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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沽梦师     剑是一夫用txt下载     剑是一夫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四章:东离剑豪

    狂妄言语,让一众东离使节个个怒火,有甚者,满脸已经赤红。

    冷不语左手往下一拉,将白剑萤烛从石板上拔了出来,轻轻挥动,甩掉上头的泥土。

    双剑在手,均是正握。

    眼神冰寒,对视,似千丈不止的深渊。只一眼,令人胆寒。

    正当冷不语又要开口时候,从他背后一阵狂风呼啸而来。

    冷不语觉察微笑,右手朝向身后,黑剑破军随即格挡住来袭之人的一刀。

    可这偷袭之人并非只此一刀,动作迅速,又有短刀捅了过来。短刀快要到冷不语后腰位置,悬浮在冷不语周身的那把短剑如猎鹰扑兔,刺了过去。

    这偷袭之人也知继续出刀,只会两半俱伤,急急收刀后退。

    冷不语缓缓转过了身,看向了偷袭之人。

    这人身着,与那些个身着东离礼服的使节倒有些许不同。

    他里头穿的是白色直垂,外头是藏青色羽织,下身是一条五折的马乘袴。

    这人看去,二十四五的年纪,个头不高,在冷不语嘴唇位置。他左手反握一把短刀,右手则是正握一把长刀。

    冷不语打量一番,对这矮个子的东离武者,倒没了轻蔑之意。

    “报上名字。”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呵呵一笑,同样是蹩脚的大邺雅话,道:“你是大邺的剑圣冷不语,我,是大东离帝国的剑圣,朽木次郎。你,会死在我的刀下,你们大邺的人,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大剑豪!”

    看着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手中这一长一短两把刀,不由笑道:“你们东离小鬼可真有意思,手上握着刀,却来大邺这里同本座谈剑?”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嘿嘿笑了笑,又挥舞了几下右手长刀,道:“也就只有你们,愚蠢的邺国人,一直执着于刀和剑的区别。在我们大东离人看来,唯有能厮杀胜敌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冷不语听了,竟未恼怒,反倒是点了点头。

    他这样子,让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更为自傲了不少,继续道:“你今天杀了大名的小儿子,你只要跟我们回去东离,我可以帮你辩护。从此之后,你,就是我的师父,还有我,那之后的东离第三大剑豪。以后,你会是……”

    不等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将话说完,冷不语却是将食指竖在了唇中间,一个禁声的动作。

    东离众人盯着冷不语,只见这大邺当代剑圣的眼神,变得愈发冰寒起来。盯着他的眼睛看久了,莫说深渊,竟只觉自己这会儿已经身处极寒地狱一般。

    有个东离文臣,盯着冷不语的眼睛看久了,自心底迸发而出的恐惧蔓延了全身。

    他的身子再次颤抖,不一会儿竟是直接眼睛一翻,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看到同伴不省人事,这个矮个子东离武者不由用东离语嘟囔了一声,听语气,应当是难听的咒骂。

    冷不语呵呵笑了笑,眼神依旧,随后他声音冰寒道:“这就是我大邺人与你们这般东离杂碎不同的地方,大邺,是家,国,还有天下。你们东离,弹丸之地,还妄图主宰这天下么?可笑。”

    面对冷不语的嘲讽,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竟是破天荒没有动怒,反倒嘴角勾起,露出如同狐狸一般奸诈的笑

    容。

    听这矮个子东离武者道:“你,很有胆量,可是,你这样的人,命都不会长。不过你不用担心,因为,今天,就是你生命的最后一天。”

    语甫落,这矮个子东离人已经快速奔走起来。他步疾如风,挥动右手中武士刀就朝冷不语心口位置捅了过去。

    冷不语也是右手出剑,黑剑破军同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长刀格挡在了一起。

    可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动作并未就此结束,他左手短刀又自下而上,冲冷不语划了过去。

    而冷不语则是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不屑。

    他左手手腕一动,白剑萤烛拍向了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手肘位置。

    明明是用剑身拍人,却听一声撞击声。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吃疼,左手不由一松,那把短刀也是落地。

    而冷不语,并未打算就此结束,还是左手白剑萤烛。他再度用白剑萤烛的剑身拍去,白剑萤烛的剑身拍中了那短刀。

    这把武士短刀一受力,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了这矮个子东离武者。

    对方不愧为东离的武道高手,只是身子微微一侧,躲过了短刀。

    而短刀,势头不减,继续前飞。也是这时,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才发现,坏事了。

    可面对冷不语,他不敢托大,自不敢回头去看。

    如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所猜测的那般,很快,他就听到了惨叫声。不用想,是自己的那把肋差击中了自己的同伴。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又是一句东离语,这一句,冷不语听懂了。

    冷不语再度呵呵笑了笑,随后却是一声冷哼,道:“你我这般僵持可没意思,虽说杀猪之前要先逗弄逗弄,可现在想想,好像太过浪费时间了。”

    语甫落,冷不语竟是右手挥动,左右双剑这会儿均是横在左侧,且都过了肩膀。

    在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看来,冷不语这动作弧度太大,他必当有机可乘。

    长刀捅了过来,冷不语却全无惧色。

    也是这时,那把抛出去的短剑再度飞了回来。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听到了声音,无奈只得收招,挪向一侧。

    那把短剑继续前飞,在冷不语胸口右侧的位置停了下来。果然,这把短剑瞄准的位置,是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心口。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全无后怕,反倒是咧嘴嘿嘿笑着,下一刹那,他爆发出了全部的气势。他身上的气势爆发的那一瞬,周遭尘烟起,他身后那些个东离使节都不由后退了几步。

    看到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爆发出强烈无比的气势,冷不语也不由微微一愣,这,是风。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竟是以炁化风,这风扩散,渐而化为龙卷。

    冷不语也不由嘴角勾起,咧嘴呵呵笑,他是在兴奋,难得地兴奋。

    而这兴奋,令冷不语收起了那双剑侧举的动作,更是将左手的白剑萤烛收回后背的剑鞘中,随后双手握住了黑剑破军。

    而那把短剑,则再度飞离。

    “哟西,你这只邺国猪能死在我的武士刀下,是你莫大的荣幸!”

    说罢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双手握刀冲了过来,冷不语嘴角再度勾起,露出

    狡黠。

    可随后,他就纳闷了。这矮个子东离武者,他竟将武士刀举过了头顶,有一种斩马-刀的斩击感。

    虽有疑虑,但不失为一良机。冷不语自下而上,一剑侧砍。

    终究,是冷不语中了计。

    不等靠近,那由炁所化的风化作风刃割向了冷不语。冷不语也是不由将炁外放,形成一层冰蓝色的薄墙。

    可就是这么一个临时添加出的动作,却是令冷不语处了下风。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刀终究是落了下来,即便冷不语身法再好,也会被砍中肩膀。

    冷不语想到了一人,他想到的人,是萦如歌。

    曾经时候,二人对练剑法,萦如歌曾侧剑来挡。冷不语用的,正是手上这把黑剑破军,而萦如歌用的,虽说不差,却也没法和七星剑相比。

    冷不语砍断了萦如歌侧挡的剑,黑剑破军砍进了萦如歌的肩膀,伤口很深。

    事后,萦如歌告知他,并非真的是因为自己用的剑太逊于破军剑,而是他这一剑,势大力沉。即便萦如歌的剑没被砍断,也会因为扛不住这力道而跪在地上。

    随后,黑剑破军就会把萦如歌手上那把剑再硬生生往下压几分。最后砍进他肩膀的,就是自己手上的剑。

    冷不语曾和萦如歌开玩笑说,这一招,很好破解。

    萦如歌疑惑,随后二人角色互换。

    当萦如歌的剑砍向冷不语侧挡的那把剑是,冷不语迅速踢出一脚,正中冷不语腹部。

    虽说被冷不语踢飞数丈,甚至一度没法爬起来,可萦如歌却是呵呵在笑。

    冷不语问他,为什么笑。

    萦如歌回答他:“因为,你方才赢我,靠的不是剑术,而是脚法。”

    冷不语听着有些懵,萦如歌摸了摸他的脑袋,又为他详细解释。

    “本以为,剑客就当专心于剑。可你赢我的,不是手中的剑,而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冷不语嘿嘿笑了笑,回道:“学剑,练剑,用剑,是为了什么?肯定是为了获胜,可能获胜,为何要单一倚仗?若我能如你,定也去练个十八般兵器。可我用不了枪,瞄不住箭,剩下的,也就只有手中的剑了。”

    这一会儿,冷不语也纳闷,自己竟会想到萦大哥,当真是不要命的节奏。

    可随后,当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刀快要落下时候,冷不语抬起了脚。

    距离太近,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全无防备,而他个子太矮,冷不语未完全抬起,就踹中了他。

    而好巧不巧,冷不语踹中的位置,正是一个男人不可描述的位置。

    只此一脚,这原本气势十足的东离,登时就焉了。

    那等痛苦,可不比剥皮剃骨。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泄了气,动作自也迟缓了不少。

    冷不语趁机出剑,想直接结果了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可这小矮个不失为高手,虽中了冷不语的阴招,却还晓得劣势中如何选择才是最佳。

    风刃急骤若密密麻麻的雨点落下,趁冷不语再度催用炁源化出冰蓝色薄墙的时候,这矮个子东离武者身子后翔,同冷不语拉开了距离?

    “卑鄙的邺国猪,我杀了你!”

第一百十五章:大邺剑圣

    听到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咆哮辱骂,冷不语如同路人看耍猴一般呵呵笑着,随后手中黑剑破军一甩,嘲讽道:“低能者,无能狂怒,宛如臭屁,除了刺激他人鼻子感受,也无其它能耐。”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听到这么句嘲讽,却是再度咧嘴嘿嘿笑了出来。那一口森白牙齿,若是旁人见了,不免胆寒心惧。

    而在冷不语看来,只是觉得好笑,当真同他说的那般,低能者的无能狂怒罢了。

    二人不再多语,均是握剑再度厮杀在一起。

    二人战斗,散出的炁化作风,结为冰,不过二三十个数的功夫,这街道,被破坏的不堪入目。

    可也是奇怪,这儿的动静可不小,可即便如此,这街两边躲起来的商户,愣是没看到巡城司或丽景门的人出来制止这无名的战斗。

    那几个东离使节,有脑子清醒了的,也开始用东离语桐伙伴们提及这个情况。

    这些人眼里头的确有些担忧,可这会儿不知是因为自家少主被杀,还是因为受到冷不语无情嘲讽,均是不愿此刻去理会交代不交代的事情。

    他人不明白,冷不语却明白的很。

    想来,那些个巡城司也好,丽景门也好,这些家伙,早早收到了消息。这些人,这会儿应当就在什么隐秘角落,打着哈欠,等着他同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战斗结束。

    二人结束了战斗,这些个躲在暗处的家伙,应当会第一时间出来。

    这,应当就是白翎对待他同夭妄的态度。

    想法不过一瞬,二人的战斗愈演愈烈。甚至冷不语竟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可,那也只是这么没来由的轻微感觉罢了。

    二人各自收招后退几步,这会儿,身子胫骨也都热了,也可以放开打了。

    冷不语环视周遭一圈,嘴角弧度更甚,想来,再不早些解决了这麻烦,白翎这寒城之主,也该不耐烦了。

    “你很强,你去东离,我可以把我的位置让出来。你,就是我东离第二大剑豪。不说大名,即便是天皇陛下,也定会同对待家师一般,对你礼让三分。”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即便冷不语言语讥讽,即便二人已经打斗至此,还是不忘拉拢之意。

    不说这人,只说他的本事,冷不语倒也的确是几分称赞。想来,按大邺江湖的武力值估算,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应当有鸿蒙七,甚至鸿蒙六重境的修为。

    可修为再好,品德有违,也是无用。

    冷不语不敢轻敌,左手摸到后腰,抽出了那把白剑萤烛。

    双剑垂向两侧,听他正声道:“四方胡虏,凡有敢犯者,必亡其国,灭其种。这,就是我大邺的态度!”

    几语,泱泱大国姿态尽显。

    街道两侧,那些个躲起来的商户听到冷不语写慷慨继续,不由个个拍手叫好。也是个个想着,要自个儿大邺的这个冰蓝斗篷豪侠,早些出手好好教训一番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离小鬼才是。

    大邺的人听到冷不语的话,热血沸腾,那是打心底因为自己是大邺人的自豪感。

    而那些个东离使节听到冷不语这话,一个个,表情把脸给扭曲的,跟苦瓜一般。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没有发怒,

    反倒咧嘴呵呵笑,听他道:“冷不语,邺国的剑圣,我对你更加感兴趣。你是一个强大,且可敬的对手。但是,你,今日会因为你的狂傲,更重要的,会因为你对我大东离帝国的不敬,而死在我的刀下!”

    冷不语的脸上再无表情,他一脸冰寒,看着这个矮个子东离武者。

    不得不说,他多少,对这矮个子东离武者也有几分敬佩。他不可能不知道大邺子民,对东离人的一个态度。

    可他还是随着使团来了,如此不过是无惧。可,他竟会在这般的场合,同他冷不语动手。

    既然那个死了的小子是大名的儿子,而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却号称有让天皇,也就是就连他们国君也要对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礼让三分。那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来大邺的目的,可不会简单。

    可就是这么个人,因为他冷不语羞辱他们东离,还是宁愿暴露在大邺官方眼皮子底下,也要同他相斗一场。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久了,冷不语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这个矮个子东离武者,与自己相斗,暴露在大邺官方眼皮子底下,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呢?

    那,又该如何?

    原先前所想一般,这会儿,先摆平了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才是首要之事。

    冷不语再度身子下伏前倾,双剑横向左侧,过了肩膀位置。

    风儿也是调皮,吹弄他的头发,扬起又洒落。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感受到了自冷不语散出的冰寒,再度咧嘴哈哈笑。那是兴奋,因为也唯有此时此刻,这大邺的当代剑圣,认真了。

    对对手最大的尊敬,便是在对方全力以赴的时候,终结他的性命。

    这般想着,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竟是将长刀收回了鞘中。

    他右脚前迈一步,身子也同冷不语一般下伏前倾。左手握住了刀鞘,右手摸上了刀柄。

    头微抬,看向冷不语的眼神,戏谑且凶恶。

    二人如同雕塑一般,保持着自己的动作立在了那。风吹过,吹起了二人的衣袍头发,才证明这是两个人。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动了。皆是势如奔雷,目力差些的,这会儿已看不清二人出手动作。

    只听,刀剑相交的声音。还有刀剑划过,没有命中敌人,划破空气的呼呼声。

    二人的战斗依旧在继续,冷不语的剑有刺中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肩膀,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长刀有划破冷不语的大腿。

    一道,两道,二人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多。

    冷不语的炁冰寒若玄冥,而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将炁化作风刃,不断趁机偷袭。

    又是三十个数,六十个数,一百二十个数。

    二人再度分开,看去,冷不语冰蓝色斗篷已经破败不说,他里头的武服,也已红了多处。

    而这矮个子东离武者,他的羽织即将脱落,里头的衣服,也是添了不少窟窿。或是冷不语对他造成的伤口太浅,又或是,他衣服太厚,并未如冷不语那般,身上处处红斑。

    “本座收回先前的话,作为武者,你的修为,不差。”

    孤傲的大邺剑圣冷不语,竟是说出了这般话语。若是夭妄在,他听到

    了,必定咋舌。

    而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听了,也是咧嘴嘿嘿笑。他的武道修为自然不差,十岁握刀,十三岁出道,十六岁年少成名。

    而今,十年过去,在东离,他就是东离剑道里头,除他老是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冷不语终究没法再支撑身子,他踉跄了几步,身子即将颠倒。右手黑剑破军反手一握,插入地面石板之中,稳住了身子。

    人所不见得,是这矮个子东离武者,他曾一刀贯穿了冷不语的腹部,那是二人最后一招。

    同样,冷不语的脖子上有道不浅的血痕,那是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出的第一刀。

    那一刀太快了,快到冷不语没法防备。

    同样,冷不语起手的两剑,就差那么一点,就将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给腰斩。可他那如风随行的炁,太过强大。

    每一剑,都会有风刃格挡,消去大半威力。

    想着想着,冷不语笑了,他曾听萦如歌说过,在他们修仙者之中,掌握风的修仙者凤毛麟角。

    可,若是俗世里头,将炁化风的武者,可会很多?

    这个矮个子东离武者是一人,还有,那个西沙傲虎仲西侯,也是一人。

    仲西侯,应当会胜过这个矮个子东离武者吧?

    万幸,虽说负伤,终究是自己赢了。

    冷不语腿一蹬,站直了身子,又将黑剑破军自地面石板中拔了出来。

    漂亮剑花,黑白双剑均是反握手中,随后噌一声,不见重叠,这黑白双剑,收回剑鞘中。

    “如有机会,本座会手中握剑,杀到你东离,去会一会你那老师。看看,能教出你这样一个弟子的老师,是怎样一个大人物。”

    听到这话,这矮个子东离武者露出了笑脸,这自心底起展现在脸上的笑容,有几分苦涩,也同样,是自心底高兴。

    酒逢知己千杯少,可终究,是自己喝习惯了东离的酒。来了大邺,他这会儿才晓得,原来岛外边的酒,很烈。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身子开始颤抖,身上的力气也逐渐流失,一股疲惫感,如开了闸的洪水奔涌而出。

    也终究,是他的手率先没了力气,再握不住手中的刀。

    “哐当”一声,东离武者引以为豪的武士刀,落在了地上。

    而刀的主人,依旧在笑,风吹动他的头发,还有睫毛。不知是在安抚他,歇息吧,还是在告知他,这会儿不可安眠。

    终究,身子前倾,正面朝下,摔倒在了地上。

    尘灰起,人长眠,异国他乡,魂难归。

    冷不语又盯着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看了许久,他抬头,看向了那一众东离使节,问:“这人,唤何名字?”

