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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沽梦师     剑是一夫用txt下载     剑是一夫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三章:大佛爷爷

    在耀光为首的鬼泣里七人离去后,夭妄又看了看白翎同春生远去的方向,随后抬头看向远空。有只麻雀安静飞过,夭妄嘴角微微勾起,笑得邪魅。

    兴许是心血来潮,起了顽童之心,他掏出了一根医者毫针,双指夹紧,随后快速出手。毫针毕竟细若发丝,要破风前行,难度可想而知。可这一回,夭妄的这根医者毫针却是速度不比追魂针,一瞬便追上了那只麻雀。

    伴随着一声鸟儿痛苦哀鸣,随后又是扑扇了几下翅膀,垂直落下。

    地上有孩童看到了这只悲催的麻雀,凑了过来。若没这孩童的好奇心,这小娃娃也不至于被吓一跳。这只坠落而亡的麻雀,两只眼珠子都已经爆裂,完全就是血窟窿。

    而这造孽的人,早早离开了楼顶。

    夭妄去的,依旧是白翎的城主府。从始至终,他可都没说过,放弃去城主府查探事情。一身白衣,本该醒目惹眼,可就是这一身白衣的夭妄,在楼顶奔走,却无人察觉。

    不消一会儿,夭妄已经到了城主府外。算算时间,想来白翎同春生回来,还得小半刻的功夫。

    这毛贼蹑手蹑脚,沿着墙壁走了数十步,停下的地方,抬头能看到一棵出了墙的歪脖子树。他足下催力,轻松跃上墙头又翻落。

    脚尖才触碰到地面,身子猛然催力,身如利箭射了出去。在夭妄身子略过后,一队巡逻甲士刚好经过。

    甲士里头有个瘦猴模样还不由打了个寒颤,嘟囔道:“明明快炎夏,怎就会起阴风了?”

    “巡行时候,不可多语!”

    挨了队长的骂,这瘦猴模样的甲士只能悻悻,闭上了嘴。

    而夭妄,此刻正身如壁虎,贴在屋檐下头。等那群巡逻甲士走远,夭妄身子落下,若灵猫落地,不出半点声音。

    随后夭妄竟跟个富家子逛自家后花园一般开始闲庭信步起来,全然没有此刻正处狼窟的觉悟。

    也是有趣,夭妄朝左走,右侧有几个婢女走过。夭妄退后两步拐个弯,而原本前边的转角处,又有家仆走过。

    好几次,看似一步就要相遇,却都凑巧被避开。

    而夭妄,也是走着逛着,到了一个景观别致的小院。才靠近,夭妄就眉头微微皱起,神情紧张了起来。

    夭妄背后贴在了小院墙上,耳朵微微动,好似在偷听小院里头的声音。

    果然,这景观别致的小院里头,住的不是一般人物。

    一个少女声音有些幽怨,道:“夫人,你说那些个京州来的,真以为自己来自天子脚下,就高人一等么?如果您不拦着,我真想一剑就把他们满嘴的牙给缴碎喽。”

    这时,另一个稍显沉稳的声音银铃般清脆笑声后,道:“小满,你还好意思说,知晓人家是京州来的,还一直摆着张臭脸。莫说夫人看了心烦,我见了,都想帮你把脸给揉捏回正常表情。”

    先前那个幽怨的少女听后,明显不乐意,声音还急了几分,道:“夫人,你看,你看,宁儿姐姐都开始欺负我了。”

    两个丫头,一个气愤憋屈,而另一个话说三分,句句痛处。夭妄哪会听不出,那个幽怨的少女是那个握剑侍婢,唤作小满。而那个稍稍沉稳些的,应当唤作

    徐宁儿。

    如此说来,那,她二人口中的夫人,自然就是白翎之妻,桦莺夫人了。

    想到是桦莺夫人,夭妄就不由牙根痒痒。这恶毒若蛇蝎的女人,可当真就差点要了自己小命。可偏偏,十有**,她就是不染的同门师姐,自己不好奈何她。

    几人谈论的,夭妄倒有些兴趣,更为专注,又将呼吸心跳控制到最轻缓,仔细听着。

    那个桦莺夫人开了口,虽说是责怪的话语,却依旧声音温柔,听她道:“好了宁儿,你也就不要再说小满了。那样的人,若不给点教训,的确不恰当。宁儿,有查过这些个人的来历么?”

    那个徐宁儿“嗯”了一声,随后道:“查过了,不是燕云骑的人,也不是内府的人。”

    那个桦莺夫人也是“嗯”了一声,同夭妄一般,静待下文。

    兴许是徐宁儿喝了口茶,过了几隙才缓缓开口道:“看样子,就当真只是个京州的外交使节。不过,夫人,有件事情,倒是令人不明白。”

    那个桦莺夫人这会儿应当是点了点头,又示意徐宁儿继续往下说。

    “夫人,传闻天子昏庸无道,派来的使节也是个糊涂蛋。他言语间透露,木王爷,好似出了京州。”

    “木王爷,出了京州?”

    桦莺夫人重复了徐宁儿的话,夭妄听着有些纳闷。他自然知晓木王爷为谁,当今天子胞弟,说是王爷,更不如说是个木工巧匠。

    好好一个王爷,不从政也就罢了,那可以游戏人间做个逍遥王。可这木王爷倒是有趣,也不留恋花丛,偏偏喜欢折腾些木头。

    更有传闻,当今圣上寝宫,还有御书房里头的一些木头用具,什么桌子椅子,甚至那张龙床,都是木王爷自个儿从砍树到设计到制作,最后差遣人送到宫里去。

    木王爷为何被称作木王爷,也就不必多说了。可夭妄纳闷,木王爷出了京州,有什么好惊讶。

    夭妄还在那纳闷,桦莺夫人开了口,听她道:“木王爷会出京州,倒是令人意外。看来,圣上也是注意到了。宁儿,那我们,可安排好了?”

    徐宁儿的语气微微变化,似忧愁,听她道:“夫人,城主这一次,有些唐突。一下子引来这般多的人,可不好办啊。”

    桦莺夫人无奈呵呵笑了笑,继续道:“宁儿啊,城主有志,我们帮不上太多。能做的,也就这些东西了。”

    桦莺夫人语气悲哀,徐宁儿也不好再说什么。而这时,小满这丫头,又是没头脑来了一句,听她道:“夫人,我就搞不懂,这么多宝贝,城主为嘛都要送出去。我们寒城自己留着,寒城子弟个个都是铁血儿郎,系统训练,假以时日,哪还有白鸦同黑甲得瑟的份啊。”

    小满的话才出口,就听到桦莺夫人几声咳嗽,想来这小满是立马焉了,不敢多语。

    又听桦莺夫人语气凝重,道:“小满,宁儿,你们要记住,城主,终究只是城主。”

    随后,听到徐宁儿“嗯”了一声,而那个小满却是颇为不乐意的一声“哦”。

    随后,桦莺夫人的声音再度恢复温柔,道:“宁儿,你去问下大佛爷爷,想通了没。”

    那个徐宁儿又是“嗯”了一声,可

    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又问:“夫人,如果大佛爷爷依旧不愿意开口呢?”

    听到这,桦莺夫人无奈哀叹一声,随后语气却是冰寒了几分,道:“那,也就只能做一次无心无情的人了。如果大佛爷爷当真依旧顽固,那,记得做的干净些。”

    徐宁儿好似能猜到会是这么个答案,语气里头也是几分无奈,道:“真如此的话,那还是得请夫人用那香毒,让大佛爷爷少些痛苦才是。”

    听到香毒,夭妄可就更好奇纳闷了,这大佛爷爷究竟什么人物?若是不从他们,就得除了。既然要除了,却还要令他少点痛苦?

    不容多想,夭妄已经听到了脚步声。这脚步声不是从这景观别致的小院里头传来,而是从外头传来。

    夭妄只得身影一动,一阵风声,躲到了阴暗角落。

    果不其然,很快,有两个声音传了过来。

    那个年轻的声音,明显是没有左手的春生。这会儿的春生依旧在那骂骂咧咧,埋怨白翎。而白翎也是语气讪讪,好似忘了身为城主却被自己小弟举着钢刀在街上追着跑的窘态。

    白翎同春生走过了夭妄躲藏的外院,直径朝小院里头走去。

    二人才进去,就听小院里头传来两句问安声,是徐宁儿同小满。

    小院里头的人也是看到了春生缺了只左手,均是语气之中显露惊讶,忙问缘由。

    而春生,显然是先喝了口水,随后慢悠悠,没事人一般将事情说了七七八八。随后,春生又问起了老爷爷的事情。

    春生才问,小院里头却是安静起来,只有风声同虫鸣鸟叫。

    随后,夭妄又听到白翎的声音,听他道:“这老爷子,是被你们请来了?”

    白翎才问出这话,小院里头继续安静,气氛颇为尴尬。夭妄算是明白了先前几人口中的大佛爷爷是哪位了,显然,就是给春生打造这神奇义肢的那位巧匠。

    同样,明显桦莺夫人这做法没告知白翎,白翎震怒,还有用力拍桌子的声音。随后,就听到白翎语气带怒,道:“桦莺,咱们说过,不论老爷子如何打算,他只要晓得自己是个大邺人,就不为难与他。你这般做,是要我白翎做言而无信之人,受人唾骂么?”

