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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沽梦师     剑是一夫用txt下载     剑是一夫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临城化墨 第一百九十五章:戏将落幕

    听到叶光纪最终还是答应了,老龙王百感交集,最后还是面露喜色。他思索着什么,随后眼神有些空洞,问:“光纪啊,你说,在这大邺,本王算得上一人之下,在这天下,在握权者之中也算佼佼。我们所处的,可是同一方天地?”

    叶光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有些无奈,感慨道:“身处青山不见山,巡江千里不见海。王爷,您已拥广厦千万间,又何必苦苦求着那一座宫殿?”

    叶光纪终究是没有把话说透,老龙王的眼中流露了笑意。他又想到了先前曾与人谈论过的,又问:“光纪啊,如果,临城的王,姓墨,你可愿继续留在临城?”

    听到这么一句,叶光纪不由眉头一皱,不好确定这老龙王说的是真话,还是又是一句试探的玩笑话。老龙王呵呵一笑,继续道:“本王这次说的,是真话。”

    老龙王这般说了,叶光纪依旧持怀疑态度,虽说君无戏言,也不过是因为听了戏言的人,都不见了而已。叶光纪嘴角勾起微微弧度,笑道:“坊间流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墨家反骨,必夺朱色。王爷,就不怕临城染了墨,自此没了朱家?”

    叶光纪的话已是大逆不道,可这一回老龙王却并未觉得不妥,哈哈大笑几声后,道:“光纪啊光纪,你我谈话已经如此,又何必继续言语试探。本王这一回,说的是真话。除了墨茗这孩子的确是个不错的苗子外,还有一句,人所不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朱色染墨,是为嫣。嫣为何色?为大统!”

    最后三个字,老龙王说得铿锵有力,眼神之中,再次流露王者霸气。

    叶光纪听进了耳,他看着老龙王的样子,再次沉默有顷,随后叶光纪起身走到了老龙王左侧。腰微微一曲,双手向上朝前又叠在一起,作天揖之礼。紧接着,听不到“咚”的声音,叶光纪已经双膝跪在了地上,随后磕拜。

    老龙王居高临下,眼神若老天爷睥睨苍生,他问:“光纪,你这一拜,为何?”

    “叶光纪这一拜,为临城百姓。”

    叶光纪又起身,重复先前动作,再次磕拜在地。

    老龙王微微一笑,又问:“那这一拜,又为何?”

    “叶光纪这一拜,为殿下的抉择而高兴。”

    听到这,老龙王的眼睑微微一动,语调未变。可叶光纪再次起身,再次跪拜,这回老龙王没有开口,叶光纪直接答道:“叶光纪这一拜,为天下生灵,谢过王爷!”

    老龙王嘴角抽抽,直到叶光纪重新站起,抬头与他对视,他依旧没有开口。举起了已经微凉的茶,喝了小半杯,缓缓道:“本王做不到你口中这般高尚,本王所望的,只是不让朱家,断在我这一辈。人所皆有的私心,仅此而已。”

    叶光纪却是不由冷哼一声,问:“王爷当真没做过,逐鹿天下的梦?”

    老龙王听得出叶光纪的的调调,也未觉得他阴阳怪气,对于提问,却是点了点头,随后呵呵几声,道:“怎会没有做过,不单做过,也去尝试了。可尝试了,不单没捞到好处,还险些把临城搭进去,险些把朱家毁在了自己手上。所以啊······”

    “所以,王爷放弃了?”

    老龙王摇了摇头,道:“本王自然是放弃了,可现在的临城,不论是钱,是人,还是铜铁,本王都已经准备好。只要东风起,只要本王的小一诺愿意,不说大邺,就说这个天下,为何不能姓朱!”

    叶光纪面露微笑,看不出是嘲讽还是无奈,听他道:“好,如有那天,如叶光纪未死,可作先锋!”

    听到叶光纪的话,老龙王不由眼睛一睁,立马站起了身,问:“此话当真?”

    叶光纪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老龙王哈哈大笑,声音爽朗,可随后那爽朗之中又开始有了那么点的沙哑。笑声停了,老龙王陷入沉思,开始犹豫。他好似在做一个颇为艰难的决定,可到了最后,做出了决定,老龙王此刻语气轻松,不再先前那般沉重又带有试探的意思,听他道:“光纪啊,去易水寒之前,先出临城去趟杭外吧。”

    叶光纪不明白,疑惑道:“可是要去桃花庵办些事情?”

    老龙王摇了摇头,道:“非也,杭外酒剑,朱门剑客。”

    金陵城,仲西侯的宅子。仲西侯收拾好了东西,如同他来的时候一般,没带什么东西,走,也没带什么。他来的时候带的是闫忽

    德梁同曲天琴,一切都由这二人安排,无须担忧什么。可回去,是带回风灵王同吴神荼、吴郁垒这三个孩子,想来一路上也是要操心劳累了。

    仲西侯就带了那把一直被他丢在卧室的听雨剑,还有一叠万计的大邺官家钱庄通用的银票。而风灵王同吴神荼、吴郁垒三个孩子,则是塞满了一马车的稀奇玩意。诡王本打算要这三个孩子好好收拾,可仲西侯却是阻止了他,不过是多辆马车而已。

    诡王同曲天琴今日没有相送,仲西侯骑着马领着两辆马车到了城门口,在城门口有几个人在等候。

    那个着青衣武袍的剑客霸占了守城将令的藤编躺椅,用一本《道德经》盖住了脸,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在那晒太阳。

    那个**上身,露出的腱子肉上星星点点瘢痕的憨厚少年靠在墙边,怀里抱着用布条包裹好的长条棍状物。这憨厚少年一直盯着往城外走的人群,好似生怕错过了要见的人。

    还有一个人,一身文士白袍,白袍上头是墨色山水画,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学生服的童子。文士袍的公子长得颇为俊秀,一看就是富家子弟。而他身侧那个穿学生服的童子,虽说看得出这学生服用的是顶好的料子,可这童子骨瘦如柴,脑袋大大,学生服穿在他身上有些空荡荡。更不提,这童子脸上不少伤痕,左眼肿胀,右眼淤青,怎的也不像是生在好人家。

    仲西侯才出城门,那个上身**的憨厚少年跑了过来,有些怯怯道:“你,你可是仲西侯?”

    仲西侯看着这憨厚少年,喊出了少年的名字,道:“小乐,是你婆婆有事找我么?”

    听到仲西侯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这憨厚少年刹那涨红了脸,憨厚少年把怀中用布条包裹的棍状物递给了仲西侯,声音依旧怯怯,道:“这,这是婆婆,婆婆要我给,你,你。”

    仲西侯看到这憨厚少年说话结结巴巴,突然哈哈笑出了声,他问:“前些日子,婆婆可有要你打造一对兵器,刀非刀,剑非剑啊?”

    这憨厚少年听到这仲西侯竟知道前些日子婆婆给他出过难题,一下子愣在了那。这表情,再次逗乐了仲西侯。

    仲西侯下马,第一辆马车里头的三个孩子也跑了出来。

    他接过了少年手中的东西,也不顾忌,直接解开了包裹的布条。等里头的东西展现在众人眼前,仲西侯不由露出了一个浅浅笑容,眼中满是感激。

    那是一把剑鞘同剑座剑柄都是橙色的宝剑,样式寻常,没有半点花俏。仲西侯缓缓抚摸着这把剑,随后一把抽出了剑,一声龙吟,清脆悦耳,在剑身上还有一行小字,写着“卸风霜”。

    仲西侯哈哈笑了几声,道:“小乐,这把卸风霜,也是你的手笔?”

    听到仲西侯在问自己,这憨厚少年有些黑黄的脸,竟覆上了一层红,憨厚少年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仲西侯听了,不由对这憨厚少年流露了爱才之意。这憨厚少年不敢同仲西侯对视,低着头,道:“婆婆,婆婆要我去西地的金剪子磨练磨练。”

    听到少年的话,仲西侯的心中情绪万千,难以言说。仲西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最后声音平淡,问:“小乐,和婆婆道别了吗?”

    憨厚少年点了点头,答道:“婆婆昨天夜里还给我,我,做烧鸡吃。”

    仲西侯也点了点头,问:“烧鸡好吃吗?”

    憨厚少年点了点头,答道:“好吃,好吃。”

    少年的脸上流露喜色,而仲西侯,虽说脸上依旧平静没有表情,可心里头,却是万分愧疚。最终是自己,又害了一位本可平静度过余生的前辈。

    看憨厚少年这边已经说的差不多了,那个青衣武袍的剑客挪开了盖在脸上遮阳用的书,从藤椅上起来,也走了过来。这青衣武袍的剑客,唤作春昭,也就是文剑圣诸葛丁唯一还活在世上的弟子。

    仲西侯对这青衣武袍的剑客没多少印象,这青衣武袍的剑客走了上来,冲仲西侯抱拳道:“仲城主,总管大人走前托了句要小的转告给仲城主。”

    春昭要继续往下说,可当他看到仲西侯身后那两个娃娃的时候,眼睛不由睁大,随后立马又看向了仲西侯。仲西侯面带微笑,也不说话。春昭咬了咬唇,最后作罢。仲西侯看到春昭的表情变化,也是纳闷。

    春昭的声音依旧恭敬,道:“统领大人知道仲城主派人去了寒城,统领大人要小的转告一

    句,春雪覆宫阙,不见夜归人。”

    听到这,仲西侯点了点头,道:“替孤谢过盐伯好意,也替孤回盐伯一句,手握一方百姓性命,有些事不得不做。”

    春昭没有多问,又行了一礼,走到了吴神荼同吴郁垒身侧,仔细打量了这两个娃娃。比上回见到要大了不少,春昭探出了手,最后又将手收回。他换上了一个温暖的笑脸,问:“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吴神荼同吴郁垒不认得眼前这人,对这陌生人心里头有些许抗拒。这两个娃娃看向了仲西侯,只见仲西侯微微点头,就先后答道,“我叫吴神荼。”“我叫吴郁垒。”

    听到了两个孩子的名字,春昭微微一笑,犹豫一番,最终还是伸出手摸了摸两个娃娃的脑袋,声音也是温柔,道:“你们好,我叫春昭。”

    说完,春昭几个起落离开。

    风灵王在那郁闷,喃喃着:“这个大哥哥可真没意思,都没有问我叫什么。”

    来了三人,走了两人,也就只剩下那个着文士袍的李平鸿了。李平鸿冲仲西侯作揖,仲西侯抱拳还礼,道:“你同你兄长,倒的确有几分相像。听闻金陵城有三个小霸王,任是一个,都是整个金陵城的纨绔子弟害怕对方。可在孤看来,你倒没有那半点纨绔气。”

    李平鸿微微一笑,道:“即便是娃娃,也有弱冠成人的一天,更不提小可姓李了。仲城主,小可今日过来,是请求一件事,仲城主听过了,也无须此刻答应。”

    仲西侯饶有兴趣看着这李家新任的家主,也不说话。李平鸿向前走了两步,将耳朵凑到了仲西侯耳边,轻声道:“擎羊赌局已开,此局通杀,该押豹子。”

    说罢,李平鸿也不再多说,退回原先位置,又冲仲西侯作揖行礼,随后牵着那骨瘦如柴的稚童走了。二人才走两步,那个青衣武袍的春昭已经折了回来,他的手上多了两把精美的木剑。他满脸微笑,把木剑递给了吴神荼同吴郁垒。

    看到木剑,这两个娃娃眼放金光,木剑已经被递到了自己的身前,可愣是没接。仲西侯微微一笑,道:“快谢谢你们的春昭哥哥。”

    听到了仲西侯的话,这两个娃娃立马灿烂笑脸接过了剑,摸摸看看,好生喜欢。仲西侯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两个娃娃立马异口同声,甜甜一句“谢谢春昭哥哥。”

    看到两个娃娃笑得这般开心,春昭也是整个人欢喜,突然觉得,也该抽个时间回一趟暮寒楼了,他是太久没有见到师父他老人家了。春昭又施展身法,几个起落,这次是真的离开。

    还是风灵王,看着两个弟弟在那把玩着木剑,这回他可不郁闷了,抽出自己背后的长剑,朝两个弟弟炫耀道:“看,我比你们大,还是圆圆长长的。”

    如果可以,没有哪个孩子不喜欢木剑木马的,可总有孩子过早认清了现实,只会心里头想想。被李平鸿牵着小手往前走的李青衫也看到了吴神荼同吴郁垒手中的木剑,一步三回头,羡慕的不得了。

    李平鸿停下了脚步,摸了摸自己这弟弟的头,道:“背会了《弟子规》,哥哥就给你买。”

    听到自己哥哥答应了,李青衫立马开口背诵了起来:“弟子规,圣人训。首孝弟······”

    才背了两句,李平鸿直接赏了李青衫一个脑门。李青衫松开了李平鸿的手,捂着自己脑门,撅着小嘴,一脸委屈。李平鸿又是摸了摸他脑袋,随后又牵起了他的小手,一边走一边背诵道:“弟子规,生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那憨厚少年本打算接过风灵王背着的那个大包裹,风灵王直接摆手拒绝,还义正言辞道:“义父说了,自己的事要自己做。我叫风灵王,以后我就是你大哥了。”

    吴神荼同吴郁垒有些不甘示弱,纷纷表明自己是先来的,得喊自己二哥和三哥。小乐虽说身体强健,可毕竟也才十四五岁,竟还真的喊了句“大哥”“二哥”“三哥”。

    看着四个孩子上了同一辆车,在车厢里头嬉闹着,仲西侯也是露出一个温暖笑容。随后轻踢马腹,两辆马车的车夫也扬起了鞭子,马车也开始动了起来。

    一出戏将落幕,一出戏又将起,仲西侯骑着马,回头看了看逐渐远离的金陵城城门,微微一笑,随后声音嘹亮道:“半生闲隐卧西林,万里黄沙不见卿。一朝提剑破天道,睨世孤傲问王侯!”

临城化墨 第一百九十六章:好久不见

    离桃花庵约摸十来里的憩凤镇上,这些日子来颇为热闹。有不少江湖客自天南地北赶来,他们虽来自不同地方,可去的地方却是相同。在镇上有间破旧的酒馆,不过四五张破木桌子。这小酒馆里头卖的最好的酒,也就只是三十文的猴儿酿了。至于这酒是不是真的是猿猴所酿,倒没人去关心。

    以前看管这酒馆的是一对老夫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掌柜的换成了一个秀丽小娘,这秀丽小娘不单要帮人点菜收账,还要端菜擦桌子。而店里的厨子也换成了一个发髻若猫耳的俏皮丫头,若有人敢调戏那秀丽小娘,这猫耳的俏皮丫头就会左手锅铲右手菜刀冲出来。

    这掌柜的同厨子都是貌美佳人,若只是如此,也只会吸引来一些无所事事的地痞同浪荡公子哥。这破旧酒馆里除了这两位俏丽佳人,还有一人。

    这人头发凌乱,满脸胡茬,瘫坐在墙角那张长条板凳上喝着酒。酒不分好坏,店里有什么酒,他就拿什么酒喝。不知是太久没洗漱还是别的什么,这人的身上还隐隐散出一股酸味。他只喝酒,倚着的桌子上没有下酒菜,只有一把剑,一把通体好似金子打造的宝剑。

    宝剑夺目,也有浪荡子过来想抢夺,可等动了手才知道,这没多少人样的酒鬼,竟是一尊不能惹的大佛。

    第一个挑衅的是个地痞,这地痞被断了右手大拇指,这辈子怕没法握刀握剑。

    第二个来找茬的是那地痞的老大,一个修为两极的武者,这武者不过破骂几句,又言语调戏了那掌柜的秀丽女子。不等厨房拎着菜刀出来,这邋遢酒鬼就搅碎了这武者的舌头,又将对方宝贝命-根子劈成了两段。

    第三个下场好些,是个闻名而来,想挑战的镖师。这镖师元祖修为,被这邋遢酒鬼用剑鞘打了一顿,至今还躺在镖局里头。

    再后来,来挑战的人修为越来越高,甚者还有一位洪荒境界的高手先是言语挑衅,又妄图对掌柜的秀丽小娘动手动脚。这人倒霉,是一剑被斩去了头颅。

    杀了人,事情就大了。可不知为何,官府的人来了,这掌柜的秀丽小娘将衙差领到了后院,片刻功夫后这些衙差都是态度恭敬离去。自此之后,衙差还是会出现,可他们的出现,都是替这邋遢酒鬼来收拾尸体,打扫破旧酒馆。

    有喜好嚼舌根的,说什么是掌柜的秀丽小娘同那猫耳朵的俏皮丫头把那帮官爷给伺候好了,以后只要在这一亩三分地,这破旧酒馆闹出再大的事也不会有人追责。这等细碎言语若是再酒馆外头说,倒也不会有什么事,可恰恰有个泼妇来酒馆骂人。她骂的自然是掌柜的秀丽小娘,约摸意思就是狐狸精勾引她家男人等等等等。

    这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邋遢酒鬼出了酒馆。他左手握着剑,右手提着酒壶,出了酒馆。

    不过小半个时辰,这邋遢酒鬼就回了这破旧酒馆。而在离破旧酒馆约摸四五里地,那卖醋的成大娘家里,死了二十几人。这些人多是妇人,也有几个汉子。这些人多是被一剑抹过脖子,直接丧病。但有四五个妇人死相颇惨,满口牙被削落,舌头被拉扯出来,用钉子钉在了木桌上。原本该有十指的双手,也已经光秃秃。

    没有人看到是谁做的,也没有证据去证明是谁做的,可这小镇上的人都传着,说是破旧酒馆里的邋遢酒馆干的。

    没人敢说这邋遢酒鬼坏话,镇上也再没人敢去调戏掌柜的秀丽小娘同猫耳朵的俏皮丫头。

    可奇怪的是,如果只是来同这邋遢酒鬼讨教的武夫,这邋遢酒鬼倒不会下杀手,甚至下重手的也了了无几。若是用剑,还对他脾气的,这邋遢酒鬼还会指出剑客剑法中的不足,甚而还会告知如何补缺。

    有个书生爱慕掌柜的秀丽小娘,曾写诗暗讽羞辱这邋遢酒鬼,这邋遢酒鬼竟没有提剑出门,反倒借着酒劲也是写了首诗,回骂对方。

    “蛇蛇硕言弄风骚,相鼠无皮人无仪。之乎者也求功名,四体无力弃糠米。”

    书生捡了块转头气冲冲要同这邋遢酒鬼去讨要说法,可当他看到邋遢酒鬼的眼睛,直接吓软了腿,爬着出了这破旧酒馆。

    这一日的小镇来了一群人,有男有女,合计十二人。为首的是个面容刚毅,眉目非凡,又着一袭红衣的俊秀男子。在这红衣俊秀男子身侧,是个恍若仙子,薄纱遮面的姑娘。这群人里头,另外几个女子长相也都不错,有妩媚的少妇,有俏皮可人的小丫头,也有英气逼人的女将军。可那几个男的,就不得不说,长得是奇奇怪怪。有身长一丈的瘦高个,有双臂粗健如林间猿猴的小矮个,有少了只眼睛满脸狰狞疤痕的秃瓢,也有面容猥琐却读书人打扮的白面生。

    这一众人走在街上自然是惹人注意,可他们好似全然不介意路人的眼光,反倒还颇为享受的样子。

    等到了破旧酒馆前头,这一众人停下了步子。那个妩媚的美艳妇人先开了口,道:“尊,如歌啊,要不我们先去看看,哪家酒馆最合适,先买下来再装潢装潢。”

    这么一众奇奇怪怪的人,除了萦如歌同他的天鸾众,可还有别人?面对心月狐的话,萦如歌摇了摇头,道:“你们自个儿到处溜达溜达,酒楼的事,倒也不着急。”

    说完这些,他抬头看了看这破旧酒馆的招牌,他甚至都看不清上头写了什么。这块招牌虫吃鼠咬,想来也是有不少年头了。萦如歌牵着秦月儿迈进了这破旧酒馆,参水猿本打算跟上,却是被心月狐给摁住了脑袋。

    参水猿最不乐意的就是别人摸他的脑袋,可回头看到是心月狐,也就作罢。

    “就让如歌自己把这事情给了了吧,我们呐,就去找找哪间酒馆看着舒服些,买下来。”

    参水猿皱了皱眉,问:“狐儿妹,你有银子?你哥哥我可没钱,如歌就更不用提了,喝个酒都早早溜走,就为了不用买账。”

    心月狐掩嘴微微一笑,更是风情万种,不说围观的路人,即便是多年相处的参水猿看了,也是咽了口口水。心月狐走到那俏皮可人的小丫头身边,道:“奴家是没钱,可是,我们家的鹿儿妹妹有钱啊。”

    参水猿同其他同道都是皱眉,齐齐看向了张月鹿,这小丫头一下涨红了脸,点了点头。

    参水猿有些愣,问道:“说实在的,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鹿儿到底什么来头。本事不咋的,对江湖上的事却是颇为了解,整得就跟知无不言······”