    那些个东离使节还震惊于矮个子东离被冷不语击杀的讶异情绪中,并未听到冷不语的话。

    冷不语微微皱眉,有些不悦,自身上散出一阵冰寒气息,侵向了那些个东离使节。

    这些个东离使节不由都打了个寒颤,这才回到现实之中。

    还是最初那个见风使舵,态度多变的东离人,他阿谀道:“回,回大邺剑圣的话,这人,他叫做我孙子隼人。”

第一百十六章:屁话规矩

    “我孙子?”

    冷不语误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重复了这三个字。

    那个答话的东离使节立马点头,语气依旧阿谀,道:“对对,就是我孙子,我孙子隼人是我孙子家这辈的三子。”

    冷不语点了点头,这可当真是个奇怪的姓氏,不知在他们东离语里头,这个姓,是什么意思。

    冷不语又问:“他的老师,是何人?”

    “他的老师,他师父,是,是来自海外仙人的的神人,至于名字,我们也都不知。”

    听到这,冷不语不由眼睛微眯,眼睑微微抽动。这变化,可是吓到了这东离使节。

    这东离使节不由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声音颤颤巍巍道:“我们不知道我孙子的老师唤作什么,只知道,只知道……”

    “只知道什么!”

    声冰寒,散出的气息令这东离使节不由心跳加速,鬓角更是细汗密布。

    另一个东离使节也忙抢话,讨好道:“在东离,的确没人知道我孙子的老师究竟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只知道他姓段干!”

    段干二字出口,冷不语不由一愣,眼睛里头,尽是疑惑。

    “段干?可真是凑巧,人人都怕段干家,可偏偏我冷不语,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杀尽他段干一族!”

    冷不语这狂妄言语,令一众东离使节个个咽了口口水,那眼神里头的恐惧之意,再难抑制。

    如先前那个话都说不尽的东离使节,这会儿已经瘫倒在了地上,腿更是不争气的在那颤抖。

    冷不语嘿嘿笑了笑,与此同时,自他的身上各处,皆有碎冰掉落。几人再看去,这大邺国剑圣身上那数十道或深或浅的伤口,已不再流血。

    他,这是将炁化冰,结在了自己伤口处么?

    炁,竟还能这般使用,这大邺国的剑圣,该说他是个人才,还是疯子才是?

    他就不怕炁混入血液,膨胀了血管,导致血管爆裂而亡么?

    可不论这些个东离人怎么想,这大邺国的剑圣已经走远。好似他杀了自家少主同我孙子隼人后,把他们当做蝼蚁一般,无视,放过了。

    这种被人轻蔑无视的感觉,可当真令人不舒服,可,自己终究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这,是该喜,还是愁呢?

    就当这些个东离人正是情绪复杂的时候,从街两边队列整齐,涌出了一大帮人。

    有一个东离人认得这些人,这是寒酥城才有的独立部门,唤作丽景门。

    可丽景门的人怎会突然出现,想着想着,这个东离人有种不好的感觉。不等他将话说出口,这些丽景门的人动作整齐,纷纷拔刀。

    一声又一声拔刀的“噌”声,将这些东离人彻底唤醒。

    他们纳闷,疑惑,这些丽景门人,这是何意?

    有个年长些的东离人不由怒眉,他的大邺雅话比其他东离人可要说的标准不少。

    就听他一脸愤怒,语气不悦道:“你们这些没用的邺国笨猪,你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吗?你们这样做,是会……”

    这年长些的东离人话语未尽,只听到“咻”一声,随后只觉脖子一听。再后,他嘴里吐出了一大口薛。

    他用尽最后力气朝高处看去,有个男人白衣潇洒任风吹拂,手握一把白若皓雪的长弓,站立一侧屋顶之上。

    这年长些的东离人用手摸向了自己脖子位置,冰凉尖锐,那是箭镞,是一支羽箭贯穿了自己的脖子。

    看着自己的同伴,看着长者被没来由一箭暗算,没了性命,剩下的东离人不由怒气更甚。随后听到“噌噌噌”,这些东离人,拔刀了。

    一个粗犷些的东离人用东离语冲同伴道:“看样子,这些邺国猪是不会放过我们了。苍井君,你身法好,跑的快,我们掩护你,你要将这里的事带回东离。”

    那个个子算不得高,有些瘦弱的东离人虽不情愿,可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就当这些人要同丽景门人动手的时候,现在屋顶的持弓白衣人,却是开了口,听他道:“孤虽不是飞贼,可也是个弓者,弓者面前谈论身法,是否太过可笑了些?”

    听到这持弓白衣人的话语,不说那个粗犷些的东离人,其他也听得懂大邺雅话的东离人均是不由心惊。

    那个持弓白衣人脚前迈一步,身子从屋顶落下,随后问问站立大地之上。

    这些个东离人看着这自称为孤的持弓白衣人,这人身上散出的气息,竟是令他们有窒息感。

    这种威慑力,这种压迫感,相较已经离去的冷不语,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是一种君王的孤傲,匹夫难以与之相比。

    还是那个粗犷些的东离人,他咽了口口水,也是猜到了这人是谁。

    本不打算轻举妄动,可有个不长眼的同伴,却是站了出来,用东离语一句破骂后,还用刀指向了这持弓白衣人。

    这粗犷些的东离人登时瞪大了眼珠子,鬓角细汗更是止不住,汗水滴在了肩膀是,将算不得薄的外袍硬生生滴湿。

    这粗犷些的东离人没有猜错,他们面前这持弓白衣人,除了寒城之主白翎,又怎会还有第二人。

    白翎咧嘴呵呵笑了笑,他算是明白冷不语先前面对这些个东离人时,是怎么个心情了。

    这些东离人,可当真令人无奈,令人讨厌。

    既然不喜欢,此刻悉数宰了便是。

    白翎抬起了右手,声同冷不语一般,冰寒道:“丽景门的兄弟们,听好了,留下一人,其余人,悉数碎尸,万段!”

    语落,那些个听不懂大邺雅话的东离人当真全是好运。而那些个听得懂大邺雅话的东离人,均是面色铁青,比苍蝇飞进来喉咙里还要令人难受。

    不等这些东离人有所反应,在场的丽景门人齐声道:“遵城主意,杀!”

    语落,这些个丽景门人手握刀剑,奔向了这些东离人。

    白翎就如同一个没事的闲人一般,走到了一旁的石阶旁,也不在乎石阶干净与否,直接坐了下去。

    他将白弓横放在了自己腿上,左手手肘顶在腿上,手握成拳抵着自己左颊。而右手,五指有节奏在那按着自己的宝

    弓。

    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虐杀。那些个东离人,每个人死前的情绪均是不同,有畏惧,有愤怒,可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些本就没几人的东离使节小队,也就只剩下了一人。

    两个身强力壮的丽景门人将最后剩下的那个东离人拖了过来,白翎一看,不由笑了。

    他这些个丽景门的伙伴,可当真是有意思,被他们刻意留到最后的,是那个有些粗犷的东离人。

    可这有些粗犷的东离人,这会儿早就没了半点人样。

    他的双腿还在,可形状奇特,也不知下面这些人是怎么动的手,能打成这样。可他的手,可就没腿那般幸运了。

    这粗犷些的东离人,不单是手,两条手臂已经被人从腋下到肩膀,整齐分离了身躯。

    他的身上都是血,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他抬头看向了白翎,咧嘴嘿嘿笑,可下一瞬,却是一口带血的浓痰吐了过来。

    这粗犷些的东离人本期待着这带血的浓痰吐到白翎脸上,看这邺国的寒城主出糗模样。

    可,白翎并未如他如愿,那口带血的浓痰,在离白翎的脸还有近半尺的距离停了下来。

    随后,白翎手指微微一点,这带血的浓痰竟是直接反向飞去。

    恶心一幕出现,这粗犷些的东离人这会儿还咧着嘴静待好戏。这带血的浓痰,就直接飞进了他的嘴里。

    他不由睁大了眼睛,想要将这带血的浓痰再度吐出来,可他身旁那个丽景门的汉子,全然不给他这个机会。

    这汉子动作迅速,手探了过来直接捂住了这粗犷些的东离人的嘴巴。

    一番挣扎,最后他的眼睛睁大到眼球好似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一般。他,把这带血的浓痰,给咽了下去。

    这不单令他恶心,这,更是一种羞辱。

    莫大的羞辱,可却又是令他无可奈何的羞辱。

    白翎直勾勾看着他,觉得有趣,问:“孤不明白,你东离弹丸之地,为何有这般野心?就真不怕,把大邺这条睡龙,给惊醒么?”

    这粗犷的东离人还处恶心之感当中,他甚至觉得自己耳朵失聪一般,只见白翎嘴巴张开又闭合,可他好似听不到白翎在说什么。

    白翎无奈摇了摇头,冲丽景门人吩咐几声,要他们将他带去牢房好生看押,然后,再去城主府把徐姑娘给请过来,她,晓得该如何让这粗犷些的东离人开口。

    听到白翎吩咐,要他们去请徐姑娘,几个见识过徐宁儿手段的人,不由打了个寒颤,可又不敢多问。

    丽景门的人走了,白翎再度坐回了石阶,他看着还未被清理的一地尸体,不由发笑。

    他曾一度担心,放冷不语同夭妄进寒城,是对是错。

    又几度问自己,同暮寒楼达成交易,可是有违初心?

    可一次两次,冷不语同夭妄将整个寒酥城弄的一团糟,他才觉得,有的时候,规矩,就是屁话。

    就是自己太守规矩,才会而在再而三受人牵制。可如果,自己同冷不语还有夭妄一般,将规矩视作狗屁,自己的计划,可会容易些?

第一百十七章:东离剑道

    这些个东离人为何来寒城,白翎不怎么清楚,可他能遇见他今日替冷不语背黑锅,所要承受的代价。

    想来,不用太久,京州那边,应当会正式派人过来。

    很快,巡城司的人领着一帮工匠推着一辆又一辆小车过来了。

    巡城司几个头目见到白翎坐在石阶上,若有所思的样子,立马上前,抱拳弓腰行礼。

    也是这一声又一声的城主,把陷入沉思的白翎给唤回了神。

    白翎冲几人微微笑了笑,也就起身,他拍了拍身上尘灰,迈步而去。人走远,还能听到后边巡城司的人在那议论着。

    “这些个东离小鬼,看样子非富即贵啊。”

    “也是啊,城主可真是爷们,说宰了就宰了。”

    “那可不,也不看看是哪座城的城主。不血性爷们儿些,能让我们寒城百姓拥戴么?”

    白翎听后,也是不由嘴角勾起,微微笑。

    这些巡城司的人一边干活,一边依旧在那叽叽喳喳。白翎已经走远,再好的耳力也听不到众人闲谈。

    有个一头白发的匠人在那换着破碎的石板,听巡城司的小伙子们说的起劲,这白发匠人却是摇头哀叹。

    最先冲白翎行礼的巡城司头目见了,也是纳闷,不由问:“华工,您老这哀叹啥呢?替衙门干活,哪次给的工钱不比员外财主们多啊。”

    这被称作华工的白发匠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依旧是一脸哀伤,道:“你们可知道,死的这些,是什么人?”

    众人纳闷,一个瘦猴儿问:“华工,您老儿这话兄弟几个就不明白了。这不就是几个东离小鬼么?不过就是稍微有些身份罢了。”

    那白发匠人不由用力一拍自己大腿,道:“糊涂,这哪里只是几个东离使节这么简单?你们要清楚,别的地儿老头子我不敢说,可我们这,是寒城,是寒城啊!”

    听去好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是让众人不由沉默。

    是啊,这里是寒城,不说大邺,已可以说是整个天下最排斥东离人的地方。

    众人不由看向了已经被驴车装载好的东离人的尸体,均是沉默。

    随后,这华工抬头望天,又是一声哀叹,道:“但愿,这老天,是有眼的吧。”

    华工又重新开始干他的活,而那些原本兴奋不已的丽景门汉子们,此刻看到这些个东离人的尸体,均是情感复杂。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冷不语,再次跑去了那家服装铺子。当店掌柜看到冷不语这模样,有喜,可也有忧。

    喜的,是这出手阔绰的爷再度登门了,可忧的,是这位爷怎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狼狈模样,似才从鬼门关回来一般。

    不用伙计招呼,这掌柜的自己迎了上来,恭敬道:“这位客人,您这是?”

    冷不语嘿嘿笑了笑,道:“掌柜的,这布料可还有存货?”

    看冷不语指着自己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这店掌柜笑的尴尬,回道:“有,有,您稍等,我这就让大师傅帮客人裁衣。”

    冷不语抬起了手,示意这店掌柜先不要动作,听他道:“掌柜的,我这会儿恐付不起你这衣裳钱,可能赊……”

    不等冷不语将话说完,这店

    掌柜立马“呸呸呸”了几声,随后道:“客人这话就不必说了,小店,从不赊账。”

    冷不语听后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语,转身准备离去。

    这店掌柜又快步走到他身前,将他拦了下来,继续道:“客人好歹让我将话说完,我们这小店从不赊账,可买卖也一向童叟无欺。客人先前花去的银子,足够再做个四五套。客人给过了银子,不说赏钱不赏钱。我们小店,全当客人预付的衣裳钱了。”

    说罢,这店掌柜一把抓住了冷不语小臂。当他握上冷不语小臂的刹那,如同触电一般,松开了手。

    这店掌柜满眼疑惑,这,这位客人的身子,怎的这般冰寒彻骨。

    冷不语满眼疑惑看着这店掌柜,这店掌柜不好多问,毕竟,他也听过太多江湖里头的奇奇怪怪的故事了。

    他急忙恭敬开口,道:“客人且去里屋喝杯茶,小坐一会儿,我这就把大师傅喊来。”

    冷不语也不客气,点了点头,随后拨开帘子,走进了里屋。

    看冷不语进去了,本该去请大师傅的伙计纳闷了,问店掌柜:“掌柜的,您老不是一向只讲买卖,不说人情的么?今日怎的?”

    这伙计疑惑,哪知这店掌柜用手狠狠拍了拍他脑袋,道:“你懂什么,这些个江湖人,有钱的时候出手阔绰,一件本该三四百文的袍子,可以给个半两金子。这会儿的确潇洒,可这些人,从不为下一顿的馒头钱考虑。”

    伙计还是不明白店掌柜的话,可他只是个伙计,又不好多问,只得跑上楼去,去喊大师傅去了。

    冷不语坐在里间小屋,那店掌柜给他备好的茶水他一滴未动。

    他就这般,盘膝塌上,闭目凝眉。

    冷不语在回想方才与那东离武者我孙子隼人的战斗,他在回顾这我孙子隼人的剑法,亦或说,刀法。

    我孙子隼人在二人最后相斗时,他的身姿很低,低到好似跪站在那。

    他的刀明明是放在鞘中,可当二人相对,若是他的鞘中刀,先行伤到了自己。

    若是冷不语不曾见过他的刀,没法估计他那武士刀的长短,不好躲避,那还说得过去。

    可事实是,我孙子隼人的刀,太快了。

    自己的剑才挥落,我孙子隼人的刀已伤到了自己的脖子。若不是自己早早将炁散出,防着他那化作风刃的炁,恐怕那会儿的自己,已尸首分离。

    他是如何做到的?后发,而先至。

    快,极致的快。

    想到这儿,冷不语不由皱眉,若只是快,那大邺有种剑术,唤作九星飞伏,就是快剑。可萦如歌下头那个叫奎木狼的人同他讲过九星飞伏,九星飞伏讲究的是手腕、手臂还有肩膀的变化。

    而这我孙子隼人,他的出刀,就只是挥斩,并非手腕同手臂的细微动作。

    冷不语脑海中不断重现,又几番模拟,而脑海中,他是我孙子隼人,而我孙子隼人,是冷不语。

    就在冷不语百思不解的时候,一个年迈老人迈着狂傲的步子走了进来。听到脚步声,冷不语也是不由睁开了眼。

    这老人头发脱落大半,前半脑门光溜溜,剩下的头发,也是黑白相杂。

    一个裁缝,竟也是神情孤

    傲,他开口问:“你就是那个三天两投打架,好好的衣裳每次整的破破烂烂那个?”

    话才落,又有一人着急忙慌冲了进来。冷不语抬头看去,是这铺子的店掌柜。

    店掌柜看了看这狂傲老人,又看向了冷不语。他看向老人的时候,神情无奈,而看向冷不语的眼神,也是满脸愧疚。

    不等这店掌柜开口,这狂傲老人推了他一把,不乐意道:“小郝啊,你进来做甚啊?我这正要给客人量尺寸,你进来干嘛?难不成你还想看看客人的身体?你啥时候对男人也有兴趣了?”

    听老人这一通的疯言疯语,这店掌柜实在无奈,而冷不语,则觉得颇有意思。

    这狂傲老人还是没给店掌柜说话的机会,又推了这店掌柜几下,索性直接将他给推出了门,顺道给门上了栓。

    店掌柜在外头焦急拍门,他心里头可怕着。他怕啊,冷不语这么个江湖人,整日生死之间游走,若真把他惹急了,不知会不会对这狂傲老人不利。

    可随着这狂傲老人几句破骂,这店掌柜实在无奈。

    这时,冷不语开口了,听他道:“掌柜的,不过量下尺寸,没什么大不了。你,就去忙吧。”

    听冷不语语气和善,这店掌柜也再不好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冷不语是不知道,这店掌柜,回头就令伙计去了衙门,报了官。毕竟,里头的人,可是大师傅,是他这小铺子的招牌啊。

    而小屋里头,这老人又打量了冷不语几眼,咳嗽几声,道:“来,把手抬起来,量量你的大臂小臂长度。”

    冷不语也好奇,既然店掌柜说他的尺寸,这小店里的人清楚,怎的又要重新量。

    可他也未多说,直接抬起了手,顺了这老人的意。

    可下一瞬,冷不语不由皱眉。

    这老人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物,那是一把尺子,可这尺子,却并非平尺,而是一把有轻微弧度的弯尺。

    冷不语愣在了那,老人也看到了冷不语这异样眼神,他放下了冷不语的手臂,把玩着自己这把造型福特的尺子,自豪道:“如何?老头子我这把尺子,可是天下独一份。所以,老头子我要的客人尺寸,那些凡夫俗子哪里懂……”

    冷不语走了过来,双目凝视,眉头紧皱。这样子,倒是令这大师傅发愣了。这位客人,他,他这是要做甚。

    “这位师傅,你这尺子,刚才是从何处拔出来的?”