    或是桦莺夫人早早料到白翎知晓他们请来了这位大佛爷爷后会震怒,可她也唯有无奈,世间就是诸多巧合,她们如何会料到,春生会在这个时候少了只手。

    可她们也是忽略了,若日后春生的双手出了问题,该如何是好。

    徐宁儿同小满没再说话,桦莺夫人无奈叹了口气,随后道:“方才,京州来了人,是个文官使节。从他嘴里套到了些话,木王爷,出了京州。”

    听到桦莺夫人的话,白翎好似颇为惊讶,小院里头,再度陷入了宁静。

    过了小会儿,白翎缓缓开口,道:“不论京州那头准备做甚呢,老爷子,在做完他承诺的事情后,放他离去。”

    “白翎!”

    一声白翎,虽然急切,尾音却是弱了几分。也不知小院里头,白翎是怒视还是散出了气息震慑了众人。

    随后又听到白翎悠悠然开口,道:“人无信,而不立。以前的花家,是这般教导门人子弟。”

第九十四章:被囚之人

    白翎的话让众人沉默,夭妄心里头也在琢磨,这白翎虽说一直自称白翎,从不改口花无意,可看他在自己人面前,还是花家长花家短。果然啊,骨子里的东西,一时半会儿,也是不好改变。

    或是白翎自觉对娇人态度稍稍过了些,语气再度温柔,问:“老爷子这会儿安置何处?可有好生相待?”

    桦莺夫人“嗯”了一声,也是语气温柔,道:“自不会为难大佛爷爷,今个儿那个小家伙也来了府上,这会儿正和大佛爷爷一道。”

    白翎有些疑惑,问:“谁?”

    “那个身法不错的小家伙。”

    能被提起,又被贵宾礼仪相待,想来这个身法不错的小家伙不是俗物。身法不错,夭妄这飞贼可就好奇了,这是哪个小家伙身法不错?

    听到白翎笑声,又听他道:“那,带我去见见他们。”

    再后,众人行动的声音。也是不得不说,夭妄不愧为四大偷王之一,潜行隐匿的本事,竟是身为弓者的白翎也未察觉。他一路跟随众人,七拐八绕之后,到了另一处颇有临城园林风格的小院。

    白翎同春生走了进去,而桦莺夫人、徐宁儿同小满三人,则在院子里的小亭坐下。夭妄偷瞄后确定了这三人位置,随后抖动脖子肩膀,又是手腕脚腕放松。他的手缓缓摸上了左眼,或是习惯性,可他这会儿却是忘了,他那只紫色若水晶的左眼,一直暴露着并未戴上眼罩。

    呵呵笑后,那只左眼散出了幽幽紫光,下一刹那,身影作无。而小院里头,一阵微风起。小满更是不禁打了个哆嗦,道:“夏都快来了,怎还有这刺骨阴风。”

    徐宁儿探手刮了刮小满的鼻梁,笑嘻嘻道:“你这小丫头,定是昨晚又点灯熬夜,看那些才子佳人小说了。”

    被徐宁儿调侃,小满可就不乐意了,反驳道:“我,我看书都不成吗?城主不是说么,或是读书破万卷,或是行路千万里。咱们不出寒酥城,那还不准我多看点书了么?”

    这歪理,从小满嘴中说出,好似成了正道理一般。不说徐宁儿,桦莺夫人也是被惹得发出银铃笑声。

    而夭妄,风息后,他已经贴伏在了屋顶。夭妄没直接掀开一片瓦片,或靠近天窗,他掏出了唯一的一根追魂针,在瓦片上扎出一个小孔。随后左眼凑近小孔,竟能靠此,将屋子里头看得清楚真切。

    这屋子不小,东西一应俱全,用的也都是上品。屋子里头有四人,老少均是男子。除了才进去的白翎同春生,还有一个有些邋遢,白须白发的老人。而坐在老人一侧的,是个干瘦黝黑的少年,这少年好似受了伤,手脚还缠了绷带。

    夭妄又仔细打量了这干瘦少年,难不成,这小子,就是桦莺夫人口中那身法不错的小子?夭妄又仔仔细细打量了这干瘦少年的双腿,这可就纳闷了,哪怕瘦些,可按理说身法不差的,双腿仍都结实粗壮。

    可这干瘦少年,这腿,也不见得有几块肌肉。

    不过,这小子的这双靴子,倒是不错。

    白翎也不客气,直接抡起桌上已经煮好的茶,给自己斟了一杯。举起杯,微微抿了一口,随后点头。这茶,想想就不会差,白翎点头,想来是因为煮茶的人手艺不错,使得茶的美味彻底释放。

    邋遢老人看到了春生左手,眉头一紧,有些疑惑,问:“小春,你的手咋了?”

    春生举起了自己的左手,那柄钢刀依旧暴露着。他嘻嘻笑了笑,随后颇为兴奋,道:“老爷爷,你是不知道,你这把刀,可真是厉害。唰唰唰,啥东西都是一刀两断,砍瓜切菜,好生厉害。”

    这等夸赞语句,想来这邋遢老头早听腻了,他依旧紧皱着眉,又问:“你的左手,咋没的?”

    春生笑容僵在了那,不再嘻嘻哈哈。他脑袋有些机械,转过去,看着白翎。白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得到了允许,春生将街上发生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省去的,自然是相关白翎身份的那部分。

    等讲完了,春生就有些后悔了,他看向了在邋遢老头身侧的干瘦少年。虽说城主对这小子颇感兴趣,好似有些关系,可,将这些说与他听,可恰当?

    既然白翎不在意,那春生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听完春生叙事,邋遢老头点了点头,随后抓过了春生的双手。左手长刀,一直暴露着,终究不恰当。这邋遢老头不知在春生小臂什么地方轻微几下敲打,随后“噌”一声,那钢刀就缩了回去。

    钢刀才缩回去,春生就发出一阵剧痛才会的痛呼声。

    这情形,不说看傻了邋遢老头身旁的干瘦少年,夭妄也是觉得稀奇。最初,春生这小子扯掉整只手,甩出钢刀的时候他就纳闷过,这钢刀比他小臂都长,刀是如何藏在义肢里头的。

    没了碍事的钢刀,邋遢老头开始检查春生的双手。他仔细打量了左手断口处,又看了看右手手背,随后眉头更紧。

    “老爷爷,咋了?是不是,修不好了?”

    春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虽说刻意控制了情绪,可语气里头,还是有几分无奈。没了双手,好似没了半条命。重获双手,等同重生。若修不好,失去两次,可比失去一次,要令人痛苦的多。

    好在这邋遢老人摇了摇头,道:“修自然是修的好,老头子我是纳闷,你这双手应当硬度同强度都非一般,左手废了,右手,手指手背尤其这近节指骨的位置,有细小裂纹。同你对拳的是什么家伙,看样子,怕是拳震春秋那小疯子,也不过如此。”

    春生嘿嘿笑了笑,道:“老爷爷,不是和您说了么,是那个毛贼,叫啥,啥无计赤騻来着。”

    这邋遢老头哈哈笑了笑,道:“对对对,瞧这记性,才说过就忘了。看来,你这双手的用铁,得换换了。”

    说完,这邋遢老头又看向了白翎,只是呵呵笑着,却不说话。

    白翎放下了茶杯,也是开门见山,丝毫不顾忌干瘦少年的存在,听他道:“老爷子,晚辈过来,一是同老爷子赔个不是,是我那夫人无礼了。二来······”

    这邋遢老头也

    是个直性子,显然不喜欢白翎这一套又一套,又是呵呵笑了笑,道:“桦莺的做法算不得对,却与错无关,没有赔不是的道理。你接下来要说的,没啥必要。白翎啊,这天下,还是太平些好。起初答应帮你,是看在你守着寒城,又派出子弟兵北上守边疆。你认为,老头子,可有做错的地方?”

    话被堵了回去,白翎也是尴尬。几人谈话终究是慢吞吞,慢吞吞,听的夭妄可当真难受。果然啊,自己就适合盗取东西,不适合干这些打探情报的活。

    沉默有顷,白翎开口,问:“老爷子,别的东西,你都在账本上记着,孤不问你也不必说。自然,京州那头,也不会知晓。孤,就是好奇,煜城的六千,作何用途?”

    听到白翎的话,夭妄可就更好奇了,一会儿京州,一会儿又把煜城给牵扯了进来。另外,这白翎还委托冷木头去截杀梁伯葉,也不知这花家少主究竟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邋遢老头也是沉默,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那苍老若枯枝的手探出,白翎先他一步,提壶倒茶。邋遢老头举起了茶杯,好似热茶不烫口,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长长吁了一口气,随后道:“城主啊,老头子我,不愧大邺。煜城的事,比京州的,更为麻烦。若哪天,老头子当真从寒城消失了,城主又不知老头子我去了哪里,或许去煜城找找,还能找到断气了的一把老骨头。”

    话语沉重,听不出真假。夭妄不知白翎信与否,他,自然是一万个不相信。老而弥坚,且这邋遢老头一看,就非俗类,怎会轻易去死。

    白翎的语气柔和了几分,道:“老爷子,你我相识,不过五年。这五年,晚辈提过不少过分要求,老爷子你都一一应允了。这一回,可能告知实情?”