    话说到一半,参水猿顿住了。他看向了张月鹿,又看向了心月狐。这妩媚的美艳妇人美目之中更是流露风情,随后又是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参水猿也不多问,哈哈大笑,随后颇为豪迈道:“走,咱们去看看,这小镇上哪间酒楼最为气派,买下来。”

    而萦如歌同秦月儿才进破旧酒馆,当掌柜的秀丽小娘正要上来问客观吃些什么的时候,这掌柜的秀丽小娘愣在了那。她看到了萦如歌的脸,手

    中的提着的,原本打算给客人添水的茶壶落在了地上,摔碎。

    茶壶碎裂的声响惊醒了醉酒睡去的邋遢酒鬼,邋遢酒鬼睁开了惺忪睡眼,当他看到这进来酒馆的一男一女,也是刹那酒醒,险些从长条板凳上摔了下来。

    萦如歌同邋遢酒鬼视线对上,他面带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邋遢酒鬼从长条板凳上站起,发出欢快笑声,那样子,像极了已经疯癫的乞丐。邋遢酒鬼不断呼喊使唤着掌柜的秀丽小娘:“殷莉,拿酒来,把最好的酒拿来······”

    这掌柜的秀丽小娘唤作殷莉,那这邋遢酒鬼自然就是墨家掌剑人,墨茗。曾经儒雅非凡风度翩翩的墨茗,不过些许日子,竟会变成如今糟蹋俊秀皮囊,邋里邋遢与乞丐无异的样子。萦如歌也好,秦月儿也好,对墨茗现今的模样虽是感到意外,但没有半丝觉得可怜,亦或可惜。

    反倒是曾是大家千金的殷莉有些羞红了脸,忙解下肩膀上的抹布开始擦拭桌子,让二人坐下。她又蹲下身子去收拾碎裂了的茶壶,或许是动作着急,一个不小心,被碎瓷片划破了手,发出一声痛呼。

    墨茗一听这痛呼声,立马三两步跑过来,扶起了殷莉,满脸担忧替她查看割破的手指。挑出了随瓷片,墨茗直接将殷莉的手指含进了嘴里。破旧酒馆里头还有人,又当着萦如歌同秦月儿的面,殷莉的脸涨得更红。

    毕竟啊,她只是寻常的大家闺秀,待字闺中的时候被教导琴棋书画。嫁给墨茗之后,又谨遵妇道三从四德。不说擦拭桌子,洗衣做饭,离开墨家之前,殷莉连抹布都不曾摸过。而今,当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墨茗到哪儿,她就到哪儿。不论墨茗要做什么,而她,又要做什么。

    萦如歌要蹲下身子去捡那些碎瓷片,秦月儿却是拉住了他的衣袖。萦如歌回头,秦月儿只是冲他淡淡一笑。随后,这暮寒楼祈年殿之主到墙边拿过了竹扫帚同簸箕,开始清扫。

    萦如歌看着秦月儿打扫的样子,心里头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如果她留在暮寒楼,那她是楼主的义女,是祈年殿之主,是人们梦中也难遇见的仙子佳人。可她答应随自己归隐,到这杭外小镇开间酒楼,了了此生,那她就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也要洗衣做饭,生娃以后还要相夫教子。

    这两个女人,本都是千金,是别人掌上的明珠,含着怕化捧着怕摔。可惜啊可惜,是他们兄弟俩造了孽。

    “咦,好臭啊!”

    随着一声娇媚的嫌弃声,萦如歌回了神,他看向了墨茗同殷莉。这墨茗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般不着调,殷莉才嫌弃他多日不曾梳洗,口水把她手指都给弄臭了,这墨茗竟还张着嘴猛朝殷莉哈气。

    嘴巴上说着嫌弃,可这小嫂子的脸上,全无半点厌恶。

    看着看着,萦如歌哈哈笑出了声。听到了笑声,墨茗同殷莉也看了过来。墨茗也是哈哈笑,粗犷得如同军营里的糙汉子。而殷莉,娇美小脸再次涨红,转身向厨房小跑离去。

    收拾完了碎瓷片,秦月儿冲萦如歌微微一笑,随后道:“我去帮一下姐姐。”

    佳人如此,萦如歌也是心中暖暖。他凑了过去,在秦月儿额头浅浅一吻,秦月儿作生气状,用粉拳在他胸口轻轻一拳也就朝着厨房过去。

    墨茗同萦如歌在殷莉擦拭过的那张破木桌旁坐下,二人相视一笑,最后是这邋里邋遢模样的墨茗先开了口:“长空,好久不见。”

临城化墨 第一百九十七章:茗荼皆茶

    萦如歌微微一笑,随后问候一句:“兄长,好久不见。”

    听到萦如歌依旧称呼自己兄长,墨茗咧嘴哈哈笑,可他邋遢了有些日子,不说身上的酸臭味,只说嘴中哈出的气味,也着实令人无法忍受。萦如歌有一瞬眉头微微一皱,又不好用手去遮住鼻子,显得颇为尴尬。墨茗看到了自己这双生弟弟的细小动作,也是面露尴尬之色。

    起身,又是冲萦如歌笑了笑,道:“你在这等为兄片刻,去去就来。”

    墨茗走去了后院,他那把金灿灿的宝剑还放在角落的破木桌上。萦如歌看着那把宝剑看得出神,右手成爪一招纳云手,宝剑直接被隔空抓了过来。

    店里还有在吃饭的武夫,看到萦如歌这一手,也是不由心中惊叹。想靠近,又想着这酒馆里的那个邋遢酒鬼,怕这萦如歌与邋遢酒鬼是一路人,也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宝剑握在了手中,萦如歌细细打量。他自然是没仔细看过一禅道天机,更不提这一禅道天机由漆黑之色化为了金色。手轻轻按上了剑,这剑散出隐隐金光。随后一个透明身影出现在了桌子旁,萦如歌看去,不由眉头再次皱起。

    这人身材修长,一袭白衣,面容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他温文儒雅,像个读书人。白衣人冲萦如歌作揖行礼,随后坐在了原本墨茗坐过的地方。

    这白衣人先开了口,不说相貌相近,就连声音,也同自己与墨茗的有几分相似,听他道:“小主,有些日子没见了。”

    小主?

    听到这么个称呼,萦如歌不由一愣。

    看到了萦如歌的表情,这白衣人哈哈一笑,周旁的人并未看过来,好似他们看不到这白衣人,也听不到这白衣人说话一般。萦如歌尝试用心声沟通,道:“阁下是那条黑龙?”

    白衣人点了点头,继续道:“小主唤我天机就好,我只是这把一禅道天机的剑灵,曾跟随白家先祖征战,后种种原因陷入魔道,这才被封深潭之中。”

    “如此么?那帮仙人没将你夺走,如此就好。”

    天机又是哈哈一笑,继续道:“小主多虑了,如果他们将天机带到了天上去,那倒霉的只能是他们。毕竟,俗世里头那位大人不好干涉,可天上,是那位大人说了算。”

    “那位大人?”

    面对询问,天机却没回答,他提醒萦如歌道:“小主,与天机一道被封深潭的还有一只白羽凤凰,小主可还记得?”

    萦如歌点了点头,他如何不记得那只白羽凤凰。毕竟像曲儿这样正统的火凤,即便真身相抗,也要处于下风。

    “天机即便作乱,也只是一时,掀不起多少风浪。可那只白羽凤凰,可就不简单了。天机也感应不到那只白羽凤凰现在具体在什么地方,只是啊,如果她愿意,或许,这俗世又将恢复妖鬼横行,秩序再次混乱。”

    不知道天机的话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也是看出了萦如歌眼

    中的不信任,天机又是哈哈笑,随后道:“小主虽是修仙者,可毕竟是个年轻后生。多少年前,这片大陆也曾是神魔相争之地。仙修鬼修扎堆,直到那位大人的出现,驱散了大片得道者,让俗世成了如今平淡模样。”

    萦如歌点了点头,对于天机这几句话,他是信的。对他这般习武、学道又修仙的人来说,那些古书记载关乎武学阴阳大道的的事迹,在当世人看来,都是古人夸大其词。可萦如歌又同当世其他人不同,他的身边,有太多妖孽般的人物存在。

    “所以,如果对那只白羽凤凰放任不管,会如何?”

    天机此刻眉头皱起,有些担忧,长长吁了口气,道:“那就是,地府门开,百鬼夜行。禽兽草木夺天地精华,化形成妖。同样的,与俗世之人,正道者修仙,邪道者作魔。乱世将起,如此罢了。”

    天机的一句如此罢了,萦如歌却是听得心里抽抽。天机曾经历过世界光怪陆离的年代,而萦如歌所处当世,修仙者,便是仙人。

    二人谈话没多少时间,有一位身着黑袍,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俊美公子走了过来。近了,看到萦如歌同天机谈的正欢,这俊美公子也是满脸笑意。他坐在了萦如歌的另一侧,天已经热了,这么一身黑袍子自然令人闷得慌。将袖子卷起,倒了碗水,一口而尽,这才舒服些。

    兴许是墨茗方才为了搓去身上的泥,太过用力,裸露的小臂上满是红印,还有破皮的地方。又或许是这破旧酒馆没有专门的修胡刀,满脸的胡茬虽说刮干净,但下巴地方,多了道血痕。

    些许狼狈,至少人已经收拾的干净,也没了那令人作呕的酸臭味。翩翩公子墨茗,又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长空,这是天机。天机,这是······”

    墨茗要帮这人同剑灵互相介绍,可说到一半,却不知该如何介绍萦如歌。倒是天机哈哈一笑,道:“剑主,无须多做介绍,天机能感受到小主身上的气息。姓甚名谁,只是个称呼,倒没那般重要。正如,天机曾经的主人姓白,而剑主姓墨,一般道理。”

    墨茗微微一愣,笑得尴尬,连连点头,说着“对”。

    墨茗是天机的剑主,萦如歌是个修仙者,再加上二人都修习道法,能看到天机倒是正常,可破旧酒馆里头的其他人看着墨茗这般神神叨叨也是纳闷。

    这黑衣俊公子可惜了,生得这般俊俏,却是个痴儿。

    天机起身,冲二人抱拳行礼,随后道:“天机就退下,不打扰二位主人叙旧了。”

    语落,天机身影逐渐淡化,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墨茗看着萦如歌,可随后想到一件事,有些迟疑,道:“长空,贤弟,为兄都不知到底该怎么称呼你。”

    萦如歌也同那剑灵天机一般哈哈一笑,随后道:“正如天机方才所说的,姓甚名谁,都是只一个称呼。兄长喊习惯了长空,那就长空吧。”

    墨茗点了点头,看着碗中清水,神色有些哀愁,愧疚,犹豫几隙,还是开口道:“长空,为兄知道墨家亏欠你太多,毕竟血浓于水。长空,如果由你做墨家掌剑人,你可愿意回······”

    墨茗未抬头,他的话也未说完,余光披肩,萦如歌在摇头。他抬起头,一脸尴尬。也是,若今时今日他是萦如歌,或许,他会携风云之力,摧毁墨家。可长空没有这么做,他还换了身份,认自己为兄长。

    墨茗又喝了口水,道:“为兄的字唤作玄荼,你可明白其中意思?”

    萦如歌知道墨茗又作墨玄荼,可其中意思的确不知,直接摇了摇头。

    墨茗要开口,却是没有发出声音,他又将碗中剩余的水喝光了,才继续道:“茗,为甘茶。荼,为苦茶。玄荼,为无人问津的苦茶。本来,应该是为兄唤作墨茗,而长空你,该叫墨荼。”

    “墨荼?”

    萦如歌轻声重复了这两个字,随后呵呵一笑,这笑也无嘲讽意思,只是一种苦涩的笑。姓名,自己居然还有姓名,他不曾想过,将自己抛弃的墨家,还给自己留了姓名。

    “长空,你可以怪墨家,但为兄希望你,不要责怪父亲和母亲。他们,也是迫于无奈······”

    依旧是话未说完,依旧是萦如歌摇了摇头。萦如歌也是一口气把碗中清水喝干,沉默有顷,才缓缓开口道:“既然无爱,又何来恨?或许,自我出生时候,要面对的,本该是死亡。可是啊,他们给了我一次活命的机会。我活了下来,我成了萦如歌,成了令狐长空,但是兄长啊,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墨荼。”

    墨茗苦涩一笑,无奈道:“茶分甘苦,人也一般,墨家,亏欠你太多了。”

    墨茗还要开口,最后张了张嘴,没再说话。墨茗扯开了话题,二人絮叨了不少琐碎事情。有关于各自那悲苦童年的,有关乎游历天下的,有关乎九死一生却幸运活命的,自然也有关于女人的。

    墨茗劝着萦如歌早早把秦月儿娶进门,免得这般天仙姑娘成了别人娇妻。萦如歌反击墨茗成亲有些年头,还没给他弄个侄子侄女出来,若不是二人身上病患?若真如此,不远处就是桃花庵,可以去求桃花仙子治一治。

    不知怎的,这兄弟二人聊着聊着就差点打了起来。这打起来的原因,甚是有趣,竟是各自吹嘘自己剑道修为如何如何。墨茗名列青锋榜,而萦如歌则说自己摧剑百把。二人争强之心越发严重,都准备到外头去干一架,打趴一个再进来。

    忽然闻到一阵饭菜香,二人也就停了争吵。

    循着香味看去,那扎着猫耳发髻的墨曲儿端着一个大木盘风风火火快步走来。把大木盘子放在了桌上,看到墨茗终于肯收拾自己了,她心里头一喜,小脸也如娇花一般露出笑容。可随后又看了看一身红衣的萦如歌,这张脸除了比墨茗刚毅几分,黑上几分外,挑不出别的不同之处。

临城化墨 第一百九十八章:愚者为幸

    墨曲儿这小丫头皱着眉左看看,右看看使劲对比着墨茗同萦如歌二人的面容差异。最后,还是在她身后同样端着一个大木盘子的殷莉声音温柔,说了她一句:“跟个石墩子一般杵着干嘛,这般愣模样,还怎么嫁的得出去。”

    墨曲儿让开了身子,一边把盘子上的菜一盘一盘放到桌子上,一边冲殷莉吐舌头,略带脾气道:“我才不嫁,我就不嫁,我就吃你们的住你们的,略略略。”

    殷莉想打墨曲儿,无奈腾不出手,只得一脸幽怨看着墨茗,道:“相公,你也不管管你妹,你妹妹都这么欺负我了。”

    这下墨茗可为难了,看着墨曲儿那圆溜溜的一双大眼,水汪汪得如同要哭出来一般,墨茗也当真是哭笑不得。无奈啊,他只得起身接过殷莉手中的大木盘子,帮她把菜放到破木桌上。

    萦如歌看着三人这样子,觉得有趣。可向后看去,秦月儿手里捧着一桶米饭走了过来。她的脸上没了遮面薄纱,还有微微香汗挂在脸上。酒馆里的人看到了秦月儿的真容,都是无心吃饭喝酒,痴迷地看着秦月儿。

    这方面萦如歌倒比墨茗机灵,起身几个大步过去,接过了秦月儿手中那桶米饭。

    菜都上齐了,五个人坐下,殷莉举起一坛廉价的烧刀子给墨茗同萦如歌满上,她的脸上也满是羞愧,尴尬道:“不知道弟弟妹妹今日会来,店里没什么好酒招待。”

    不等萦如歌开口,秦月儿接过了酒坛,也给殷莉同墨曲儿还有她自己倒了小半碗,坐下后,声音温柔道:“姐姐说笑了,一家人吃饭,重要的是在一起,哪需要管是白粥榨菜,还是山珍海味。”

    殷莉越看秦月儿越喜欢,看着萦如歌那张与她相公基本无差的脸,笑道:“你比你哥哥要好福气,有这般佳人陪伴。”

    墨茗不乐意了,当着众人面搂上殷莉肩膀,道:“我们兄弟二人生得英俊,武艺高强,长空有月儿妹妹相伴,我墨茗能娶到殷家大小姐,哪个缺了福气?”

    众人一阵说笑,随后这四人竟是默契地齐齐看向了墨曲儿。墨曲儿这就尴尬了,忙端起酒碗道:“我墨曲儿今天多了个哥哥,多了个嫂嫂,我先干为敬,你们随意。”

    说罢,咕咚咕咚把那小半碗烧刀子给喝干了。可烧刀子烈,她又不常饮酒,虽说只有小半碗,可酒下肚,菜没几口,立马就小脸发红,眼睛迷离起来。更是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墨茗同萦如歌都喝了不少,或许是兄弟相认,太过尽兴,本来二人酒量都不差,如今却是身子半伏在破木桌上,满口酒气,言语不清。

    墨茗举着空碗朝向萦如歌,萦如歌的碗里才被秦月儿添满了酒,二人酒碗相碰,各自喝起来。萦如歌是一口喝干,墨茗则有些糊涂,嘟囔着,“这酒怎么没味道”。

    可随后,殷

    莉正帮墨茗添酒,这墨家掌剑人却是含糊不清,问:“长空老弟,我俩,我俩是不是兄弟。我不喊你墨荼,我就喊你长空······”

    萦如歌快趴在了桌子上,可手里端着碗,依旧举在半空,也是含糊不清嘟囔着:“老哥,咱继续干,喝酒,情这个东西,都在酒里,干,干······”

    话落,这双生子竟都举着酒碗,趴在破木桌上,发出了鼾声。

    看着这对兄弟这逗趣模样,还有早早就醉倒的墨曲儿。这墨曲儿还时不时身子抽抽,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醉话,殷莉同秦月儿都是不由掩嘴扑哧一笑。

    殷莉看向自己这个弟妹,眼中满是喜欢。她悠悠然开口,道:“妹妹,墨荼,真的不能回墨家么?”

    秦月儿冲殷莉微微一笑,道:“甘茶也好,苦茶也好,都是茶。启明星也好,北极星也好,都是星星。去临城前,如歌告知我,墨宇折空,北辰独挡。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想见一见他这位兄长。姐姐,他们师兄弟,如此,不就够了么?”

    殷莉听到了秦月儿的话,看着秦月儿这无瑕的娇美小脸,她的眼中万千情绪,最终只是汇成了几个字:“是啊,如此,就够了。”

    殷莉本还想多说一句,可到了最后,都没有将话说出口。甘茶,苦茶,有的时候,人从出生那日起,名字,就注定了这人的一生,是甘甜,还是悲苦。

    酒馆外开始熙熙攘攘,有人骂骂咧咧朝酒馆里头走。当来人看到破木桌上醉倒的人,都是不由哈哈大笑出声。

    这进来的一众自然是那些天鸾煞,殷莉不曾见过这些人,眉头微皱,眼里满是戒备。秦月儿轻拍这位嫂嫂的手背,道:“姐姐莫怕,这些都是自己人,方才我们一起到的这里,他们没有进来罢了。”

    听秦月儿这么一说,殷莉也就松了心。

    参水猿笑过之后还是一肚子气,走到破木桌前,往那没人的长条板凳一坐,抡起桌上的烧刀子就往嘴巴里灌酒。等喝了几大口,放下酒坛,这参水猿依旧像像个猴子一般,要么抓耳要么挠腮。

    看到参水猿这般模样,秦月儿看向了心月狐,一脸疑惑。

    心月狐叹了口气,随后解释道:“方才我们在这小镇上闲逛,遇到了京州来的人,起了点争执。”

    听到只是这般,秦月儿倒也没放心上,抓过台上的抹布擦拭了空着的两张破木桌要这一众人坐下。随后秦月儿就同女主人一般要他们先坐一会儿,她去厨房里头给他们做点吃的。鬼金羊的年纪同萦如歌差不多,翼火蛇则是快要四十的妇人。这二人哪里舍得秦月儿下厨,立马跟了上去。

    心月狐看着醉倒在破木桌上的萦如歌,眼神温柔,更是伸手帮他清理了被含进嘴里的细发。另外那些人都坐到了擦拭干净的那两桌破木桌那头,这一桌

    ,也就只剩殷莉同心月狐还清醒着。

    心月狐面若桃花,含笑看着殷莉,轻声道:“小娘子秀丽,可是墨公子的妻子?”

    殷莉微微一点头,嘴角也是微微勾起,露出淡淡笑容。心月狐没找到空碗,就索性好爽地拿起了快喝完的那坛烧刀子,也同参水猿一般,直接举起酒坛往嘴里灌了几口。放下酒坛子,心月狐用拇指抹去嘴角残剩的酒,眼神玩味看着殷莉,这把殷莉看得有些心里发毛。

    随后,这心月狐开口,用只有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小娘子,墨公子可有夸过你的手,青葱白玉,如同名匠雕刻一般?”