    看冷不语神情,老人这才恍然大悟。定是自己方才的动作,令这江湖人误会自己了。

    这大师傅也不见外,又将尺子收了起来,随后,他再度将尺子抽了出来。这一次,冷不语看的真切,这老人,将这有轻微弧度的尺子,藏在了袖子里。

    那动作,太快了,快到就连冷不语,如果不仔细看,都会以为这是戏法。

    可,这除了手法同速度,可还有别的原因?他的剑也很快,也能出鞘归鞘一瞬间。可同我孙子隼人拔刀,还有这老人抽尺子相比,终究是慢上一些。

    冷不语接过了尺子,看着看着,他哈哈大笑出声。他明白了,他明白了我孙子隼人拔刀的奥秘所在。

    因为啊,他的刀有弧度,而就是这弧度,令刀出鞘的速度,添了几分。

第一百十八章:一套载具

    冷不语想着想着,眼神空洞眉头紧皱,好似木愣在了那。

    白发老人看着冷不语,也是纳闷。他伸出已经皱巴巴的老手,在冷不语眼前晃了晃,可冷不语全无反应。

    白发老人也不再理会,索性抬起了冷不语手臂,用他那特制奇异的尺子开始给冷不语量尺寸。

    白发老人还顾忌冷不语那冰冷冷的躯体,小心翼翼,是抓住他的衣服将他手臂提起来。

    而就在这时,冷不语回了神。

    他回神变成,双目犀利非常,倒是吓了白发老人一个机灵。

    冷不语从老人手中抽出了那把微曲的尺子,紧紧握在了手中。

    这白发老人正要开口,冷不语余光瞥见,抬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随后,冷不语垂下手臂,将尺子作刀作剑,紧紧握着。

    他再度闭上了眼,这一次,眉头舒展,嘴角微微勾起。

    白发老人虽说狂傲,可这把年纪了,见过不少江湖人,也晓得,这会儿不可打扰冷不语。

    不能打扰,可活不能不干。没了自己那奇异的尺子,就索性用双眼目测了冷不语的数据。随后,这狂傲的老人点了点头,好似对冷不语躯体的数据,颇为满意。

    老人又围着冷不语转了一圈,此时冷不语的斗篷已经损毁,倒背着的两把长剑也是映入眼帘。

    老人仔细盯了一会儿,不由皱眉。

    他心里头想着,这客人背剑的习惯,可真是特别。

    也不多想,老人出了小屋,就空留冷不语一人。而就在老人走后,这小屋里头的气流同温度,变了。

    气开始汇聚,以冷不语为中心开始回旋。而温度,则是急剧下降,若那老人还在,怕这一身老骨头,当真受不住。

    “起!”

    声出,只听六声龙吟,冷不语包括腰间软剑望山河在内,六把七星剑纷纷出鞘,循着气流,在他周身回旋。

    六把七星剑均包裹了同他的炁一般的颜色,那种冰寒的蓝色。蓝色的炁愈厚,逐渐,竟似散出了微微亮光。

    而冷不语,在他的脑海中,开始出现十数,成百,近千,他交手过,或见过,甚至是听闻过的剑招。

    而这其中,没有一招一式,是他的七星剑法。

    这些个剑术被纷纷拆解,拆解为了最基础的动作,是挥剑的动作。

    他开始去仔细端倪每一种剑招的出剑动作,有以手臂出力的,有着重手腕力量的,更有甚者,在于手指的细微变化。

    可最终目的与结果,都是出剑。

    尽管如此,他的脑海记忆之中,却没有关于拔剑的画面。

    有个可怕的念头在冷不语脑中形成,那就是我孙子隼人,如果他在东离只是一个上流剑客,而非顶尖剑客。

    那东离顶尖剑客的拔刀一击,该有多强悍?

    这本该是件令人忧愁的事情,可冷不语,却笑了。他的笑兴奋,张狂,却是没了半点的狂傲。

    何苦去沉迷,去执着于那可能不存在的第七把七星剑,自己又为何不从存世的剑法之中去寻求突破。

    不论这剑法是出自大邺,还是来自东离。

    想到这儿,冷不语睁开了眼睛。在他睁眼的刹那,一道冰蓝色的气流以他为中心,急速扩散。

    这扩散的气流如同水波涟漪,最后打在了小屋四壁。这四壁之上多了一道冰纹痕迹,可这冰纹又很快融化,化作了水渍。

    突然,听到“咯咯”声响,冷不语不由低头看向了手中的奇异木尺。

    看到木尺这糟糕模样,也是不由摇头哀叹。他手中这把特制奇异的木尺,已经变成了一根冰条,而这冰条,正在

    一点一点碎裂。

    最终,手中冰条彻底碎裂,而那把木尺,也随着碎裂彻底成了一地包裹了冰块的木屑。

    这就不免有些尴尬了,不知一会儿该如何同那大师傅,也就是那白发解释了。

    手一松,最后一小段木尺也落在了地上。

    事已发生,其它容后再说,冷不语也回了榻上,闭目盘膝。

    他开始尝试将我孙子隼人的拔刀术融合到自己的剑道之中,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只背了一把黑剑的自己,而另一个,是手握一把铁剑的萦如歌。

    二人对峙,一者冰蓝,一者火红。

    冰蓝的冷不语身子下伏,左脚前迈,左手已经按在了地上,右手则是握上了自己倒背的黑剑破军的剑柄。

    而火红的萦如歌,则身子笔直,左手握剑鞘,右手也是握住了剑柄。

    风起,叶落,二人同时有了动作。

    冰蓝的冷不语身子前冲,在靠近火红萦如歌的刹那,拔出了黑剑破军。

    而火红的萦如歌,却是右脚前迈一步,同时拔出了铁剑,朝身前一剑横斩。

    最终的结果,火红的萦如歌胸口被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而冰蓝的冷不语,已尸首分离。

    冷不语不由睁开了眼,不对,不对,自己同我孙子隼人相斗,是他的刀后出而先至。

    纵然他的刀有轻微弧度,出刀速度能胜过笔直的剑,可这出鞘杀敌的速度,不该差距如此之大。

    冷不语眉头微皱,再度合眼,场景依旧?

    可一次,两次,十数次,丧命的,依旧是一身冰蓝的自己。

    冷不语有些泄气,也并非是因为一而再的失败,是因为这一而再的失败之中,他找不出问题所在。

    也是如此,毫无价值的失败,才是最可怕的。

    就在冷不语一筹莫展的时候,小屋的门被再度推开。这回进来的,不是那个大师傅,而是这铺子的店掌柜。

    这店掌柜的一进里屋,不由打了个寒颤。他心里头也是不由嘀咕着,可真邪乎,外头热的人恨不得赤条条,而这小屋里头,怎的跟寒冬腊月一般。

    有人进来,冷不语不由眉头一皱,看了过去。

    这冰寒眼神,使得这店掌柜再度打了个哆嗦,张着嘴不由微微动,却愣是没讲出半个字来。

    见是店掌柜的,冷不语也是换了个表情。他周身悬浮的飞剑也如听话的猫儿,一把接一把,飞到了榻上,将自己侧放。

    只见他一脸微笑,问:“掌柜的,可是衣裳做好了?”

    这店掌柜的连连点头,又是张嘴,可想到方才进来,感受到的冰寒气息,还有宝剑飞来飞去的场景,终究还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冷不语环顾一周这小屋,看这狼藉,也是不由尴尬。

    “掌柜的,这会儿身上没有银子,衣裳也是赊账。连带这屋子的赔偿,过些时间,一道补上。”

    听冷不语这客气言语,这店掌柜可是不清楚,这江湖游侠,这会儿是真客气,还是假惺惺。

    为避免祸端,这掌柜的急忙摆手,道:“客人说笑了,小屋重新粉刷下便是,不碍事。倒是客人,您是在这里屋试衣,还是到楼上去?”

    冷不语点了点头,道:“也不必特意去楼上了,就劳烦掌柜的再走一趟了。”

    晓得了冷不语的打算,这掌柜的也就点了点头,随后就出了门去。也没几个数,这店掌柜的就捧着一套衣服进了屋子来。

    同先前一般,是一件冰蓝色的斗篷,同寻常的武服。

    可又有不同的,在这些衣服下边,是一套新的载件皮具。甚者,还有两个用精致的玉璏。

    冷不语疑惑,看向了这店掌柜的。

    店掌柜的自明白冷不语的意思,道:“哦,这是大师傅方才看了客人背后背的两把剑。大师傅说啊,他年轻那会儿也见过一个倒背宝剑的剑客。说那个剑客的载具同客人的有所不同,就善自做了一套,也不晓得客人用不用得着。”

    冷不语听了,不由皱眉,他疑惑,这个白发老人年轻时候见过一个把剑倒背的剑客?

    虽说这天下不会只他冷不语一人把剑倒背,可不知为何,冷不语就冲这么一句话,对那白发老人竟少了几分戒备。

    未多语,也全然不顾这店掌柜的还在屋里,冷不语直接将身上的破烂衣裳给脱了下来。

    这店掌柜的觉得不妥,立马回过身,出了小屋。

    冷不语穿上了武服,又替换了黑白双剑剑鞘上的铁璏。随后,又将黑白双剑装在了牛皮载具上,穿戴上了身。

    将六把宝剑一一归鞘,冷不语不由皱眉。因为后边的黑白双剑的剑鞘,竟好似并未被固定在载具上一般,有些许松动。

    他的手握住剑柄,竟还可以左右摆动,也是奇怪。

    一点一点摆动着,“噌”一声,冷不语抽出了黑剑破军,他不由睁大了眼。

    这,感觉竟有点奇异,与往日颇为不同。

    他左手握住了白剑萤烛的剑柄,随即,将白剑萤烛左右摆动一番,又是“噌”一声抽了出来。

    冷不语脸上的表情,由讶异变为狂喜。

    他能清楚感受到,方才拔剑的速度,快上了几分。

    冷不语急忙抓过冰蓝斗篷,套在了身上。快走几步,拉开小屋的门出去找到了这店掌柜的。

    这店掌柜的见冷不语神色匆匆,不由有些慌张,有些结巴,问:“客,客,客人,这是,啥,作甚呢?”

    冷不语难掩兴奋神情,双手按住这店掌柜双肩,问:“掌柜的,那位裁衣老先生呢?”

    一听找大师傅,这店掌柜脸色铁青,心里惶恐,还以为是大师傅做的衣裳,惹得这位客人不开心了。

    这会儿,这店掌柜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后悔把这煞星引进了门。

    可他只是个开布料衣裳铺子的小本买卖人,也不敢得罪冷不语这么一号一看就本事超凡的江湖人。

    虽怕会害了那白发老人,可店掌柜的这会儿只想着自保,急忙回答:“大师傅,大师傅说……”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他在寒酥城呆的时间够久了,也该,也该出去走走,看看了。”

    冷不语一听,不由脸色苦闷了几分。这表情变化,又是让这店掌柜的心头一惊,想着,是大师傅惹得他不开心,可千万别寻他晦气才是。

    “大,大师傅他,本就不是我们寒酥城人。我这,这也是见他裁衣本事不俗,才要他留下帮衬的。客人,大师傅惹你不高兴,可千万别……”

    这店掌柜的话未说完,却见冷不语摇了摇头。

    随后,听冷不语开口道:“掌柜的,你这是误会了。是这位老先生裁的衣裳颇合心意,想当面感谢一番。请问,这老先生,从何处来?”

    店掌柜的一听冷不语这话,不由松了口气,道:“也不知真假,大师傅每每醉酒,都会讲他年轻那会儿的事。说是年轻,实际上,就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他说啊,他是京州来的,以前啊,还是京城里头的这个……”

    说罢,这店掌柜的还竖了竖大拇指。

    京州来的?

    想着想着,万般疑惑,冷不语算是解开了。他的手,也不由再度握上了背后的双剑。

    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然只因为一套载具,就令他悟了道。

第一百十九章:少主怀春

    冷不语出了这铺子,这时的他一身新衣,除了脸上有伤痕,头发依旧有些乱糟糟,相较之前,令人看去倒是舒服不少。

    才出这小铺子,一个穿着丽景门轻甲的干瘦汉子吐掉了咬在嘴里的一根竹签,拍了拍身上尘灰,冲冷不语走了过来。

    冷不语见丽景门的人冲他走来,也是不免好奇。

    近了,这丽景门冲冷不语抱拳行礼,恭敬道:“城主有话,要小的带与剑圣大人。”

    冷不语点了点头,示意这干瘦汉子但说无妨。

    这干瘦汉子犹豫几隙,开口道:“城主要小的来告知剑圣大人,可北上了。”

    冷不语听了,不由一愣。

    北上?他自然明白这个北上,是何意思。可才过了这些个时日,就要他北上,也不知这白翎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这干瘦汉子见冷不语凝眉,露出疑惑神情,他脸上的忧愁反倒多了几分,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说。

    冷不语笑了笑,看着这干瘦汉子,问:“你,可还有话要说?”

    这干瘦汉子抬头,看到冷不语微微笑的样子,再度沉默。

    冷不语见他一再沉默,也是没了耐心,准备径直离去。这干瘦汉子终究还是开口,喊住冷不语。

    “剑圣大人,请留步。”

    冷不语回身,同这干瘦汉子对视。

    这干瘦汉子再度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又看他咬了咬唇,握紧了拳头,好似下了莫大决心,才彻底开口。

    “剑圣大人,小的来寒城,已经七年。可小的,生在,长在紫薇城。”

    听这干瘦汉子这般说,冷不语不由皱起了眉,对这干瘦汉子,也是有了些许戒备。

    看冷不语神色有变,这干瘦汉子也知这当代剑圣是误会了自己,赶忙解释道:“小的,小的不是那个意思。不论怎么说,现在的我,终究是在城主手下做事。可……”

    又是三两句,又是陷入沉默。

    这会儿冷不语是当真有些不耐烦了,道:“有话,可一次说完。你是谁的人,本座,并不关心。”

    听冷不语这孤傲语气,再看他的眼睛,眼神冰寒。这干瘦汉子只得叹了口气,不再支支吾吾。

    “城主,是不世英才。城主,也永远不会背叛大邺,不会做对大邺不利的事情。可,可韩将军……”

    冷不语算听出来了,他也晓得这汉子接下来要说什么,抬起了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

    “白翎也好,梁伯葉也好,这些人,外表人所尽知,里头如何,本座,全无兴趣。”

    说罢,也不再理会这干瘦汉子,是真的离开。

    看着冷不语远走的背影,这干瘦汉子不由摇了摇头,感慨着,终究啊,他只是个小人物。

    这干瘦汉子抬起了头,看着天,不由长长吁了口气。也不知,白鸦的那些个兄弟,这会儿,可都还活着?

    若是哪日他想通了,离开挽风城,回去紫薇城,那帮个兄弟,可愿重新接纳他。

    可一切,也不过想想,真实如何,未去做,又如何知?

    冷不语没再去找夭妄,他准备先回一趟天机坊,让老头子好好帮他看看自己身上这六把七星剑。

    再怎么说,他这次要北上,要去找的,是那个白玉狂龙,梁伯葉。

    梁伯葉究竟有多少能耐,冷不语也不敢托大。

    可走着走着,再度遇到了老熟人。

    就见那个一身彩衣,皮肤白皙得令人恨不得现在就上去亲一口的贾大官人站在不远处,双目含春,直勾勾盯着他。

    冷不语见来人是骰至娇,心里头,竟也是情绪复杂。

    他迎了上去,问:“贾大官人,这一回,又是何事?”

    骰至娇用手挑着下巴,薄唇轻咬,娇媚道:“奴家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剑圣大人了么?”

    面对这妮子,冷不语竟是越发没辙。他咽了口口水,本想同往日一般冰冷冷,可话到嘴边,若是失了声。

    看冷不语这模样,骰至娇更是觉得有趣,又是一阵银铃笑声,道:“想不到,剑圣大人竟是这般不经逗。也罢也罢,奴家来寻剑圣大人,的确有事。”

    有事说事,冷不语这才觉得稍稍舒服些,他点了点,意思让骰至娇说出来。

    哪知,骰至娇又是一声哀叹,声音依旧娇媚,道:“如果奴家要同剑圣大人说的,是……”

    话说一半,骰至娇竟是凑了过来。

    她微微踮起了脚,嘴巴凑到冷不语耳朵边,哈着热气,语句断续道:“如果,奴家要同剑圣大人,说,奴家想,包-养剑圣大人,那奴家,该出多少银子,才妥当?”