    这邋遢老头呵呵笑了笑,随后却是抬起了头。邋遢老头抬起了头,所有人也跟着抬头。这整齐的动作,倒是吓了夭妄一跳。好在他是个飞贼,还是个飞贼中的大拿,虽说的确是被吓到了,可呼吸同心跳依旧,并未就此乱了。

    白翎看了看,不见异状,又看向了邋遢老头。这邋遢老头却是呵呵笑了笑,戏谑道:“城主啊,看来,老头子我的耳朵,可比你这弓者的,要好用些。”

    邋遢老头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白翎不由站起了身,再度抬头看来。夭妄这会儿算是彻底郁闷了,无奈,只得起身。脚步也未收敛,发出一阵响动。这响动不单让屋子里的人纳闷,也让小院里头的三人听得真切。

    夭妄翻身落下,桦莺夫人看到了他,秀眉一凝,眼里,也看不出此刻心境。那小满可当真直接,“噌”一声,宝剑出鞘,护在了桦莺夫人身前。夭妄又是呵呵一笑,道:“小丫头整日舞刀弄剑,看再多才子佳人,也没有才子八抬大轿找上你。”

    小满听了,脸涨红,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小满正要有所动作,屋门却开了。是春生打开了门,他冲夭妄昂了昂头,道:“那个毛贼,你要找的那个老爷爷,就在屋子里头。要不,你自个儿去问问?”

第九十五章:没兴趣啊

    夭妄嘿嘿笑了笑,还不忘举起手朝后边的人摇了摇,随后迈着大步朝屋子里头走了进去。把小满给气的,愤懑而怒红的脸,只能跺脚发泄。

    迈过门槛进了屋子,就看白翎同邋遢老头正笑呵呵看着自己。那个干瘦的少年抬了抬头,随后继续看向自己怀中。夭妄看去,这才注意到,原来这干瘦少年的怀中,还有一只缺了一只前爪的白色小奶猫。

    这小奶猫一身白毛,蓝汪汪的眼睛,耳朵爪子粉粉,倒也的确可爱。对比桃花庵里头那只大猫,差别可就天地。

    夭妄自来熟一般,挪开一把椅子,自顾自坐下。随后,又给自己拨正了一个茶杯,斟满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又是砸吧砸吧嘴。

    “不错,回甘正是时候。”

    邋遢老头哈哈笑笑,随后看向白翎,问:“这小娃娃,可是暮寒楼的白影,夭妄?”

    看这邋遢老头一语道出自己来历,夭妄兴趣更甚,握着茶杯打量起这邋遢老头来。这老头虽说年迈,须发皆白,皮肤松垮,还有老年斑。可特别的,是这老头,身子看去,依旧强健,露出的小臂经脉如虬,力量可见一般。

    再者,这邋遢老头,不就是那个铁匠铺子里大言不惭的御剑如来么?

    夭妄哈哈笑笑,作不认识,道:“老先生好眼力,小子的确就是夭妄。老先生,可就是给后头这娃娃打造那双铁臂的匠人?”

    听到夭妄直接喊自个儿娃娃,春生有些不乐意,可这地方夭妄同老爷爷在,他也不好多语。

    邋遢老头哈哈笑了笑,道:“不错,春生的这双铁臂,的确是我门中独有的技艺。可惜啊,还是错估了天下能人,这双铁臂还是得再做改良才是。”

    虽已知道邋遢老头就是能力脱俗的匠人,可夭妄依旧作状不知这邋遢老头身份,他放下茶杯,眼神询问,道:“老先生,可是御剑如来?”

    话出口,邋遢老头依旧抚须带笑,白翎同春生倒是被稍稍震惊。

    邋遢老头笑得更欢,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这天下还有小辈能直接认出老头子我,还真是可喜之事,可喜之事。”

    白翎看二人眼神,总觉得哪里古怪,可又不知。他为御剑如来又添了点茶,随后给自己的空杯斟了些后,眼睛未看向夭妄,直接开口问:“也是不知,白影还有趴人屋顶偷窥窃-听的癖好。有啥想知的,但说无妨。”

    夭妄嘿嘿笑了笑,开门见山道:“像春生手上这样的钢刀,多少一把?”

    还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夭妄这话出口,屋子里的人不由沉默。夭妄左右打量着白翎同御剑如来的脸,这表情变化,可真有意思。

    夭妄咳嗽了一声,继续道:“诚如白翎城主所说的,我暮寒楼虽是江湖组织,可最根本的,是大邺的江湖组织。楼里有外族人不假,可暮寒楼,不愧大邺。”

    话出口的时候,夭妄没了原先的嘻嘻哈哈,少有的在人前一本正经。难得这小子一本正经,却是有人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破坏气愤。

    冷不丁,春生来了一句:“看你眸子,也不像大邺人?这眼珠子,不会是西边儿来的吧?可你鼻子不大,个儿也不高。”

    被嘲讽个子不高,夭妄不由皱起了眉,才酝酿的情绪,两句话后就遇到这么个小崽子。夭妄眼神凶狠看向春生,当春生看到那只紫色若水晶的眼睛射出的神光,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这时,一个笑声缓解了尴尬气愤。是白翎,他的笑声,爽朗至极。好似夭妄方才所说,不过戏言。笑声止,白翎含笑看着夭妄,开口,声悠悠然,道:“白影,你暮寒楼,与临城朱家,可有瓜葛?”

    被白翎一问,夭妄有些纳闷,眉头微皱,摇了摇头。

    白翎听后,点了点头,继续道:“如此便好,孤直言,若你暮寒楼与临城相关,孤会毫无留情,派出我寒城精锐千里突袭。是何原因,你一江湖上的人,就没知道的必要了。”

    这话里头,威胁意味十足,夭妄给予的回应,就让白翎有些捉摸不透了。

    “我说,白翎城主,你们官家做事,我暮寒楼不关心。我暮寒楼来寒城来谈买卖,这买卖,是能做还是不能做?”

    这话出口,倒是让白翎有些发蒙,也只能举起茶杯呷了口茶,缓解这尴尬。夭妄又要说什么,却见那干瘦少年怀中的白色小奶猫跳了起来,去抓一只飞虫。可无奈,且不说它还只是一只猫崽子,丢了只前爪,哪还能控制平衡。

    白色小奶猫一声奶萌惨叫,炸着毛,垂直落下。只见一个影子闪过,是那个原本坐着的干瘦少年。再见时候,那只白色小奶猫已被他再度稳稳抱在了怀中。或是别人没法彻底看清,但有着紫色异瞳的夭妄,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夭妄依旧看着这干瘦少年,不由满意点头。他再度重新打量这干瘦少年,正眼看,这一回,他看出了这小年的不同。这少年干瘦,的确没多少力量,可恰恰是因为他这干瘦,没了多少重量。看他小脸黝黑,又粗糙的不像这个年纪该有,想来,这少年自西边来。

    西边?狂风黄沙,那可是绝好的训练身法的地方。若这干瘦少年当真来自西方,这少年,怕是对气流的掌握,基本已经炉火纯青。可惜啊可惜,这小子虽说速度不错,可发力技巧差劲,或可以说,这身法如同他人没有章法的拳法剑法一般。也是不知,这干瘦少年,是如何练出的这等本事,他的师父,又是何人?

    “小子,你是不夜城人?”

    想到了,夭妄便直接开口。干瘦少年自然知道这白袍异瞳的家伙是在同他说话,他抬起了头,与之对视。对方那双异瞳里头,尽是一股莫名兴奋,如同穷困潦倒的人捡到了金子一般。

    干瘦少年一手抱着白色小奶猫,另一只手动作轻缓,抚摸着这白色小奶猫的脑袋。白色小奶猫眯着眼,随着干瘦少年的动作扬起脑袋,颇为舒服享受的样子。

    干瘦少年也未否认,点了点头。得到了答案,那自个儿方才的猜测,应当不会有错。夭妄越看这干瘦少年就越是喜欢。喜欢而不得,那可

    就是悲剧,夭妄索性直接开了口,道:“小子,可愿入我门,做我弟子?”

    夭妄这话开口,干瘦少年微微皱眉,有些不明白这白袍异瞳男子这话的意思。而白翎同御剑如来,听到夭妄这话语后,均是瞠目结舌。二人如何也不会想到,夭妄这应当是头一次见到这干瘦少年吧?头一遭见面,竟是直接要人做他弟子。

    再者,夭妄同这干瘦少年,二人年纪应当相差不大吧?

    随后,白翎同御剑如来都看向了干瘦少年,也同样好奇这干瘦少年的答案。

    正当夭妄双眼有神,等着这干瘦少年开口答应的时候,这干瘦少年开了口。这干瘦少年的答案极为简单,他直接摇了摇头,随后吐出三个字:“没兴趣。”

    这三字出口,夭妄也好,白翎同御剑如来也好,均是石化一般愣在了那。夭妄误以为自己听错了,结结巴巴又问了句:“不是,小子,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干瘦少年点了点头,随后又是摇了摇头,仍旧吐出了那三个字:“没兴趣。”

    再次被拒绝,恍如被二次羞辱一般。可夭妄早早忽略了自己被羞辱的事,他愣愣坐在了椅子上,甚至如同瘫痪一般,一副身无可恋的样子。就见夭妄在那不断夭折头,嘴里含糊不清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看夭妄失落的样子,白翎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全无一城之主该有的样子。

    “白翎,这小子,这小子哪儿来的?”

