也是脸上苦涩。不说女子见人应当妆容精致,可诡王此刻头发凌乱,脸上雀斑也未遮挡,更不提她平日戴的纱笠了。

    “不过小伤,无需担忧。”

    主子这般说了,诡王也注意到自己失了分寸。阖上了门,立马恢复了往日端庄。

    小步走到床前,直接跪坐在了地板上,看着仲西侯,问:“侯爷,什么人物能将你伤成这般模样?”

    对于诡王,仲西侯不会瞒着,直接道:“墨家的秘密,莫语剑之外的另一把剑。”

    诡王皱眉,若是墨家的人突然袭来,宅子里应当会有动静才是。她睡得早,习惯夜里谋划,可昨夜她不曾听到半点响动。

    知道诡王疑惑,仲西侯解释道:“墨家的人除了掌剑人,没人有这能耐。听闻那位前辈失踪有些日子,也不会刻意过来取我性命。是墨家另一把剑的剑灵,那把剑,唤作一禅道天机。”

    听到剑名,诡王眼中射出明亮光芒,忙问:“一禅,可是与白一禅有些关系?”

    仲西侯不由一愣,诡王如何知道白一禅这名字,反问道:“的确曾经是白一禅的佩剑,诡王,你是如何知道这个名字?”

    确定了答案,诡王这才缓缓道:“这多亏了小梁,他搜集的东西里记载了大邺初建同之前那些动-乱年代的杂记。里头有一对兄弟,兄长唤作白一禅,弟弟唤作白天枢。”

    提到小梁,仲西侯不由将右手伸出被子摸了摸自己右脸那三道疤,满脸笑意,道:“如此么?那可有记载这兄弟二人是什么身份?”

    诡王摇了摇头,道:“没有太多记载,只是听到名字相近,这才询问可是与白一禅有关。侯爷这般答了,那看来墨家以前,是姓白。”

    仲西侯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所以有趣啊,墨家先祖为开国元勋之一,可记载的只有墨天枢一人,也是有趣。”

    “原先看到白天枢这名字,也曾好奇过可是与墨家先祖有关,如今,算是坐实了。”

    躺在床上点头太过费力,仲西侯只是眨了眨眼,随后道:“墨家的事日后同你慢慢细说,唤你过来,是要你去我西地在这金陵城的势力里头寻个靠谱的伙计,去告知墨家现在家主一件事。”

    “侯爷请说。”

    仲西侯清了清喉咙,继续道:“天下剑宗,不日再临。高人相助,恩仇两清。”

    前半句话太过直白,后半句话诡王听不明白,眼神疑惑。

    仲西侯自然看得出,继续解释道:“我那小师弟是墨家另一个孩子,你也是知晓。这次墨家危难,小雨答应出手,算是替小师弟彻底了了与墨家纠缠。”

    诡王点了点头,随后想到一事,犹豫不决,难以开口。

    “你我之间,没有秘密。容我猜猜,问的,可是与小梁有关?”

    见仲西侯把话挑明,诡王也是点了点头。

    再次提及小梁,仲西侯脸上喜悦更多,他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屋顶。过了许久,才缓缓出口。

    “小梁与我,虽非兄弟,也非主仆。人世沧桑,不过携手。我不曾对不起他,他,自然也从未加害与我。”

    听到这答案,诡王脸上竟露出平日难见的笑容,就连语气之中也多了几分喜悦。

    “侯爷所言,小梁从不曾背叛西地?”

    仲西侯用手捂住自己右脸伤疤吁了口气,缓缓道:“我这三道疤,同他身上那几剑,不过投名状。小梁也好,我那师兄……”

    提到自己师兄,仲西侯突然顿住,随后继续道:“小梁也好,天下另一部分也好,生之所望,人力不一定可及。他们却信人定胜天,到最后,不过百年孤影,徒添悲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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