    殷莉眼睑微微一动,一脸疑惑,问:“这位姐姐说笑了,以前的时候,我十指不沾阳春水,算得上细腻。如今,也要用抹布擦桌子,替人端盘子,店里没客人的时候,就拿扫走簸箕,哪里还会好看。”

    听到殷莉的话,心月狐那玩味劲更盛,随后直接抓起一根筷子朝殷莉戳了过去。殷莉一脸惶恐,一个身子不稳,颠倒在了地上。也是殷莉这一倒,醉酒睡熟的墨茗同萦如歌立马醒来。

    看到自己娇妻颠倒在地,墨茗一脸着急,急忙将她扶起,问这问那。而心月狐,早早将那根筷子丢了,也是脸上露着关心,去扶着殷莉。

    殷莉揉着手腕,眼里都快有泪水涌出。

    “兄长,我让月儿帮嫂嫂看看。”

    听到萦如歌的话,殷莉摇了摇头,回道:“我去抹点药酒就好了,不碍事的。”

    墨茗带着殷莉走开了,心月狐把嘴凑到了萦如歌耳朵边,嘟囔了些什么。而萦如歌却神情未变,只是淡淡一句:“随他们去吧,若她有心,这几年早早就该有机会。可月狐你看,墨茗不依旧是活蹦乱跳么?”

    听到萦如歌这么说,心月狐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也就坐到了她妈一群同道那,等着饭菜上桌。

    萦如歌坐在那,他看着还在熟睡的墨曲儿,眼睛里头没了最初的那份温柔。萦如歌探出了手,捏住了墨曲儿后颈。墨曲儿虽说是丫鬟,可在墨家,她与大小姐无异。这墨家大小姐,即便是后颈地方的肉,也是滑-嫩柔软。

    他使劲捏着,这尴尬一幕却被秦月儿看到了。秦月儿将手中大木盘子递给了别人,快步过来,直接拍开了萦如歌的手。看到是秦月儿,萦如歌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秦月儿,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而秦月儿却是手指竖在唇间,做了个静音的动作。看她那双美目,里头没有半点的不悦之色。萦如歌又看了看还在熟睡,偶尔会冒出几句醉话的墨曲儿,不由叹了口气。随后他看向秦月儿,眼里他满是无奈,可最后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也是,人人心门处都有一把锁,门里头究竟有什么,何必要一探究竟?

临城化墨 第一百九十九章:浮生不定

    这一日的栖凤镇很热闹,在沿河的云山街上有间三层楼高的酒馆在歇业七天后重新开业。酒楼重新开业,改了名,唤作“饮酒乎”。这酒楼老板不单请来了舞狮,还请来了说书人,要在他酒楼的一楼大厅连说三天书。这三天里头,所有酒水菜品一律半价。

    既然说是所有酒水菜品,那酒水里头陈年女儿红,七八年的竹叶青,还有这栖凤镇的人美听过的仙人酿,都只收一半的钱。自然了,有个规矩,不可破,就是酒菜一律堂食,恕不打包。

    这说书先生肚子里故事多,两天以来没一个故事重复。故事虽好,讲的都是几十几百年的事,终究会令人听厌。有人起了哄,这说书仙人这两日赚了不少赏钱,也是疲乏,竟还和客人互怼了起来。

    无奈啊,只得把这说书先生请了下去。有一黑衣俊美男子手里握了一把折扇坐到了那说书先生原本坐的位置。这黑衣俊美男子自然是墨茗,墨茗将那镇木往桌上一拍,声响过后,这酒楼里愣是来吃饭喝酒的,还是来听说书的,都静了下来。

    墨茗喝了口酒,清了清喉咙,随后道:“既然诸位父老乡亲听过这般多的前尘往事,先生也是累了,那今日,就由小可来讲些本朝故事,说与众人听。”

    一听这俊美的公子哥要讲些本朝故事,大厅里头的人也都欢呼起来,那些喝酒的客人更是又多要了几壶酒。

    “盛世安康何人定,天下大同不可及。血洒疆土难家祭,心事说与山鬼听!”语落,墨茗又是一拍镇木,喝了口酒,继续道,“说过了八百年前龙帝与花将军等的英雄事迹,那小可就来说说,四十年前独臂枪客的神勇无敌······”

    故事开始了,墨茗说一段喝口酒,不用刻意,总有性子急的会作捧哏人要他继续说。也有听书的想墨茗说得快些,还不断塞赏钱,却被一旁的殷莉一一给退了回去。有些豪客不好意思白听故事,又是要了不少菜,不少酒。

    萦如歌当起了掌柜,在在柜台里头朝墨茗那头看,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可是啊,有些人,曾经活在风云里,想回归平静,可风不止,云难听,终究是奢望。

    终究是有客人来了这酒楼,来人童子模样,同墨茗一般,穿了一身黑衣。样子虽说与童子无异,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更是古稀老汉。来客才踏入酒楼,六道身影闪过,将这童子团团围住。

    着黑衣,童子模样又一双老眼的,自然就是纵横子里头的泪无声,也就是那叶光纪。

    叶光纪看到自己这般受待见,嘴角微微翘起,声音依旧刺耳难听,与那稚嫩模样毫不相配,叶光纪笑道:“各位小友,我不过过来喝杯酒,怎的,不欢迎么?”

    萦如歌好似没看到一般,没去理会这人,依旧看着墨茗,听着说书。叶光纪听清了墨茗在讲的故事,那双老眼里头不由流露出追忆之色,随后满是哀愁。

    参水猿从腰间取下了那三节棍,三节棍一甩,组合成了一根长棍,棍头朝向这比他没矮多少的黑衣童子,语气不善道:“前辈,吾等已经退隐,若是喝酒,饮酒乎自然欢迎,若是寻人,前辈来错了地方。”

    打量了参水猿一番,又看了看那个身着红衣的掌柜,叶光纪点了点头,善意一笑,随后道:“先谢过这位小友昔日出手,搭救了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参水猿微微一愣,他的确同朱谏男有过交集,可从未出手相助过,随后眼中光芒闪过,疑惑道,“朱谏男,死了?”

    这话出口,柜台里头的萦如歌眼睑微微抽动,随后面色再次恢复平静,终究没有开口。心月狐瞥了眼萦如

    歌,见他毫无反应,也就双手作爪,时刻准备与这黑衣童子一决生死。

    叶光纪看到众人杀气腾腾的模样,却是掏出了几颗童子丢到了柜台那,随后道:“温两碗酒,要一叠茴香豆。”

    生意上门,自然不好拒绝。萦如歌将铜子一颗一颗分开,随后摇了摇头,道:“两碗酒,一叠茴香豆,八个铜子,还少一个,卖不了。”

    叶光纪微微一愣,又摸了摸自己身上,可实在找不出第八颗铜子。叶光纪也是豪气,直接从钱袋里掏出一块二两的碎银子,又是丢向了柜台。可这一次,萦如歌动了。那二两碎银子离萦如歌还有小半丈的距离,萦如歌一掌拍出,那二两碎银子直接飞回了叶光纪这头。

    叶光纪抓住了印子,一脸纳闷。萦如歌也没多说话,掏出了两个酒碗,从架子上取下一坛新酿的仙人醉,酒满上后,又掏出了一把茴香豆,直接放在了柜台上。见到萦如歌这般动作,天鸾一众也就让开了道,让这叶光纪走了过来。

    叶光纪左看看,右看看,不见空着的椅子,索性身子一动,跳上了柜台,直接坐在了那。叶光纪举起一碗酒,将另一碗酒推向了萦如歌那。萦如歌也不客气,把一粒茴香豆丢进了嘴里,又举起碗,喝了一口。

    看到萦如歌喝下了自己买的酒,叶光纪微微一笑,也举起酒碗,喝了一口。

    “前辈,不用这些兄弟帮忙,我萦如歌,除了是驭鬼尊者,还曾被人称作摧城者,前辈可莫要忘了。”

    面对**裸的威胁,叶光纪哈哈一笑,随后又喝了一大口酒,道:“如果有人想对我临城之主下手,那么,除了得问问我临城的百万大军答不答应,还得问问我易水寒的一众剑客,肯不肯。”

    萦如歌眼睑一绷,就这么端着酒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缓缓举起酒碗,又喝了一口。

    看到萦如歌的反应,叶光纪哈哈笑出了声。随后他自怀里掏出一物,是一块腰牌。腰牌上雕刻了一条蟒蛇缠着一个字,那个字,是朱。这腰牌金子打造,颇为贵重奢华。

    叶光纪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墨茗说书,故事听到了剑客断臂出走家族部分,叶光纪跳下了柜台,也不再说话,自顾自离开了酒楼。叶光纪离开后,天鸾一众围到了柜台这边,参水猿比柜台高不了多少,索性身子一跃,同叶光纪一般,坐在了上头。

    不等众人开口,萦如歌食指竖在唇间,一个禁声的动作,又朝墨茗那头努了努嘴,示意众人不要再议关于叶光纪的,听书就行。

    故事讲着讲着,讲到了那断臂出走家族的剑客再次归来,已成了无人可敌的独臂枪客。听到独臂枪客,萦如歌微微皱眉,想到了一件事,或者说一个人。他想到了自己的养父,那个丑道人苍狗。

    丑父除了是个道士,还是个枪客。对啊,丑父还是个枪客,还是个威名在外的枪客。丑父除了留下了一本道法书籍,一管玉箫之外,还留下了一杆长枪。那杆长枪什么名字来着?萦如歌努力回忆着,最后眼中放出金光,满脸笑意。

    “大岳雪银枪!”

    突然听到萦如歌嘴里冒出这么个词,天鸾一众出了张月鹿,其他人都是默契地皱眉。他们这些人有的是经历过,更多的是听过,他们经历过听过上一辈江湖里头发生的故事。他们跟随萦如歌,自然知道萦如歌是白云仙子的后人。

    他们知道萦如歌是白云仙子的后人,又怎会不知道,天仙一般的剑中女神白云仙子,她的丈夫,是个即丑无比的道人。这个丑道人,还是个修为颇高的枪客。

    参水猿善用长棍,枪棍同流,自然是记得苍

    狗的配枪就是唤作“大岳雪银枪”。参水猿眼睛一亮,问:“如歌,你的意思是?”

    萦如歌哈哈大笑,随后道:“看来,我得再回落花栖一趟了。”

    听到萦如歌这般说,其他人不明白,坐在柜台上的参水猿缺失拍着大腿哈哈笑,随后道:“好呀,如歌,你既然没法再练剑了,重新把枪拾起来,又怎会不是一条好的出路呢?”

    张月鹿有些糊涂,问:“萦大哥,你是听墨公子说书听出领悟来了?武夫修行,自当是从一而终,没法握剑了,弃剑握枪,当真可行么?”

    心月狐哈哈一笑,摸了摸这丫头的脑袋,随后道:“你呀你,亏哥哥姐姐们都以为你同那知无不言有什么特别关系。如歌刀枪棍棒都会,只是剑术稍稍好些。既然他是白云仙子同苍狗道人养大的,会剑术,会道法,又怎么不会枪法呢?”

    张月鹿恍然大悟的样子,而萦如歌眼中的光芒散去,又是看着墨茗,听着说书。这时候,一块抹布从远处飞来,不偏不倚砸在了萦如歌脑袋上。

    天鸾众齐齐一愣,随后看向了抹布飞来处。萦如歌也将脑袋上的抹布取下,也是看向了抹布飞来处。众人就看到秦月儿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站在那。看到月儿姑娘这般模样,天鸾众立马作鸟兽散。

    秦月儿越走越近,那杀气也越来越盛,秦月儿直接伸手揪住了萦如歌的耳朵,怒声道:“老娘和殷莉姐姐,曲儿妹妹,还有蛇婶婶他们几个在后厨都忙得满头大汗,你倒好,连收拾桌子都不知道。你自己看看,死猴子他们本来当跑趟伙计当得好好的,你呢,你在干嘛······”

    萦如歌心里那个苦啊,自己还没娶月儿过门呢,怎的今天和昨天差距这般大。也对,月儿怎的今天和昨天差别会这般大?萦如歌余光瞥见有两个奸诈笑容,不顾被耳朵被揪得生疼,萦如歌朝那奸诈笑容方向看去。

    好家伙,那缩回去的两个脑袋,不是殷莉和墨曲儿么?

    萦如歌让秦月儿松开了手,叹了口气,无奈道:“唉,月儿啊,我萦如歌对天发誓,这一辈子保证对月儿百般呵护。月儿啊,你就不要听嫂嫂和曲儿那丫头了······”

    秦月儿才松开的手立马又探出来揪住了萦如歌的耳朵,道:“还一辈子,还百般呵护,那怎么我在后厨忙活,你在这里偷闲······”

    萦如歌心里那个憋屈啊,可不知为何,现在这有些蛮横的月儿,他竟是同样喜欢。萦如歌想到了前几天墨茗同他谈天说地时候说的那些,那些如何对付女人的手段。萦如歌又是让秦月儿松开了手,满眼爱意,问:“那,月儿,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突然看到萦如歌这般变化,秦月儿也是懵了,扭头向后厨方向看去,可那两个原本还露着奸诈笑容在头盔的脑袋,早就缩了回去。这下秦月儿可就慌了,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咽下去。

    萦如歌也看出了端倪,又想到墨茗所说的先发制人,立马抱住了秦月儿,在她耳边低声道:“月儿,是我错了,一辈子哪里够,生生世世,不论我们如何分开,我都要找到你。”

    秦月儿娇美小脸一红,用粉拳使劲捶打萦如歌胸口,虽说有些疼痛,可萦如歌现在确实一脸贱样,还颇为享受的样子。可随后秦月儿突然推开了萦如歌,皱着眉,问:“如歌,你老实告诉我,这些词,你都是哪里学来的,你与我分开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同别的姑娘家这么说!”

    面对喝问,萦如歌慌了,他也懵了,这情况,墨茗不曾教他啊。

    最后萦如歌只得无奈道:“我兄长教的。”

临城化墨 第二百章:江湖路远

    有些人渴望豪情万丈人所知,可有些人,却是希望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到了最后,那些渴望江湖的人,最终只是过江之鲫沉于江底。而那些渴望归于平静的,又有几个如愿善终?

    最后的最后,总会有句相近的台词,早知道,如果早知道!

    正如临城的朱家,如果早知道,又怎会闹出这般多亲人不可见的尴尬事情出来。

    夜已深,人已散,墨茗同萦如歌这兄弟二人坐在了酒楼的楼顶,各自手里抡着一壶仙人酿,看着河水将月亮星辰映射,又稍稍加以鳞波修饰。

    “长空啊,你觉得纵横子的话,是真,是假?”

    萦如歌躺了下去,抬头看着月亮,随后道:“兄长,你出走临城之前写了三封信,给我十一师兄一封,要他护着朱一诺。给了朱一诺一封,算作为人兄长者的告诫。可最后一封,为何要寄给老王爷?”

    墨茗也躺了下去,他没有看月亮,是侧过头看着萦如歌。若二人自幼生长在一块,也就罢了,可自己活了二十四年,突然有一天冒出一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终究会觉得神奇。看着萦如歌的侧脸,少了自己的那份文质彬彬俊秀柔美,却又多了一份生死看淡的刚毅不屈。

    随后墨茗也转过头去,看着月亮。皓月当空,想来再过些日子也该月无之夜了。可奇怪啊奇怪,即便是月无之夜,自己再没像得了疯症一般,痛苦难当。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自己自记事起,每每月无之夜会痛苦难当,那么长空每每月无之夜,是否也会同他一般。

    想到了这,墨茗又想到了寒山寺的二位老僧,心中不由悲哀,想来,是自己害了他二人。

    不去多想,墨茗呵呵笑了声,道:“不过测试一下人心。”

    “人心?”

    萦如歌侧过了头,眉头成川,看着墨茗。

    墨茗又是微微一笑,继续道:“不错,人心。如歌,你可懂得算术?”

    萦如歌觉得有趣,算术怎会不懂得?但也知道墨茗想问的不是这个,也就只得点了点头,静待下文。

    墨茗这回却是叹了口气,哀声道:“母亲同几个姑母几位叔伯,都是外公的孩子,一半的血来自外公,另一半,自然来自于外祖母。如此算来,他们体内流的血,是一模一样。小一诺同两位兄长又承袭了一半中的一半,而我,则承袭了母亲的一半。这么算,我同一诺还有两位兄长体内流的血,也有一半是相同的。可即便体内流的血是相近的,可我最终姓墨,不姓朱啊。”

    萦如歌呵呵一笑,不屑道:“姓什么,叫什么,又有什么意义?人家听得懂,知道后知道怎么喊你,不就够了么?”

    墨茗也是哈哈大笑,调侃道:“你说这话,倒的确有本钱。说来听听,你除了萦如歌同令狐长空,还有什么化名?”

    萦如歌微微一笑,却是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玩味道:“不提也罢,怕说多了,兄长会羡慕我这天纵之资,随便整个化名就能在江湖上闯出名堂来。”

    墨茗故作不屑道:“为兄好歹也是青锋榜上的人物,若说羡慕,怕是小一诺会羡慕的不得了。”

    提到朱一诺,萦如歌不由想起了奎木狼。奎木狼已死,大郎却活了过来,自然,如果大郎算作活过来的话,那么,知途也是活过来了。奎木狼,知途,大郎,是啊,名字又有什么重要,知道自己呼唤的是谁,不就够了么?

    墨茗又喝了口酒,语气之中带有笑意,道:“为兄想试探一下,如果为兄离开了墨家,金陵,是否会对墨家出手。为兄又想试探,告知了外公我的行踪

    ,是否会让这小镇血染成河。”

    听到血染成河,萦如歌又是打趣道:“可金陵没有派人来,你已经让这栖凤镇的怨气多了几分。你晓不晓得外头已经有了传闻,杭外栖凤镇,一间小酒馆。馆里有疯儿,酒剑不离身。一剑可惊鸿,二剑震鬼神。喜为人解惑,恶屠人满门。这么说来,兄长,你还当真是喜怒无常啊。”

    墨茗伸手打了萦如歌脑袋一下,萦如歌也是配合得作疼“哎哟”了一声。可随后,萦如歌语气沉重,问:“不说外边的世界,只说大邺,执掌一城,皆是不易。兄长,你当真信得过王爷么?”

    墨茗呵呵一笑,随后道:“长空,你没有长在墨家,是不知道。墨家啊,除了在江湖上有几分名望,在朝廷那头,还有个空悬的侯爵之位。如果墨家之人有心,请赐一城,想来当今天子也是不敢不遵祖训。”

    “什么侯?酒剑侯么?”

    萦如歌这么一句调侃,墨茗眼中却是放出了光芒,道:“酒剑侯,酒剑侯,这称呼不差。纵酒踏歌行,握剑任我游。不问君王事,只做逍遥侯。好,以后,墨家这侯爵之位,就改作酒剑侯。”

    一句调侃,反倒还赠与了对方一个名称,萦如歌心里叫一个郁闷。

    不等他郁闷太久,墨茗问出了一个颇为深沉的问题,听他道:“长空,你说仲西侯,可能信得过?”

    萦如歌未犹豫,直接回道:“可做性命担保。”

    听萦如歌语气如此坚定,墨茗不由哈哈笑出了声。可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愧疚道:“长空啊,你留给为兄十二把剑,可为兄······”

    听到是十三恨的事情,萦如歌摇了摇头,道:“不碍事,一切皆是定数。仲西侯带走了无常剑,朱一诺带走了瘦马剑,剩下的十一把在哪儿,我也猜得到。”

    “不如,为兄把一禅道天机留给你······”

    萦如歌又是摇了摇头,道:“不瞒兄长,我的剑意啊,已经散了。这辈子呢,怕是再握不得剑了。不过为兄无须担心,你看,我这么一个没有炁源的人都能活蹦乱跳,反倒得了机缘,修行一道更是得了捷径。握不握剑,也无所谓。”

    萦如歌说的潇洒,可月光落下,照亮了他的脸,墨茗还是看出了萦如歌眼神之中那一闪而过的落寞。以前的令狐长空是带着面具同他相处,如今的萦如歌却是与他坦诚相见,这个弟弟什么个性子,墨茗也知晓了七七八八。既然他这么说了,墨茗也就不多问了。

    墨茗又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正色道:“对了长空,如果有一天,有人想问你借些血液,你万万不可答应。我们墨家嫡系的血液,颇为特别,至于特别在何处,为兄倒也还未弄明白。”

    萦如歌呵呵一笑,道:“赤帝炎墨么?”

    墨茗眼睛一睁,颇为惊讶。而萦如歌却是依旧哈哈一笑,随后道:“俗世里头的人认为这是惊世憾俗的秘密,可在修仙者之中,这只是一种令人自傲的血液传承。所以啊,我火道方面的天资,也算得上出类拔萃了。”

    听到了答案,墨茗心里稍稍一安,如同自问,可语气却有些许落寞,道:“只是如此么?”