    听夭妄再度开口,白翎虽有强忍,可依旧发笑。他咳嗽几声,总算好些,这才开口道:“白影,你就莫打这小兄弟的主意了。这小兄弟,唤作惠冬,来自西地。你认为,小兄弟这般年纪,这般能为,在西地,会是个无名之辈么?这西沙傲虎,可不是个瞎子。”

    被白翎这么一说,夭妄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更甚。可随后他却脑中又有一记,立马精神了不少,冲惠冬道:“小子,啊不,惠冬小兄弟,不如这样,你喊我师父,不必入我门。我传授你步叶决如何?”

    步叶决,别人不知,可身为弓者的白翎却是清楚,轻功功法里头那可是无上秘宝。夭妄开口就是这般重礼,就连自幼修习身法的白翎,也是不由咽了口口水。眼中,或多或少,流露了几分贪婪。

    可怎料,惠冬却依旧是摇了摇头,还是那三个字:“没兴趣。”

    夭妄仍旧不愿放弃,索性将身上白袍也脱了下来,**了上半身。夭妄将白袍直接,放在了桌上,道:“惠冬,你认我作师父,不单传授你步叶决,这件白袍也传授与你,如何?”

    这一回,惠冬的神情变了,话,也变了。惠冬眼神疑惑,问:“这袍子,我可以去外头买,要你的旧袍子作甚?”

    说到了点子上,夭妄嘿嘿笑了笑,得瑟道:“你有了这件袍子,不单可以藏个百八十件暗器在身上。只要你穿着这件袍子,山崖在高,也摔不死你,厉害吧?”

    夭妄正洋洋得意,惠冬却是摇了摇头,这回他多说了几个字:“可我没兴趣啊。”

第九十六章:铜铁买卖

    惠冬的话一遍又一遍在夭妄脑中回想,没兴趣,没兴趣。身为一个专注身法的少年后辈,竟对自己提出的条件,没兴趣。这对夭妄的打击可不小,他就这般身无可恋瘫坐在椅子上,好似全然忘了,他来白翎的城主府,真正的目的。

    惠冬没兴趣,可御剑如来却是对夭妄方才的话有了兴趣,忙问:“小友,你说你的白袍子可以作甚?”

    夭妄有气无力答道:“藏个百八十件暗器没啥问题。”

    御剑如来摇了摇头,继续道:“不对不对,不是这一句。”

    “哦,防御程度胜过金丝软甲同武卒铁甲。”

    听到夭妄这般说,御剑如来老眼里头金光更甚,可依旧是摇了摇头,道:“这个的确吸引人,你方才倒没说可,你说也不是这句。你说,穿着这件袍子,从高空坠落啥来着?”

    夭妄被整得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道:“悬崖坠落,可做飞鼠服,万丈高空也无所畏惧。”

    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御剑如来自动忽略了夭妄的语气,那双老眼一直打量着桌上的这件白袍。他可真真切切好奇,这袍子是用啥做的,怎么做的,能有这般神奇用途。御剑如来语气里头难以掩饰的兴奋,继续问:“小友,你这白袍子,自何处得来?”

    这次是彻底把夭妄给问烦了,“诶呀”一声,坐直了身子,道:“我说老大爷,你这问东问西的,问嘛呢?你咋对我的贴身白袍就这般感兴趣?不卖,也不换,您老,甭打歪主意。”

    自个儿在想什么,被夭妄一语道明,终究有些泄气。可御剑如来仍不愿作罢,开出了条件。

    “小友,老头子我没别的本事,打铁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小友,你看这样,你把这个白袍子让老头子我把玩个个把月,你要啥东西,老头子帮你打造个三五件的。”

    听御剑如来这般说,夭妄算是稍稍回了神。他随意打量了御剑如来一眼,这糟老头子的模样,和惠冬有的一拼,都是令人没想与他真本事联想在一块儿。惠冬身子单薄,跟个排骨一般,让人看了,还以为是哪家穷苦人家的娃娃,哪里会联想这小娃娃身法一流。而御剑如来这邋遢老头,虽说手臂上的疙瘩肉依旧明显,可那邋遢样子,说是乞丐,更能令人信服。

    夭妄嘿嘿一笑,这笑,御剑如来认为是要同自己合作,而白翎等人,却只看出了奸诈。

    御剑如来咧着嘴嘿嘿笑,身子朝前倾,手还慢慢朝桌上的白袍摸了过去。动作不停,嘴上悠悠然道:“小友,要弄什么神兵宝器的,但说无妨,但说无妨······”

    夭妄哪会容他得逞,手朝前一探,直接把白袍给扒拉了回来。御剑如来看到白袍更远离了自己几分,不由砸吧砸吧,干咽了口口水。夭妄也是嘿嘿一笑,随后将白袍一甩,又穿回了身上。

    “小友,咱们有事说事,暮寒楼要多少,你说,你说。”

    白翎晓得御剑如来会痴迷夭妄的这件白袍子,可如何也不会想到

    ,这老东西,竟会因为这么件白袍子而失了魂。白翎不由轻声咳嗽了声,算是提醒御剑如来这邋遢老头。

    而御剑如来却充耳不闻,还加了筹码,道:“这如果实在不行,老头子,老头子我加入暮寒楼,也是可以的。”

    这话出口,白翎身子晃荡一下,闹出了声响,这才吸引了众人目光。夭妄见到白翎窘态,不由哈哈大笑,毫不收敛。春生盯向夭妄的眼神,也是不由变换为了恶狠。而惠冬,依旧在那抚弄着怀中的白色小奶猫。

    众人均有动作变化,唯独那个对夭妄的白袍起了痴心的御剑如来,依旧盯着夭妄身上的白袍,眼神如何也再没法子挪开。

    白翎坐正了身子,又轻轻咳嗽一声以遮掩尴尬,随后他看向了御剑如来,眼神坚定。白翎再度举起了茶杯,动作轻缓且优雅,随后出声,声孤傲且威严,道:“老爷子,孤的确不会强求你做什么,或不准你做什么。可,老爷子,你同孤最初有约,你的东西,不得流入民间。这约定,可还记得?”

    听到白翎的话,御剑如来这才从痴迷劲中回了神。回了神的御剑如来,就如同卸了气的猪皮囊,蔫了。

    见白翎坏了自己的好事,夭妄心里头可就不乐意了,可他脸上,依旧戏谑表情,随后道:“嘿,老头儿,你加入暮寒楼,甭说白翎不会答应,估计天下其他人也会来找我们暮寒楼麻烦。咱们换种交易法子,想想,白翎城主也能稍稍考虑。”

    白翎双眉一凝,看着夭妄,等着他再出什么馊主意。而御剑如来,则是双眼里头再度射出了金光,他已然打算,不论夭妄说出什么要求,只要能让他把这件白袍研究个透,那什么都是值得的。

    夭妄又是嘿嘿笑了笑,随后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五千的铜铁原料,可以矿石。我暮寒楼,用高于同等价的粮食来换,如何?”

    御剑如来听后,有些纳闷,他正想直接开口答应,却是忘了,他没有铜铁矿石。无奈,只得满眼期待,看向了白翎。而白翎,眉头更紧,见御剑如来也看着自己,却是刻意挪开了视线。

    夭妄本以为自己这买卖谈的不错,可他却忽略了一最根本的问题。

    御剑如来是寒城人,算是他白翎的人。白翎虽曾是花家少主,可现在的他,是寒城之主。而寒城之主,是帝国要臣。从始至终,想同夭妄谈买卖的,都是这御剑如来,而非他白翎。夭妄提出的条件,也只是令御剑如来痴迷,而他白翎。

    更为重要的,这些铜铁,是在他白翎手中,而非御剑如来。

    白翎嘴角微微勾起,想了想夭妄最后的那条件,五千把刀剑的原料矿石么?那可以换多少粮食?若是真如夭妄所言,他要价一倍五去置换,这买卖,倒也不是做不得。

    夭妄盯着白翎,一直注意着他的脸部表情变化,还有眼睛里头忽有变化的神光。

    最后,白翎哈哈大笑出声,这笑声之大,怕是屋外的桦莺夫人等人,也是能听得真切。

    夭妄看着白翎,收起了笑容,他是不清楚,这白翎,究竟什么意思?他自认给出的条件, 可是不低了。铜铁这些东西由少汇聚成多,不好掩人耳目。那粮食,一旦多了,没个好的明目,又如何容易暗度陈仓了。

    夭妄眉头开始收紧,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诶,我说白翎城主,五千的原矿折算成粮食,能养你后边的人多久,何不算算?”

    白翎侧过头,看向了夭妄,眼神依旧孤傲,声微微冰寒,问:“孤且问你,五千刀剑分量的原矿,以市价一倍五来折算粮食,这般多的粮食,你如何运到寒城?”

    夭妄嘿嘿笑了笑,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随后道:“山人自有妙计,这,白领城主就无须担忧了。只要你点头,暮寒楼的效率,可是会比你寒城,要高的多,一月之内,保准把粮给你送到。”

    见夭妄狂言,白翎轻声一哼,道:“大张旗鼓做事情,可不会惹人高兴。”

    夭妄仍旧嘿嘿笑,语气里头戏谑意味更浓,道:“白翎城主,我何时说过是大张旗鼓了?暮寒楼做事,一向信用。可以保证,你寒城的粮不会受半点影响,市面上也不会出现突然消失一大批粮食。自然了,那粮价也就无须担心会受影响。如此承诺,白翎城主,可满意?”

    夭妄的装神弄鬼,白翎也不愿多问,点了点头,只是一句:“如此,倒可谈。五千刀剑的原矿,何时要?”