    说者,气定神闲。

    听者,却再度涨红了脸。

    冷不语呼吸稍稍粗了几分,心跳,也是不经加速。

    骰至娇离开了冷不语,摇开绣扇,掩嘴呵呵笑。

    而冷不语,虽强行运转自己那冰寒的炁游走全身,可无奈,那股燥热如何也没法一瞬压制。

    “冷某人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贾大官人说笑了。”

    语落,要走,却是被骰至娇喊住了。

    “你这人,好生没趣。纵然奴家不是黄花闺女,但好歹也是一弱女子,竟是这般冰寒若木头。”

    冷不语回过了身,他面红耳赤,那样子在骰至娇看来,有趣又可爱。

    “贾姑娘,冷某人虽然一介武夫,可幼时也读过几本圣贤书。男大婚,女大嫁,当有媒人说礼,提礼登门。若是说成了,八抬大轿,良辰吉日……”

    说着说着,骰至娇快步过来,双指合一按在了冷不语嘴上。

    冷不语不由身子一个机灵,他看向骰至娇,那双美眸,可当真诱人。

    而骰至娇,则面带微笑,随后道:“剑圣大人怕是误会了,我骰至娇,要的,是面首,不是夫君。”

    冷不语听后,一把拍开了骰至娇的手,气愤道:“荒唐,贾姑娘,你一个年华正好的姑娘家家,怎能说出这般不堪入耳的污秽之词。”

    纵然冷不语这般说,骰至娇却依旧是呵呵笑着。冷不语再不愿多说,转过身,准备离去。

    骰至娇二度喊住了他,冷不语停下脚步,却未回头。

    冷不语没看到,一会儿的骰至娇再度双目含春,面若盛桃。他只能听到,骰至娇不再娇媚,却是无比温柔道:“早些回来,奴家在寒酥城,等冷公子,喝酒。”

    听她这么说,冷不语愣在了那。他的脸不再火热涨红,心跳也恢复了平速。可周遭的声音,好似在一瞬间被剥离。

    冷不语的脑海里头个会儿就回荡着一句话,早些回来,奴家在寒酥城,等冷公子,喝酒。

    奴家,等冷公子,喝酒……

    冷不语终究是没有回头,没有给予答复。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花开几度秋,良人归不归?

    直到冷不语远去,骰至娇依旧站立在那,她脸上如花绽放的笑容,依旧未收。

    可她的眸子里,春日已去,萧瑟秋来。少了的,是少女怀春,多了的,是怨恨哀愁。

    骰至娇多少有些恨,恨今生遇君太晚,恨这世天道不公。

    她本想着来生,想着下一世。可想着想着,却更伤感,那三途河畔,或是奈何桥旁,若饮下那碗无味的汤,今生种种,来生可还会记得?

    冷不语回到了神机坊,或说,他只是回到了铁匠铺。

    守铺子的,不再是那两个健壮汉子,这一回换成了一个一脸威严,如金刚不可触的健壮老人。

    老人是最里头神机坊的人,自是见过冷不语。

    见到冷不语,老人迎了上来,正要开口,却被冷不语眼神阻止。

    “给我寻最好的磨刀石,细粉,还有……”

    话未完,这健壮老人点了点头,道:“一应用具,我这就去准备。少,先生去里头稍坐片刻就是。”

    冷不语坐进了屋子里头,没一会儿这健壮老人就把一整套磨剑工具给端了上来。甚者,这健壮老人直接把小铺子给关了,还搬了条板凳,直接坐到了冷不语身边。

    “少主,这些个杂活,就不如要老头子我来做吧。”

    看这健壮老人一脸殷情,冷不语却是笑笑拒绝了。

    他将六把七星剑一一摆在了桌上,将用具也是一件一件摆好。

    健壮老人看这桌上的七星剑,不由点头,感慨道:“想当初啊,老头子我还帮主人打磨过一次七星剑。”

    一口一个少主,且众人口中的主人可是曾经名震天下的韩将军。

    说不喜欢这称呼,定然是假的。可冷不语,却还是有些不习惯。

    “老前辈,唤我不语便是。我不过一山间野娃,同韩将军唯一的联系,也不过是因为有幸得到了这一套宝剑。说是少主,实在不敢当。”

    健壮老人听到冷不语这谦卑言语,笑得更是欢乐,忙道:“宝剑有灵,自不会随意认主。更何况御剑那老家伙认定了你是少主,那自然,我们几个老家伙也是认定了少主就是少主。”

    看健壮老人这般执着,冷不语也不好再多说。

    冷不语面带微笑,开始磨剑。

    这健壮老人就在一旁看着,看冷不语打磨的手法,更是点了点头。想来,冷不语不仅善剑,也的确是懂剑。

    “唉,如果老头子我那孙儿能有少主十一能耐,那就好喽。”

    没由来一句,冷不语也是微微笑了笑。可随后,冷不语突然问:“老前辈的孙儿,多大了?”

    听到冷不语提自己的孙儿,这健壮老人满脸笑意,道:“我那孙儿啊,别的,的确是做啥啥不行。好在啊,前几年说了个媒,娶了个媳妇。这会儿啊,第二个带把的就出来了。”

    冷不语听了,也是陪老人笑,嘴里念叨着:“好事,好事。”

    “少主年纪也算不得小,可有中意的姑娘?”

    说到这,冷不语的脸色顿时起了变化。可健壮老人毕竟年纪在那,哪会儿察觉不出一星半点的问题。

    这健壮老人立马咧嘴呵呵笑,心里头想着,若是猜的没错,自家少主,这是怀春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第一百二十章:离开寒城

    健壮老人看着冷不语,越看,心里头越乐呵。

    不得不说,这冷不语,当真与韩将军有几分相似。像,他像了。若再成熟几分,添些英气,怕当真是韩将军复生一般。

    可健壮老人晓得,韩将军,终究已经逝去,眼前人,是当代剑圣冷不语。

    自己会认为像,应当也只是因为冷不语背着七星剑。

    这健壮老人站起了身,又低头打量了桌上的七星剑几眼,似心中掌握分寸,点了点头,走去一边。

    冷不语只是看了眼,看这健壮老人在一旁挑木头,也就不去多管,专心磨剑。

    冷不语在磨剑,也是在感受这六把七星剑所给予他的回应。

    每磨一下,剑均会微微颤鸣,就如同被挠舒服了的猫,发出呼噜般的低吼声。

    冷不语嘿嘿笑着,与他而言,也唯有这六把宝剑,值得真正信赖。

    约莫过了得有一个时辰,冷不语收了工,这六把七星剑,此刻也再度银芒耀眼。

    他又侧头看向了那健壮老人那里,这健壮老人,竟用两块长木块,做了两个剑鞘出来。

    这,也是令冷不语颇为纳闷。

    冷不语自然晓得,这健壮老人不会无端做两个剑鞘出来。看那两个剑鞘长短,与自己的黑白二剑倒是匹配。

    可,这健壮老人怎的会突然想到给自己的黑白双剑重做一双剑鞘?

    见冷不语看着自己,这健壮老人也是嘿嘿笑,一脸憨厚。

    “也不知是御剑那老家伙没仔细看少主的剑鞘,还是他有别的心思,少主,你这两把剑的剑鞘,同宝剑可不匹配。”

    剑鞘与剑不匹配?

    冷不语更为好奇,不过那会儿被颜啸带来的,的确就只有六把七星剑,不论长短,均不见剑鞘。

    看冷不语疑惑,这健壮老人解释道:“也不是说剑鞘同剑的尺寸不匹配,是这剑鞘,不适用同少主这般反着背剑。”

    听健壮老人这般说,冷不语就更为好奇了,自己的剑鞘不适用反着背,那莫不是他折腾出来的,就适用自己这般反着背剑了?

    健壮老人咧着嘴一脸憨厚,将剑鞘递给了冷不语。冷不语眉头微皱,接过了其中一个,开始打量。

    剑鞘平平无奇,却是有个小细节,在开口处,有一个细小的裂缝。

    这裂缝不像是手上功夫差导致没对接好,反倒,更像是有意为之。

    看着这裂缝,相较剑刃厚薄,要再多上一些。看着看着,更为疑惑。也不知,这健壮老人为何专门留下这么一道小口子。

    可想着想着,冷不语不由睁大了眼,随后也是不由左手抓鞘,右手朝黑剑破军抓了过去。

    看到冷不语的反应,这健壮老人笑得更欢乐,不断抚着自己杂乱的胡须,频频点头。

    冷不语尝试着将剑插入了剑鞘中,剑鞘开口宽阔,渐往里头,逐渐收紧。

    当整把剑都收入了剑鞘中,明显能感觉到,这剑鞘竟是完整贴合了自己的这把黑剑破军。

    这包裹度,当真是天工技法。

    冷不语看向了这健壮老人,眼中,尽是赞叹之意。

    而这健壮老人,只是嘿嘿憨笑,抚着胡须。

    笑了一会儿,这健壮老人问冷不语:“少主,这剑鞘如何?可比少主先前那个剑鞘,要合适些许?”

    冷不语点了点头,欣喜道:“前辈当真天上巧匠,我那兄弟技法已是了得,想不到前辈不用尺寸,就能做出这般贴合七星剑的剑鞘。”

    这健壮老人一听,更乐了:“少主这是哪里的话,不过平心而论,少主先前的剑鞘,已已是上上品。”

    冷不语依旧面带微笑,忍不住一手握剑鞘,一手握住了剑柄。

    当握住剑柄的右手微微动,不由皱眉。

    见冷不语终究发现了异端,在这健壮老人眼中,好似是一个娃娃终于发现了白米饭下头埋了块红烧肉。

    而这块红烧肉,才是这一碗饭的绝妙所在。

    “少主,不如将剑倒背,抽剑试试。”

    冷不语听了,虽不明白,却也照做。

    将剑倒背背后,随后右手摸上了剑柄。这感觉,倒是与先前无异。可当冷不语缓缓将剑抽出时候,剑抽离剑鞘时候,剑刃划过剑鞘内壁的感觉,倒是略微不同。

    可哪里不同,又没法三两句说清。

    当剑刃快要抽离,冷不语不由睁大了眼,也是真正明白了那细小开口的奥妙所在。

    剑已出鞘,而这回出鞘,却是异常顺畅。倒背的剑,剑出鞘,在最后那磕会有些许停顿。

    而这一回,却是一气呵成。

    “哈哈哈,少主,你这会儿明白了,老头子我为何要特意开个小口了吧?”

    这健壮老人抓起了另一个剑鞘,看着自己一一会儿就打造出来的作品,眼里头,也尽是得意之情。

    可这得意里头,又是加了几分,好似对往昔的追忆。

    “倒背的剑,因为剑从下抽出,剑尖那段出鞘时候,势必有所卡顿。这,不是手速同熟练就能克服的。可,就是这么一个小缺口,却是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健壮老人又将手上这剑鞘也递给了冷不语,冷不语接过剑鞘,随后替换了之前的剑鞘。

    双剑收入鞘,冷不语又双手缓缓握上了左右的黑白双剑。

    伴随着“噌”重叠好似一声的龙吟声,双剑出鞘。

    随着双剑出鞘,冷不语的眼中,尽是惊喜。

    他方才,竟是快了几分。

    冷不语看着自己手中双剑,欣喜若狂。若是能用这双剑鞘,重新与我孙子隼人厮杀一番,那他的出剑速度,也不定会输给我孙子隼人。

    这健壮老人在笑,可笑着笑着,却又是几分哀愁。

    冷不语余光瞥见了这健壮老人脸上哀愁,一脸疑惑看了过去。

    这健壮老人看冷不语看着自己,也是尴尬笑笑,解释道:“人吧,一旦年纪大了,就容易回忆往昔,不免伤春悲秋。老头子我啊,看着少主英姿,不免会想起将军昔年风采。”

    冷不语听了,不由皱眉。越是被这神机坊的人将自己同昔年的韩将军并列一道,他就越是容易好奇,韩将军,究竟是何人物?

    可纵然韩将军再如何绝世,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物。神机坊的这些人兴许曾经真的追随韩将军左右,可冷不语不曾见过,再多,也只是臆想。

    如此,倒不如不再去想。

    “少主,老头子我先将剑鞘上个漆,再描着图纹……”

    这健壮老人话未说完,冷不语却是摆了摆手,道:“剑也好,剑鞘也好,好用就行,何必拘泥于卖相如何。”

    听冷不语这般说,这健壮老人再度一脸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少主这性子,倒也的确同将军一般。”

    冷不语不由尴尬笑笑,虽是别扭,可还是不好多说。

    “前辈,我还有些事需要去做,这就离去了。”

    听冷不语要走,这健壮

    老人虽说有些不舍,可还是点了点头。他打开了小铺子的门,并无半点阻拦的意思。

    出了门,冷不语又是抱拳一礼,再无多言。

    看着冷不语离去背影,这健壮再度叹了口气。可随后,那张老脸上却是露出了颇为猥琐的笑容。

    他在好奇,能令少主怀春的姑娘,该是怎么个绝色。

    可想着想着,却又不免哀愁。

    情之一字,令人喜,又令人悲。

    如今天下,女侠仙子的确不少。甚者,西施榜,就是个不错的东西。可,相比韩将军那个年代,相比韩将军看上的女人,如今天下,当真是粉黛皆失色。

    如,那一代的桃花仙子,美貌才华医术,天下无二。

    再如,那不知师出何门,明明色可夺人心魄,却又剑术无双的白云仙子。

    还有,那权势人上人,倾城之色令知无不言犯了难得,却又削发为尼寻求天下大同的小公主。

    韩将军究竟喜欢谁,又为何放弃,最终孑然,他们这些跟随的人,又如何评说?

    冷不语已走远,他的确中意了一个姑娘,可,他却无法知晓,这姑娘,对他又是何心意。

    这当代剑圣突然想喝酒了,想喝美人热的酒。他也想看人跳舞,看美人如孔雀翩翩。

    罢了,罢了,就先行北上,完成他人所托吧。

    冷不语才走,这神机坊的小铺子,又走出了一人。

    是那个西地来的干瘦少年,这会儿他的怀里没有抱着那只少了只前爪的白色小奶猫。而他的手腕上,缠了两条黑褐色的布条。

    这健壮老人见是惠东从里头出来,也是一脸带笑看了过来,道:“小兄弟,这是要出门啊?”

    惠冬点了点头,回道:“去一趟临城,带一个人来挽风城,见,见他,他的……”

    看惠冬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好似不应说出他要从临城带谁来寒城,又带这人来找谁一般。

    这健壮老人听了,哈哈笑了笑,摆了摆手,道:“无碍,无碍,该去做的事情,就该早些去做。可不要因为年轻,而浪费了时光。”

    惠冬虽不明白这健壮老人为何这般说,可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小兄弟,身上可有盘缠?”

    听到钱财,惠冬微微一愣,随后将头微低,不语。

    这健壮老人见惠冬这样子,又是不由哈哈笑了笑。笑归笑,这健壮老人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袋子,递向了惠冬。

    惠冬见这健壮老人不由分说就掏出银子,看这钱袋,里头的银子应当不少,惠冬竟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这健壮老人见惠冬略显尴尬的神态,再度哈哈大笑,道:“既然小兄弟是剑圣,一点碎银做盘缠罢了,尽管拿着。”

    终究,这健壮老人太过热情,惠冬也是不知怎么拒绝,收下了这袋银子。

    惠冬走了没一会儿,一个彩衣娇媚的女子拦住了他。

    惠冬抬头看,见是女子,不由将怀中的钱袋递了过去。

    这彩衣娇媚女子,自然就是贾大官人,骰至娇。骰至娇见惠冬这动作,不免纳闷,问:“你这突然给姐姐银子做甚?姐姐赌钱,可从不问小娃娃要钱。”

    哪知惠冬摇了摇头,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骰至娇,道:“这是铁匠铺子那个老爷爷给我做盘缠用的,帮我还给他。侯爷说,不能欠人恩情。”

    骰至娇看着那面额千两的银票,睁大了眼,道:“小惠冬,你这给的利息,也太高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二女相见

    惠冬用还绑着绷带的手摸着后脑咧嘴嘿嘿笑着,那样子,倒真有些憨厚傻愣。

    骰至娇看着惠冬这模样,不由觉得有趣。她身处手,替惠冬正了正衣襟,嘱咐道:“去临城的路上务必当心些,记得,不要和陌生人搭讪……”

    骰至娇才说这句,这平日寡言少语的竟直接接过了话,道:“记得,黄白之物不能外露,易引来凶险,遭有心之人惦记。记得,不要住破旧寺庙,也不要住太好的客栈。记得,路上不要饿到自己,但行远路,不易吃太撑,身上要备笑意。些干粮肉感还有水。”

    见惠冬将自己曾交代过的一件一件述说出来,骰至娇也是欣慰点头,脸上尽是笑意。

    惠冬依旧咧着嘴嘿嘿憨笑着,继续道:“金姐姐说过的,我都记着。等我从临城把少红带过来,再来见金姐姐。”

    惠冬这乖巧模样,倒也令骰至娇满意,她问:“弓者原来唤作少红,每每听你们提起,都是红红,红红。”

    “金姐姐见到了他,也一定会喜欢的不得了。”

    骰至娇也是眯着眼点了点头,可她眨了眨眼,又似想到了什么,又问:“你若不提起,我倒是忘了。青川那家伙曾说弓者颇有来头,惠冬,你可知道是什么来头?”

    惠冬再度用手摸着后脑,眉头微皱,道:“我也不好说,只是见到了白翎城主,才大致明白。”

    一听惠冬这话,骰至娇也是跟着皱眉,随后,更是睁大了眼睛,忙问:“惠冬,你告诉姐姐,少红全名叫什么?他,姓什么?”

    惠冬对骰至娇这反应全然不惊讶,回道:“少红姓花,他叫花少红。”

    “花少红?”骰至娇重复了这个名字,眼里头同脸上,尽是惊讶,可随后,又转为狂喜,道,“所以,少红,他是城主的弟弟?是城主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惠冬虽不晓得白翎是否一直在找花少红,可当他见到白翎,看过了白翎的长相后,不用猜,也已确定了,白翎就是花少红在苦苦寻找的兄长,花无意。

    惠冬点了点头,随后眨了眨眼,道:“我想起来了,金姐姐一直在外,很少回西地,所以没见过少红。如果金姐姐见到了他,也一定能认出来。”

    骰至娇这会儿可不会去管这些,她满脸兴奋,道:“

    惠冬,你早些去临城,早些把弓者带来寒酥城。他们兄弟二人见面,也定都兴奋。”

    看骰至娇这表情,惠冬也不意外,点了点头。随后,二人也未再多说,只是互相又看了几眼,惠冬离去。

    看惠冬离去背影,骰至娇依旧面带微笑。等惠冬将花少红带来寒酥城,等白翎见到了自己的弟弟,想来心结也能少一个。

    如此,白翎才能将更多精力,投放到他那抱负之中。

    想到了这个红红,骰至娇又不得不想到她口中的另一人。与她,还有惠冬同弓者花少红同为仲西侯直系十三骑的那个青川之主。

    也是太久没有青川的消息了,也不知这没心没肺的家伙,是否还沉醉于说服仲西侯逐鹿天下的梦里头。

    骰至娇想着想着不由叹了口气,青川这疯子,也不知,他是当真认为侯爷有帝王之相,还是自私的想成他自己的佐龙之梦?