    萦如歌又想到了一件事,但不知道该不该说,看到墨茗的眼睛,好似在示意自己但说无妨。萦如歌又犹豫几隙,最后还是开口道:“兄长,有件事,有些难以启齿。”

    墨茗哈哈一笑,又是拍了拍墨茗脑袋,道:“你我兄弟,我的就是你的。不对,我拥有的东西和地位,就是你的,可你的嫂嫂只能是我的。”

    听得墨茗还语句之中带有调侃,

    萦如歌也就安了心,也是玩味道:“嫂嫂虽好,可我的月儿更好,兄长,你不要惦记我的月儿,我才安心。”

    墨茗又是哈哈笑,道:“这个弟媳啊,为兄的确喜欢,头一次见到的时候就喜欢。可为兄的这种喜欢,只是因为她的琴,她的艺,而非想拥有她。不说这些,你方才想说什么?”

    “曾经时候,丑父醉酒说过一些醉话,说在临城有一卷东西,里头记载了一些不可传之秘。而我的十一师兄······”

    话未说完,墨茗却是点了点头,答道:“等为兄回了金陵,不论那卷东西关乎什么,为兄都会将他赠与仲西侯,如此,可好?”

    萦如歌听了,心中大喜,连连点头。如此一来,亏欠这位十一师兄的,倒也能还上一些。

    墨茗又是看着月亮,长长叹了口气,感慨道:“江湖路远,不见尽处啊。不去管这些,来,再同为兄说说,你小的时候被月儿妹妹欺负的事情。”

    随后二人又在屋顶闲聊许久,这其中萦如歌还对墨茗各种抱怨,说他所传授的那些法子对秦月儿半点用处都没有。墨茗也是尴尬,他在萦如歌这里扮情圣,可实际上,他虽说有不少爱慕者,可真正相识相知的,也就殷莉一人。墨茗就用一些墨曲儿来忽悠他的去忽悠萦如歌,哪里会想到,弄巧成拙。

    次日,墨茗领着殷莉同墨曲儿离开了栖凤镇,没有告别,也无约定再见之日。而萦如歌,他知道墨茗什么时候会走,也未送别,也未矫情。萦如歌独自一人坐在屋顶,看着马车缓缓远离,不由提起手中酒壶,喝了一口。

    果然啊,酒喝多了会上瘾,太久不杀人了,杀人的瘾倒会慢慢淡去。萦如歌开始回想起以前的日子,说不有趣吧,显然是假话。说对暮寒楼全无半点感情,也是假话。

    他想到了自从传出疯癫传闻后就再没出现过的楼主白啸天,想到了无念那阴险的死胖子,想到了永远猜不透其真实想法的尊无忧,想到了贼兮兮的夭妄,想到了面瘫一般没流露过表情的冷不语,又想到了一个死胖子,整日除了吃就是研发些奇奇怪怪玩意儿的决明子。

    想到决明子,萦如歌又不由呵呵笑出了声,不知道他有没有去查是谁泄露了他多宝阁的东西。也不知道这死胖子有没有担惊受怕,怕自己真的会回到楼里整死他。

    可又想到这胖子除了吃喝就是痴迷于正邪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其他东西,都是没心没肺的样子,萦如歌突然觉得,在暮寒楼里生活,也不错。

    “如歌,月儿妹妹喊你。”

    还在沉思,听到一个娇媚的声音喊他,萦如歌应了声,纵身跃下了楼顶。才落地,就看到有四个气势不凡的人从不远处走来。这四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而装扮倒是相同,都是一袭紫衣背着弓箭。他们每迈出的一步都颇为相近,看过去,走路轻飘飘,好似足不踏地一般。这四人的功力,看来是当真不俗。

    他们也看到了萦如歌,最前头那个身子有些佝偻的老者眼神之中露出了奸诈凶光。萦如歌又提起酒壶,几口咕咚咕咚,把壶中的酒喝干后又用手背擦拭去了嘴角残余的酒水。随后长长一声“啊”,他的眼神变了,变得狠厉,就如同一匹歇息久了的野狼,再次遇到了猎物。

    虽说是自己要夭子去人家山庄里头偷走了山禽十三令,但隔了这般久才找上门来,倒也令人等得是当真无趣。

    萦如歌随手将空酒壶扔进了酒楼里头,在那里头的参水猿一个翻身接住了空酒壶。参水猿正要破骂萦如歌几句,却是萦如歌先开了口。

    “春秋,接客了!”

首章:只闻乡音不见卿

    讲完了《临城化墨》的故事,予看去童子,四个娃娃醉酒睡去两个,一个还在那用筷子夹肉,吃得不亦乐乎。而先前苦恼的那个童子左手捧碗,右手握筷,眉头微皱,一脸疑惑。

    觉得有趣,问:“你这小儿,听完了这个故事,怎的一脸忧心忡忡?”

    童子放下碗筷,作揖后,道:“先生,童子不解,先生曾说人心本善,可这个故事里头的人,难分善恶,童子疑惑。”

    这小儿苦恼颇多,又听到一个疑惑出,再次不免觉得有趣,又是哈哈大笑出声,惹得童子眉头更紧,竟还微微带火。

    放下手中酒杯,看去屋外。原本窸窸窣窣的雨变得只剩三两滴,既然雨停了,那么蝃蝀将出,可饱眼福。

    看向童子,玩笑问:“且说说,何人为恶,何人为善?”

    童子撅了噘嘴,努力回想,随后道:“先生,萦如歌杀人颇多,却作尊者。仲西侯不出西城,却作大侠。朱谏男心系临城,为何不与手足明言?还有,那上了天的仙人去了哪,那些仙人的师尊,又去了哪?还有还有,黑山在何处,那里住了哪些人?”

    童子一连串的问题,予倒觉得这小儿有趣,举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果真啊,有酒仙人醉,喝过再多的酒,也不及这仙人酿令人舒坦。

    不等替这童子一一作答,风铃声响,童子急忙起身朝屋外跑去。些许时间过后,童子又小碎步跑了回来,回报道:“先生,外头有几位仙女姐姐求见。”

    “仙女姐姐?”回想过后,不由哈哈笑出了

    声,问,“可是桃花庵的人?”

    童子摸了摸脑袋,随后眼睛放光,忙忙点头。又是故人,予举起酒杯,又是微微抿了一口,思考着不知该见或者不见。不等给予童子答案,只听细碎脚步声,故人已在了屋门前。

    来人共五人,清一色的绝美佳人。走在最前头的白色素縞,薄纱遮面,看到这身衣服,也是觉得有趣,这是要祭拜何人?在白色素縞女子身后的四位娇美小娘本就生的秀美,加以精致妆容,更是倾城倾国之色。这四位娇美小娘穿着算不上华丽,倒也都是仙气满满,一人一色,从左至右,青、粉、黄、黑。

    或许是仙子们身上的香气足以招蜂引蝶,另几个睡去的也好,还在那吃肉的童子也好,都是鼻子动动醒了过来。

    “你们几个小儿,既然吃饱了,犯困了,就回屋睡去。”

    那个疑惑满满的童子又挠了挠自己脑袋,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待童子们离开了屋,那为首的白色素縞女子坐在了对面,声音清冷,道:“这般多年过去,先生依旧居住在这山野之地。先生,就不怕旧人来寻,害了这几个娃娃么?”

    看着这白色素縞的美人儿眼神盯来的眼神同语气一般清冷,又想想他问出的这般问题,予不由一笑,又看了看那还站着的四位俏丽佳人,心里不由觉得有趣。

    斯人已逝,而名依存。

    “这一代的四位侍婢,也都是娇美若仙子,和月儿有的一拼。”

    听到予唤出旧人名字,这白色素縞的美人儿眼中流露笑意,虽有薄纱遮面,

    看不清真容,依旧足可颠倒众生。

    这白色素縞的女子是这一代的桃花庵主,承了庵主之位,也同样承了那桃花仙子之名,看着那薄纱后头隐隐的唇鼻,予不由叹了口气,问“你脸上的疤,为何不除?”

    桃花仙子微微摇头,道:“既然落下了,又何必为了皮囊秀美,要去掩盖它?”

    听到桃花仙子这么一说,予心中愁苦,最终只得沉默以对。

    见予沉默,桃花仙子眼里仍有笑意,却是嘲讽。桃花仙子看了看桌上还有热酒,可又瞅了一眼,不见空杯,也就作罢。

    予用一旁的茶夹夹起一个茶杯,在热水里烫了烫,也不擦拭,就放到了桃花仙子面前。桃花仙子身后的粉衣女子自袖子里掏出一块丝绢手帕递给了桃花仙子,桃花仙子接过丝绢手帕,将茶杯擦拭干净。

    也无须予动手,桃花仙子自给自足,给自己倒了一茶杯的酒,用宽松衣袖遮住了脸,等衣袖放下,茶杯里的酒已经空了。

    “这酒,可美味?”

    桃花仙子点了点头,随后道:“年幼时候不知道为何你们喜欢喝酒,长大些了,喝了不少种酒,可喝来喝去,的确还是这仙人酿最对胃口。”

    看着眼前的桃花,不由想到了这孩子的身世,更是觉得岁月有趣。慵懒靠在椅背上,也不愿与她多说其它,开门见山道:“今日客人不少,说吧,想听什么故事?”

    桃花仙子莞尔一笑,放下了茶杯,声音依旧清冷,道:“那就请先生说说看,那一年,挽风城发生的故事。”

第一章:寒城来客

    鸿途末路,英豪末年,减了几分豪情,多添几分悲壮。

    往年的洛城是这般,今年的洛城依旧是这般。

    传说,洛城最初时候是龙帝分给其弟一代大侠花邺的封地。这花邺却背负凤鸾弓,腾龙剑,骑着龙帝的白龙驹领着他的两位娇花夫人去了塞外,只在晚年时候踏足过中原。

    洛城之中,有一闻名天下的山庄,名为花家庄,内中所居,皆是这一代大侠花邺的后人······

    说书先生侃侃而谈,看其意思,好似并不打算就此停下。

    在茶棚里头,那个十七八年纪的脏小伙儿在用一把短刀削木头,他把木头削地愈发尖利,渐渐被削成一把剑的样子。若是这把木剑是给孩子玩的,就不该有剑锋。若是这后生削的剑是用来悬佩的,那这剑也只能令人笑话。

    “铁骑的啸鸣,歃血的誓约,钟鼓伴着金戈遥响,那是宏图与希望。”

    说书人还在继续,后生手中的木剑剑锷已出,差的就是剑上花纹。他放下手中的短刀,看着这把剑。

    “诡辩的郎才,撼世的轻狂,西来的飞剑,一曲青天。”

    说书人讲的是什么故事?他没仔细去听,又好似已不是开头那个故事。一个说书的人吃百家饭讲天下故事,既然是如此,那么一个说书的人在一个地方就呆不久。久了,也就没人来听他说书了,因为他已经讲不出新的故事来供人消遣。

    “败落的王朝,腐朽的年华,还有什么故事好讲。”少年人这么嘟囔了一句,他又握紧了短刀,继续刻画这把木剑。他轻轻吹去了木屑木灰,该刻些什么上去呢?

    “王朝兴许败落,年华怎会腐朽?”

    少年人又一次停了下来,他抬头,说话的青年人衣着干净体面,除了手中的折扇就找不出第二件较为奢侈之物。这青年人坐在这茶棚里头,离少年人也就一条板凳的距离。这样的人,本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茶棚里头听说书的人会这么认为,或许也只是因为他们已经把自己同他人进行了划分,自己分出了三六九等,低贱高贵。

    青年人冲少年人微微一笑,看着少年人手中还在雕刻的木剑,声音温柔道:“小兄弟手中这把剑是把好剑。”

    少年人斜瞥了这青年人一眼,随后开始刻龙鳞花纹到剑身上,语气不冷不热道:“一把没有经过淬炼火烧的剑,怎么会是一把好剑,真是个怪人。”

    青年人听了,哈哈一笑,道:“既是木剑,就不会火烧淬炼才成利器。若是以金削木,去了戾气留下剑意,又如何使不得?”

    少年人一听,呵呵一笑,道:“乱七八糟,不懂装懂。”

    这青年人叹了口气,道:“这世间有多少能人剑客求的是绝世的宝剑,无双的剑谱。能像小友这般一把木剑单身前来的兴许也不会有第二人。”

    少年人只能摇了摇头,笑道:“看来隐匿行迹的确不是我之所长······”

    这话还未完,青年人身侧就多处十几蓝衣劲装的武者,手持各类武器,杀气腾腾,恍如炼狱鬼刹来阳间索魂。这鬼魅般突然冒出了这般多人,茶棚里头的听客都是吓了一跳,随后惊呼这作鸟兽散。

    “我也实在没想到,区区十万细银引来寒城的竟会是······”

    这回轮到这青年人话语未尽,少年的木剑已经穿透他的胸膛。

    青年人难以置信看着少年人,这少年人的眼神同他先前的语气一般,不冷不热,听他义正言辞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寒城猎蜥吴子谦因截取朝廷十万赈灾银两,使得数万流民缺食少粮,饥疾所亡之人甚多,以此,令诸人三日之内将所截银两翻倍送去洛城,如有不从,有如此剑!”

    少年将木剑从吴子谦胸口拔出抛向空中,那剑无火**刹那成灰。

    那些蓝衣劲装的武者之中有一虬须汉子手中的九环大刀叮铛落地,这般生了副恶人面孔的汉子,竟是双腿打哆嗦,声音颤抖道:“索索索魂人······”

    少年人唤作阿南,做完了这些,他也就直径出了门,后续的事有没有人收拾,也就同他无关了。这个季节的寒城还有些冷,南方到了穿春衣的季节,而寒城这边,不穿棉袄就得冻死在大街上。

    阿南到了一间客栈门口停下,他跨过门槛走了进去,环顾这楼中所饰,这客栈的确同传闻

    中的一般,奢华精致。阿南穿的不是什么绫罗绸缎金丝银线所成,不过就是一件麻布衣裳能遮风挡寒罢了。他的出现,打杂的小厮皱起了眉,而在柜台算账的掌柜却似没看到人一般,依旧拨弄着算盘。

    阿南脚步轻盈又稳重,走路的时候没有声音。他走到柜台,掏出一锭白银摆到掌柜前:“要间厢房,有好便好,没有,干净便是。”

    这掌柜停下了手指,看了眼这银子,随后又继续拨弄着他那青松木做的算盘:“那客观是要住几日?”

    “这锭银子够几日房钱?”

    “若算上一日三餐,早饭米粥包子,中午晚上一荤一素一汤,十两银子可住四天。”

    “要间厢房就是,无需茶饭?”

    “那这十两银子就可以住四天。”

    阿南也不多话,只管跟着伙计去上了楼。

    那十五六年纪的小厮推开了四楼亥字号房,随后身子微弓,做了个请的动作,恭敬道:“公子请,这四楼的房间是最干净又安静的,若是公子还有别的什么事,尽管同小的说。”

    打发这伙计后,阿南关上门,脚下催力身如飞燕跃上房梁。他看到梁上有一印迹,好似蛇舞图纹。他倒也没去理会,从怀中掏出一本蓝皮薄簿,又用短刀在梁上刻出与蓝本一般大小的凹槽,将这蓝皮薄簿放入其中。

    做完了这些,翻身落下,落地又没出半点声音,矫健如一猎豹。

    “小炆,你在这小城又要留上几日?”

    阿南回头,身后又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衣男子,那大大的帽兜遮挡了他大半张脸,只留出鼻尖以下的位置。

    “你怎的会在此地?”阿南对这人并未表示友好,亮出手中短刀,以刃相对。

    “收起你的刀,若我是来捉你回去的,你能挡得住我?只来告诫,寒城不可多留,此地风云将聚,多添几条人命亦是无趣,事情完了就早日离开。”

    黑衣人说罢,转身欲走,又被这阿南叫住,听他道:“风云将聚,那你倒是说说,是怎么个事?”

    对这阿南的提问,黑衣人也不作隐瞒,答道:“暮寒楼来人了,京州来人了,临城也来人了。你说其他的城,会没人来么?暮寒楼的白影飞贼同那七星剑的不语剑客已经到了寒城,是福是祸自行掂量。”

    “那如何,我内府办事,小小的江湖组织,还敢已井水犯我海水不成?”

    黑衣人又转过身来,掏出一块木牌丢向阿南,随后道:“仔细看看,可认得这木牌?”

    “鳄龟于山,是暮寒楼阁主的腰牌。”

    “前几日仲西侯到了临城的金陵,才到的那日就在金陵街口看到了几个死人,这是其中一个死人的腰牌。它的主人,三是十九阁阁主沈万利。”

    说完了话,黑衣人这次转过身去,推门出屋,就真没回来。

    “青楼的人都敢动,难不成,是燕云骑的人?”

    同黑衣人所说的一般,最早来挽风城的,的确是暮寒楼的白影飞贼同不语剑圣。

    被称作盗王的夭妄穿了一身白,他的黑发披散,长长的刘海盖住了左眼,只露出一只双皮如刀刻,又黑白分明的右眼。虽说是一身白,身上的白袍子至少衬了些黑色边纹,可脚上那双登云靴却是纯白色。白的如同新做,未沾尘土。

    这人走起路来脚步轻飘,如同夜猫踏瓦,难听得半点声响。

    与他同行的当代剑圣冷不语倒比夭妄要花俏些,他用一顶玲珑牡丹金冠束起头发,身上穿的,是湛蓝为底的鲜亮衣裳,蓝色上又绣了不少腾飞的猛龙。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肩甲为松木色。袍子过长,看不到他脚上的靴子。披风偏大,使得他身上配着的剑若隐若现。

    若解去披风,能看到他胸前有三把纹龙纹凤一尺出头的短剑,背后倒背了两把三尺出头的双股剑。更值得一看的,是他的腰带。这腰带好似铁打,正央是一蛇头形状,腰带上纹着蛇鳞,这么看去,倒也没那么显眼。

    没那么显眼就好,因为与他熟识的人知晓,这条腰带,也是一把剑,是把夺命不少的游蛇软件。

    冷不语突然停下了脚步,声音清冷,道:“夭子,可注意了?”

    夭妄呵呵一笑,也停下了脚步,随后道:“你多想了,你能注意到,我自然也能注意到你没注意到的,我夭妄也能注意到

    。”

    冷不语嘴角微微一勾,虽是调侃,但声音依旧,听不出感情:“这般自信。”

    “必须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时候,有一十六七的少女撞上了夭妄,若不是夭妄手快扶住了她,怕这姑娘就毫无雅态摔在地上了。

    夭妄将少女扶正,温声细语道:“可有伤着?”

    少女起身连连向二人赔不是,又向一旁跑开。

    看到少女抛开,夭妄不由啧啧几声,感慨道:“真别说,寒城的姑娘水灵灵的,不同洛城的,个个好似土匪窝里头刚出来似的。”

    冷不语轻笑,他把披风合拢了一些,让整个身子都埋在披风里头,只露出一个头。

    “这话说的是不假,若你这话让洛城的人听到,恐怕你这侠盗的名号要减去几分侠气,多添几分痞子气了。”

    听到伙伴言语调侃,夭妄一脸正色道:“不会,我行事一向小心。”

    这二人还在互吹互嘲时候,街上的人都如同见了瘟神一般避开,有的小贩掉了东西也没敢停下去捡。二人看着奇怪,二人才来寒城,且又没做什么大奸大恶事情,怎的这些人都跟见了鬼似的跑开。

    “好强的剑气。”

    那披风中,冷不语的双手不由按上了后腰的双股剑,夭妄则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二人齐回头,身后站了不下三十人,这三十人都是白衣,他们的白衣之白盖过了夭妄。夭妄的白与他们相比,稍稍显得灰了些。

    “可是你的仇家?”夭妄用肩头撞了撞冷不语,带笑说了句。

    “方才我也说了,好强的剑气,然这剑气之强,是与你相比而言。”夭妄听了这话不由对冷不语瞪眼,冷不语不作机会,继续道,“若剑客分九流,那么这剑气足以称得上八流剑客的剑气。”

    “呵呵呵。”人群中传来笑声,看去,是一六尺出头,微瘦之人,应是女子。大大的袍子掩盖住全身,身材窈窕与否也就不得知了,女子轻声高冷,道,“七星剑客,冷不语。据闻剑术精湛,世上鲜有敌手。那么试问冷堂主,若说对手,怎样的人才配是冷堂主的对手?”

    冷不语抽出了二剑,一把亮白如云,一把玄亮如石,真如传闻一把,冷不语双手齐用,黑白二剑亦真亦假。

    “冷某人自问论剑天下无敌手,若真要说,那西城有一人剑术可称作一流。临城有一人,剑术可称作一流。别人,冷某人还真不知了。”

    “不语,西城,我知道你说的是那只西沙傲虎仲西侯,但,临城你说的是谁啊?墨老先生?”

    冷不语笑笑,把黑白二剑插进了两侧土中,随后道:“墨家的多情剑无情剑的确精妙绝伦,可惜,墨家近代无大成者,其威力只被记载书中,算不得一流。”

    “口气的确不小,那试问冷堂主,苏家的流芳剑文公,洛城隐士东来一剑,西城前前城主独孤少华胞弟独孤不破,难不成也算不得好手?”