    “买卖么,早日进行早日结束。对了,白领城主,你或是误会了,我要的,可不是五千刀剑。”

    听到夭妄这话,白翎不由皱眉,这会儿,连御剑如来也纳闷了。不是五千刀剑,那这暮寒楼的小子,要的五千,又是什么?

    夭妄再度嘿嘿一笑,随后神秘兮兮道:“我暮寒要的,是按武卒标准,五千。”

    “什么!”

    “武卒?”

    白翎同御剑如来同一时间站起了身,更是同时开了口。白翎觉得荒唐,更是不自觉散出了摄人气息,还用手拍了桌子。这场景,夭妄或是早有准备,摆了摆手,道:“莫激动,莫激动,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御剑如来率先坐下,白翎也只得先收了气息,坐下。

    夭妄又是嘿嘿笑了笑,随后道:“白领城主,你究竟从诸城,还有境外,弄了多少铜铁,这我们倒是不知。可,不过五千武卒,对你而言,怕也是九牛一毛。与其让东离人一直觊觎寒城的铜铁,倒不如咱们做了这笔买卖。如此可好,我再附赠一事,也可助你稍稍缓解现今寒城困局。”

    白翎或是考虑了夭妄的话,竟一反原先态度,点了点头,示意夭妄继续往下说。

    夭妄嘿嘿笑了笑,可随后,却是脸色严肃,再然后,脸上竟露出了狰狞笑容。就听夭妄语气森寒,道:“寒城铜铁出城之日,便是东离人得手之时。这些个东离的崽子倒也是勇猛,虽折损过半,还是完成了他们大名的任务。而大邺里头接应他们的,是花家的人。”

第九十七章:新追魂针

    白翎看着夭妄这有些可憎的笑容,竟有了伸手给他一巴掌的冲动。可白翎按捺住了,他好奇,这暮寒楼里头都是些什么怪才?当街杀人不把大邺律法放在眼里已属下等,如今,还将铜铁粮草,官府绿林,这种不好明说的东西摆到了台面上来。

    五千武卒的原矿,白翎眉头紧锁,思量着。

    夭妄如没事人一般,靠在椅背上,手里握着茶杯,颇为悠闲的样子。御剑如来依旧盯着他身上的那件白袍,空气凝滞,颇为安静。最终,还是御剑如来急了性子,开了口。

    “小友啊,咱们不说买卖成不成,你就把你身上这袍子让老头子我看看。你让我看看,我帮你打造些东西。”

    夭妄嘿嘿一笑,戏谑道:“东西呢,的确是有东西要你帮着打造。可是啊,我同我们家那冷木头来寒城,可不是专程来寻老大爷你打造些东西啊。”

    听到冷木头这几个字,御剑如来的眼中有一隙的狡黠,若非夭妄左眼暴露着,还当真没法捕捉到。御剑如来再度开口,这会儿说话,依旧三句不离白袍子。

    “嘿嘿,可不么。老头子我铸造术天下没几个人能比的,可也就只有几人能比。不是专程不打紧,咱们就做做自己的交换,多好的事啊。”

    夭妄不由皱眉,对这邋遢老头有些无奈。可想想,暮寒楼同寒城的交易,自个儿同御剑如来的交易,本就是两件事。想了想,索性直接把白袍再度脱下,直接丢给了御剑如来。见白袍飞了过来,御剑如来那叫一个激动,慌忙探出双手接住了白袍,如获至宝一般,生怕给弄坏了。

    御剑如来的手才摸上这白袍,老眼里头不由射出神光,赞叹道:“这居然不是布料,这,这是兽皮?竟能把兽皮做成布料的样子,不说别的,这工技,已经了不得。”

    夭妄一脸得意,嘿嘿笑笑,道:“那是自然,这是鼯鼠皮,一整张裁剪。”

    “啥,啥,鼯,鼯鼠皮?一整张?这世上哪有这么大的鼯鼠?”

    看御剑如来吃惊疑惑,夭妄更是得意,故意咳嗽几声,道:“谁人说这是俗世之物的,唉,说了你也不懂。老头儿,别说大爷我糊弄你。你要研究,可以,你可别拿剪子啊,刀剑啥的对我的袍子胡来。”

    御剑如来连连点头,道:“小友放心,这等宝贝,老头子我也只是研究研究,保证连线都不动一根。小友,那,你想要什么?”

    夭妄冲白翎瞥了一眼,毫无顾忌道:“帮我随意弄个三四百件市面上常见的暗器,要求么,都是小巧精致的玩意儿。”

    御剑如来又是点头,听完后有些疑惑,问:“就这?没了?”

    “怎会这般简单,另外,我的那些个追魂针丢了,老前辈,帮忙打造个百来个根呗。”

    听到夭妄所说,御剑如来更是兴奋,那双老眼睁得圆溜,更是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忙问:“小友说的,是鬼飞贼的独门暗器,追魂针么?”

    若换他人,或许会气愤纳闷。可夭妄全不介意,这追魂针本就是鬼飞贼传与他。可他就好奇,御剑如来是如何知道,追魂针是鬼飞贼的独门暗器?鬼飞贼可是说过,追魂

    针,他使过的次数不超一双手。也是如此,上一辈的江湖,几乎没人晓得鬼飞贼还有这么一门暗器。

    或是看出了夭妄眼中疑惑,御剑如来又是呵呵笑笑,他手上动作却是不停,不断抚摸着手上的白袍。想来,御剑如来这个年纪,一个如花似玉,肤白滑-嫩的姑娘,他也不会有这般兴趣去抚摸-玩弄。

    “追魂针这小玩意儿吧,老头子我也算有些渊源,实在要说起来,这追魂针,也是出自我派。只是先辈有约,就没外传。鬼飞贼的追魂针,怕是我那在金陵城的小师妹,鬼婆娘打造的。”

    天下诸事,就是这般多,就是这般巧合,这邋遢老头,就是打造了追魂针的那一门派。

    夭妄心里头有些纳闷,双眉皱得更紧,这狗血剧情,可比才子佳人小说里头的,还有令人喷饭。可往现实处来想,那,这邋遢老头打造追魂针,或是更为简单轻松。

    “老前辈,那你地方可有存货?”

    见夭妄误会了自己,御剑如来忙摆手,道:“小友,你误会了。追魂针出自我派,可不代表老头子我就打造过这追魂针。寻些好铁容易,可没图纸,不晓得尺寸同里头的玄妙,如何打造?”

    夭妄嘿嘿笑了笑,手一挥,意气奋发道:“来人呐,取纸墨笔砚来!”

    语落,屋子里头却是意外宁静。春生同惠冬如同看傻子一般看着夭妄,而白翎,则是依旧沉思,好似在思考着夭妄提出的交易。夭妄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无人理睬,颇为尴尬。

    御剑如来见了,明白了些,问:“小友,可是要画图纸?”

    夭妄收回了手,又点了点头。

    御剑如来把白袍安静放在腿上,手开始朝袖子里掏,一本牛皮小本同一个筷子粗细的小棍就被掏了出来。夭妄接过这两样东西,看着那筷子粗细的小棍,就一脸愁眉,有些纳闷。御剑如来见了,又拿过了这筷子粗细的小棍,随后双手夹住一头,微微用力一拔,小棍的一头被拔出,露出了一个黑色尖尖头。

    夭妄再度接过了笔,看着手中这有黑色尖尖头的小棍子有些发愣,这,又是个什么东西?见御剑如来伸手,示意夭妄用这黑色尖尖头在牛皮纸上画。夭妄试着去做,黑色尖尖头在牛皮纸上划过,留下一条黑色的线。

    夭妄盯着这黑色不由睁大了眼,这,看这痕迹,不像墨。随后,夭妄索性把牛皮纸凑近了自己鼻子,嗅了嗅,恍然大悟。

    “这,这是炭?”

    见夭妄知晓了其中门道,御剑如来抚弄白须,哈哈笑着。

    夭妄再看手中小木棍,觉得新奇,随后,开始用这以炭代墨的笔在牛皮纸上来回画了起来。这炭笔,比描边小豪还要好用,画起直线来胜过毛笔不说,转角圆弧,也是大大降低了难度。

    不出一刻钟,两页牛皮纸就被夭妄给画的满满登登,他放下手中筷子粗细的炭笔,看着牛皮纸上的设计图,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前辈,你这笔,好生好使。小子我可是从来没见过,要不,这小玩意儿也送我吧?”

    御剑如来笑得更甚,点了点头,道:“尽管拿去,老头子我

    头一遭见到这样的笔,也是惊叹。掌握了其中窍门,虽说制作起来的确麻烦,但总算是个把月时间里,能做出个三五枝出来。”

    御剑如来结果了牛皮纸,开始仔细打量这设计图,越看,这邋遢老头的眉头更紧。盯着一处久了,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吸凉气的声音,好似对牛皮纸上的设计构造,有些琢磨不透。

    夭妄一边抿茶,一边看戏。

    看久了,御剑如来也是败下了阵来,把牛皮纸的小本子丢在了桌上,直接看向了夭妄询问。

    “小友,你既然能画出这构造图来,那想来对追魂针的构造也如手脚了解。老头子我,有些个地方不明白,尤其是这用后即毁,那针头岂不是非常脆弱?”