    骰至娇想着青川,她一东离人也开始好奇,如今的大邺,虽说的确内外不安宁。

    于外,东离,北齐狼子野心,也就西边的阿塞稍稍安分些。

    于内,不说西地不夜城同临城这两大世袭罔替的城,另外十城,各家族势力搅和其中,也未曾安分过。

    可即便如此,如今的大邺,于外,蔑视东离,不惧北齐。于内,虽说算不得盛世,却也鲜有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

    这样的大邺,还不够么?

    骰至娇是不明白那所谓的擎羊之乱究竟有何可执着,她只晓得,以妇道人家的眼光去看,能让百姓好好活着,就是天大的事。

    随后,她又笑了,因为她想到了青川的身份,亦或说,是青川的出身。

    他们十三人里头,狼王是西处番邦的落魄少主。她,是被同伴侮辱丢弃的东离贱婢。

    而青川,也并非大邺人。

    想着青川的出身,骰至娇的笑,意味深长。她实在是没法将青川同那样的家族联系在一起,毕竟,青川的武艺,实在平平。

    骰至娇不由摇了摇头,又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这些可不是现在该去想的事。

    如今最重要的,是那个冷木头找到他的好兄弟才是。

    听手下的兄弟说,寒

    酥城里的东离人,但凡身份有些许不清不楚的,皆离奇暴毙。不用去想,这些,也当是这冷木头的好兄弟做的事。

    而这冷木头的好兄弟最后一次为人见到,是同一个女人在一间茶楼。这男人啊,果真都是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她是见过那个彩衣姑娘的,那姑娘的姿色堪比桦莺夫人,胜过自己数分。有这么个美娇娘在身侧,还要去勾搭他人,这冷木头的好兄弟,也不是个好东西。

    可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犯困了有人递枕头,想娘家人了,这舅舅刘来了。

    骰至娇没走两步,她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一身粉色斗篷,斗笠薄纱的女人。虽说这女人的身段被斗篷遮掩,骰至娇凭借直觉,还是认为这女人若解了衣裳,是男人都会喜欢的不得了的尤物身材。

    她走过身边,一阵好闻的花香,骰至娇仔细辨认,那是玫瑰花香。

    二人擦肩而过,骰至娇停下了脚步,这粉衣女人也停下了脚步。

    骰至娇回头,见到这粉衣女人也已回头。

    骰至娇面带微笑,语气平和,问:“姑娘好生面熟,不知是哪里见过?”

    这粉衣女人开口了,声音悦耳,听她道:“骰至娇,人称贾大官人。本是东离细作,却是最终就在了大邺,留在了这对东离人最不友善的寒城。”

    听到这粉衣女人将自己底细探究的清清楚楚,骰至娇不由微微蹙眉颇为戒备。

    粉衣女人见骰至娇不由将手摸上了腰间,不由笑道:“若有心杀你,你那鞭子,可保不住你的性命。”

    骰至娇听了,也是换回了含笑表情,道:“远来是客,不如,寻间酒家,奴家做东,喝一杯可好?”

    粉衣女人沉默,沉默有顷,这粉衣女人点了点头。

    骰至娇朝前走了几步,走到女人身前一步距离,笑问:“既然姑娘将奴家的底细查的这般彻底,可能说说,姑娘是哪座山来哪座庙?”

    粉衣女人发出呵呵笑声,也全无隐瞒的意思,回道:“桃花庵,茉黛!”

    若这二女相见,只是寻常,那这寒城的故事,也就不必再往下说了。可也正是因为这二女今日相见,后边相谈,寒城的故事,才更有意思。

第一百二十二章:女子多愁

    这二女在路边寻了间酒楼,那掌柜的见到是骰至娇登门,立马迎了过来,笑脸相迎,道:“贾大官人,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骰至娇看着这个肥头大耳的掌柜,嘿嘿笑了笑,又探手拍了拍他肩膀,道:“沈老板,把你那间雅间腾出来,我招待个朋友。”

    听骰至娇说要招待一个朋友,这肥头大耳的掌柜这才看向了骰至娇身后。见她身后是个粉色斗篷,斗笠薄纱的姑娘,不由睁大了眼。

    这肥头大耳的掌柜,此刻脑子里早开始幻想这粉衣姑娘真容如何,解下衣裳的胴-体又该如何令人痴迷,欲罢不能。

    若不是骰至娇又拍了拍他肩膀,这肥头大耳的掌柜,脑海里早与这粉衣姑娘坦诚相见,翻云覆雨,享床笫之欢了。

    骰至娇晓得这肥头大耳的掌柜此刻为何一脸猥琐,可她如何也不会晓得,这肥头大耳的掌柜,此刻脑海里头,这粉衣姑娘的脸,是她贾大官人的脸。

    若是被骰至娇晓得了这件事,那这酒楼,怕也可以歇业,不用再开下去了。

    这肥头大耳的掌柜回过了神,又是笑脸,满脸的横肉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他搓着手,问:“贾大官人这是喝酒呢,还是品茶?”

    骰至娇一听,姿态高傲,道:“我贾大官人何时喝过茶,自然是拿酒来。竹叶青也好,女儿红也好,那个味道绝妙,就送哪个上来。对喽,给我这朋友,备一壶果子酒。”

    这肥头大耳的掌柜连连点头应是,回头就招呼伙计去准备。

    本来这肥头大耳的掌柜还想把这两姑娘给领上楼去,哪知骰至娇直接直接拒绝,没给她这机会。

    看着骰至娇领着这粉衣姑娘上了楼,纵然斗篷遮住了身躯,可抬腿走台阶,那隐约可见的臀形,更是令这肥头大耳的掌柜不由咽了口口水。

    越看就越想,越想心里头就越痒痒。这肥头大耳的掌柜把一伙计招呼过来,交代几句后,从柜台里头取了些银子就出了门去。

    这伙计看着掌柜的风风火火出门,不由摇了摇头,眼里头,尽是羡慕。

    再说骰至娇同茉黛二人,上了楼,到了这店掌柜专属的雅间,一者直接懒散躺在了木榻上,一者倒如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安静坐下。

    没一会儿,两个伙计端着木盘进了雅间。将木盘上的陈年女儿红、果子酒还有一些吃食放下后立马走人。

    茉黛看着这两个伙计,觉得有意思。寻常时候,也定会说上几句,讨些碎银赏钱才是。可这两个伙计,怎的做完事,好似避瘟神一般逃离。

    骰至娇全然不在乎,几步过去关上了门,再度回了榻上。

    这一回,她是跪坐席子上。这坐姿,腰背笔直,倒是令茉黛有些讶异。

    骰至娇将果子酒推给了茉黛,自己也不用杯不用碗,直接抡起一壶陈年女儿红,用牙咬开瓶塞,对着嘴“咕咚咕咚”就是几口。

    放下酒壶,“啊”一声,颇为惬意的样子。她又用手背擦去嘴角余酒,看向了茉黛。

    见骰至娇双目直勾勾盯着自己,茉黛斗笠薄纱下的嘴角不由微微勾起。

    她缓缓揭下了斗笠薄纱,露出了真容。

    当骰至娇看到茉黛的脸,先是微微睁眼,眼睑动

    了动,可随后,一脸平静。

    见骰至娇看到自己真容,是这反应,茉黛不由笑了。她身处那好似不沾阳春水的玉手,也是抡起一壶酒,也同骰至娇一般用牙咬开瓶塞“咕咚咕咚”几口下肚。

    茉黛抡起来的,不是果子酒,也是同样的陈年女儿红。

    见茉黛豪爽,骰至娇咧嘴嘿嘿笑,她接下来的话却是反倒令茉黛睁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

    就听骰至娇悠悠然道:“我说姑娘,你或许已经放弃,可你的脸,有法子医治。”

    茉黛听后,不经意用手拍桌,急切问道:“你这话,当真不是玩笑话,不是戏言?”

    看茉黛这焦急表情,看她满眼期待,骰至娇又是不由咧嘴嘿嘿笑。

    她再度抡起酒壶,微微抿了口,道:“仙者练药,可肉白骨,更不提你一张脸。”

    “那是什么药?何处可得?”

    茉黛听到她的脸有药可医,激动万分,可这会儿,骰至娇却是不由摇头叹了口气。

    她又喝了口酒,长长吁了口气,道:“这药,唤作娜迦回命丸。我也是挺听城主提起这药,虽晓得这药的名字,知道是仙人所有,可仙人何处寻找,却是不得知。”

    听了骰至娇的话,原本满怀希望,已然兴奋的眼,瞬间尽是失望同遗憾。

    骰至娇见她如此,不由嘿嘿笑了笑,继续道:“既然城主晓得这娜迦回命丸,那再去问他,也能晓得个一二三。人么,经历再多苦难,怀有希望,才能好好活下去。你说,不是如此么?”

    茉黛听了,也是笑了笑。可她的脸实在可怕,本该羞色可餐,一笑更动人心魄。可如今,绷着的脸已然可怕,更不提,笑起来让面容更为扭曲了。

    骰至娇看着茉黛的面容变化,心里头不由哀叹。桃花庵的茉黛,想来,曾经的她,也同桦莺夫人还有夭妄身侧那个姑娘一般,都是倾城之色。

    可这会儿,女子最为在意的面容,却不知因何而毁,也是令人不由唏嘘。

    心里头是这般在想,可骰至娇的脸上,不见半点表情变化。

    “不如,你同我聊聊,为何找上我。”

    茉黛收了表情,点了点头,道:“听闻贾大官人在寻找偷王白影的下落?”

    当真开门见山,而骰至娇,喜欢的的确是茉黛这种性格。

    见骰至娇点了点头,茉黛继续道:“不必瞒着贾大官人,奴家委托白影一件事。”

    骰至娇微微好似,凝眉看着茉黛。

    茉黛又是本能性笑了笑,那张毁坏的脸再度扭曲,道:“奴家,委托白影去杀一个人。奴家委托他,去杀白翎的身边人。”

    晓得了答案,骰至娇不由皱眉,不确定问:“你说的,可是桦莺夫人?”

    茉黛咧开了嘴,露出那口整齐洁白的牙齿。骰至娇看着她,心里头更不是滋味。

    这般的姑娘,曾经时候,怕当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虽毁了面容,可这一口白牙,怕也不知令多少女孩子家羡慕。

    骰至娇开始好奇,她是为何会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毁了她面容的人,又该是何等心肠?

    茉黛点了点头,她那玉手握着酒壶,却没往嘴边凑。手指没由开始用力,

    把酒壶上的泥一点一点给捏成了粉末。

    骰至娇看得出,她说中了,茉黛想杀得,的确是桦莺夫人。看她这样子,她对桦莺夫人当真是恨之入骨。

    或是,毁了茉黛面容的人,就是桦莺夫人。

    “我要杀的,的确是桦莺夫人。”说完,茉黛却是再度嘿嘿笑了出来,随后吁了口气道,“你可知,我心里头最恨的,并不是霓霁,而是你们寒城的城主,白翎,花无意!”

    骰至娇听后,并未惊讶,反倒一脸情理之中的表情。

    女为悦己者容,可最后,却是悦己者拥他人离去,而自己毁了娇美面容。

    不知,如何叹息才能叹出心中情绪。

    “那,你杀了桦莺夫人,更或者,杀了白翎城主。那,之后呢,之后的你又该如何?”

    听骰至娇问,茉黛眼里头的恨褪去,换上了哀愁。

    “今日你所说的,我全当不曾听到过。你要杀桦莺夫人也好,要杀白翎城主也好,杀得了,就去杀吧。也不用担心我,会通风报信,小人行径。”

    听骰至娇这般说,茉黛又是不由笑了出来。

    骰至娇也是勾唇微微笑,茉黛又叹了口气,问:“你可有遇到你喜欢的人,你心中是他,眼中是他,脑里梦里,皆是他的人?”

    被茉黛这么一问,骰至娇竟不由睁大了眼,可随后却是双颊染红云,小女子家家那般的害羞了。

    虽说茉黛自幼在桃花庵,见过世面与人,不如骰至娇。可对这男女情愫之事,却自认比骰至娇这贾大官人要更明白些。

    “他可以不是盖世英雄,不是达官贵人。若是他的眼里也是你,心里也是你,那就是对的人。姑娘,你遇到了这样的人吗?”

    骰至娇也不知为何,谈及此,竟是没了往日豪气,羞涩点了点头,道:“可是不知,他眼里,他的心里,有没有我。”

    茉黛又笑了笑,又是不知为何,这会儿看去,她的面容,竟没那般狰狞吓人。

    “那就选一日,凤冠霞衣,问他,可愿娶你。”

    骰至娇一听,不由睁大了眼。她也是不知,茉黛竟会说出这般大胆的话来。

    看骰至娇这娇羞模样,茉黛觉得有趣,也觉得这贾大官人也真是分外有趣。

    “可是啊,妹妹,你也要记得,这世上最不能信的,就是山盟海誓。”

    骰至娇一下午被说糊涂了,要她大胆,却又告诉她最不能信的是山盟海誓。

    “因为啊,你永远不知道,山盟海誓,夏一瞬,是否会变。”

    骰至娇听了,沉默有顷,最后点了点头,道:“若是能与他有一段缘,我这般的人,也的确是够了。”

    茉黛看着骰至娇,眼里头尽是意味深长。

    骰至娇看着茉黛,二人四目相对,过了许久,骰至娇再度嘿嘿笑了出来。

    笑声止,骰至娇的语调变得一本正经,听她道:“你要杀桦莺夫人,我不拦着。可你若要杀白翎,我劝你,等一年吧。”

    茉黛一脸疑惑,骰至娇无奈笑了笑,道:“纵然他千不该万不对,可他现在做的事,关乎大邺千万人生死。如果你还是个大邺人,就听我一句,再忍一年吧。就等他,做完了该做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天机难泄

    骰至娇同茉黛二女推杯换盏,竟是硬生生喝空了六壶陈年女儿红。

    骰至娇两颊红晕更甚,令她原本就妩媚的面容更添几分诱惑。

    而茉黛,她的脸早已红如关公。也不知是骰至娇的错觉,还是喝多了酒,视线模糊的缘故,此刻看去,茉黛脸上那些坑洼,竟好似平坦了些许。

    女儿家家,聊过了些许心计的事,剩下的也就是一些闺中蜜话。

    骰至娇说出了她那噩梦般的遭遇,同胞羞辱丢弃,九死一生,最终却是侥幸活了下来。

    茉黛听完了这些故事,登时满眼含泪,而骰至娇却只是笑笑。

    这妩媚无比的贾大官人打了个酒嗝,哈出一口酒气后,含糊不清道:“好姐姐,我这会儿算是想通了,等冷不语回来,我就穿上红衣,我就拦到他跟前。我就要问他,可愿要了我,不用名,不求分。”

    茉黛听了,银铃笑声后,道:“女人啊,终究还是得要个名分。他若要你,自不在乎那些过往。他冷不语虽天下闻名,可据闻无父无母,自没有什么父母之命的繁文缛节。再者,妹妹这般身家地位,名分,更是要紧。不说通房丫头,单单是妾,都是在打他这当代剑圣的脸。”

    被茉黛这么一说,骰至娇笑得更欢,竟也开始想着依照大邺礼仪,同冷不语拜堂成亲的场景。

    “姐姐说的好,妹妹再敬姐姐一杯。”

    说罢,又是举着酒壶同茉黛碰了碰。紧接着,又是咕咚咕咚几大口,任酒水流淌出嘴角也不理会。

    二人最后都是侧脸贴在桌上,有一出没一茬在那聊着。

    到了最后,茉黛已彻底醉去,竟还起了微微鼾声。

    可没过一会儿,原本还同茉黛一般,脸贴在桌上酣睡的骰至娇却是又身子笔直坐了起来。

    看去,她的脸上依旧红云片片,可眼神,却是无比清醒。甚尔这看向茉黛的眼神里头,还有些许的笑意。

    虽是笑意,却全无嘲笑讥讽的意思,有的,尽是一种相见恨晚。

    骰至娇甚而还从一旁拿起了茉黛的斗笠薄纱,将这斗笠薄纱替茉黛盖上。如此过后,她并未离去,而是抡起了一壶酒,是原本为茉黛准备的果子酒。

    身子倚在墙边,一条腿直放,一条腿弯曲,看去,倒是惬意潇洒。

    喝了口酒,这贾大官人的脸上,再度浮现出了笑意。

    同样,因为这头一遭见面的可怜女人,这贾大官人心里头做了个决定。若真有一日能寻到那娜迦回命丸,与一个倾城美人的容颜相比,自己的完璧之身,又算得了什么。

    可想着想着,心里头却又不是滋味了。自己这残花败柳,身为当代剑圣的冷不语,可会嫌弃。

    又是想着想着,骰至娇又笑了。

    自己还不知这冷木头的心意,竟开始这般不羞不躁想这些事情。

    在骰至娇同茉黛喝酒的时候,茉黛所恨的那个人,出了城主府。

    原本应当是徐宁儿同小满一道陪着这桦莺夫人,可不知白翎从哪里整了个东离人回来,要徐宁儿从这东离人口中问出些话来,那也只好

    就带一个小满出门了。

    桦莺夫人急匆匆离开城主府,是因为有个人所不知的大人物来了寒酥城。

    江湖也好,朝廷也好,都没有这大人物的明面信息。因为这大人物,来自燕云骑的天人众。

    桦莺夫人乘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也是换下了她那雍容华贵的衣裳,一身素衣斗笠薄纱。

    今日赶马车的不是马夫,而是那顽劣的小丫头小满。马车在寒酥城外的一间土地庙停下。

    这小庙外有一头黑驴正闭着眼在那歇息,听到动静,睁开眼看了看来人,随后再度闭上眼酣睡。

    桦莺夫人下车后,小满本想跳下车同桦莺夫人一道,可最后,还是被桦莺夫人给阻止。

    桦莺夫人迈着碎步进了这土地庙,土地庙已经破败多年,不说尘灰狼藉,就连神像毁坏也无人修缮。

    进了土地庙,有一人一身橙袍背朝大门,盘膝坐在已经毁坏的神像前。

    桦莺夫人走到了这橙袍人身后,恭恭敬敬一个万福,随后也不顾自己衣裳干净,这地有多脏,直接跪坐在了这橙袍人身后。

    橙袍人听到了声音,也就缓缓转过了身来,同桦莺夫人对望。

    这橙袍人披散垂落的长发黑白相间,橙袍宽松,尤其那袖子更是如同戏服一般开着大口。橙袍人将双手都藏在了袖子里。

    他是盘膝坐着的,也是二人对坐,桦莺夫人这才注意到,在橙袍人的腿上,摆放着一把宝剑。

    这把宝剑可当真惹眼,通体好似金子打造,散着灿灿光芒。那剑鞘同剑柄,都是刻着龙纹,栩栩如生,颇为精美。

    这橙袍人见桦莺夫人的目光为这把金剑吸引,颇为干脆,将右手从袖子中伸了出来,抓起金剑丢向了桦莺夫人。

    桦莺夫人再次看到了这橙袍人的双手,他手到小臂一半的位置,赤红若血,颇为渗人。

    橙袍人又见桦莺夫人的目光从金剑上头挪到了自己右手,不由嘿嘿笑了笑,问:“已经看到过几次了,还不习惯么?”