    “文公不过入赘苏家,一文弱书生怎懂剑道。东来一剑装神弄鬼算不得明人,独孤不破,也不知何时出的传闻,令他与西城扯上了关系。我只知此人与我相对,不多,一剑。”

    “不语,麻烦了。”冷不语侃侃而谈时候,夭妄反倒皱眉,他依旧双手胸前笔挺笔挺站着,动也不动,“我,好像动不了了。”

    “人称天下第一的贼偷白影竟也有被人抢占先机的时候,有趣啊。”这人扯下了面纱,脱去了外袍,果真是一俊俏脱俗的少女。

    看到少女阵容,夭妄不由眼睛一瞪,道:“哇,你不是刚才撞我的那姑娘?”

    “是啊,刚才夭子还夸你水灵来着。”夭妄狠狠瞪了冷不语一眼,这二人这种时候依旧贫个不停,好似全不在乎眼前景象,“英雄爱美人儿,虽然你夭妄算不上什么英雄,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能理解。”

    这少女又掩嘴笑,是有这个年纪的几分腼腆,道:“奴家刚才撞你时候摸了你,你的身上全是暗器,既然奴家觉得你是个威胁,就先下手为强,封住你的行动喽。”

    夭妄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弯下了腰,用手拍着自己的膝盖继续笑。这会儿轮到这少女傻愣了,夭妄有挺直了腰板笔挺笔挺站直,笑道:“不好意思,我是听到封住我行动这个,不由笑了出来。原来啊,寒城就是这么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的呀?”

第二章:夜近挽歌

    看到夭妄还在那得瑟,少女睁着灵动双目,一脸难以置信,连忙道:“不可能,锁尸虫应该······”

    夭妄又是猥琐笑脸,呵呵一声,道:“你开头就选错了人,如果你先前是用虫子控住这家伙的话,兴许他一时半会儿真的动不了,但你却用来对付我这盗王之王,不免班门弄斧······”

    话还未尽,夭妄身影化无。再看到他时,他已经站在少女身后,背对着那三四十个白衣人,鼻子还凑近了少女,狠狠嗅了嗅少女身上的香气,调侃道,“哇,你用的是什么香草,头发这般飘香。“

    “无耻······”少女回头正欲狠揍夭妄,随后再次惊愕,这人竟没在她身后。

    “姑娘,你往哪儿看啊?”循音过去,这夭妄竟在十丈开外的茶摊,手里捧着一碗凉茶,另一手拿着一把芭蕉大扇不停扇着,嘴里还叨叨着,“明明名字中带了个寒字,谁晓得这寒城比热城还热。”

    “三月天,你是穿多了还是内力乱蹿能热成这样。”

    冷不语拔起黑白二剑,慢慢走向夭妄,全然无视这群白衣人。

    “蹭蹭蹭”,兵刃交接的声音,那些白衣人手中的刀剑断裂,断口平整。

    “趁没惹火我二人,悉数离去,可留性命。若是久了,怕是我二人即便得罪此地当家,也要血染这大街,闹得尔等主人永无宁日!”

    恍若龙啸,那挥剑之快如利箭离弦,又听叮咚如同瓷器声响。坐在长木凳上的夭妄一手捧着凉茶另一手则成丢物手势,在少女脚侧,是一银针。

    少女惊恐道:“追魂针······”

    “才不是追魂针。”夭妄动作好似要站起,然他这动作做完的时候,又似鬼魅一般,人已站在少女身后,“若方才射出的是追魂针,我恐你现今已七窍流血,这不过是随身所配试毒银针。你们既然知道我二人来头,那可知道,大盗白影所恨之人中有一种人,背后偷袭胜之不武者。”

    少女冷哼一声,不屑道:“你要杀就杀吧,我听闻白影从不打女人,更不提杀女人······”

    夭妄听了少女的话,再次面容猥琐,道:“这个你答对了,可是你又忘了一件事······”

    “你忘了我的存在。”冷不语反手握剑,剑柄重重击中少女腹部。这一冲击使得人向后飞出十余丈,摔在地上,怕是皮肉擦伤不轻,“夭子自号梁上君子,是同为君子不打女人,可我冷不语山野莽夫懂不得那么多规矩文礼。”

    少女身后那些白衣人身影忽隐忽现,只见白影道道,以二人为中心成了一圈,远远看去,就好似有俩活人被一群幽魂所困一般。

    “这等奇怪招术也是剑术?”

    冷不语微微点头,把手中一柄宝剑递给夭妄,夭妄摆了摆手他便又收回宝剑,随后为夭妄解释道:“此阵名为八佾舞,分二、四、六、八四种阵法。依人数来看,这是四佾剑阵,你可数数有多少人在阵中。”

    夭妄当真开始数起了数:“四、十一、二十······三十二人,果真是孔夫子说的八佾舞于庭,后一句什么来着的。”

    冷不语声音依旧清冷,把话接下,道:“是可忍也孰不可忍。”

    夭妄双手一拍,兴奋道:“对,就是这个。”

    “不过,要破这阵,我来,怕会伤人性命,只能你来。”冷不语这倒双剑入鞘,示意不打算插手。

    听到冷不语的话,又看到他真的收了剑,夭妄眉头不由皱起,郁闷道:“我?我怎么来?”

    “二百四十余年前那时的剑圣号为长离剑客,有个世外高人号为泷,长离河西巧遇泷,千童罗舞成八佾。泷先生身旁六十四个童子持剑布阵,人之多之壮观难以相信只有六十四人,教人误以为阵中千人······”冷不语滔滔不绝之时,利剑袭来。冷不语

    身子后仰又双脚离地,左手撑地一个回弹,人又笔挺笔挺站回了原位,继续道,“你同时射出三十二枚飞刃,打中他们手脚,这阵便是破了。若是换我来,也能同时对住三十二人。差别,你让他们流点血,我让他们留下手脚。”

    夭妄自是相信这冰木头的话,无奈叹了口气。随后他纵身微跳,袍子如同灌满了风,身子在空中一个周转,一阵簌簌如同落叶之声,又闻一片惨叫声。待他落地,这群白衣人也都狼狈躺在地上,手上脚上各有银针深入脉中。

    “果然是盗王之王,不知白影侠盗、七星剑客来我寒城所为何事?”

    远处,一浑厚之声传来,然这声音虽说浑厚,听去却不似壮汉声音更似一妙龄女子。二人不由看去,再注意到时,只觉脖间冰凉,是有兵刃架了上去。

    姿容曼妙,头上一顶九翎金珠髻,蓝雀挂珠钗。项上挂了一廉价的银制长命锁,系锁的绳子却是金蝉丝拧成的。身上的衣裳是葱白细绫纱,上头又绣了一蓝一青两只孔雀,蓝的收尾,青的开屏。长裙没脚,人说裙拖六幅湘江水,她的裙幅倒是八幅,看去,行路仪态水纹粼粼。

    肤白若雪,两腮微粉,如同桃瓣,那眉间一点红使整个人看去不那么死板反而多了那么几分十六七的少女才有的清纯。

    “真是稀客,小小挽风城一下子竟会来了两位天下武林绝顶高手,奴家却不知有客将至,真是失礼。”

    夭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女子装饰,看过之后不由拍手,称赞道:“妙哉妙哉,寒城虽小,城主之妻的衣着却不亚于国母便服,果真奢华。”

    “此人就是城主之妻?那就是桦莺夫人,寒城主白翎果真是疼爱老婆。”

    桦莺夫人掩嘴微笑,眼微眨,姿态大方迷人,不失为城主之妻。

    “城主好交天下豪杰,挽风城虽小,也的确是常有武林人士来来往往。不说别处,暮寒楼也是常有楼人来往小城。楼中两位堂主一并来此,倒还真是头一遭。”

    夭妄呵呵一笑,脸上表情依旧,不羁且猥琐,道:“桦莺夫人,若我说,我二人闲来无事,只是过来走走看看,可信?”

    桦莺夫人又笑:“二位堂主会来挽风城,桦莺自然欢迎,若先前有告之,也会十里出迎以尽地主之谊。”

    “还真没想到我们这等莽夫也能受到王公贵族的待遇。”

    “自然,若是来挽风城所为别事,有损挽风城,届时桦莺也好,夫君白翎也好,得罪之处只请暮寒楼莫怪了。”

    桦莺夫人转身,那些随从侍卫也都相随,打道回府。等夭妄环视周围时,那些白衣人同那个剑气张扬剑术糟糕的少女都已难觅其踪。

    这二人走在街上也的确有趣,夭妄怀中抱满了各种点心,而这位当代剑圣则拿着一把短剑边走边用剑纹摩搓着指甲。

    冷不语喃喃道:“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城主白翎剑阵四佾,看去倒无篡权之意。”

    夭妄一边吃着点心小吃一边含糊不清道:“篡权夺位?人说小贼偷钱财,大盗窃国家······”

    冷不语手中短剑在其三指间一阵来回,又插回胸前鞘中,从夭妄怀中拿了一块米糕,道:“这种想法你还是别有的好,米糕啊,没记错的话奎木狼那杀人道君很喜欢吃米糕啊。”

    “小贼小偷干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做,我早已不屑那些,我做的,是窃人心,哈哈。”

    夭妄丢掉了手中的炸饼,也拿了一块米糕,大咬一口。二人这般模样,哪里像是武林绝顶高手、暮寒楼的堂主?怎么看怎么像累了一天的镖师。

    夭妄咀嚼了一番口中米糕,皱了皱眉,道:“米糕味道也不怎样,硬又没味,真搞不懂,奎木狼怎的会喜欢吃这个。”

    “说到吃,月月做的东西才好吃,谁能娶了这么一个婆娘,啊

    ······”

    夭妄把没吃完的米糕都塞进了冷不语嘴中:“吃吃吃吃,要做剑圣的人成天只想着吃,你干脆去娶妙手千味好了,敢打月月的主意,别说萦饶不了你,我第一个宰了你。”

    冷不语吐干净了米糕,却是露出了笑容,道:“你这人好不幽默,说说而已,若妙手千味再年轻个三十岁,我定娶她。”

    听到冷不语这般说,夭妄眼睛里射出了金光,问:“你见过妙手千味?”

    “没说吗?六岁时候我吃过她做的东西,那时妙手千味年近三十,十九年过去,也不知已成怎样的一个婆婆。妙手千味的菜我吃过,鬼婆娘替我磨过剑,唯独那个知无不言我是没见过。”

    一听冷不语与妙手千味同鬼婆娘有过干系,而不曾见过知无不言,夭妄终于觉得自己胜了一筹,道:“哈哈,我没见过妙手千味也没见过鬼婆娘,而知无不言,我倒是见过几次。”

    冷不语虽说冷冰冰的模样,可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不善交流,听到伙伴提及他不曾见过的人,忙问:“怎么,难不成四大盗贼也是知无不言说的?这是个怎样的老家伙?算了,问你你也不会说。”

    二人你言我语不停的时候从正西方传来了歌声,这歌声不婉转也不悠扬,唱歌的女声声音甜美如同山间溪水般清爽。在这份清甜之外这歌声反而有一种寒意,令人有感,恍如身处鬼府门前进进不得退退不得。

    而从鬼府涌出的寒气,让人身体僵硬难以动弹。

    “可怕,若此女歌声相配月月的《竹妃泪》,那还真是可怕。”夭妄双手一散,丢下了所有的点心双手交叉怀抱于胸。他身旁的冷不语倒依旧拿着点心吃着,好似全然不准备防备一般。

    冷不语还皱着眉看了夭妄一眼,又看了看被他丢在地上的点心,不由觉得可惜,摇了摇头。

    歌声停了,二人依旧笔挺站着一动不动。

    “夭子,你错过头了。我听说过,天下有三把名刀,鬼哭、夜哭、神哭,神哭于三十九年前与其主塞北刀王闫忽德成消失于天下。夜哭据闻在一边疆女将手中,不过那女将两年前突然也没了踪影。而第三把名刀鬼哭,关于这把刀的传闻更多更如同传说。”

    “就你话多,好歹我也进过大小墓塚上百个,武林世家,官府更不计其数。你是要说鬼哭,不过是每逢出现都会有一曼妙声音传于人耳,而这歌声却能让人嗅到鬼府的气味,如同百鬼夜哭。”

    “看来二位对奴家了解甚多。”女声传来,这声音不同歌声,只能莺莺燕燕花花柳柳来形容。那人恍若从天而降,身穿彩衣如同荒野彩虹一般艳丽。

    看到女子出现,夭妄没被眼罩遮盖的那只眼睛仔细打量了这女子一番,还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身材声音都分外动听,可为什么要蒙着脸呢?这身衣着,看来传闻可信虽少,但有一个传闻当真可信。”

    听到有有趣传闻,冷不语有了兴趣,忙问:“夭子,又什么传闻,这么有意思?”

    “桃花庵主可认得?”

    冷不语点了点头,道:“记得,前年我单剑追杀大漠十三鹰被伏击,后来就是去她地方施针保命。”

    听到这,夭妄立马侧过头看向了冷不语,一脸坏笑道:“你去抓鹰,还被鹰啄了?那感情好啊,不过可惜啊,你没死成。”

    听到伙伴这般调侃,冷不语也是无奈,毕竟他险些丧病,的确事实,声音尴尬道:“即便风起,猎鹰也是不容易。夭子,莫再调侃,你方才说的桃花庵,又是什么传闻?”

    夭妄嘿嘿一笑,还挑了挑眉毛,继续道:“桃花庵主是桃花仙子,而桃花仙子婢女无数,且个个美艳绝代,然,有这么四个人的美貌能同桃花仙子相媲。这个,怕是知道的人不多了吧。”

    冷不语摇了摇头:“的确不知。”

第三章:催命寒风

    “小子,听好了。不过有言在先,若是为窥美人笑而私入桃花庵,你没大哥我这绝世轻功,到时怎么个死法可没人救你。”夭妄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四大婢女,青衣侍婢尚青,粉衣侍婢茉黛,黄衣侍婢霓霁,黑衣侍婢不染。然这霓霁在几年前,花家庄少庄主花无意被送到桃花庵救治后,就同花无意一同消失了。”

    “私奔?”冷不语走到了夭妄前头,又仔细打量了番这彩衣女子,“黄衣侍婢吗?”

    “你痴好于剑却不懂刀,名刀鬼哭虽说在天下只有传闻,然我等飞贼却是知晓这把名刀在何处。”

    彩衣女子打开了琴匣,里头有一把黑色的刀,这把刀从头到脚都是黑色,在黑色中若视力稍差恐怕还难分清它与夜的颜色。

    这彩衣女子眼神之中不见情绪,声音平淡,道:“不愧是天下第一飞贼白影夭妄,奴家也不曾想过躲藏,奴家的确出自桃花庵。然奴家并非婢女霓霁,或说奴家并非婢女。”

    夭妄看着琴匣里头静静躺着的黑刀,眼神之中有过一瞬的贪婪,随后赞叹道:“没有刀鞘的刀多让人害怕,不愧是名刀鬼哭,果真寒气逼人。”

    冷不语自是看出了夭妄那一瞬的眼神,冷冰冰的七星剑客竟调侃道:“夭子,你不用兵刃,要不就收下这把名刀?”

    哪知这夭妄竟是摆了摆手,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道:“谁说我不用兵器,我的兵器一直与我同在。更何况,人家的东西,怎能随便拿走,不合适,不合适。”

    夭妄虽说口中连连说着不合适,可那无意间流露的贪婪,令人看了都是哭笑不得。

    冷不语忍住笑意,依旧一本正经,问:“是追魂针还是什么暗器?”

    夭妄再次摆手,道:“不是,不是刀也不是枪,更不是飞镖暗器,总之我飞天遁地都离不开这件兵器就是。”

    夭妄同冷不语正在那你一言我一语,那彩衣女有些不乐意了,依旧音调平淡道:“二位聊的好开心,换是路人,也绝对认不出二人就是名动天下的飞贼与剑客。”

    彩衣女将刀从琴匣中捧了出来,左手握刀刃,右手握刀柄。随后这彩衣女用力一抽,竟从刀刃中又抽出一刃,刀刃依旧黑色。刀被抽出的瞬间发出的声音如同婴孩撕心裂肺的哭声,二人不由齐齐捂住了双耳。

    又听簌簌的声音,好似有无数飞刃暗器飞过一般。

    又听叮叮当当的声响一阵响,那彩衣女不由有些怒眉。而夭妄同冷不语二人依旧站在原地,冷一手握着那把白色长剑,另一手还在掏耳朵,一脸难受表情。

    夭妄可比冷不语要狼狈多了,耳朵里现在还发出嗡嗡声,抱怨道:“哇,我还以为这是把无鞘的刀,原来是双刃,太阴险了。若是每挥一刀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那该让人如何与持刀人相斗?”

    彩衣女发出嗤嗤笑声,道:“白影,你答对了。”

    语落,她又挥了一刀,又是那种如同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二人又不由再次捂住了双耳。冷不语还丢下了手中宝剑捂住双耳,全然不同别的剑客,人在剑在。

    冷不语不愿出手,只得轻轻踢了踢夭妄小腿,问:“喂,小子,有没有什么办法搞定这声音。”

    夭妄叹了口气,道:“冷木头,闭上眼睛,不准偷看。”

    冷不语也不知道夭妄要整哪一出,倒也是很干脆地闭上了双眼。

    确定了冷不语闭上了眼,夭妄撩起了头发露出了左半张脸,他左眼被一白色眼罩遮住。这白影侠盗一脸奸诈,更是直接拨开了眼罩露出那只闭着的眼睛。人皆以为白影侠盗是个独眼龙,可只有当他揭下眼罩,睁开眼睛,才看出不同。

    夭妄那只

    左眼不同于常人的眼睛,也不同于夭妄自己的右眼,那只眼睛是紫色的,与黑褐色的有眼不同,那只左眼,如同水晶石头般的紫色。

    等再次睁开眼,冷不语发现自己身处一家酒楼,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坛酒,一整桌子山珍海味。而夭妄就在他旁边,正在那双手握筷,全无吃相地进食。

    冷不语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随后握起了一根筷子指着夭妄,那握筷子的方式就如同握着一把短剑,语气戏谑道:“小子,你在街上时候做了什么,怎的我才闭上眼睛人就到了这里?我的脖子又怎的这般酸胀,你小子是不是趁机打我了?”

    夭妄也不作理会,继续左右手齐出,夹完了鸡肉夹鱼肉,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声音含糊道:“不是和你说了么,不要好奇我的左眼,就同你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七星剑只有六把,是一个的道理。总之啊,那女的不会记得遇到过我们,下次见面也是头一次见面就对了。”

    冷不语听出了些许门道,知道这小子告诉自己的已经足够多了,也就不再多问,继续戏谑语气,调侃道:“哇,你的眼睛还会妖术啊。”

    夭妄不乐意了,左手筷子继续夹菜,右手筷子却是轻轻敲了敲菜盘子,道:“仙法,讲的人话怎么也这么难听啊。”

    冷不语呵呵笑了笑,随后道:“好好好,不说了,吃吃吃吃,快吃。真是惹熊惹火也千万别惹脾气暴躁的女人,这要是以后娶媳妇刚好娶了一个脾气暴躁的女人可怎么办?”

    “你不用考虑这么多的,反正你也娶不到媳妇······”话未说完,夭妄的眼神变化也在一瞬间,右手的筷子抵在了虎口处,好似要把这筷子如同飞针一般射出去,又听他压低了声音,道,“听到了吧。”

    冷不语的左手按在了桌子上,右手一松,一根筷子落在了桌上,剩下那根当短剑握在手中,随后有些感慨,道:“看来我的反应的确跟不上你,来了十八人,轻功都不错。”

    夭妄把嘴里嚼烂还未吞咽的鸡胸肉给吐了出来,嘴角露出邪魅的笑,道:“原本想吃完饭洗洗睡了,看来这寒城,我们呆一日就多一日不安宁。”

    这酒楼中的人不会料到,就在他们用食时候,从门从窗从楼上,各个地方飞出一群黑衣人。待人落地,数去,刚好十八人。

    这些黑衣人除了全身皆黑,脸上还带了一罗刹面具,为首一人的面具是银色的,其余的皆为黑色。好似他们相信,只有黑色才能掩藏一切。

    “我现在相信,一个人能力越大就越有名,越是有名就越难平凡。”说完,夭妄站了起来,清了清喉咙,故作高深,道,“你们来此所为何事,说吧。”

    酒楼里食客约摸三十人,临门的几个早就吓得夺门而出,害的客栈掌柜少收了几份饭钱。别的客人要么腿软的只能扶桌不动,要么干脆被吓得蹲在地上双手抱住了头。说来奇怪,那掌柜的依旧在那拨打着算盘,那伙计则坐在了长板凳上开始喝客人没来得及喝完的清酒。

    冷不语环视了四周,随后他放下手中筷子,又从竹筒中拿了一双新的,开始拨弄出几块鱼肉放到了碗中,继续吃饭。冷不语没站起来,也没拔剑,在黑衣人冲进酒楼的刹那,冷不语感受到了一股杀气,一瞬浓烈,随后消散。

    方才环视四周,发现就在这些客人中,有那么一个人丝毫没去理会这突发事情,依旧只管自己吃喝。

    那银面罗刹单刀架在夭妄脖子上,声音冰冷,质问:“你就是催命寒风?”