    夭妄嘿嘿笑了笑,随后手一甩,一道银芒射了出去。这银芒吸引了屋内另三人的目光,随后纷纷出手。

    御剑如来伸手一抓,直接夹住了这银芒。白翎、春生还有惠冬,都看着御剑如来,看着御剑如来双指间夹着的银针。看来,是他三人紧张过头,还误以为夭妄是直接对御剑如来出了杀招。

    御剑如来仔细打量双指夹着的银针,随后不禁赞叹,更是频频点头。

    “小友,这,就是追魂针吧?”

    夭妄点了点头,道:“可惜啊,我身上就剩这么一根了。如何,可有法子打造一批?”

    本以为御剑如来还会几句推脱之词,怎料,御剑如来直接点头开口,道:“给老头子我七天,第一批追魂针就能出炉。小友,若是你能让老头子我看着白袍七天,老头子我还能把你的追魂针改造一番。轻而威力更甚,人不易察觉,方显暗器真滴。”

    夭妄停了,眉毛不由一挑,这可就有意思了。追魂针本就是轻巧暗器,不易被目标发觉,这邋遢老头,还当真有些妄语了。

    “也成,如果你没把新的追魂针打造好,那该如何?”

    御剑如来嘿嘿笑了笑,还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老头子我虽不敢说天下数一数二,可对自己的技艺,却是相当自信。既然说了七天,就是七天。若是老头子我输了,纵然城主不答应,老头子我自个儿送你五百武卒原矿,如何?”

    这话出口,夭妄兴奋,就差和猴子一般跳起来,而白翎则是皱眉。白翎的眼眸里头,更是流露了一隙的杀意。

    夭妄的左眼自是捕捉道了白翎这眼神,虽是兴奋,乐呵呵,可开口却与他所思所想大相径庭。

    “条件的确吸引人,可是啊老爷子,这原矿是寒城的原矿,交易,自然该同白翎城主谈。你说你不顾城主意思,直接与我暮寒楼交易,那岂不是叛城不忠么?白领城主,你说,我夭妄的话可有道理?”

    语落,夭妄还一脸玩味看向了白翎。白翎面无表情,只是与他对视。夭妄觉得无趣,又看向了御剑如来,最终,眼眸聚焦在了御剑如来双指夹着的追魂针上头。

    “老爷子,七天时间,可能造出新追魂针?”

    御剑如来呵呵笑着,一边继续抚弄着胡须,自信道:“七天,不过保险。实则,怕是四天,已经足够为你这白影侠盗,打造出新的追魂针喽。”

第九十八章:身法比试

    见御剑如来这般自信,夭妄也是乐呵呵,欣喜不已。自己的小事算是了了,那,也就剩他同冷木头来寒城的主要目的了。夭妄侧过头看向了白翎,白翎这会儿已眉头舒展,也是同时与他对望。

    看着夭妄这有神又颇显猥琐的笑容,白翎也是再没法绷住自个儿表情,登时破功,无奈摇头叹气。

    “我说,白领城主,别介,成与不成,总得给个痛快话吧?”

    白翎又是几口深呼吸,眨了眨眼睛,随后一脸愁眉同苦瓜一般。他就这般盯着夭妄,盯着夭妄那只紫色若水晶的左眼,最后又是呵呵笑了笑,附带的,是微微的点头应允。

    见自个儿促成了这笔买卖,夭妄自也兴奋。与这两件事相比,还有一件小事未做完,他又看向了惠冬,咧嘴嘿嘿笑,问:“小子,连御剑如来老前辈都晓得,我的白袍子同追魂针都是天下非凡的宝物,你拜我为师,这两件东西,便都传给你。”

    惠冬抬起了头,同夭妄对视,随后仍旧是摇头,回道:“没兴趣。”

    果不其然,回答依旧,夭妄当真是牙根痒痒,那叫一个难受。可他仍不死心,追问道:“除了这么一句没兴趣,你可还能再说个一二三出来?大哥,你好歹给我个理由呗。”

    惠冬眨了眨那灵动又好似覆了层纱的眼睛,沉默几隙,回道:“我是西地的人。”

    这回答,令夭妄有些纳闷。西地的人?那又何妨?西地也好,寒城也好,不都是大邺么?又有何差?

    夭妄还在那纳闷的时候,白翎算是看不下去,替惠冬解释道:“西地之主,仲西侯!”

    听到白翎这般说,夭妄这才反应过来。反应了过来,不由皱眉,手托下巴,似沉思。白翎以为夭妄又要整幺蛾子,而实际,夭妄的确是沉思中。他想的是,白翎,是否与仲西侯勾搭在了一块儿?

    如果只是他多想,那,这唤作惠冬的干瘦少年,只是这白翎的普通小友么?或是,是这骰至娇的身份,不单单是寒酥城赌坊必胜客的掌柜?或是说,这骰至娇,和西地的仲西侯,有着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

    “也罢,也罢,小,小,啊不,惠冬,你可能告诉我,你师承和人?”

    夭妄此话一出,屋内几人,除了御剑如来外,白翎同春生都颇为好奇看向了惠冬。而惠冬,则是一脸茫然,有些纳闷,有些无措地看着众人。

    或是夭妄觉得西地的人语言同中原地区的会有所差别,惠冬不习惯雅话,思考后,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的身法是何人所授?”

    夭妄猜对了些许,惠冬自然是精通雅话,可他的确不大明白师承的意思。惠冬眼珠子转了转,未语,只是摇了摇头。

    看到惠冬摇头,屋内几人,依旧是除了御剑如来外,白翎同春生都有些纳闷。这般身法,是自学成才么?那可当真是个稀罕事。

    夭妄有些不大相信,眉头微皱,问:“惠冬,你意思是,你这身法,是自己修习所得,从未有人指点么?”

    惠冬眨了眨眼,最后点了点头。几人都盯着惠冬的眼睛,好似想从他眼神里头看出一星半点的说谎意思。可最终,几人只能作罢,这孩子的眼睛太过干净,全无半点说谎痕迹。

    虽说仍旧不愿相信,可夭妄不打算再问。突然,一道灵光,夭妄有了个注意。他急忙端起了茶杯,一饮而尽,润了润喉咙。放下茶杯,又咳嗽几声清了清喉咙,道:“惠冬,不如这般,你认我为兄长,我将步叶决传你如何?”

    夭妄这话再次惹得白翎同春生有些讶异,御剑如来对这些是不关心,可即便御剑如来也明白,功法不可胡乱外传,就不提身为武夫的白翎同春生了。

    而惠冬,依旧是木楞楞,也不知他是答应还是不从。

    夭妄性子急了,又补充道:“惠冬,你想,你的身法的确不差,可如果对手是我?亦或是其他几位偷王之名的人呢?若我所猜不差,你心里头的主子,亦或认定的人,也就西地之主仲西侯一人。我如今没有要你背弃他的意思,试想,若以后仲西侯需要你凭借身法去做一件事,但你本事不到家,又该如何?”

    话说到这,这干瘦少年的眼睛里头,头一遭射出了倔强又不服气的光芒。他看向夭妄的眼神,也带有几分敌意。夭妄看着,更觉得有趣,或是,自己这讲道理的口遁之法,起了效果。

    既然初见成效,夭妄立马补充道:“不如,你我较量一番,若是我从你手中夺走这小白猫,日后你便认我做大哥,如何?”

    见夭妄这般急切想拉拢惠冬,白翎的眼睛里头,有过一隙不可描述的神光。

    听夭妄要对自己怀中的小白猫出手,惠冬自然不乐意,将怀中的白色小奶猫更是抱紧了几分。他怀中的白色小奶猫虽说听不懂人话,可夭妄那份不安的气息却似察觉到了,小小的身子也是不由缩了缩,就跟个白色雪球一般缩在了惠冬怀中。

    见这法子有效果,夭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邪魅笑容。随后,只见身影一闪,销三不见。夭妄身法迅速,即便是白翎这等身法大家,也是看得吃力,更不提春生这毛小子了。

    夭妄的眼珠子不断左右瞄着,白翎除了观察夭妄此刻位置,还余光扫了扫惠冬神情。这会儿,他是真的好奇这西地少年的来历同成长经历了。他,竟好似能彻底捕捉到夭妄每一隙的位置。

    果然,惠冬也动了,他未如夭妄一般恍若鬼魅身影消散。惠冬身子侧向了一方,下一隙,就在夭妄侧身露出的那个位置,一只手探了过来。

    一抓扑空,夭妄身影再度化无,而屋子里头,则传来了他玩味十足的笑声。

    惠冬眉头不由皱起,手臂更是紧了几分,也是这不知分寸的用力,或是弄疼了怀中的白色小奶猫,惹得这白色小奶猫发出一声奶叫。惠冬低头,眼神关心看向怀中的白色小奶猫,殊不知,他这一分神,却是极易因此败北。

    果不其然,夭妄再度现身,双手齐齐探出,抓住了惠冬双手手腕。他双手微微用力,只能惠冬一声

    闷哼,表情变化显而易见。可未令夭妄得逞,虽说疼痛,可惠冬双手却未因此卸去力道。他怀中的白色小奶猫在他怀中,依旧稳当。

    若是夭妄力添三分,可直接粉碎了惠冬的双手手腕骨,可这也只是假如。夭妄见惠冬吃了疼,依旧不肯松手,只得卸力,不再继续。

    不伤他,也可以用拳脚功夫逼迫。夭妄抬起一脚,自上而下,劈落下来。这一次的惠冬不再淡定,他身子扑向一侧,怀中抱着白色小奶猫,没法用手,只得以肩膀为心,落到地上一个翻滚随后站起。

    而夭妄,再度恍若鬼魅消散不见。惠冬依旧皱眉,双眼不断左右,努力捕捉着夭妄的身影。

    “如此,已经吃力?”