    桦莺夫人倒是颇为诚实,点了点头,道:“大人的双手,每见一次,终究不免多看上两眼。”

    橙袍人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也是盯着看了会儿,随后不由再度笑出了声。

    “且不说你,就连我自己挺多时候也不免会多看几眼。毕竟啊,这双手,可是天下无二啊。”

    桦莺夫人发现橙袍人看向自己右手时候,眼里头有些落寞,又有几分悲哀,虽好奇,却不敢多问。

    最终,还是橙袍人先开口,他问:“花无意的事情,进行的如何了?”

    桦莺夫人语气恭敬道:“几城来人倒是意料之外,却是意外,这一回东离竟来了不少人。”

    橙袍人点了点头,道:“不单人数不少,里头更是不乏身份显赫之流。”

    桦莺夫人秀眉微蹙,问:“大人可知道这些人,是如何到的寒城?”

    听桦莺夫人这般问,这橙袍人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鄙夷,道:“亏你同花无意还是寒城主宰,东离小鬼如何到的寒城,你二人竟是不知?这般多的

    东离人,除了规规矩矩自东西渡而来,难不成还有别的法子不成?”

    桦莺夫人听后,不由睁大了眼,疑惑道:“大人的意思是,这些个东离人,是凭通关文书到的大邺?”

    橙袍人点了点头,道:“不错,也不妨告诉你,这些,都是京州里头那些个玩弄权势的贵人们的手笔。至于这些人目的何在,也就不如你该关心的了。”

    桦莺夫人点了点头,她晓得,不该问的,不可问。

    “斗胆一问,大人这一回到寒酥城,可有要紧事?”

    橙袍人双目直勾勾看着桦莺夫人,看的桦莺夫人不由眼神躲闪,不敢与对视。

    橙袍人再度哈哈大笑起来,几隙过后,收了笑,语气玩味道:“霓霁,你很聪明,聪明是好事情,可聪明过头了,就容易妄想。若只你妄想,倒是无碍,可千万别因为你的妄想,害了花无意。”

    桦莺夫人实在有些不明白这橙袍人这话的意思,不知是迫于这橙袍人带给她的压迫力,还是因为桦莺夫人心中有鬼,她的语气也是不经乱了几分。

    “大人说笑了,妾身怎敢自作聪明。大人的恩德,于我夫妻二人,如同再生父母……”

    话语未尽,橙袍人已抬手,示意桦莺夫人不必再往下说。毕竟,与他而言,听过了太多恭维的话,耳朵的茧子可容不得再听到这些。

    橙袍人再清楚不过桦莺夫人的性格,恢复了笑脸,道:“霓霁,我来寒酥城,与你,与花无意,均无干系。我来寒酥城,是为了抓一只凤凰,并不打算插手花无意要做的事。”

    “凤凰?”

    听到了答案,虽是松了口气,可又不免好奇,这凤凰又是怎的一回事?

    橙袍人站起了身,桦莺夫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不起身还好,这一起身,才晓得怀中的金剑,分量有多少。

    她更为好奇,这位大人从哪儿得来这么一把剑。金子作剑,也不知是不是华而不实。

    橙袍人接过来剑,他并未将剑拔出,只是将剑环抱。

    “霓霁,我路上无事,给花无意卜了一卦。这卦象,可不如人意。”

    听到橙袍人一般言语,霓霁不由慌了神,一脸紧张,却未出声。

    橙袍人不由摇头叹息道:“先有朱家世子失了魂,现在,又是你的郎君,惹怒了天道。”

    桦莺夫人再难忍耐,开口问:“大人可有破解的法子?”

    若是天道注定,人力难为。可桦莺夫人却不甘心,还是问出了口。怎知,这橙袍人竟是点了点头。

    橙袍人不由叹了口气,道:“有劫自有因,有因,自也能有法子破解。”

    “望大人明说。”

    “鱼目混珠,瞒天过海。遮住了天眼,便是生死簿上也没了姓名。”

    桦莺夫人有些疑惑,不由重复了一遍:“鱼目混珠,瞒天过海?”

    见这桦莺夫人要开口,橙袍人却是摆手阻止,道:“天机难泄,如此迷雾一句,已实属破了规矩。”

    桦莺夫人听后,虽不甘心,可还是点了点头,没再问下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逐鹿之心

    见桦莺夫人愁眉担忧的样子,橙袍人呵呵笑了笑,随后道:“每一代,都会出现身携皇龙之气的天远之子。这天机泄露也无妨,花无意,就是其中一子。”

    桦莺夫人本还忧愁,听到橙袍人这般说,不由一愣,抬起了头。她的脸上有惊喜,也有疑惑。

    也不知这橙袍人究竟是如何看待白翎同桦莺夫人,竟还给桦莺夫人解释起来:“你不过俗世之人,不曾踏足仙途。不过,这也是近些日子才有的传闻。”

    听到涉及仙人,桦莺夫人眼里的金光更盛,直勾勾盯着橙袍人,迫切想知道具体内容。

    见桦莺夫人如此神情,橙袍人当真是觉得有趣,不由呵呵笑出了声。

    几声笑后,橙袍人替桦莺夫人解释,听他道:“正如我方才所说,每一代,都会出现身携皇龙之气的天选之子。更通俗的话来讲,也就是天命之人。而这一代,身负天命之人,却非一人,而是,五人。”

    桦莺夫人不由蹙眉,她是听明白了橙袍的话,可就是因为听明白了,就更为不解。

    身携皇龙之气的天选之子,身负天命之人,那不就是天子么?

    天子应当出自皇家,应当只有一人,可怎的听橙袍人这言语……

    想着想着,桦莺夫人不由睁大了美眸,她脑子里蹦出一个可怕念头。这个念头,比比白翎如今所做之事,更为大逆不道。

    她脑子里所想的,是白翎真正的意图。莫不是,白翎所求,就是那把椅子?

    可随后,桦莺夫人不由使劲摇头,否定了自己这无来由的猜想。

    橙袍人哪里晓得桦莺夫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他长长吁了口气,随后道:“在修仙者之中,流传着这么一件事。说是九重天外的一朵五彩水晶花掉落到了俗世,这五彩水晶花,色五重,花分五瓣。而每一瓣,便是一份皇龙之气。”

    故事有些荒唐,可桦莺夫人却无半点怀疑。

    “所以,大人的意思,有一瓣花……”

    桦莺夫人还有些不确定,而橙袍人却是直接点了点头。随后,他低头看向了自己怀中的金剑,随后咯咯笑出了声。

    桦莺夫人不解,却又不敢多问。她看得出橙袍人怀中的这把金剑来历不凡,可究竟有多不凡,也不是她能看得出一二三来。

    同样,这橙袍人好似将桦莺夫人当做倾诉对象,他将金剑握在了左手,右手缓缓抚过。

    随后,听他语气悲哀道:“平生也寻求过神兵利器,天子令我取来舞雩剑,那西地蛮子却是直接折了剑。可舞雩再好,也非我命中之剑,倒不可惜。如今倒是可惜,碰巧遇到了一把中意的剑,我却只是他的磨剑人。”

    桦莺夫人更为疑惑,问:“大人不是已经拥有了这把剑么?”

    橙袍人听了,却是不由摇头,脸上更是苦涩笑容。

    “这把剑,唤作龙耀,如此,你可明白?”

    听到了名字,桦莺夫人不由睁大了眼,不确定道:“大人说,这把剑,这把剑是王剑,龙,龙耀?”

    桦莺夫人这反应,橙袍人并不意外,反倒是嘿嘿笑了笑,点了点头。

    “正因为这把

    剑,是王剑,所以,我不过是暂时替那位王者保管。至于,这人何时来取,倒是不知了。”

    桦莺夫人更为疑惑,又怎:“既然如此,那大人为何还要留着这把剑?倒不如……”

    桦莺夫人话未尽,却见橙袍人摇头否定。

    “莫不是你认为,王剑的昔日主人会是个泛泛之人?既然阴差阳错,这把剑到了我手上,也定是他别有用意,那就是命数。”

    桦莺夫人不敢再多问,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不语。

    “好了,闲话说完,可有想问的?”

    听橙袍人这话语,是要给桦莺夫人答疑解惑的意思。

    与桦莺夫人而言,这等良机可不能错过,听她急切道:“除了东离人的事,花家,也有人找上了门。大人,花家的人气势汹汹,可会……”

    一听花家有人来了寒城,这橙袍人竟是有些疑惑,还有些意外。

    只见橙袍人眉头微皱,沉思许久,才缓缓道:“看来,鱼目混珠这一套,是行不通了。既然花家派人来寻他们的少主,怕是不好搪塞了。”

    桦莺夫人神情更为紧张,一双玉手也是不由捏紧了衣袖。

    可没一会儿,这橙袍却又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几分悲哀,道:“当真是血肉轮回注定,不可分离啊。本想要花无意做完了事,弄个假死,蒙混过去,可花家,却不同寻常宗族。”

    桦莺夫人有些不解,问:“花家,又如何不寻常?莫非,花家还有什么法子能分辨真死,亦或假死不成?”

    橙袍人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有的,灯灭身死,万般皆消。可,人死了,若是灯一直亮着,又该如何?”

    虽不懂橙袍人的意思,可约莫猜测,也能知晓个大概。桦莺夫人这会儿,额头上都多了几道痕。

    橙袍人不由摇了摇头,道:“若你们有法子,将花无意的本命灯从花家偷来,倒还有个法子可以一试。”

    一听又有转机,桦莺夫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些,可她的眼神,更为紧张。

    桦莺夫人迫切道:“大人请说,只要能救我夫君……”

    话未落,橙袍人却是抬起了手,示意桦莺夫人先停一停。

    橙袍人又是一番犹豫,最后,好似终于做了个天大决定,道:“将灯偷来,寻个与花无意命数相近的人,以命,易命!”

    “以命易命!”听到了法子,桦莺夫人不由重复了一遍。她的脸上,终于换上了笑容,兴奋道,“大人的意思,那个易命的人若是身故了,那花家,也就不知道花无意其实还活着?”

    看到桦莺夫人一脸兴奋,橙袍人竟有些不自在。

    他这会儿说出口的,可是关乎一条人命,而在这桦莺夫人眼中,怎的好似他人性命,无关紧要一般?

    随后,橙袍人也是不由自嘲,毕竟说出这个法子的人,是他,而非桦莺夫人。

    “除此,无他了?”

    桦莺夫人还陷于兴奋之中,听橙袍人问了,又急忙开口,道:“大人,临城朱家的世子朱谏男,好似命不久矣。”

    橙袍人一听,不由一愣,他这会儿,可当真是纳

    闷了。

    虽说朱谏男的确身子孱弱,是个活不过多少岁的天谴之人。可,他才从临城而来,也未察觉朱谏男阳寿将近,怎的,没多少时日,就成了命不久矣了?

    “此话当真?从何得知?”

    桦莺夫人正要开口,可想到信是朱谏男寄过来的,又顿住了。

    看到桦莺夫人那细微的表情变化,橙袍人不由皱眉,声音威严道:“霓霁,你有事瞒我?”

    听橙袍人这般说,桦莺夫人一下子慌了神,更是不由自主跪了下来,急忙解释道:“妾身不敢,这消息,是从金陵城的紫禁城里头出来的。是,是从他们朱家的人口中得知。”

    桦莺夫人这话内容不假,可她这般说法,却是偷梁换柱颇为漂亮。

    橙袍人也未听出内中有何隐藏,点了点头,道:“如此么?既然得到了这般消息,那些个提供消息的人,日后就莫再联系了。一次两次,终究会落下蛛丝马迹,于你夫妇二人不利。”

    桦莺夫人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霓霁,你也起来吧。”见桦莺夫人站起了身,橙袍人不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霓霁,你也好,花无意也好,命里多劫,为善积福的确重要。可花小子,这一次,的确是大了些。”

    桦莺夫人点了点头,小心翼翼,问:“那,大人为何不曾想过拦着他?”

    听桦莺夫人这一问,橙袍人却哈哈大笑,道:“霓霁啊,若是花无意做的别的,我或许是插手干涉。可这一回,花无意做的,也一直是我想做的。毕竟,大邺的天下,不太平哟。”

    听橙袍人问,桦莺夫人有些疑惑。

    橙袍人又是嘿嘿笑了笑,道:“擎羊之乱的序章,已经展开了。只是啊,这大邺天下的老百姓也好,达官贵胄也好,都还活在梦里。如今的大邺,内忧外患,却少有察觉。若是木头从里头腐烂,削落再多,也是徒劳。”

    橙袍人的话总是一出又一出,桦莺夫人不会多问,她只要能听懂个大概,也就足够。

    因为桦莺夫人晓得,即便他问了,这橙袍人也不见得会告诉她。如此,问与不问,也无差别。

    “可还有别的想知的?”

    桦莺夫人蹙眉沉思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再提问。

    橙袍人点了点头,道:“既没了别的事情,你就回去吧,记得给花无意带个话。”

    桦莺夫人也点了点头,恭敬道:“大人请说,妾身记着。”

    “好,你且告诉花无意,意安享太平,人言逐鹿心。春去不少年,快马趁白衣。”

    桦莺夫人将橙袍人的话一字一句记在了脑中,也是不由重复了一遍:“意安享太平,人言逐鹿心。春去不少年,快马趁白衣。”

    桦莺夫人重复完了,橙袍人咧嘴嘿嘿一笑,道:“既然花无意有天子之命格,可要放手逐鹿一番?”

    听去,不过一句玩笑话,可就是这么一句玩笑话,把桦莺夫人吓出来了一身冷汗,就差再度跪到地上。

    而橙袍人,依旧是那玩味笑容,道:“虽说是玩笑话,可讲真的,若这大邺的君王是花无意,倒也不差。”

第一百二十五章:何分对错

    桦莺夫人听到橙袍人的话语,又仔细端倪了橙袍人的神情。她不由疑惑了,她太明白橙袍人的立场,可当橙袍人说出花无意为大邺郡主,倒也不差这等话语的时候,他的神情里头,全无半点玩笑戏谑的意思。

    这位大人,是在说笑吧?

    桦莺夫人连忙回应道:“大人,这般玩笑可开不得,白翎的心思,你是晓得的。”

    橙袍人又是嘿嘿笑了笑,道:“自然是晓得,毕竟,花无意也不是个安份的人。玩笑不再提,方才与你说的,早做打算才好。”

    桦莺夫人点了点头,又是一个万福。

    橙袍人也是对着桦莺夫人点了点头,又道:“本该直接去府上见见花无意,可想了想,这小子,或许并不想见到我。既然如此,就不去讨嫌了。”

    每每与橙袍人对话,桦莺夫人总会将心提着,生怕说错半句。可当橙袍人说出这最后一句,她却又想到了昔年受助于这橙袍人时的样子。想到这,心也是不由松了几分。

    “大人的恩情,我夫妇二人永生不忘。”

    桦莺夫人说完这句,橙袍人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随后,却是嘴角微微勾起,莞尔一笑,未再多语。

    橙袍人出了破庙,破庙外头,最先有反应的,是那头本在休息的驴子。好似是橙袍人将它丢在破庙外头太久,这驴子有些不乐意了,它翻唇几声难听驴叫。

    也是这几分驴叫之后,坐在马夫位置的小满才反应过来,立马跳下了车,朝桦莺夫人迎了过来。

    小满见到双手插入袖中,怀中抱着一把金剑的橙袍人,不由微微一愣,随后如同木头一般愣在了那。她感受到了压迫性的气息,恍若泰山于前,不可攀越一般。随后,她才反应过来,那是剑压。

    也就是说,今日夫人所见的这橙袍人,是个剑客。不可只说是个剑客,应当是个修为深不可测的剑客。因为这种剑压,即便是被誉为当代剑圣的冷不语,小满也未从他身上感受到过一丝半点。

    橙袍人先是看向了自己那头驴子,看着驴子双眼幽怨看着自己,也是不由笑了笑。这笑声里头,竟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或是这驴子也感受到了橙袍人的歉意,也就不再这般幽怨看着他,反倒头高昂侧向一方,那样子,也是有趣。

    随后,橙袍人又看向了迎上来的小丫头。这小丫头生的俏皮,还背着把剑。橙袍人仔细打量了这把剑一番,看出了玄机。也正是因为他看出了玄机,不由笑了出来。

    见橙袍人对自己笑,小满看着橙袍人的笑,怎就有一种一个大学士在看孩童写的文章的感觉?虽晓得这橙袍人不好惹,可小满还是眉头微皱,一脸不悦。

    橙袍人也是剑客,他自然晓得这小丫头为何会用这般眼神看着自己。橙袍人又是笑了笑,解释道:“小丫头,你的剑法何人所授?”