    夭妄重复了这个名字:“催命寒风?”

    风寒残枯木,木桠催人命。命理难天定,定数山野风。

    这四句话是天下第一智者知无不言对一无名的赏金猎人

    的评话,也正因如,这赏金猎人便有了催命寒风这么个诨号。相传这个赏金猎人年轻,身手矫健,他盯上的人常常是大奸大恶高赏金总瓢把子、洞主、舵主这般身份的人。这些人遇到他之前如何风光,而在他出现之后却如同风中枯木,风吹而折。也如此,三年功夫让一个无名之辈名列天下十大赏金猎人之名。

    夭妄心里纳闷,这帮黑衣人是眼瞎么?在自己身侧有这么个大剑豪在,居然还质问自己,随后夭妄再次露出玩味笑容,问:“你们要找的是催命寒风?”

    “你不是催命寒风?”银面罗刹收回了刀,环视,“我等虽是黑道中人却也懂得杀人偿命不会滥杀无辜。催命寒风于前日于花柳街刺死吴子谦,我等也是受人之托前来诛杀催命寒风。”

    夭妄抚着下巴,催命寒风他不曾交手过,然寒城猎蜥吴子谦的轻功他是领教过的,他追吴子谦也要耗上三百步,这样的轻功在武林已算不差。

    夭妄有些不确定,问:“吴子谦?寒城吴子谦,我没记错的话吴子谦绰号猎蜥,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人刺死?”

    “吴子谦截取朝廷赈灾白银,这种人不该死?”那个依旧自顾自吃喝的少年人冒出这么一句,让客栈中剩下人的目光都聚集他处,他继续道,“十二城征战连年这几年才停歇下来,有的城富裕粮多,有的城城民腹饥难足。坂城地大却无肥沃土地可以耕作之用,闹了饥荒,邻城无援,君主掏了国库下拨十万,路过挽风城时被这吴子谦截取。这等救命钱也要入囊的人,难道不该杀?”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吴子谦家财万贯,应当不会为了十万白银而干这勾当。”夭妄这句话却惹来了那男子白眼,随后夭妄眼中放光,道,“难不成他所有钱财都是靠劫道所得,他是寒城响马?”

    那少年人停下了筷子,颇感兴趣看向了夭妄,问:“你又何人,好似很了解吴子谦。”

    夭妄顿了顿,随后眼中流露狡黠,清了清喉咙道:“在下令狐长空······”

    这次银面罗刹把刀又架在夭妄地方,冷笑道:“令狐长空,我未曾见过令狐长空,却也知道他脸上有道剑疤,是为两仪剑所伤。”

    夭妄用手指慢慢挪开了银面罗刹的那把刀,嘻嘻笑道:“大兄弟,有话好好说。兵刃无眼,容易伤到人的。看来只能用自己的名号,好吧,不玩了,我是不语飞扬。”

    “不语飞扬,天下排名可有五十的盗贼。不像,不像。”

    这银面罗刹究竟是何人,对天下武林这般了解。知道令狐长空的人不少,见过令狐长空的也不少。知道不语飞扬的人则不多,见过不语飞扬的人则更少。

    二者相同点都是单剑寻敌大败之,知道的人自是知道,令狐长空与不语飞扬,本就是同一人。

    “走路起坐不出半点声音,筷子夹肉,不沾半点汤汁。有这样的本事,怎可能是排名五十的盗贼。看来阎罗殿来的小鬼也就这般眼力这般本事罢了。”催命寒风如是说,“能有这本事,怕是天下前十都是对这人的不尊重。你是东边的苍丰,南边的赤騻,还是西边的白影,北边的黑羽?若这般动作还不是盗王之王,那真正的盗王之王还真是可怕至极。”

    “四大神偷之一······”这银面罗刹的声音略带颤抖,他持兵刃的手也微微颤抖,什么让他这般害怕?夭妄无语,冷不语无奈,那催命寒风却笑笑。

    又听催命寒风声音清冷,道:“大宅子旁养狗的茅屋被火烧了,里头有几只小狗跑了出来,渐渐快成了野狗。这时宅子里来人去看看茅屋是怎么烧毁的却碰到了野狗,这野狗性子野了,见到主人自是害怕又被套上狗圈关到另一件茅屋。银面罗刹,在下说的对否?”

第四章:白影侠盗

    那银面罗刹不言不语,手倒不抖了,身子却似僵硬了一般杵在了那。

    “既然这小鬼开不了口,那么就由在下替他说。”催命寒风把一只脚踩上了长木凳,把一块木头放在另一条腿上,开始用短刀削这木头,“阎罗殿的由来武林中人猜测颇多,而有一种最为可信。阎罗殿本就是暮寒楼的一个分堂,独立于武林不过是障眼法。阎罗殿之神秘,的确令人难窃情报。我所知,阎罗殿中职位种种,也都是按照鬼门地府来相拟。而孟婆麾下,又有小鬼护者十三人。白影大人,在下所说,对否?”

    夭妄颇为无奈,又叹了口气,道:“人红就是到哪都容易被人认出来,这次不藏了,不错,我就是白影,要签名的自带纸笔······”

    这催命寒风却不理会夭妄这神神叨叨的言语,眼神依旧冰冷,道:“据闻十三护者轻功都可独步武林,对否?”

    夭妄咬着筷子头,点了点头,道:“阎罗殿不归我管,虽未见过,但的确也是这么听闻。”

    催命寒风一个冷笑,继续道:“也正如此,有一小鬼离开了阎罗殿。凭借那独步武林的轻功,干起了见不得光的勾当。”

    夭妄立马视线转向银面罗刹,这人难不成是孟婆麾下剩余的十二护者之一?说起来,阎罗殿那帮神神鬼鬼的家伙儿哪儿去了?

    冷不语的手缓缓摸上了背后的白色长剑,夭妄用手挡住了他拔剑,问:“你要干嘛?”

    “你若不让我拔剑,那这银面老鼠今天就要命丧此地。”

    冷不语强行抽剑,白色长剑出鞘时候噌的声音如同怒龙出渊,就这单单拔剑声音就让人闻到了血雨腥风。

    夭妄的神情好似是本着看戏的不怕事大的精神,语气却故作紧张道:“阿冷,当真要这般?”

    冷不语点了点头,剑已拔出,剑客的双眼却已经闭上。他双手握剑,横剑挡住了眼睛。

    “二位堂主,属下虽不在暮寒楼却并未叛离暮寒楼,也未有违楼规,难道······”

    银面罗刹话语未尽只见七道银光闪过,他的身上并无伤痕。看去,夭妄一手朝前,正是投掷暗器飞镖的动作。

    “堂主······”

    夭妄皱着眉,语气有些不善,道:“你没听善刑堂堂主冷不语说,若他不拔剑,你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银面罗刹慢慢回头,却见催命寒风手持木剑就这么站在他身后,木剑上七种不同暗器钉在剑伤。

    木剑还被打出了一个细小空洞,是一根银针打穿木剑,钉入了催命寒风身后的红漆柱子上。

    “银面罗刹,原属暮寒楼,为阎罗殿护者,叛离暮寒楼后自招成员以收金杀人为业。上月十七,于紫薇城暗杀商贾贾万财,十天后又在京州杀了内府闲人南宫子炆亲信,琴师韩长风。这月初七,又在昱城杀了捕快林木秀,十七,在坂成杀了······”

    “不必说了。”冷不语把剑指向了催命寒风,这把白色长剑在光照耀下,剑刃闪过泠泠的寒芒,“若是真的,那的确是暮寒楼有天大过失。若是有人诬告扯说,既为执掌善刑堂,我冷某人也不会坐视不管。”

    一听这名字,催命寒风眉头微皱,道:“善刑堂?从不曾听闻刑堂还有善恶说法。好,若真如此,那这银面罗刹你们如何处置?”

    冷不语轻轻挥了挥手中的剑,催命寒风飞身而起,原本的那张长木板凳被劈成了七八段。又剑冷不语双眼之中满满杀意,语气冰冷道:“罪犯楼人,有如此凳。”

    “可惜啊,今天坐在这里的是我催命寒风!”

    催命寒风动快如风,众人就看着他一剑刺进银面罗刹的胸口,

    而那木刃在刺入胸口后却无火**。银面罗刹还来不及说话身子倾斜,这般倒了下去。

    夭妄的袍子弹指间如风灌入,袍子鼓胀起来,他的右眼充满血丝。

    “犯我手足,其人必诛!”客栈中人只听到嗖嗖嗖的声响,又听到叮叮当当的声响。待夭妄的袍子恢复如初,只见这客栈桌椅,木梁上钉满了各类暗器。金钱镖,燕子镖,追魂针,峨眉刺,如意珠······

    弹指之间所射暗器竟有十八种之多,这些暗器并未伤到客栈中吃饭住店的客人。

    “不愧是天下闻名的飞贼,一手十八类暗器共发。”

    一个声音传来,声音嘶哑,循声看去,说话的人穿着一件黑色帽兜的长袍,这袍子从头到脚都掩住了他的人。

    看到这黑衣人避开了夭妄的暗器,冷不语改了语调,打趣道:“夭子,你的手法不行啊,有人能一手拨开你的所有暗器,还是跟着我学剑吧。”

    知道这来自暮寒楼的二人在互相调侃,那黑衣人笑了笑,随后道:“若非这天下闻名的飞贼方才那一掷是用尽全力的,那在下也就不一定能拨开这般多的暗器。”

    冷不语白色长剑指向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那剑上缠满了淡蓝色的剑气,冰冷至极,恍若极北之地的寒冰。

    黑衣人掏出一把比手稍大的弩,那箭头指向冷不语,道:“听闻过,剑圣冷不语的七星剑共有七套剑法,七套剑法可相互搭配,共分七七四十九种。白色的剑应当是首剑萤烛,若没记错,剑气为寒。可即便剑圣剑气再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语落,黑衣人手指扣下了扳机,一支铁箭飞来,一声叮铛。

    看到冷不语一剑将铁箭打落,黑衣人不由赞叹道:“果然是把好剑,剑刃相对,不起凹痕。”

    看到黑衣人手中小弩,冷不语眼神之中杀意更甚,释放威压,道:“手上的元戎弩是何处所得?”

    黑衣人却是哈哈一笑,道:“看来二位还是记得这诸葛弩的,不,应该说是决情弩。”

    “嗖嗖”,六颗如意珠飞向黑衣人,也是“嗖嗖”六声,黑衣人手中弩射连连射出六箭,射落了六颗如意珠。

    黑衣人对手中小弩十分满意,呵呵笑了声,继续道:“听闻这东西还未完成,既是未完成品就有这般威力,果然不简单。”

    多宝阁中还在研制的东西流落江湖,这是何等丢面子。

    夭妄化为一道白影,射向黑衣人,那黑衣人却也化为一道黑影射向冷不语。夭妄的手按在了催命寒风动脉处,黑衣人的手也同样按在了冷不语的动脉地方。

    看到对方身法,夭妄呵呵一声,笑问:“这等步叶决你也会?”

    黑衣人却是狂傲道:“步叶决并非哪门哪派的功夫,不过就是练起来艰难罢了。白影夭妄会的,我如何就不能会?”

    听到黑衣人的话,夭妄竟是认同地点了点头,道:“步叶决也并非天下至高的轻功绝技,我原本目的就并非是你,使我楼人命丧之人必诛之!”

    黑衣人觉得这白影的话颇为有趣,疑惑道:“那不怕我的手指搓破剑圣的喉咙?”

    夭妄叹了口气,哀声道:“你做的到的话,我给你十万两,黄金!”

    夭妄还在调侃这黑衣人,被他扣住动脉的催命寒风却突然冒出冷冷一句:“同样的话还给你!”

    夭妄的身子被一股气摇晃不稳,他身子后倾,滑出数丈。另一边,黑衣人则动也不动站立其处。

    而被黑衣人制住了冷不语也是不屑冷哼,口中吐出四字:“痴心妄想。”

    只见他身子一闪,到了黑衣人身后,天剑架在

    他脖间。

    “萤烛性寒,握久了,本座也会觉得冷冰。”

    冷不语挣脱了黑衣人,催命寒风挣脱了夭妄。又见夭妄射出一枚燕子镖,这燕子镖掀开了黑衣人的帽兜。而这帽兜被掀开之际,这黑衣人身子一闪又化为一道黑影,再出现时,这人又出现在了催命寒风身侧,那帽兜再次套上。

    黑衣人再次举起那把弩,又描向了冷不语。

    这回夭妄不乐意了,腮帮鼓鼓,道:“我好奇,为什么你的箭一直瞄着不语却从不描向我?”

    黑衣人声音依旧沙哑,道:“在下来此地主要目的是以防有人对催命寒风不利,二者,听闻剑圣冷不语会来寒城,奉命取他性命!”

    说罢,黑影一闪,射向冷不语。

    冷不语不躲不闪,左手抽出另一把黑剑。双剑交叉一挥,两道剑气飞出,尘烟纷起,一切过后已是一片狼藉。

    杀人一剑,人却未死,冷不语有些不高兴,问:“夭子,看得出这人身手不?”

    夭妄身子一闪,回到了冷不语身侧,拍了拍身上尘灰,道:“有这等身手的应该也就只有那几个人。”

    而方才在那看戏的小二放下手中酒碗,慢慢走了过来:“二位客官,可有伤着?”

    夭妄呵呵一笑,豪气道:“这几个小角色怎可能伤得到我?”

    “那好,二位稍等。”小二说吧屁颠颠去了掌柜地方拿了一页纸又过来放到二人地方,“二位看看。”

    夭妄借接过那页纸一看,随后眼睛睁大,音调高了几分,道:“什么,一百九十七两?”

    那小儿弓着腰,咧着嘴,双手不断磨-搓着,道:“可把零头七两去掉,银票白银都可。”

    劫富济贫是绿林中最易相传的事,不论你是偷官偷富的飞贼还是劫恶劫佞的响马,只要你把所得钱财大部分捐散出去,那么你在绿林中的名声想差也难。

    天下飞贼何其之多,鲤鱼过江总有夺目之辈。在当今天下事有那么四人,世人部分其排名先后只道四人皆为盗王之王。在武林,一个名号被说久了,渐渐,名号的主人也就会失去他的本名,这四个人也是这般。

    于东处,有一飞贼化名苍丰,而人送绰号则是鬼手,据闻这人与你面对面相隔数丈却能不知不觉偷尽你身上财物不知那双贼手是何时所动。

    于南,有人化名赤騻,而人送外号无计,相传此人被赏金猎人朝廷捕快捉拿不下百次却次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见其人,让人无计可施。

    于北,有人化名黑羽,人送绰号则是俊子,这北地黑羽据闻是四人中露面次数最多之人,单看其人难觉贼骨头,衣袖翩翩俨然千金贵公子。

    而在西地,有一飞贼白影,这白影并非化名,也为人送。白影与鬼手、无计、俊子同称的,这人被冠以了侠盗二字。只因这人是真正的劫富济贫,所劫财物均捐散不留半文半物。这样的人出现在了武林,久了会被质疑被嘲笑。

    而当这人的身份被同为四大飞贼的另一人,北地俊子告知天下后,更多的嘲讽与质疑相拥而至。

    这人便是武林三大势力之一的暮寒楼,鬼泣里堂主夭妄。

    可惜啊可惜,有趣啊有趣,这么一个天下有名的飞贼,身上,却是没多少银子。夭妄那只右眼怒目盯着小儿,气愤道:“我说你这小伙计,东西又不是我们一人打烂的······”

    夭妄话未说完,小儿却打断了他,道:“这位客官,这些桌椅板凳是客官你的这位朋友劈砍报废的。咱们小楼里地上柱子上的点点坑洼,是客官你的暗器打出的。那两位客官,可没有损坏半点。所以,客官您是现银还是银票?”

第五章:白影侠盗

    夭妄穿行夜空中,身法飘逸好似真的是乘风空中无需落地。又好似是所有飞贼的通病,被人看见的时候,都喜好是飞跃空中,而黑影身后的背景,便是那一**又明亮的满月。

    他手搭窗檐,一个翻身进了客栈四楼的一间房中。冷不语把两把长剑三把短剑摆在桌上,这个时候他正在擦拭一把淡黄色的短剑。

    “可有眉目?”

    夭妄举起桌上的茶壶并未往口中灌茶而是悉数倒在了头上,茶水打湿了脸同头发,他又轻轻甩头,随后道:“看来这次来寒城,除了那嘎子事外,有多了阎罗殿的事,有的忙了。”

    冷不语依旧在那擦剑,没同夭妄对视,直接开口问:“那可要通知那无念先生?”

    “怎么通知?如歌的身边还有曲儿,难不成你也养了这么一只,见到自个儿主人似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负心鸟啊?”

    “萦大哥修仙之人,来去天地间瞬息之间自不是你我能比。阎罗殿的事我来,夭子,你可能查出那催命寒风的来头,还有那个挡下我寒冰真气的黑衣人?”

    夭妄的手重重拍在了桌上,茶壶茶杯还有那几把剑都被震的发出声响,气愤道:“说到那这瘪犊子玩意儿我就来气,这般身手,一定是苍丰赤騻黑羽这三个死家伙其中一个。”

    冷不语疑惑,问:“你觉得最可能是谁?”

    夭妄坐了下来,胸口依旧不断起伏,可随后语气之中却是不屑,道:“黑颈鹤那家伙最有可能。”

    “俊子黑羽?”

    夭妄点了点头,他掏出银针插在了桌子上,随后道:“追魂针,黑颈鹤那家伙一直想得到这件东西。可不对,他一向独来独往,不像是会替他人办事的主。”

    冷不语点了点头,随后道:“那你觉得催命寒风又是何人?”

    “能让知无不言开口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小人物,可,冷木头,有句话你听说过没?也是知无不言说的。”冷不语好奇了,看向了夭妄,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夭妄清了清喉咙,继续道,“寻医桃花仙,问剑仲西侯。”

    冷不语的动作停顿了下,随后继续擦拭他的剑,声音平淡道:“听过,仲西侯的剑的确了得,我也说过天下剑客,我只承认两个对手。不夜城的仲西侯,临城的血凤凰,虽不会服气,但说剑术天下第一,除我之外被冠名之人,若非出自这二人,我只会一笑而过。”

    听到冷不语这等洒脱话语,夭妄却是一脸贼相,道:“这般大度?”

    “必须。”冷不语闭上虎目微微一笑,“你也知道,说我的剑惊若游龙又如孤鹤不失为当代剑圣的人是文剑圣诸葛丁。诸葛长老对剑术了解怕是普天之下无人能及,他说谁剑术了得那这人定当厉害。可,毕竟我是善刑堂堂主,他是长老。剑圣之名,难免被人言其不公。”

    夭妄也知道冷不语有一点和诸葛丁很像,就是二人从不妄言言毕成功,夭妄也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会怎么做?对了,什么时候我们捎上好酒去问候他老人家。”

    “我在楼中时候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去见他老人家,这次事情结束自也会去。”冷不语举起桌上的白色长剑,“这套剑本是韩将军的佩剑,有说法是不二尊者带过来的,也有说法是你师父鬼飞贼从宫中所盗,然后楼主相传于我。听闻在上一辈的江湖,韩将军的剑独步天下,可他没能成为剑圣,那我冷不语自该让七星剑成为天下第一。”

    冷不语这神神叨叨的样子,夭妄可不在意谁是剑道第一人,还轻轻拍了拍桌子,道:“别打岔,还没回答我,你会怎么做?”

    “简单。”冷不语将白色长剑放回桌上,又抽出了那把黑色长剑,用

    黑剑轻挑三把短剑,这三把短剑如同悬浮一般围绕其身,剑气凛凛,又生蚀骨寒气,“当着天下人的面打败天下排名一百的剑客,以正其言以正其名。”

    “还真是没事找事,咋和如歌一个德行?算了,我睡觉去了。”

    “你这人好是无趣。”才说完,冷不语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嗯”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夭子,下次能不能不要做那样的动作,容易恶心。”

    夭妄自然是知道冷不语说的是什么事情,哈哈笑了几声,道:“你如果有银子赔,哪里需要我这么逃单啊。对了,你该减减肥了,沉的和猪一样,拖着你跑起来都慢了不少。”

    说罢,夭妄一个翻身上了房梁,平躺在那,没了声音。

    而冷不语放下了手中剑,不断摸着自己的肚子自己的胸,他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的肉,有些纳闷,自己胖吗?