    正当惠冬的眼睛因高强度捕捉夭妄身影而开始干涩时候,他的耳朵边却是传来了这么个戏谑的声音。可当惠冬侧头,却是不见夭妄。

    随后,屋子里头再度传来一个声音:“小惠冬,睁大眼,看好了,这,是风神啸!”

    语落,封闭的屋子竟是气流快速涌动,随后,风起。白翎见到屋子里头的气流变化,先是眉头一皱,随后双目一瞪。可这一回,他却无奈了。不论他如何努力,终究再没法子捕捉道夭妄的身影。叹了口气,白翎只得闭上了眼,去细细感受这涌动的气流变化。

    惠冬突然汗毛竖起,脊背发凉,本能性身子一闪,避向一侧。这当真是堪比野兽的敏锐感官,他才挪向一侧,一道风刃袭来,惠冬原本站立的地方,那石砖被这风刃击得粉碎。

    听到破风声,白翎眉头不由皱起,随后猛然站起了身,怒声道:“白影,如此对付一个娃娃,可是过分了些?”

    夭妄依旧没有现身,屋子里头再度传来那邪魅狂狷的笑声,随后,听他道:“白翎城主,只是风神啸,天下飞贼入门身法,这小娃娃已经不好应付。若是步叶决,白领城主可要见识?”

    语句之中,透露几分狂傲。白翎心里头无名怒火,也是刹那,身影化无。随后,就听一阵拳脚相交的打斗声。

    惠冬这会儿可就纳闷了,不是要测试自己身手么?怎么这会儿这异瞳飞贼同白影城主打斗了起来,这些人,可真是奇怪。

    因二人都是凭借身法比较,且都是一等一的身法大家,不说御剑如来同春生,即便惠冬,也难捕捉二人身影。可本以为会战上八百个回合之流,却是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白翎率先现了身,他好似力竭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不由大口喘息。

    而夭妄,随后现身,站到了惠冬身侧。

    “如何?以你的天赋,若是系统性学习风神啸,你的本事会是现在的几倍。等你掌握了风神啸,再传授你步叶决,即便白领城主,也能被你耍得团团转。这本事,想学还是不学?”

    惊叹于先前二人的比试,惠冬眉头依旧,可眼神,明显开始犹豫起来。

    而这时,夭妄看向了白翎,白翎也是看向他。二人视线相交,随后,却都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

第九十九章:临城来信

    这会儿,包括御剑如来在内,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惠冬身上。这干瘦少年眉头紧皱,双眼凝重,拳头也是不由紧握着。他怀中的白色小奶猫抬起了头,那如葡萄般圆溜溜的眼珠子也是直勾勾盯着它应当称之为主人的救命恩人。

    众人本以为等这干瘦少年开口,会需要大半日的功夫,怎知,不过一小会儿,这干瘦少年抬头,双眼炯炯,直勾勾盯着夭妄。少年的眸子此刻干净清澈,那坚定的神光竟一下子令夭妄有些不自在了。

    夭妄不由使劲眨着眼,手有些不听使唤在那抓着椅子扶手。

    也是这时候,干瘦少年开了口,听他声音清脆,道:“大哥!”

    语落,众人不由愣在了那,夭妄的眸子也是不由瞪大,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纵然会听错,可惠冬接下来的举动,不会有假。惠冬将白色小奶猫捧起,小心翼翼放在了桌上,随后从椅子上站起,走到了一边。

    众人视线随着干瘦少年的移动而移动,就见惠冬撩起那本就短的裙摆,随后扑通一声,竟是双膝跪地。就见他跪在那,双手抱拳,头微抬,看着夭妄,随后,声依旧清脆,道:“大哥在下,受弟弟一拜!”

    语落,好家伙,惠冬就“咚咚咚”,毫不留情,磕了三个响头。看那地砖,可真是质量堪忧,竟有了些许裂纹。而夭妄的额头,也是稍稍磨破了些皮,好在没有见红。

    夭妄还在那发愣,只听白翎轻声咳嗽,可这偷王白影,依旧神游太虚的样子。春生没白翎那般讲究,直接开口道:“喂,独眼,你小弟喊你呢。”

    春生这声叫唤倒是好用,一句话,夭妄回了神。回神后的夭妄,不由咧嘴哈哈傻笑。这屋子里的人也实在是纳闷,纵然爱才,也至于这般强烈要求他人,与自己做兄弟吧?可夭妄哪里会去管这些,立马起身,走到惠冬身侧,将他扶起。

    “好弟弟,好弟弟,以后谁敢欺负你,为兄替你出头。”说罢,夭妄还看向了白翎,又继续道,“如果像白翎城主这种的,为兄打不过,就叫你冷哥哥来,把他打得屁滚尿流不可。”

    被无辜牵连的白翎可就纳闷了,又是几声咳嗽,随后道:“白影,你认弟弟,孤的确该祝贺你,无端牵扯上孤,可莫怪孤翻脸不认人。”

    夭妄也知玩笑过了头,摸着后脑嘿嘿傻笑。

    御剑如来哪里会管这些兄友弟恭的画面,揣着怀中的白袍,道:“白影,还有春生,你俩随我去铁匠铺子。白影的追魂针,还有春生的手臂,今日啊,就去设计,明儿就开始动工。”

    白翎不由皱眉,看着御剑如来,可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话。

    御剑如来如何不明白白翎的意思,嘿嘿一笑,随后摆了摆手,道:“不走了,不走了,老头子我啊,不走了。也不掺和了,不掺和了。”

    白翎虽不明白御剑如来态度变化为何如此之大,可这,毕竟是他想要的答案。既然结果是好的,那缘由,又何必去深究

    众人起身,春生走在了最前头,替众人推开了门。屋外的桦莺夫人等,看到几人出来,白翎同春生倒是入场,可随后走出来的三人倒是令人不由纳闷,又好奇了。

    先看御剑如来这大佛爷爷,怀里揣着一件白袍子,一看,就是夭妄那件白袍子。这御剑如来揣着白袍子笑颜如花,也可以说笑得如同一个老疯儿。

    再看后走出来的夭妄同惠冬,惠冬依旧面无表情,怀里抱着那少了只前爪的白色小奶猫,而夭妄,倒是有趣。他的脸上也如同御剑如来一般,笑呵呵,傻愣愣。可他的手,却是搭在惠冬的肩膀上。

    这二人,何时这般熟络了?

    可随后,夭妄的话语,让桦莺夫人等人算是稍稍知晓了一些。就听夭妄咧着嘴笑呵呵道:“哈哈哈,弟弟,一会儿为兄先把风神啸的身法默写给你。等一年半载的,你熟悉后,再一点一点教授你步叶决。等你步叶决大成后,什么无计赤騻,什么鬼手苍丰,还有那个小王八,你都可以戏耍他们。对喽,一会儿咱们先找个地方,你脱下靴子,让我看看你的脚掌。”

    原本面无表情的惠冬,听到夭妄要检查自己脚掌,竟是有了反应。当惠冬正要开口,却听到外边有人疾步跑来,惠冬这才先闭口不语。

    惠冬听到了,他人,自也是听到了。众人不由齐齐朝院门看了过去。

    不一会儿,有个身披轻甲的青年跨过门栏,依旧快步小跑,到了众人跟前。这青年甲士到了白翎跟前,单膝跪地。白翎微微皱眉,问:“何事这般无措?”

    或是先前快步小跑,气息未复,这青年甲士大口喘息后,平复了气息,开口道:“禀城主,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说罢,这青年甲士自怀中掏出了一封样式精美的信。

    白翎伸手去接信,还纳闷喃喃道:“什么信件,令你这般失了魂似的。”

    可当白翎接过了信,看到上头的自,不由眉头紧皱。他并未立刻拆了这信,冲御剑如来同夭妄抱拳恭敬道:“孤尚有要事要去处理,老爷子,白影,就恕孤,不远送了。”

    虽不知白翎收到的信是何人送来,可桦莺夫人何等心思,立马笑脸冲几人道:“今日招待不周,他日定当设宴赔罪。春生,你一会儿要同大佛爷爷过去,不如,就顺道带城主同奴家送送大佛爷爷同白影,还有这位小兄弟。”

    春生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见小满这丫头拼命冲自己使眼色,这才“哦哦哦”了几声,忙走到御剑如来等人身前,道:“老爷爷,白影,还有小兄弟,走,咱们一道过去。我这缺了一只手啊,终究不适应,还是早些弄好才是。”

    御剑如来本想说些什么,可看到白翎那一脸凝重的样子,也就闭上了嘴。

    夭妄虽说有些好奇,可终究是按捺住了。他同冷不语来寒城的目的算是成了一半,寒城其他的秘密,就与他无干了。既没了兴趣,夭妄也就勾搭着惠冬,随着御剑如来同春生离

    去。

    等无关的人离去了,白翎立马折返身,朝屋里头走去。桦莺夫人又是看了看御剑如来等离去方向,随后也是跟随白翎脚步进了屋去。小满也本打算跟上,可她身侧的徐宁儿却是拉住了她的衣角。回过头,就见徐宁儿秀眉紧皱,冲她摇头,小满这才作罢,又是回到亭子里坐下。

    桦莺夫人跨过门槛随手关上了门,她碎步快速走到桌子边,坐在了白翎身侧。

    白翎拆开了信封,将信件取出后随手将信封丢在了桌上。桦莺夫人就看到信封上头写着“白翎兄,亲启”,而右下侧写着“长生,书”。

    桦莺夫人有些纳闷,长生?这长生是何人,她竟是从未听白翎提起过。

    而白翎,在那一目十行看着信,或是余光瞥见,或是猜测桦莺夫人所思所想,随口道:“长生,就是临城的世子,朱谏男。”

    “朱谏男?临城来的信?”