    见橙袍人冲自己说话,虽说用的是长辈口吻,可既然问了,也不好不回答。

    小满眨了眨那水汪

    汪的一双大眼,回道:“我师父太多,说不出是谁传的剑法。若实在要说一个出来,那,就冷不语好了。”

    橙袍人听到小满的回头,不由一愣。他可不晓得,小满这是胡诌瞎扯。晓得了答案,橙袍人竟还一脸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看得小满不由眼睛放光,一脸戏谑。

    橙袍人又是笑了笑,道:“如此,也就说得通为何你这小丫头要背一把可拆分为双股剑的怪异宝剑了。”

    橙袍人一语道破玄机,小满不由一愣,再度用那如同仰望高山的眼神看向了橙袍人。橙袍人见这小丫头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又是笑了笑。

    “听闻冷不语身上宝剑数把,最常用的,是一双长剑。既然你是他的门生,也不必同他一般,身上宝剑稀奇古怪,倒是可直接背上一双宝剑。记得,寻工匠造剑的时候,左手那把剑的重量,要比右手那把轻上三分才是。”

    小满一脸疑惑,正要开口,却听桦莺夫人催促道:“小满,还不赶快谢过大人点拨之恩。”

    小满虽是疑惑,可桦莺夫人的话,她不敢不听,只得身子微弓,双手抱拳道“小满谢过大人点拨之恩。”

    橙袍人见这小丫头一脸不情愿,也不介意,只是哈哈笑了笑,随后走向了自己的驴子。用手抚摸了几番这傲娇驴子的脖子,使得这驴子一阵舒服,竟也放弃了先前的高傲姿态,眯着眼,翻唇发出舒服的叫声。

    驴子舒服够了,橙袍人这才翻身上去,双脚轻踢驴子腹部,这驴子也就开始迈起了步子,缓缓离去。

    等橙袍人骑着驴子走远了,小满这才问华英夫人:“夫人,这怪老头什么人啊?”

    虽说小满言语不敬,可华英夫人听得出,小满这是真的对橙袍人感兴趣。华英夫人不由一笑,探出手用食指轻轻刮了刮小满的鼻子,道:“怎的,这位大人,入得了我们小满女侠的法眼了?”

    被桦莺夫人调侃,小满噘着嘴眉头微蹙,不悦道:“夫人,你又取笑我了。你可不要告诉我,这个怪老头,他不是个用剑大家。他身上那剑压,想来已经在克制,如果肆意不收,我方才就给被他硬生生压在地上,爬不起身了。”

    听到小满的话,桦莺夫人不由微微一愣,问:“你方才调侃那位大人,说你是冷不语的弟子,你这是在试探那位大人吗?”

    小满点了点头,道:“冷不语那家伙的剑虽说是真的厉害,可他身上的剑压远没有到可怕的地步。这个怪老头身上散出的气息,就跟就跟,就跟那个西地傲虎仲西侯的一般。”

    桦莺夫人听了,更是好奇。她晓得小满曾经见过仲西侯,而仲西侯,更被知无不言冠以“寻医桃花仙,问剑仲西侯”的美誉。小满将橙袍人与仲西侯做对比,倒也令桦莺夫人有些意外。

    因为在桦莺夫人眼中,橙袍人最可怕的不是剑道,而是,他是一名修仙者。可被小满这么一说,桦莺夫人才恍然大悟,修仙者之前,橙袍人最初的身份,是一名剑客。

    是一位,剑道大家。

    左想想,右想想,桦莺夫人不由觉得头有些微微疼,索性就不再多想。她上了马车,小满也是蹦跳到了车夫位置,开始挥动马鞭,开始驱车前行。

    在车厢里头,桦莺夫人开始将近来寒城的情况细细捋了起来。

    先通过寒城在大邺乃至境外的商贸将各类铜铁相关的物件流入寒城,为的,并非拿这些东西融了提取铜铁原料。为的,是向外界隐瞒在寒城发现了矿脉的信息。

    之后,再由吴子谦将寒城之主白翎在大肆收购铜铁的消息扩散出去,惹得天下有心之人开始好奇,并开始觊觎打起歪脑筋。

    万事有风险,同样高风险,也意味着高收益。当人们开始将寒城大肆收拢铜铁器具,目的是为了融化取得原料这种事当真之后,自也会开始去估算这些铜铁的具体数量。

    当外界的人估算完了数量,那寒城就可以根据这个数量制造出相应量的一批武器同铠甲。这其中的大部分,自是北上运到边境前线。当对外流出的量与外界流传的量相匹配的时候,那寒城矿脉的事,倒也算暂时得以安全。

    可终究,变数还是超出了预料。

    她霓霁也好,或是身为寒城之主的花无意也好,都不曾料到,会将京州的内府闲人给引到寒城来。除了内府闲人,也未曾料到,江湖宗门的暮寒楼,开口便会要这般大的一批量。旁人或许会觉得暮寒楼要的量,不过这般,可真的要按规矩行事起来,暮寒楼这行为,有谋逆之嫌。

    也非她桦莺夫人未曾怀疑过,可当花无意告知他暮寒楼楼主白啸天的另一重身份后,她也就安下了心。

    毕竟,一个身份为燕云骑一等天骑的人,即便在江湖上掌权一个大宗门,也不会蠢到起谋逆之心。

    桦莺夫人另一处未曾想到的,是暮寒楼的夭妄,竟然就是昔年被送到桃花庵的那个毛贼。更不会想到,不染,竟会为了夭妄而离开桃花庵。这段孽缘分,终究还是到了清算的时候。

    想到了夭妄同不染还有尚青的孽缘,桦莺夫人也是不由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也是没了心思再去想这寒城近来的事情。

    她在车厢里头不由开始哀声叹气,正在赶车的小满听到了这叹息声,问:“夫人,您这是怎么了?那个怪老头是不是做了什么令夫人为难的事情啊?若是有,可一定要告诉城主,让城主好好修理这怪老头一番才是。”

    听到小满这话,车厢里头的桦莺夫人不由扑哧笑出了声。

    笑归笑,桦莺夫人这会儿心里头可满是忧愁。她开始害怕,她害怕那个人是否也会从桃花庵出来。如果她从桃花庵出来了,想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自己同白翎吧。

    可男女爱恨,又何分对错呢?在她眼中,是自己横插一脚,可自己立场出发,又何曾不是她妄图拆散她同花无意呢?

    想着想着,桦莺夫人突然有些想见她这个姐妹了。桃花庵四婢之中,最为天仙的茉黛。

第一百二十六章:风怨空阙

    桦莺夫人坐在车厢里头,心里头又开始忧愁另一件事。也不知,仇霸天同仇海龙这兄弟二人可有将东西安全送达到洛城。

    可桦莺夫人一想到这仇家兄弟二人,眼皮不由开始跳动。她心里头一下子有了个不好的感觉,莫不是,仇霸天同仇海龙这兄弟二人,没能将东西送到洛城么?

    东西固然重要,可若是这仇家兄弟二人因此出了什么意外,那是再多铜铁也换不回啊。

    毕竟,寒城,也无多少英才可用。

    正当桦莺夫人思绪万千的时候,充当马夫的小满开口了,听她道:“夫人,你说宁儿姐这一次会不会吐啊?”

    说到徐宁儿会吐,桦莺夫人的脸上不由露出了苦涩。徐宁儿这般聪慧的女子,本该生性善良,可也正是因为她过分聪颖,又是真的善良,那些惨无人道的审讯工作,只能交由她去做。

    徐宁儿也正是因为那份漂亮,她才愿意去做这些惨无人道的事。可同样的,当审讯结束后,徐宁儿每每都会忍不住呕吐。

    “快了。”

    桦莺夫人这没由来的两个字,让小满有些纳闷,她问:“夫人什么快了?”

    桦莺夫人嘿嘿笑了笑,调侃道:“意思是,也是时候给你和宁儿各自找个好人家给嫁出去了。这个日子的到来,快了。”

    一听是自己的婚嫁之事,正在赶车的小满一下子羞红了,马鞭也是无意间抽的用力了些,把马儿给抽的嘶鸣了一声。

    随后,桦莺夫人听到小满娇羞又含糊的声音,听她道:“夫人,你,你就别拿小满开涮了。人家,人家还只是个孩子呢。”

    桦莺夫人能想到,这会儿的小满,应当是小脸涨红,比山楂果肉还要红的那种。

    桦莺夫人也是一时起了玩心,继续调侃道:“莫不是,我们的小满女侠,其实早就心有所属了不成?快告诉姐姐,是哪家公子,亦或何处来的大侠?”

    这充当马夫角色的小满,那笑脸红的,哪还能用山楂的果肉来形容,都已经赶上烧红的铁块了。

    红也就罢了,小满用手摸了摸自己脸颊,烫手如开水。才一下,她立马将手挪开。

    “夫人,你,太欺负人了。”这小满一脸幽怨,委屈吧啦的,可这鬼灵精眼珠子一转,立马换了笑脸,还咳嗽几声,清了清喉咙,问,“夫人,你和城主为成亲有些年了,寻常人家,少说都有俩孩子了。你们咋到现在都不弄一个娃娃出来。放心,我和宁儿姐,可招小娃娃喜欢了。”

    桦莺夫人哪里会晓得,自己正处上风,却是被这小丫头反将一军,还是这等问题,不免尴尬,有些手足无措慌了神。

    小满听里头没了声响,晓得是轮到桦莺夫人羞恼了,不由脸上露出如同将军沙场大胜的得意表情来。

    小满可不愿错过这机会,又立马补充道:“夫人,难不成是你和城主身子有漾?那可不成,等回了城主府,我得赶快找大夫过来给你俩……”

    话已出口,小满才觉这话不妥当,也是戛然而止。

    桦莺夫人哪里会不晓得小满为何突然收住了话,车厢里头的她无奈一声叹。这声叹,是无奈,也是惋惜。

    她桦莺夫人,亦或霓霁,曾是桃花庵四大侍婢之一。

    既然是桃花仙子真传,这医人的本事哪还需要多说?哪还需要叫什么大夫?

    医虽是难自医,可平日的注意,非常人能及。

    她的身子,哪会有什么问题?

    而白翎,也就是花无意。身为武道鸿蒙境的大宗师,又怎会身子孱弱,没那传宗接代的本事。

    怪只怪,她桦莺夫人自己,怪她只要眼前人是白翎,就无谓贫穷富贵,也不在乎是否儿孙满堂。

    一碗断千秋,也算是他二人的成亲交杯酒了。

    有情人一生厮守,又何必再去在乎,是否有天伦之乐这一欢喜的事呢?

    回城的路上,这一主一仆二人,最终还是沉默去应对尴尬,均未再一语。

    而寒酥城的城主府里头,有位客人不请自来。

    这时的寒城之主白翎正在书房批着文,只觉一阵微不可察的风起,他放下了手中的笔。微微勾起了嘴角,随后却是无奈摇了摇头。

    “你要来,就直接来,何必这般鬼鬼祟祟。”

    看似对屋子说空话,可却是有人回答了这空话。

    那个声音有些顽劣,嘿嘿笑了笑,回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职业习惯了。”

    话语才落,又是一阵微风起,一个白影无形而现,就出现在了白翎书桌对头。

    白翎看着来人,不由又是摇头苦笑,随后也是起了身。

    神出鬼没的白影,除了偷王白影外哪还会有第二人。夭妄随着白翎走到了茶桌那边,白翎开始提壶烧水,又用茶刀切茶饼。

    白翎开门见山,问:“不知你去又折返,是有何要紧事?”

    夭妄坐在白翎对面,把玩着一个描绘了山水画的小瓷杯,道:“我说,花少主,我告诉你,有人要我来杀你,你可会信?”

    白翎微微一愣,他是太久没听到旁人这般称呼他了。白翎不由笑了笑,道:“夭妄兄弟,花无意这三个字,日后莫再提及可好?说来听听,何人能请的动偷王来取我白翎性命?”

    夭妄嘿嘿笑了笑,调侃道:“那,白翎城主,你来猜一猜,这是何人对你这尊贵的脑袋有想法。”

    白翎也同夭妄一般嘿嘿笑了笑,将分离的茶叶放入了壶中,等着水开,道:“孤倒不关心是何人有害命动机,只是啊白影,你我,相识一场,可算朋友?”

    语落,白翎眼睛直勾勾盯着夭妄,夭妄再度嘿嘿一笑,嘴角勾起,道:“有事说事,别攀关系。你这城主,仇家一定不少。算了,让你猜,你也是猜不到。”

    “那,白影偷王可能直接说说?”

    夭妄听后,立马摇头摆手道:“虽说我是个贼,可贼吧,啥都偷,也包括,人命!”

    白翎听后,手上动作停在了那,可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带笑,没有半点变化。

    夭妄又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后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你们这种心机家伙的说话方式太过矫情,我可受不住。有事说事,开门见山好了。”

    白翎点了点头,道:“不如这般,你我现在动手,你没趁手兵器,与你不利。今日就心平气和,喝一杯茶。”

    “那,待我追魂针同袍子在身,又要如何?”

    白翎又点了点头,道:“待你白袍同暗器在身,你我相斗,若孤赢了,放你离去,不作追究?”

    夭妄不由眉头微蹙,又问:“如果,赢的人,是我呢?”

    白翎笑了笑,继续道:“那么,我白翎,就在此恳请白影侠盗高抬贵手。”

    夭妄微微一愣,不确定,问:“也放了你,装作事情不曾发生过?”

    话落,白翎却是摇了摇头,道:“烦请白影侠盗,一年之后再劳身来一趟寒城。届时,孤定自缚双手,不作反抗,项上人头,君且拿走就是。”

    听到白翎话语,夭妄不由微微一愣,疑惑,不明白为何白翎要求这一年时间。

    白翎无奈一声叹息,道:“孤也不瞒着你,孤还有些事情,非做不可,可如今,事情未了。白翎,孤且问你,在你眼中,孤,寒城之主白翎,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么?”

    夭妄摇了摇头,玩味一笑,道:“不相熟,不知。”

    白翎意味深长看着夭妄,继续道:“你对孤不熟,孤,却了解些许你的事情。”

    夭妄听后,微微一愣,问:“所以,你那会儿,在桃花庵?”

    白翎嘿嘿笑了笑,随后点了点头,道:“你既然晓得,白翎就是花无意,那自也晓得,桦莺夫人,就是霓霁。而霓霁,同那位彩衣姑娘一样是桃花庵四大侍婢之一,也就是,同她一样是桃花仙子的真传弟子。”

    夭妄点了点头道:“自然晓得,那你可晓得,委托我来杀了你这曾经的花家少主,现在的寒城之主的人,是谁?”

    白翎未犹豫,直接摇了摇头。

    夭妄思虑再三,最终还是说出了口,道:“那人,唤作茉黛。茉黛,霓霁,尚青,不染,也就是说,委托我来杀你的人,也曾是桃花庵四大侍婢之一。”

    当白翎听到茉黛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不由睁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抬头看向了夭妄,声音颤抖,问:“白影,你说的,是茉黛?”

    白翎如今模样,当真与中邪失魂,别无二样。夭妄看了,心里头不知为何,竟有几分鄙夷。

    到最后,夭妄还是点了点头。

    白翎颇为激动,甚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问:“白影,你告诉孤,茉黛,茉黛她如今何处?”

    夭妄听了,却是不由摇头叹了口气,若是此时有壶酒,饮上几楼口才能将事情好好说说,

    到了最后,夭妄无奈道:“茉黛不会叫你,她,毁容了。”

    听到茉黛毁容的消息,白翎的脸色,很苦。

    逐渐逐渐,这寒城之主,竟然落泪了。

    “怪我,怪我,若非因我,她定不会如此。”

    夭妄听得云里雾里,一脸疑惑。

    可白翎并未回答他,他站直了身子,叹了口气,道:“错借西风寄红绢,不步空阙囚满园。我笑西风不知倦,风怨空阙年复年。白影,你可能带孤去见她?”

    看白翎眼神真挚,可到了最后,夭妄还是摇了摇头,毅然决然道:“她,不会见你!”

第一百二十七章:扩散消息

    夭妄的回答,本就在白翎意料之外。可得到了这个答案,白翎终究是觉得心里头多少有些失落。

    水已开,泛起了白烟。白翎提起水壶,将沸腾的水倒入茶壶中。沸水浸润茶叶,烟起,带有甘甜香味。

    他提着茶壶,摇晃几番,随后又将洗茶水倒入了废水桶。二度将沸水倒入茶壶中,这一会,茶香更盛。

    夭妄这飞贼,往日里不喝酒,也不喝茶,喝的,也就只是凉水。可闻到了茶香,也是不由闭眼,深深吸了吸。

    “嗯,好闻。白翎城主,这是好茶吧?”

    白翎听了,不由笑了笑,回道:“这里是寒城,不是南方,没那般多好茶。你随意到街上的茶铺,二三十个铜子就能买上一饼。”

    夭妄听了,不由皱眉,问:“二三十个铜子啊,那不就是几碗面钱。白翎城主,你说,那种二三十年的老茶,是何味道?”

    听夭妄问,白翎不由纳闷,这白影好歹也是暮寒楼数得上号的人物,还是个偷王,怎会没喝过好茶?

    白翎只得笑了笑,回道:“孤这儿倒没,孤倒是有个朋友,他在金陵城藏了不少好茶。”

    夭妄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沉默有顷,茶已到时候,白翎为夭妄同自己各斟了七分。夭妄拿起瓷杯,微微抿了一口,不由咋把咋把嘴,颇为欢喜的样子。

    白翎举起瓷杯,又放下,问:“白影兄弟,当真不能带我见一见她么?”