    武林天下,若一个人过分出名那么麻烦也就会越多。是故不少有名之士行事一向低调,夭妄是贼做事自然更加低调。可是无奈,谁让他与冷不语才到寒城就惹事令人难忘。寒城城主之妻桦莺夫人也已说过,寒城来来往往最不缺的就是武林人士。

    武林人士又有一个坏习惯,就是喜欢无事生非,争强好胜。

    次日,夭妄才在街上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一穿着火云袍子的年约三十的汉子寻了过来。这人背后背着一把剑,这把剑长约四尺半,这样的剑不是偏长是很长。剑宽也是寻常三尺剑的两倍,这样的剑挥舞起来定当是呼呼生风的。

    这汉子开口问:“阁下就是暮寒青楼的白影夭妄?”

    这头的夭妄还在思索催命寒风的事该从何下手并未注意到前头有人拦了自己去路,只道本能性绕过了这人继续笔直往前走。这人一个燕子翻身,又挡在了夭妄前头。

    “阁下好没礼貌,在下这般招呼,阁下却默不作声避我而去。”

    这下夭妄才反应过来原来身前站了一个九尺高汉,看这虬须虎目,看来来意非正,难免恶战。也罢,夭妄也早不是初生牛犊,别说怕虎,即便狻猊那样的怪兽也早不怕。

    可他依旧有些疑惑,今天他还没惹事,又远离了昨天那间酒楼,又有谁会来找他麻烦?于是开口问:“兄台这是?”

    “在下无名小卒,云游四方以武会友。路经寒城听闻盗王夭妄也在此地就上来讨教,若是侥幸赢了也定当可以一战成名。”

    听明白了来意,夭妄点了点头,道:“原来也是为了名利二字而来,可惜夭某繁琐事务,无暇应战,权当夭某败阵便是。”

    说罢,夭妄也不关对方有无把自己说的话当真,又绕开这人自顾自往前走去。然在他前头又有人挡住了他,是一个穿着水纹袍子,路人一看便知与那虬须虎目汉子有关联的白面小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盗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兄弟即便再无名气,既有胆量挑战,你自然也应江湖规矩迎战才是。”

    听到这水纹袍子的小生这般酸溜溜的语气,夭妄微微怒意,皱眉道:“夭某已说夭某直接认输,怎么相传你二人做主就是。”

    可这水纹袍子的小生却是面露狐狸笑容,道:“哦,如果我告诉堂主,我知道赏金猎人催命寒风的下落,堂主也不应战?”

    夭妄一下来了兴趣,道:“说了我便同你兄弟打。”

    可这水纹袍子的小生依旧是那狐狸笑脸,呵呵了声,道:“打了我便说。”

    夭妄不乐意了,这明摆着是小小胁迫的意思,回了句:“说了我便打。”

    水纹袍子的小生面色不变,还是原先那句:“打了我便说。”

    二人四目相对却只是夭妄无奈,对方怎的会知道自己在寻催命寒风,难道就单单因为昨日几人在客栈中的纠纷已经传遍寒城?

    夭妄无奈,叹了口气,道:“我如何信你?”

    “那我替你看着,若这二人输了不说,我替你砍下这二人双手。”闻声而去,说话的竟是一彩衣女子,这女子薄纱遮面不见容貌。背后背了一个琴匣,自然,武林中有不少人琴匣中放的不是琴,而是刀剑兵刃。

    夭妄也知道琴匣中不是琴,他还知道这里头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双刃刀。

    水纹袍子的小生看到突然冒出一个彩衣女子,眉头微微一皱,问:“来者为谁?”

    彩衣女子声音好听,可语气冰冷,回道:“问人姓名不是要先自报家门?”

    水纹袍子的小生也不藏掖,抱拳行礼,道:“我二人,燕云骑二等重骑龙众八人水骑、火骑。”

    彩衣女把琴匣立在地上,脚下催力,身轻离地,脚尖踩在琴匣上高高看着几人,道:“原来是燕云骑的人,怪不得这么急于成名。我是一山野莽妇无名无姓,不说也罢。”

    也是这彩衣女这么个动作,整条街上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众人很默契的以夭妄同火骑为中心围城了一个大圈,好似斗鸡一般等着二人开展。

    一道白影,夭妄先动了手,他闪到火骑身前一脚踢在他左边太阳穴将这九尺汉子踢翻在地。以为了事,谁知还未落地,自己的左脚被人紧紧抓住好似要被人重重摔在地上。夭妄身子瘦弱却让人难以相信有这般力气,双手撑地一个燕子翻身,把抓他脚的汉子远远甩出五六丈。

    这寒城的人好似看惯了热闹,火骑飞来,也都是让出了一条道,稳稳避开,无人被伤。

    “就这点本事?看来你二人也是不会知道催命寒风究竟在何处。”

    夭妄正要走,却觉身后几道剑气袭来,回头,那汉子已经拔出了那把又长又宽的剑。他好似听过,在三番九邦有把铁打的大剑叫不恨,那把不恨有多大他不知道,他只晓得,他眼前这把剑挥舞起来已难灵活。

    看到火骑气势汹汹的样子,夭妄点了点头,道:“也对,若是燕云骑二等重骑这等本事未免也太对不起近年来燕云骑突起的名声。”

    说罢,又一白影,夭妄肘击其颈,又膝顶其腹,拳击其颚,指戳其炁源所在的潭中穴。落地,以为了事,谁知这汉子依旧稳稳站在那里,一切都不疼不痒一般。

    火骑咧嘴哈哈笑着,兴奋道:“自我重出江湖又入燕云骑以来,能逼我拔剑好好相对的人,已不多矣。”

    “这么看来夭某还得自觉荣幸。”夭妄不由苦笑,他不懂这人是在狂妄诉说什么,重出江湖,莫非此人多年前名声曾于天下,后为躲避打打杀杀隐姓埋名?

    夭妄也不愿再做耽搁,炁源微提,双掌成八卦前推。一阵掌风排山倒海而来,袭向汉子。岂能料到,这汉子挥剑剑气成风卷向夭妄,武林朋友都晓得,夭妄厉害的是腿上功夫,论拳论掌可不定厉害。

    夭妄眼如邪魅,语中冷冷,道:“就这般本事?”

    他并未避开这剑气,反倒双手迎了上去,这是多愚蠢才会双手迎刃,而夭妄的确做了。飞贼一向很爱惜自己的身体,更不用说夭妄这样被冠以盗王称号的大贼。

    那大剑就这般被他空手接白刃牢牢接住,夭妄还不忘调侃道:“好大的力气,剑气再强也总不可能比我们家那块冷木头的剑还教人头疼吧。”

    火骑不说话,嘴角微扬笑笑,双手握剑一个周身旋转,夭妄就如同七尺汉子手中满月的婴儿一般被甩了出去。落地时候脚尖触地,无声不起尘。

第六章:七星剑客

    可落地时候,夭妄的眼神变了,语气也变了,那眼神同语气之中带有令人窒息的威压,听他平缓道:“我还真是有够好奇的,燕云骑入了江湖,难不成这么快就打算和暮寒楼一较高低。就算要一较高低,那能不能请你们一等重骑来对付我,我白影的面子,莫不是用几个喽喽就能打发?”

    “盗王的意思是我二人不够格?”一旁的水骑听了这话倒也没生气,反倒好似听到了一个很冷的笑话不知该笑还是皱眉。

    “我不想伤人性命,你二人却一再阻我去路,教我难办。”

    “四大盗王轻功独步天下,都是数一数二······”

    “等等。”夭妄打断了水骑的话,又用右手小手指抠耳朵,“数一数二,天下共有盗王四人,数一数二,到底谁是一二?”

    水骑也答不上来,很多人都会被说天下数一数二,可天下能人这般多,一二之后的人该如何排名,一二又是谁呢?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夭妄是飞贼,也属武夫范畴,自然也是这般性子。

    不去理会二人犹豫沉思,只听簌簌声音,落叶如飞刃袭向二人。又见一道白影,这夭妄竟是踩着被他扬起的落叶直径到了十层楼的位置。身子呈大字,风灌满了他的袍子,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只偏大的风筝。

    就听声音从上空传来:“与你二人相斗,无聊至极,后会无期。”

    声从空中传来,那些看热闹的路人有惊恐失色之辈,有呆若木鸡之辈,有掐脸揉眼之辈,亦有乘人神游取其钱财之辈。

    彩衣女子轻轻飘下,没去碰那琴匣,那琴匣自动飘了起来,好似是琴匣自己贴到了她的背上。这人也就这样,不知从哪个位置什么时候出现的,又不知从哪个位置什么时候不见了。

    六楼的高楼窗前,一个穿着紫衣外露王者霸气的男子松开手,手中一片落叶被风吹起也飘向远方,这紫衣男子语气之中带有笑意,道:“出神入化无人之境的轻功,想不到除了花家,这贼骨头也做到了。那个彩衣女子可知由来?”

    男子身边没有人,却有声音,这声音低沉冰冷好似无情,声音淡淡道:“昨夜有人听到街上婴孩嚎哭,虽不对外来人制约,但挽风城素有宵禁一规。既然有婴孩的哭声却没有哭闹的婴孩,城主应当知道声从何处来。”

    “难不成是名刀鬼哭?”

    男子双手靠后腰,抬头看着可见难触及的浮云,微微皱了双眉。本以为天涯海角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不远,谁知,自己最终都没勇气去那样的地方。

    夭妄在闲逛,冷不语也在闲逛。冷不语依旧把整个身子都藏在披风里头,就露出一个脑袋。他站在铁匠铺前扫视着老铁匠随手摆放在一边的磨刀石。

    “老板,买石头。”

    老铁匠放下了手中的活,问:“客官用的刀剑是铁打的还是骨刀?”

    冷不语也没多在意,直接拔出了黑白双剑摆在了老铁匠那脏兮兮的喝茶桌子上。

    老铁匠缓缓走了过来,从破口袋里头掏出一把人手长拇指宽的小锤子,轻轻敲打了双剑。锤触剑刃,发出的声音竟有如箜篌。老铁匠双眼之中射出金光,语气欢喜,赞叹道:“好剑好剑,客官的剑是极北之地寒冰玄铁打造,这样的剑世上不会多。”

    “看来老板果真是个行家。”

    听到冷不语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老铁匠咧嘴哈哈笑,随后道:“别瞧糟老头窝在这么个破地方,年轻时候······不提也罢。”

    老铁匠又进了屋,从里头搬出一个盒子,打开,里头整整齐齐放了一拍磨刀石。他挑了一块湛蓝色的磨刀石,神情不舍,可递给冷不语的动作却极为干脆:“你也看到了,这盒子里头不是普通的磨刀石。这块,是精磨好剑的粉砂。”

    冷不语的手指轻轻抚过这石头,若用来磨剑,的确不用伤着剑刃,点了点头,道:“好东西,多少钱?”

    老铁匠依旧咧着嘴,露出那一口有缺又有黑有黄的牙齿,道:“既然你身配好剑,就收你五两银子。”

    冷不

    语掏出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摆在了桌上,又把双剑倒插回背后剑鞘中。才转身,拿着石头正打算走,谁知背后有物袭来,抽剑回砍,竟是一块金子被他切开。

    “这是五两金子,糟老头地方没有五两银子就找你五两金子。”老铁匠低头捡起了被切成两半的金子,看了看,不由拍手叫好道,“糟老头打了一辈子铁见了一辈子拿刀拿剑的,客官这样的剑客也只见过七八十个,后生可畏啊。”

    冷不语反倒皱起了眉,七八十个,他总觉得自己好似被羞辱了一般。遇到一个好铁匠可比遇到一个好剑客要难上不少,冷不语也是声音恭敬道:“老人家看来友人遍天下啊,那可看得出上一次帮我磨剑的是何人?”

    “上次帮你磨剑的人爱剑却不擅磨剑,但看得出客官的剑常常会让真正懂得磨剑的人打磨剑刃。若老头没猜错,应该是鬼婆娘。”

    听到老铁匠竟只是看了看见,又见冷不语随后出了一剑就能猜到磨剑师为谁,这次是冷不语拍手叫好:“想不到小小寒酥城有这等奇人,厉害厉害。”

    老头子摆了摆手,脸上多少流露了一些得意,道:“糟老头子我早就知道你的来历,你却不知糟老头的前尘往事。”

    冷不语又皱了皱眉头,抚着下巴,忽的好似茅塞顿开一般,道:“难不成老人家就是······”

    老铁匠抚摸着自己的长须,点了点头,又哈哈笑道:“老头我就是御剑如来······”

    冷不语虽说拍手,一脸叫好的样子,可心中却依旧郁闷,反复思索着“御剑如来”这个名字。御剑如来,御剑如来不就是鬼婆娘的师兄?而冷不语猜的并不是御剑如来,他以为这个隐姓埋名的人会是韩将军昔年好友断剑洪荒客。

    “既然是前辈给的金子,后辈就收下了,多有得罪实在······”只见有一白羽箭飞来,冷不语一个燕子翻身,抽剑挑沙,缓了箭的劲头。寻向来处,却见一紫衣男子立身一白羽大雕之上。

    奇怪的是,这紫衣男子手上并无弓箭,只有一把合拢的薄金折扇。

    冷不语也顾不得什么江湖礼节,手握白剑萤烛,脚下催力一跃而起。才至空中,又一箭飞来,那白雕上的紫衣人却并没动作。那箭又是何人射出?想不到冷不语在空中又一个翻身,脚下轻踮飞箭又一个腾空。两次飞腾,人已到了四楼位置。紫衣人在白雕之上,而冷不语却无物可依。

    忽的,他的人化作一道剑光飞向紫衣人。紫衣人手中薄金折扇展开,扇骨卡主了剑刃。紫衣人站在白雕之上,冷不语则依仗剑刃与金扇相连,也把重量施加在了白雕上。这白雕可就倒霉了,一声长鸣开始倾斜身子,好似打算把这没礼貌的客人给摔下去一般。

    紫衣人的手往回一收,扇剑分离,冷不语就从这四楼高处往地上摔落。周围的人纷纷聚了上来,这些人离冷不语要摔落的地方不近,或是很远。

    这汇集的人群看着冷不语落下,又七嘴八舌开始议论。

    “城主怎的会和这人争打,难道这人是别城刺客?”

    “不会吧,哪有刺客敢这么光天化日的。”

    “我刚好像看到是城主先射了那人一箭啊。”

    人群中议论声音此起彼伏,好似并没有谁关心这个剑客摔落之后是否还有命肢体可全,人们更好奇的,是这人为什么要同他们的紫衣城主争斗。

    冷不语把剑换到了左手,右手从胸前抽出那三把短剑,用力掷下。只听接连的三声巨响,尘烟纷起,在尘落烟散后,那个剑客却安然无事站在地上。

    他从地上捡起了三把短剑一把一把又放回鞘中,不由长长吁了口气,喃喃道:“没理由是我轻功退步,怎的这点位置就难乘风落下。”

    那白雕又一声长鸣,收翅俯冲,离地一楼位置时候,这紫衣城主跃身而起轻轻落下。落下时候,冷不语也注意到,他的脚边,未起沙尘。

    这紫衣城主抱了抱拳,随后道:“夫人告知,暮寒楼两大堂主来了挽风城,孤料其一是白影侠盗夭妄却不知其二为

    何人。也不曾料想,来的另一人会是当代剑圣,实属荣幸之至。”

    冷不语知晓了对方的身份,这人,就是挽风城的城主,有白翎九箭之称的白翎。他一袭紫衣,一顶金冠,双手握扇负腰后,霸王之气显露无疑。与西地霸主仲西侯相比,这人少了几分孤傲冷淡多了几分可亲和善。

    冷不语也换上了笑脸,可他的面部肌肉太过僵硬,也不知这笑是真,是假?只听他语气也和善到:“本就是同夭子闲来无事,相随同游,途经寒城就逗留玩玩罢了。听闻城主箭法无双,轻功出神入化,另有一套掌法让人防不胜防,今领教一二,传闻不假。”

    听到对方夸赞,白翎倒也没多少反应,反倒对方才冷不语安全落地的身法有些疑惑,直接问:“说到轻功,孤倒好奇,剑圣方才跌落时候是如何落地的。只听三声巨响只见沙尘漫天就无下文。”

    冷不语随口敷衍道:“雕虫小技而已,城主今来,不知何事?”

    冷不语无意多说,白翎也就不再多问。只见白翎呵呵笑了笑,道:“看来堂主还是信不过孤。”

    “我信任何人,我信的那些人,都肯对着我的七星剑立下毒誓。”

    “堂主不是相信那些人,怕只是相信自己同自己手上的七星剑。”白翎左手依旧负在后腰,将握扇的右手摆到了前头,手上多了那把金扇子,摇开扇子,俨然一多金贵公子,继续道,“很早之前孤有听闻,有个人也只相信自己的剑相信对着他的剑发誓的人。”

    冷不语觉得有意思,问:“哦,何人?”

    白翎露出一邪魅至极的笑,随后道:“上一辈的帝国第一猛人,韩将军。可惜啊,韩将军终究是死在对他的剑,发过毒誓的人手中。”

    这寒城之主说的是昔时朝廷江湖都人人夸赞的韩将军,还是在暗讽今日的冷不语?不论本心什么意思,冷不语都不会去理会,在他看来,这些都太过无趣。

    冷不语又是那个不好的习惯,抽出一把短剑,同剑身的细纹一边磨指甲,一边问:“实在不知,百忙无空的城主为何会找上我这么个山野莽夫?”

    白翎向前两步,冷不语没迈动脚步,身子却向后移了两步距离。白翎又向前两步,冷不语又后移两步。这二人共走了十八步,有趣的是,围成一个圈的路人,这个圈也移动了整整十八步。

    白翎终于不再走,冷不语也不再飘动。

    “人多口杂,此处说话多有不便,还请堂主到四楼雅间细说。”白翎说罢也不看冷不语是否答应自顾自进了旁边的酒楼。

    冷不语却是笑笑:“同样的身份,寒城的城主同西城的城主威严之中却天地之差。”

    冷不语这话说的不轻,白翎又好似没听到一般继续大步走着,而冷不语接下去的话却是令人不由微微涌现怒气,听他道:“也罢,不怒而威王者风范的,除了西地之主仲西侯,也的确没几个人能做到。”

    四楼雅间,白翎早就备好了吃食水酒。红木桌上竟摆了一个大铁盒子,深吸一口气嗅嗅,好似还有一股淡淡甜香。

    “可能嗅出里头是什么?”

    冷不语又动了动鼻子,刹那分泌了不少口水,充斥了口腔,他咽了口口水,随后才答道:“叫花鸡?”

    白翎收起了扇子,哈哈笑了笑,道:“素闻剑圣喜欢手撕叫花鸡,今天有幸,孤亲手给你闷烤一只叫花鸡出来,再配上这葡萄美酒,也是别有风味。”

    再看,桌子上的确有一透明酒器,还有两个夜光杯。

    不知是不是剑客的通病,都好酒好肉,看到了美酒同相应器皿,冷不语也是不自觉得喉咙发干,道:“葡萄美酒夜光杯,看来喜好葡萄酒的人都喜好用夜光杯盛饮之。”

    酒从酒器中倒入夜光杯,褐红色的酒,散着淳淳酒香,一个爱喝酒的人看着闻着,酒虫肯定不会就此作罢。

    冷不语眼睑微微一动,一声龙吟抽出了白色的长剑萤烛,语气竟是莫名有些气愤道:“总有人喜欢在我兴致正好的时候来打搅。”

第七章:阁下何人

    一个同样冷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听来人道:“怎么,白翎城主邀你来吃鸡喝酒就不能邀我来么?”

    说话声音似曾相识,等着人从楼梯口出现时候,冷不语反倒把剑又收回鞘中,来的人也是昨日杀他楼人的赏金猎人催命寒风。

    看清楚了来人,冷不语竟也开起了玩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

    催命寒风微微一笑,道:“冷堂主这话说的未免有失大体,同在武林多少会有磕碰摩擦,共饮一杯酒从此亲如手足。”

    面对催命寒风的示好,冷不语莞尔一笑,将剑倒插回剑鞘,道:“既然白城主在此,我冷不语自不好难为于他,这酒还是让他陪城主喝吧。”

    冷不语也不等白翎再说什么,直接跳出窗去,等那侍酒的随从探头去看时,已不见这人身影。

    催命寒风撩裙坐下,举起那杯本为冷不语斟满的葡萄酒,微微呷了一口,皱眉道:“不好喝。”

    这回轮到白翎皱眉了,问:“怎会不好喝?年份足了,初时用的也是上好的原料顶好的功夫。”

    “我没说这酒不好喝,我说酒不好喝。”催命寒风拿起一片西瓜,咬了一口,三月的西瓜拿着不冷,一口咬下去却有冰镇口感,“寒城还真是奇怪,别的城,哪怕是内城,这个季节哪里能找到西瓜。”

    白翎呷了口酒,砸吧砸吧嘴,随后道:“挽风城这个季节也没到西瓜成熟的季节。”

    催命寒风疑惑道:“这西瓜不是出自寒城瓜农之手?”

    白翎哈哈笑了笑,道:“天下之大,国民生死尽在国中,却不去看看国外山河何其辽阔。”

    催命寒风好似明白了什么,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道:“仲西侯于西地,那么城主通商并不是同西边诸国的人成盟······”

    “挽风城位处大邺东北方,何必千里迢迢去和西边蛮人做买卖交易呢。”白翎这次直接喝了一口美酒,闭眼好似回味无穷,把酒咽下,道,“好酒,有的人就是把国仇家恨看的太轻而不懂得前仇旧事只会祸害子孙后代。恩恩怨怨,只有在一个点时掐了,后代子孙才不会祸延。”

    催命寒风啃完了一片西瓜,将瓜皮一丢,抹了抹嘴道:“莫说我没提醒,催命寒风虽然是武林走夫,吃的却也是公家饭。若哪日皇榜写道,挽风城城主白翎通敌叛国,如能取其首级赏金多少时催命寒风也定会第一个来寒城。”

    白翎看着面前这人,自己有个弟弟,与面前这靠赏金吃饭的小子差不多年纪,他的眼神变得温柔,道:“那时的你有那时的目的,那可能说说这次你来挽风城,作甚?可也别同那俩人说的一般,只是游玩。”

    催命寒风又抓起一片西瓜,道:“猎蜥吴子谦。”

    白翎只是笑笑:“赏金猎人也果然是冷血至极啊,明知吴子谦只是羔羊替罪还是按照悬赏榜上的来做了,就为了区区二百七十两银子,这吴子谦的命竟只值这么点。”

    面对质疑,催命寒风不作理会,回道:“怎么调差是公家的事,赏金猎人要做的,缉拿通缉之人。”

    “你可知道吴子谦家里头是做何买卖的?”白翎见催命寒风不答,又呷了口酒,继续道,“吴子谦家里头以贩铁贩铜而起,有人用皇家十万银子换了价值十万银子的铜铁。结果却不知为何传出去时,成了吴子谦伙同响马劫了灾银。”

    当白翎说完了这一句,楼外窗下,冷不语松开扣住楼外神兽雕像的手,身子轻轻飘落到了街上。这街上的人竟也没去多在意,好似这寒城就是这样,见怪不怪。

    夜至,虫鸣此起彼伏,到屋外喝酒吹风也是雅趣,若一门心思想要睡觉那必定是欲得而难得。

    一个影子从远处乘风飞来,背后一轮明月使得这一画面更有意境。

    夭妄扣住窗檐翻身进了屋内,又是同上一次一般拿起水壶直接往头上倾倒,这等天气用水浇头,也不怕老了

    多了个头疼或别的什么病痛。用手抹去脸上的茶水,夭妄身子一个哆嗦不由打了个喷嚏:“这寒城怎感觉比不夜城还要冷,难不成是这地方不干净的东西多了点,阴气过重?”

    “不贫了,看来你我二人稍稍松懈或动作慢些,也有可能会客死异乡惨不忍睹啊。”

    听到冷不语这么句话,夭妄起了兴趣,问:“怎么个说法?”

    冷不语依旧皱眉,随后道:“白翎九箭,箭法精湛。轻功虽不及你,却在我之上甚多。更不曾想,除他之外,这寒酥城里头,还有个箭道高超的人物。”

    “看来人家已经有了行动,我今天遇到了燕云骑中人,自称二等重骑水火二人,那个彩衣鬼哭也在。”

    冷不语把两把长剑三把短剑都整整齐齐放入了剑匣,问:“今日所获如何?”

    夭妄抓起了桌上那冷不语为他准备的吃食,饿死鬼一般往嘴里塞,声音含糊不清,道:“挽风城一月内共有十四户大家迁出了城去,这十四户中有七户做的是各城通商的买卖,另有七户主要做的竟同样都是铜铁买卖,你说奇怪不奇怪。”

    “铜铁生意?”冷不语皱住了眉头,“各城通商买卖的兴许就是阎罗殿的人,那为何同一时期会有那般多做铜铁买卖的人迁走?你可知道猎蜥吴子谦家里头做的什么生意?”

    听到这个名字,夭妄也停下了动作,手里捏着一块鸡肉,又将嘴里东西咽下后,道:“你不说还真没联系在一起,吴子谦家族生意虽多,却也主要是做铜铁生意。这几者有联系?”

    冷不语忽然笑了出来,一种篾笑,道:“如果我没猜错,那这些铜铁都还在寒城。如果主谋是白翎的话,看来无忧又多了一个了不得的对手,且,人家也已经按捺不住了。”

    突然,夭妄耳朵一动,眼神冰冷,鼻子也是微微一动。冷不语皱了皱眉,问:“有事?”

    夭妄点了点头,随后身影一闪,跃出了窗户,消失在黑夜中。

    宵禁时候的寒酥城的街上还有不少人来来往往,这些人都是不知宵禁规矩的外来客。催命寒风躺在一粗木枝桠上,手中拿个一酒壶,另一手拿了一些牛肉吃得自在。连连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酒壶里的东西,道:“喝什么葡萄酒,葡萄榨成汁不是更有风味。”

    一个声音传来,问:“你还没走?”

    “你不也没走么。”说话的人什么时候也上了这棵树且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旁那枝桠上,催命寒风根本就不知道,幸好这人现在是友非敌,不然什么时候命丧与他也是不知。

    来的,是那个同夭妄冷不语二人在酒楼打闹过的黑衣人,黑衣人继续道:“你不走,我要先走了。据闻暮寒楼楼主尊无忧去了千石城。”

    催命寒风停下了动作,问:“你要去狙杀他?”

    黑衣人却是摇了摇头,道:“若他身边有十个冷不语,你还觉得我能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他?”

    催命寒风笑笑,把装了葡萄汁的酒壶递给了黑衣人,问:“要不喝点。”

    “几岁的人了还喝葡萄汁。”黑衣人摇了摇头,有些嫌弃,随后又将一个小盒子丢给了催命寒风,“这个收好,若箭矢用光了就去找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话唠御剑如来。”

    催命寒风双手去接,手中的酒壶同未吃完的牛肉都掉落树下,催命寒风眉头一皱,只得砸吧砸吧了嘴,觉得可惜。打开手中的小盒子,里头是一把精美的小弩,盒子里还有二三十支银晃晃的银色小箭,他又问:“找谁?”

    “御剑如来。”

    听到了名字,催命寒风有些惊讶,问:“那老家伙没死?”

    不等催命寒风再问下去,黑衣人就隐形一般消失于这黑夜。就放在催命寒风手中的这把诸葛连弩证明这人的确来过,催命寒风握好这弩,手扣扳机瞄向一处。他虽不懂机关弹簧之术,却也看过记载,诸葛连弩不该这么点大,应当还要大些,且诸

    葛连弩用的并非扳机,没法一手操作,更没法随身携带。

    不知是何人改进了这诸葛连弩,这人鬼才,了不得。

    催命寒风轻轻扣下了扳机,却不知后劲这般,身子稍稍往树干顶了些。箭矢飞射之快胜过七十斤大弓的离弦之箭。又听叮铛一声,看去,一个彩衣女子如仙子一般缓缓飘落于地。抬头,正怒目相对。

    彩衣女子声音之中带有微微愤怒,问:“树上朋友,可知这一箭射出,穿透门窗会射死客栈睡客枉添性命。”

    催命寒风一个翻身,人也落到地上。

    催命寒风一脸抱歉,开口却略带调侃意味,道:“这般美人,深夜走在街上,还孤身一人,难道不怕?”

    彩衣女子盯着催命寒风手里的小怒,眉头一皱,问:“你并非暮寒楼的人,怎会拥有暮寒楼的东西?”

    催命寒风却勾唇微笑,自腰间掏出一块腰牌:“鳄龟于山,在下暮寒青楼七十二阁,三十九阁阁主沈万利。”

    这彩衣女子眉头更紧,催命寒风也好奇了,腰牌的真假,难不成这彩衣女子懂得分辨?

    “倒是在下好奇,不曾见过姑娘,姑娘为何知道在下手中小弩是暮寒楼的东西?”

    面对反问,彩衣女子也不再理会,头也不回就打算走开。谁料这回是催命寒风紧追不舍,一个箭步,身子拦在了彩衣女子前头,道:“看姑娘双眼有神,黑白分明,为何一定要薄纱掩面不让人看清真面目?”

    “难不成暮寒楼的人个个都同你一般这般无耻好色。”彩衣女一个小擒拿使得催命寒风手被扣住不能动弹,催命寒风只是一笑,身子往后一仰,彩衣女自动松开了手。

    催命寒风也起了玩闹之心,道:“英雄爱美人天理而已,难不成姑娘你是无情无性无色无相的尼姑?”

    彩衣女子当真有些生气了,一掌拍出,道:“一张臭嘴,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催命寒风小步挪动,躲开了这一掌,随后都:“这不是废话么,狗嘴怎么可能吐得出象牙呢。”

    “住手!”一声大喝,催命寒风本能性往后滑翔十余丈,再看去,原本站立位置钉满了一排暗器。

    随后就看到夭妄从不远处乘风一般飞来,稳稳落在了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开始蹲下身子捡这些暗器。

    看到夭妄在那捡暗器,催命寒风觉得有趣,调侃道:“想不到名动天下大盗白影还会把射出去的暗器捡回来。”

    “废话,你以为打造这些东西不用花钱啊,装什么帅啊。既然有空就干嘛不捡回来重新再用。”夭妄又轻轻拍了拍彩衣女的肩,温声细语问,“可还好。”

    彩衣女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恢复冷淡,道:“无碍。”

    看到这一男一女在自个儿面前互相关心的模样,催命寒风的眼神之中,有一瞬的杀意,随后冷哼一声,道:“真是郎情妾意,怪不得这姑娘对我这般冷淡。”

    反倒彩衣女有些纳闷,问夭妄:“你们一个是暮寒楼的堂主一个是暮寒楼的阁主,难道互不认识?”

    夭妄听到这话,怒目看向催命寒风,随后双手交叉于胸前,冷声道:“暮寒楼,阁主?敢问阁下何人?进的哪一阁,住的什么山?”

    不用催命寒风接话,彩衣女直接开口,道:“方才他亮出腰牌让我看了,三十九阁,鳄龟于山。”

    听到彩衣女形容了腰牌的样子,夭妄微微皱眉,道:“鳄龟于山,沈万利的腰牌。说吧,从何处得来,免得我动手。”

    “死人的东西何处得来还要问么,今夜漫漫,我就不打扰你二人缠绵,告辞!”催命寒风身子后翔,夭妄则一手射出十八件不同种类的暗器。又听一阵金属交接之声,尘烟起,散了,催命寒风早就不见。

    “诸葛弩!”他捏紧了拳头,“催命寒风,你以后还有好日子过,那我夭妄便从天下除名!”

第八章:君子好逑

    彩衣女子坐在一方桌前,夭妄从一旁端了一碗肉末面过来,放下时候还用双手掐耳朵,哦啊了几声后道:“烫死了,烫死了。”

    这彩衣女子不由掩嘴笑了出声,声音如同风铃一般醉人,打趣道:“想不到大盗夭妄还会自己下厨做面。”

    夭妄从竹筒里拿出一双筷子,两根筷子搓了搓,随后递给了彩衣女子。彩衣女子结果了筷子,夭妄也就再给自己拿了一双,一边夹面一边催着彩衣女赶紧吃面:“吃吧吃吧,小时候师父常年不在,我就一直去一个老婆婆家蹭饭,这也是她后来教我的。”

    彩衣女子握着筷子,看了看碗中的面,闻着那沁人香气,又抬头看向夭妄,问:“你呢?”

    夭妄自然明白彩衣女子问的是什么,他为何会突然出现,这如何作答?夭妄只得笑了笑,道:“我啊,贼骨头就有个不好习惯,一到了晚上就呆不住非要在外溜达一圈才能睡着。”

    彩衣女子又掩嘴轻笑道:“哼哼,也真是有趣,人们口中的大侠大盗说自己是贼骨头。”

    夭妄将一筷子的面吸溜完后,握着筷子的手摆了摆,道:“贼就是贼,不管是偷几文钱还是偷价值连城宝物的,罪孽都一样。”

    彩衣女子毫不避讳一般揭开了面纱,本来就细柳长眉,无波无澜的双眸,再加上翘挺的鼻子,纤薄的嘴唇,尖尖的下巴。握筷的手青葱白玉一般,张嘴一口洁白皓齿。见过无数倾城美人的盗贼也看得目瞪口呆,张着嘴巴半天没说话。

    看到夭妄一直盯着自己,这彩衣女子的脸微微绯红,声音低了些,问:“我的脸哪里不对吗?”

    “太太太太太太·······呸,怎么回事。”夭妄深深吸了口气,“太太太太太,漂亮了。”

    彩衣女子不由再次掩嘴轻笑,眼角弯弯,好似一豆蔻少女般清纯,又听她玩笑道:“好看就好看么,看归看,你别那个眼神,我吃不下东西的。”

    夭妄忽的化为一道白影蹿出了门去,不过几弹指的功夫又一道白影出现在了原来的位置上,见他吁了口气,道:“好多了。”

    而这彩衣女子则愣愣在那,也有讶异,可很快她也摇了摇头,不再去理会夭妄的身法问题。她盯着夭妄,夭妄的头发遮住了左半张脸,那只露出来的有眼虽然眼神里头有几分贱兮兮,可单论样子,倒也是好看有神。

    彩衣女子有些好奇,问出了口:“一直听闻白影的左眼从没露出过,你的眼睛难道有眼疾?”

    夭妄停下了吃面动作,看向了彩衣女子,他露出来的右眼刹那炯炯有神,又故作迷离,道:“不不不,我的眼睛很正常。这不,像我这般英俊不凡的,如果只露一只眼睛不是更加显得神秘帅气,大侠风范更甚。”

    彩衣女子放下筷子,双手捧着脸,如少女看着意中人一般,脸上眼中,均是无限笑意,声音之中也带有几分娇羞道:“那你让我看一下呗,反正你也盯着我看了这么久。”

    本以为美人恳求夭妄会答应,怎知道夭妄重新开始吸溜吸溜吃面,拒绝道:“不要,我还是觉得我只露出一只眼睛好看点。”

    彩衣女子嘟了嘟嘴,再次握起了筷子,也夹起了面,不乐意道:“一个大男人还这么臭美。”

    子时已过,街上已没几个行人。夭妄陪着彩衣女子却不知她要去的是哪里,他双手交叉怀抱胸前,时不时还会偷看彩衣女背后的琴匣。就是这么个破旧的琴匣里头却藏着一把天下名刀,三哭中的鬼哭。

    他本以为拿这把刀的人要么是个虎目虬须比那个火骑还要面目狰狞的汉子,或者是个沟壑白发面目丑陋的老婆婆。

    夭妄开口问:“我一直好奇,上次见你的时候说这把刀的确出自桃花庵······”

    彩衣女子眉头微皱,问:“上次见面?你指的是你同水火二骑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那会儿我们有说话吗?”

    夭妄也皱了皱眉头,他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做的事情竟也都忘记了。随后夭妄摸着后脑咧嘴哈哈傻笑道:“你别忘了,我是贼啊,天下第一的贼啊。别说你这把刀出自哪里,就算你今天穿······”

    夭妄突然用双手捂住了嘴,又偷看彩衣女,看她有何反应。彩衣女子并未生气,反倒右手食指关节轻触嘴唇,微微而笑,道:“果然,男人都是好色的。”

    见彩衣女子没有生气,夭妄心里这才一松,依旧露出白牙笑道:“好色也罢,总的有天仙美貌的女子让你好色才行吧。”

    彩衣女子微微皱眉,突然问:“这么说只要貌若天仙即便心如蛇蝎男人也会娶回家喽?”

    夭妄也皱着眉想了想,随后回答:“这个?我没娶亲过我不知道。”

    听到夭妄的话,彩衣女子的神情微微有些落寞,安静许久后才问:“那难道你不是男人?”

    “是,我当然是。如果我能放手江湖,你这样,如果真的心如蛇蝎我也会娶你回家。”这话说完,二人再次沉默,夭妄呵呵笑道,“玩笑啦玩笑啦,我怎么可能放手江湖呢,对吧。”

    对夭妄方才的玩笑话彩衣女子也不介意,只是摇了摇头,道:“我不懂,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踏足江湖以为仗剑天下就是大侠。”

    夭妄却是摆了摆手,道:“那是世人不懂侠,侠者,言有信,礼善与人。以微弱之躯济天下不公,以微弱之心道天下大义。那些人想的,立气齐,作威福,结私交,以立强于世者的游侠罢了。”

    听到这不正经的贼骨头突然正经了,彩衣女子也有些许不适应,可还是眼中流露笑意,调侃道:“哇,大盗夭妄对侠还有这般了解,小女子钦佩。”

    夭妄抬头看了看月亮位置,道:“这样吧,夜深了,你住在哪里先送你到了客栈住处我也该走。孤男寡女这般夜深人静也是不好。”

    彩衣女子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夭妄的眼睛,最后摇了摇头,道:“那你回去吧,夜深时候我不睡的。”

    夭妄疑惑,问:“啊?你晚上不睡觉的?”

    彩衣女子点了点头,又冲夭妄挥了挥手,道:“那你走吧,我也走了。”

    说罢,她脚下催力一个鹊跃,渐渐消失于黑夜中。

    夭妄则呆立在那,一直回想那张才见欲得而

    不得的脸,那般精致绝妙,教人赞叹的脸。夭妄叹了口气,感慨道:“娶妻能如此,夫复何求?不多想了,回去睡觉。”

    回到客栈,冷不语则拿着一封信函给了夭妄:“看看吧,这是寒酥城这里的哨子传来的,关于名刀鬼哭的信函。”

    听到信关乎的内容,夭妄颇为兴奋,拿过了信,一边拆一边道:“鬼哭?可有提到那个背着鬼哭的彩衣女?”

    冷不语对夭妄这反常的样子有些纳闷,不作理会,声音依旧冰冷平淡,道:“鬼哭的主人稍有提及,你才出去一趟,回来怎的这般兴奋?”

    夭妄一听,突然有些懵了,呵呵傻笑后,摆了摆手,道:“没,我先看看,你擦剑吧。”

    夭妄打开信函,上头写着:黑刀鬼哭是为妖刀,铸时以亡人之躯为柴,以活人之血为水。历经九九八十一天大轮回,刀初成梁国祸乱,鬼哭不知所踪。龙帝初年,浪人于旧梁国沼池挖得黑刀。献与帝,龙帝以为妖刀不详,命毁之。龙帝二十年,龙帝皇叔名匠青峰子重铸妖刀。是以三十童男童女血祭刀祖······

    夭妄握着信,手微微颤抖,道:“这什么刀啊,这般祸国殃民。”

    冷不语摇了摇头,道:“你兴许不知道,那个青峰子对铸刀铸剑到了何等痴迷的地步。龙帝手中宝刀也是他所打造,刀虽好,却仍比不上那时的名刀神哭,故为遗憾。你继续看下去才有好戏。”

    十年刀成,淬以十五处子之血,二十母婴之血。刀成之时皇城闻得一声婴啼,世人乃知青峰子之恶行。龙帝车裂其叔以慰亡人,妖刀不知所踪。

    夭妄看着信上内容,久久不语,过了得有一盏茶的功夫,他才伸手给自己倒满了一杯水,举起杯子放到嘴边,却怎么也喝不进嘴中。放下了杯子,有些愤恨道:“太歹毒了······”

    冷不语的反应依旧,听他道:“让你往下看。”

    妖刀现于江湖两百年前,名仕书难负此刀大败天下三十豪杰。刀逢出鞘便听闻婴声哭闹,让人恍如立身鬼门关前,闻鬼夜哭。是为取名鬼哭,其后有名匠打造名刀名为夜哭。

    夭妄左手握着信,嘴里啃咬着自己的右手大拇指,有些含糊不清道:“书难?为何我不曾记得有这号人物?“

    冷不语嘴角微微勾起,看着夭妄,问:“两百年前的死人你知道几个?”

    夭妄叹了口气,故作哀愁道:“英雄叹老,更可怕的是百年五人所知,真是悲哀啊。”

    “另外告诉你,听闻这个书难以前不过一文弱书生以考取功名为志,后得鬼哭人就变了。说不定刀中寄存着亡灵,能够左右持刀人之心智也不一定。”

    冷不语看到这时的夭妄两眉相皱忧心忡忡,改了话题,问:“你方才风风火火出去,回来怎的如同捡到了金子一般?”

    一听冷不语突然这般问,夭妄一下慌了神,咧嘴嘿嘿笑着也不说话。这回是冷不语皱眉了,见夭妄不肯说,他很干脆拔出了那把黑色的破军长剑。夭妄倒吸了一口凉气,摸了摸后脑,叹了口气,随后却是精神奕奕,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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