    老话重提,夭妄不由摇头,道:“这姑娘,懂得桃花仙子的飞针。我就觉得吧,既然你婆娘能偷袭我,香毒要我命,那这姑娘,又是飞针又是毒的,她自己,也应当能偷袭杀了你。只是吧……”

    话未尽,白翎苦涩一笑,摇了摇头,叹气道:“终究,茉黛与我有情,不愿亲自动手杀我。”

    夭妄也放下了手中瓷杯,道:“我说咋,你都是一城之主了,三妻四妾有何干系?既然茉黛与你有情,就我说啊,你就不该负她。”

    白翎听了,却是无奈摇头,道:“是呀,若是情相悦,又何分谁妻谁妾。”

    夭妄听了,一脸孺子可教点了点头。

    可当他正举杯再饮时候,白翎却再度开口,道:“茉黛,她是为了救我才会如此。白影,你可晓得我为何要窃一城为主,又要做大逆不道不忠不孝的事来?”

    夭妄停下了动作,他并未看向白翎,将瓷杯凑到了嘴边,道:“说来听听。”

    正当夭妄要喝茶的时候,白翎开口了:“茉黛,她来自黑山。而黑山,要入世了。”

    白翎说完这话,夭妄彻底停住了动作。他如何也想不到,茉黛,竟也来自黑山。那她,是属于黑山的哪一脉?

    白翎叹了口气,将茶一饮而尽,继续道:“白影,你暮寒楼消息灵通,可晓得,黑山的人已经去了临城。”

    夭妄离开暮寒楼有些时间,别的不敢说,至少他还在暮寒楼的时候,不曾听到过这些。

    他放下了瓷杯,双眉微皱,看向白翎,道:“那我问你,茉黛,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那种,一看就是异于常人的特出之处?”

    被夭妄这么一问,白翎有些纳闷,也是微微

    皱眉,看着夭妄,问:“白影,你又是如何晓得,茉黛有特别之处的?”

    夭妄微微一愣,竟是无意间将话说漏,他嘿嘿笑了笑,打马虎眼道:“因为啊,我也见过黑山的人,不止一人。”

    白翎听后,点了点头,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

    白翎才将茶水倒入公道杯后,夭妄就提起公道杯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茶,茶水微烫,他却是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夭妄吁了口气,道:“白翎城主,你可晓得,黑山的人,一旦黏上了你,不死,不休!”

    最后四字,夭妄不是说出来,而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这四个字,也是尤为用力。

    白翎听了,眼睑微微抽动,最后却是哈哈笑了笑,道:“不过白影啊,不妨同你说句真话,如果孤那时知道茉黛没死,孤倒是希望她一直黏在我左右。”

    “即便如今的她面目恐怖,如同白昼凶魂,你也心甘情愿?”

    白翎无奈叹气,道:“或许这是代价吧。”

    夭妄眉头微皱,好似猜到了什么,问:“她是用自己最珍贵的相貌,换了你的性命?”

    白翎点了点头,回道:“本以为茉黛是以命易命,她死,换我生。可当你说出了这些,孤猜测,是她用倾城之色,换我苟延残喘。”

    白翎说完,夭妄却是讥讽一笑,道:“在我看来,茉黛,与死人无异。我就纳闷了,我怎么看你,这卖相都不及我。你说说咱俩,虽说我这会儿境界不如你,可你比我多吃几年饭,等我到了你这个年纪,破你这境,家常便饭的事。相貌境界除外,单说家世……”

    话说一半,夭妄闭嘴了。他是得意过头,却是忘了,以前的花无意是花家少主,如今的白翎是寒城之主。

    不论从前现在,论家世,白翎都压自己一头。夭妄有些纳闷,他这是给自己挖坑往里头跳啊。

    白翎见夭妄一脸便秘的样子,竟是心情好了几分,哈哈大笑了起来。

    “白影啊白影,如果可以,孤倒真希望同你做朋友。”

    夭妄嘿嘿笑了笑,道:“做朋友,自然可以,兄弟,就免了。朋友可以多,可兄弟多了,就不靠谱了。”

    白翎听了,并未恼怒,反倒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般说来,你也是有几个兄弟。”

    夭妄满脸得意,道:“那是,驭鬼尊者萦如歌,算半个。当代剑圣,就是那块冷木头,算一个半。还有几个,就不方便同白翎城主透露了。”

    白翎一如先前,还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也未问,为何萦如歌是半个,冷不语是一个半。

    夭妄摆了摆手,道:“不同你说这些了,茉黛的事,你自己去摆平,甭想从我身上探到一星半点。”

    白翎点了点头,静待下文。

    夭妄双手放在茶桌上,身子朝白翎凑了凑,一脸玩味。可随后,夭妄神情有变,面色诡异,语气冰寒,问:“听闻,白翎城主卖了不少铜铁出去。我有些好奇,铲子铁锅,是如何冶炼成铁矿的?”

    听夭妄这般言语,白翎脸上却无表情变化,反倒悠然自得,再是抿了一口茶。白翎抬头,看向夭妄,道:“一千的兵器铠甲,如何?”

    夭妄听了,微微一愣,有些纳闷。可没一会儿,却是明白了内中意思,满脸欢喜,道:“不亏为曾经的花家少东家,如今寒城扛霸子。”

    面对夭妄这玩笑话,白翎倒不在意。

    可随后,夭妄却是皱了皱眉,问:“我说白翎,这点东西我能猜到,那京州那些狐狸,还有别处势力,又怎会是聋子瞎子?”

    白翎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所以,没有一两铜铁,你能白拿。”

    这话一出,夭妄起了不好念头。他还纳闷,只为封口,就这般大方阔绰,如今看来,当真没安好心。

    白翎又是嘿嘿笑了笑,道:“我要你通过你暮寒楼,将寒城发现矿脉的事情,宣扬出去。如此,可会难办?”

    夭妄听了,有些纳闷,问:“你这般做,不怕引来豺狼虎豹么?”

    白翎摆了摆手,道:“自然不会,毕竟啊,一个原料足够用来造出五千精兵装备的矿脉,我白翎身为一城之主,有上报朝廷的义务。”

    夭妄听后,更为好奇。白翎竟是愿意直接将五千的原矿交出来,拱手相让。

    可随后,夭妄更为好奇,这寒城的矿脉,到底有多少产量?而白翎,又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有动作的?

    想着想着,夭妄不由无奈笑了笑,究竟多少,也是人家钱库里的宝贝。他夭妄是贼,却是盗亦有道。

    夭妄不由再度摇头叹气,道:“果然啊,你们这些世家子,都不好惹。人说你们这些二世祖是生来命好,如今看来,不单命好,脑子也不差。”

    白翎微微一笑,道:“那,孤权当白影偷王这是在夸赞崇拜孤的意思了。”

    夭妄立马摆手,道:“打住,别这般恶心。我心里头有崇拜的人,却不会是你白翎。那再问,消息帮你散出去了,之后你又该如何应对?”

    白翎又是举杯抿了口茶,悠悠然道:“既然这些原矿,不为孤所有,是我大邺朝廷的东西。白影,你认为,你们这般巧取豪夺,是在问谁要东西?”

    听到这话,夭妄不由睁大了眼,一脸佩服。

    “好家伙,你这人心机颇深啊。唉,好在我同冷木头来寒城,同你好生说话,未做出格之事,不然啊……”

    夭妄话语未尽,这书房的门被人叩响,随后传来一女子细柔的声音:“城主,问出来了。”

    夭妄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却又没法一时半会儿想到是谁,于是就看向了白翎。

    白翎一脸神秘不可测,冲门那边喊了句:“进来说话。”

    门被推开,进来的的确是个二十左右的姑娘。夭妄见了,也认了出来,是桦莺夫人左右的那个文静丫头,徐宁儿。

    徐宁儿本要开口,可见到这书房里除了白翎,还有他人,也就闭口不语。

    夭妄有些纳闷,直接问白翎:“啥东西问出来了?我说,你是问的谁啊?”

    白翎再度笑了笑,依旧一脸神秘莫测。他看向了徐宁儿,语气平静道:“宁儿,但说无妨。”

    徐宁儿看着夭妄,又看向了白翎,只见白翎点了点头,她也只好一个万福,随后道:“那个东离使节,将寒城矿脉的消息来源,说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陷入漩涡

    “矿脉来源?东离人是如何知晓这等机密的?”

    夭妄纳闷,而白翎,却是困惑。除了困惑,只听白翎开口问话的语气,已能感觉,这寒城之主,怒了。

    夭妄看了看白翎,又看了看徐宁儿,连忙拉开了身旁那把椅子,照顾徐宁儿过来坐下再说。

    白翎也知自己失态,替徐宁儿拨正了一个瓷杯,为她斟了七分满。

    徐宁儿微微点了点头,碎步过来,坐了下来。她才坐下,白翎就将废水桶挪到了徐宁儿侧边。

    正当夭妄有些纳闷的时候,徐宁儿举起了茶杯,将茶水悉数喝尽了嘴里。下一瞬,夭妄纳闷了。

    徐宁儿并没将茶咽下,反倒是用来漱口,随后她将茶水吐到了废水桶里头。

    夭妄这偷王眼睛尖,他看到徐宁儿吐出的茶水里头,有红痰,还有其它杂物。

    夭妄不由微微眯眼,眼睑抽动,他好奇,这徐宁儿是才吐过么?看白翎这挪废水桶的动作,想来徐宁儿这般呕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夭妄也不由对徐宁儿多了几分好奇,本以为这就是个文静的丫头,作为桦莺夫人的侍婢而存在,如今看来,是自己低估了这小丫头。

    等徐宁儿吐完茶水后,白翎为她又取了个杯子,杯子里头倒的却不是茶,而是水。

    徐宁儿举起杯子抿了一口,开口道:“城主,应当派人早早去寻找仇霸天同仇海龙兄弟二人。”

    “霸天?海龙?”

    夭妄听到这两个名字,来了兴趣,也不知哪家父母,这般起名字。

    白翎见夭妄反应如此之大,不由好奇,问“白影,你认识仇家兄弟?”

    夭妄摆了摆手,急忙解释道:“不认识,不认识。只是听到这兄弟二人的名字,异常霸气,也不知他二人父母又该何等气魄。”

    白翎一听,原来是这调侃的话语,不由尴尬笑了笑,道:“他们父母何人,倒还真不晓得。”

    可徐宁儿接下来的话,打断了这份调侃,她开口道:“城主,仇家兄弟离开寒酥城至今,你可有收到过一星半点的回应?”

    被徐宁儿这么一说,白翎不由一愣,随后睁大了眼,道:“往日……”

    白翎话语未尽,徐宁儿出声打断了他:“这一回,仇家兄弟去的不是明刀明枪的沙场。”

    白翎听后不由点了点头,夭妄被这二人的哑谜给弄的一头雾水,握着瓷杯皱着眉,左右看着二人。

    沉默有顷刻之间,白翎眉头紧皱,不断用手指敲击着桌案。

    寻常人无措时候手指敲击桌子,顶多令人烦躁的敲击声,力道大点那就是是敲击使得桌案上的东西微微振动。

    可白翎这不断手指敲击桌案,夭妄竟觉得以他手指为中心,气流在不断变化。

    气流汇聚成微微龙卷,可没一会儿,这微微龙卷又涣散开始四处流窜。

    夭妄看向身侧的徐宁儿,她微微眯眼,应当是被混乱的风惹得眼睛不舒服。可她的脸上,不见半点讶异。

    这白影侠盗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就这般盯着白翎,而

    白翎依旧皱眉沉思,自然,那手指敲击桌案的动作,全无停止的意思。

    终于,白翎的手指停止了敲击动作,可眼里头的担忧未褪去。他抬头,盯着徐宁儿,道:“联系洛城那边的人,早些将洛城状况传回来。”

    “洛城?你们派人运送铜铁去了洛城?”

    夭妄不由纳闷,直呼出声。他这会儿彻底懵了,白翎怎会派人护送铜铁去洛城?

    他对洛城有如此反应,可不就是因为暮寒楼,就在洛城。

    “白翎城主,莫不是你在洛城,还有别的买家?”

    被夭妄突然这么一问,白翎回过了神。本是个尴尬问题,可白翎却是一脸无所谓地笑着。

    随后,又听他云淡风轻道:“有,自然是有的。既然我俩一时半会儿又些共同的事,也无需瞒着你。虽不瞒着你,却也是不能同你说买家何人。”

    夭妄眉头微皱,问:“也是江湖宗门?”

    如他所愿,白翎摇了摇头。虽未明言告知,可只是这么一个回答,夭妄也算稍稍宽心了些。

    毕竟啊,一山不容二虎。

    既然暮寒楼在洛城,又怎能容别的江湖宗门将势力做大。

    可心才宽了那么一小会儿,夭妄再度皱眉。白翎已点头,那些护送去的铜铁的买家不是江湖宗门,既然如此,那买家,就是官家。

    看夭妄神色变化,白翎笑了笑,随后道:“白影,有些事情,你们这些绿林的,不该知道,也别去想法子知道。这,算是朋友告诫。”

    夭妄听了,也是咧嘴笑笑,回道:“可是啊,白翎城主,既然我暮寒楼敢不远千里来寒城同你做买卖。有些事情啊,也无需太透。”

    二人也是哑谜,可徐宁儿可不同夭妄,她全无兴趣去才,去了解。

    白翎也不再机会夭妄,他再度看向徐宁儿,道:“宁儿,你继续往下说。”

    徐宁儿点了点头,道:“城主,你可有想过,或许劫持石佛的东离人,还有来寒城的使节团,不是同一波人?”

    徐宁儿这话出口,白翎沉思,夭妄纳闷。

    都是东离人,怎还分是不是同一波人?这话可是彻底把他给饶了进去,他只得一脸疑惑,看着徐宁儿。

    白翎嘿嘿笑了笑,道:“白影,权谋一道非你擅长,看不出端倪,自也不奇怪。”

    夭妄倒不是在乎白翎评价,他问:“白翎城主,你总得先说说,这石佛又是怎么一回事吧?”

    白翎一听,这才反应过来,夭妄的确杀了不少东离人,可关于石佛险些被劫的事,已封锁了消息。

    可如他先前所说,不该知道的,就不该知道。自然,也就不该开口去问。

    徐宁儿见夭妄追问,立马开口换了话锋,问:“白影大侠,如果是你,会在自己使团入城前就闹出惹人怒的麻烦来么?”

    夭妄嘿嘿笑了笑,道:“这不是傻狍子才会做的事情么?若是提前惹出了麻烦,那那些进城的家伙,不就是等死的节奏么?”

    夭妄话落,不由皱眉。而白翎同徐宁儿,一个一脸玩味,一个面无表情,相

    同的,是二人都直勾勾盯着他。

    “所以,你们是如何想的?”

    徐宁儿有些许为难又些许警戒,她看向了白翎。而白翎回应她的,只有一个笑脸同微微点头的动作。

    徐宁儿依旧是不情愿,可白翎这般意思,她再不情愿,还是得同夭妄说个一二三。

    “白影大侠,你可有想过,一个国家,往往存在主战和主和的两波人?”

    夭妄有些似懂非懂,不确定问:“你的意思,那些个抢你们石佛的,是主战的人。而那些个东离使团,则是主和的人?”

    徐宁儿听了,点了点头,补充道:“且这两波人,可能主和的那些东离人,并不晓得主战的同胞,早于他们之前开始有了动作。”

    话已说来,说透,可夭妄还是摇了摇头,不解,问道:“若只是同你所说这般,东离来了两波人,那敢问,那些个一直在寒酥城里头惹是生非的东离人,又属于哪一波?”

    被夭妄突然这般一问,白翎有些发愣,说实在的,他的确不曾想过那些在寒酥城惹是生非的东离人,属于哪一头。

    夭妄莞尔一笑,继续问:“我可否这般理解,这些人,也有可能真的是主和一派的人。因为啊,这所谓的主和派,打一开始,就没想过好好协商。故而他们会先行派遣一批忍者。若是这批忍者有所为,那就是有所为。可若是,这些忍者无所为,那恰恰可以用来栽赃主战的人?”

    听了夭妄的介绍,徐宁儿更吭了。她竟然觉得,夭妄这话,颇有道理。

    “所以,不论真实目的为何,在我寒酥城,定当还潜伏不少东离忍者刺客。而往往,头一波派出去的,定不会是精锐。”

    听到徐宁儿这解释,夭妄不由慌了神。不单是他,还有他那些鬼泣里的同伴,可没少消灭东离忍者。

    如果当真如徐宁儿所言,那这些东离忍者损兵折将这般多,幕后之人,怎会不想着伺机报复?

    夭妄开始担心起不染的安危,不,她不是桃花庵的侍婢不染,她是他的妻子,哪怕现在他还不晓得过往发生了什么。

    可,她就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婉清,而非不染。

    夭妄未敢停留,起身,夺门而去。

    什么铜铁,什么桃花庵,让一切都见鬼去吧。唯有婉清,无人可犯。

    见夭妄急匆匆离去,白翎的脸上,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容。

    徐宁儿见了白翎这笑容,不由哀叹了一声。白翎见状,有些纳闷,问:“宁儿,怎的唉声叹气?”

    徐宁儿尴尬一笑,道:“城主,你当真认为这夭妄,只得信赖?”

    白翎点了点头,随后道:“不论怎么说,孤同夭妄,也算是连襟。既然是连襟,又怎会不知对方软肋?对了,宁儿,那帮兄弟,可妥当了?”

    徐宁儿点了点头,随后道:“按城主要求的去做了,挑的都是些骨子硬,无牵绊的。可是城主,宁儿不明白,为何城主一定要让暮寒楼卷入漩涡之中?”

    白翎先是嘿嘿笑了笑,可随后却是一脸无奈,道:“因为啊,寒城最大的生意伙伴,铜铁最大的买家,就是暮寒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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