    桦莺夫人说完这话,白翎已经看完了信,他点了点,同时将信递给了桦莺夫人。桦莺夫人接过了信,凝眉,仔细看起了信赖。

    桦莺夫人越看这信,眉头更紧。信上的内容,让她的心,不由一抽一抽。

    浮生多梦,常遇白牛黑马。

    残刀断戟,却是明亮无尘。

    虎出西关,掩了爪牙锋芒。

    古水河畔,悲歌风萧萧寒。

    山野老寺,俗僧长明灯暗。

    六童游戏,擎棍一喝黑羊。

    看完了信,桦莺夫人的眉头成川,一脸忧愁。信上的内容,虽说她并未悉数看懂,可虎出西关,古水河畔,六童游戏,如何不懂?

    看自己夫人这般表情,白翎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也是一脸忧愁,可他的忧愁里头,更多的,却是无奈,还有惋惜。几声哀叹之后,白翎这才悲哀开口,道:“朱谏男,怕是时日不多了。”

    听到白翎的话,桦莺夫人更为疑惑不解,瞪大了原本秀丽动人的眸子,看着自己的夫君。

    平缓了心情,白翎从桌上拿起了一个火折子,吹了吹,起了火星着起了火苗后,又从桦莺夫人手上拿过了信。看着信被一点一点点燃,白翎竟是不由笑了,这笑声里头,也不见了先前的悲哀。

    桦莺夫人看着自己的夫君这忽悲忽喜,好似失神的模样,不由忧心忡忡。

    白翎如何舍得这娇美小娘忧愁,解释道:“朱谏男啊朱谏男,他活了快三十年,也是一肚子坏水使了快三十年。不过啊,看来是从前时候,我花无意,错怪了他。”

    听到白翎的话,桦莺夫人不由瞪大了眼。她误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她确信,自己并非幻听。她听到了,她听到了自己的夫君,他自称花无意。

    对,是花无意,不是白翎。

    白翎好似未注意到自己方才的言辞,看向自己的夫人,语气认真道:“桦莺,六城赌局的事情,该着手准备起来了。花家,想来也不会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第一百章:寒城风起

    夭妄同御剑如来几人一道出了城主府,春生走在最前头,他披了件斗篷,将少了手的那条手臂藏在了斗篷里头。

    惠冬,依旧沉默,怀中的白色小奶猫懒洋洋颇为惬意地躺在他怀里。

    而御剑如来的样子,则就颇为搞笑了。他将夭妄那用鼯鼠皮做的白袍揣在怀里,一路走一路还左瞅瞅右看看,生怕突然冒出个毛贼,把他的报备给抢了。

    夭妄又回头看了看,他的左眼重新戴上了眼罩。此刻的他,面色竟是冰寒,与人前的他判若两人。他嘴巴张了张,虽未出声,可判断口型,能看出他说的,是花无意这三个字。

    见夭妄墨迹,春生回过头来,皱眉不悦道:“独眼毛贼,还不快走。”

    等夭妄回过了身,脸上再次挂上了似痞子的嘻嘻笑脸,他嘿嘿几声笑后,道:“来了,来了。对喽,春生,我看你的身法也算凑合,是白翎教你的?”

    夭妄一口一个白翎,春生可就不乐意了,皱着眉,没好气道:“城主的本事哪里是你这毛贼能比的,你不过动作身法快些,若论生死,就你这毛贼,有八条,有九条命都不够。”

    看春生这般维护白翎,夭妄倒是觉得这小子颇合胃口,又是嘿嘿几声,手还勾搭上了春生的肩膀。春生可不习惯,也不乐意,可无奈,抖了几次肩膀,没法甩掉夭妄这手,只得忍耐。

    几人走了得有小半个时辰,夭妄停住了脚步,他这一停,另外几人也停下了脚步。

    几人都循着夭妄的目光看,在街的不远处,有一人站立人群一动不动。这人将身子掩藏在了一粉色斗篷之中,兜里薄纱,不见阵容。看样子,不出意外,应当是个女子,也该是个正值芳华的女子。

    或是察觉到了夭妄等人投来的目光,粉衣人也是不由抬起了,看向了夭妄等人这头。

    春生有些纳闷,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这时,惠冬却是眉头一皱,随后身子也是动了起来。惠冬身子朝后,到了春生身侧,紧接着用右手将春生左臂给抬了起来。春生还未来得及询问,就在他左臂被抬起又被弯曲挡到自己眼前的时候,只听轻微破风声响,春生的眉头也是不由皱紧。

    春生看着自己的手臂外侧,在他漆黑若玄铁的小臂上头,整整齐齐扎了一排医者毫针。

    御剑如来也看到了春生小臂上的这一排医者毫针,看过之后,不由睁大了眼,好似再睁大些,那眼珠子也能从眼眶里跳出来一般。

    夭妄并未瞥去春生的小臂,因为,也唯有他,从一开始就觉察到不对,也同样,唯有他,看到了所发生的一切。夭妄也缓缓掏出了那所剩不多的医者毫针,双指夹紧,随后猛然用力一挥,将剩余的医者毫针悉数射向了这粉衣人。

    技法精湛,虽说所剩无几,但也还有七根。这七根细弱发丝的医者毫针,未伤一人,就直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射向了这粉衣人。粉衣人脑袋微微一侧,那样子,好似疑惑。 可下一瞬间,这粉衣人从斗篷里头探出了一只手。

    虽说这粉衣人动作迅速,可夭妄同惠冬目力惊人,还是看清楚了。他二人看清了,那谈出来的手,是一只女人的手。这手纤长若葱,肤白如玉,轻柔动作,又若无骨

    可就是这么一只令人足以浮想联翩的美人玉手,却只是那般轻轻一挥,夭妄所射出的七根医者毫针,竟被这手一一收走。这可当真是看呆了惠冬,这粉衣人的动作,不单迅速,还颇有种山石陨落,清风催化的感觉。

    春生哪会管这些,小暴脾气上来,正要迈步朝前走去,却是被夭妄伸出的手臂拦住了去路。春生不明白,正要开口,他身侧的惠冬也是这时拉住了他的衣袖一角。春生这会儿就更加纳闷了,这俩飞贼玩意儿,这是作甚?

    御剑如来看了看不远处的粉衣人,他又看向了一旁的夭妄。夭妄也注意到了御剑如来的目光,他并未与之对视,只是呵呵笑笑。

    “老爷子,虽说你你一直以铸者自居,可天下间,哪里有耳朵这般好使的铸造师的。你的来历,小辈不去好奇,不去搜查。这会儿,就只拜托老先生一件事情。”

    御剑如来并不惊讶夭妄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夭妄还未说出口的事。

    夭妄嘴角勾起,又是嘿嘿笑了笑,随后语气却是一本正经,道:“老爷子,这两个娃娃的安全,就交与老先生了。”

    御剑如来点了点头,春生这会儿张着嘴,有些呆滞痴傻的样子。御剑如来哪管得了这么多,轻轻咳嗽一声。好在惠冬明白意思,也是不理会春生反应,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就随着御剑如来的脚步快走离去。

    等御剑如来带着春生同惠冬走远,夭妄的脸,再度变得同白翎的城主府门口一般,冰寒,令人心生畏惧。

    夭妄步子轻缓,明明一步一步并不快,可不消一会儿,夭妄已经走到了这粉衣人身前。

    二人相对,这粉衣人比夭妄要小上半个头,夭妄刻意微微弯腰,随后鼻子同狗一般,用力嗅了嗅。

    “桃花庵来的,有趣有趣。可,前些日子大爷我才去过桃花庵,怎就不曾闻到过小娘子的香气?”

    面对夭妄这恍若登徒子般的无礼举动,这粉衣人也不恼怒,呵呵笑了笑。粉衣人的笑声清脆如风铃,果真是个女子。看过了玉手,听到了声音,夭妄对这粉衣人的模样卖相,倒是兴趣更加浓了几分。

    她是拥有同不染还有桦莺夫人那般的倾城之色呢,还是桃花仙子那般的倾国之姿?

    “这儿人不少,寒城近些日子不太平,街上有不少不起眼的地方或入不得你眼的小人物,是别城,甚至别国的细作。不如,小娘子就随我寻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如何?”

    粉衣人头微微扬,看着夭妄。她能看清夭妄的长相,而夭妄,自能看到一层薄纱,不见庐山真面目。

    本以为这粉衣人会羞辱臭骂自己,怎料,这粉衣人竟是点了点头。

    夭妄站直了身子,随后来了句“走”,就迈着步子,朝一旁的茶楼走去。粉衣人跟在夭妄身后,她这会儿如何也想不到,夭妄的脸上,一脸不屑,甚而那露出的独眼里头,还有淡淡的杀意。

    二人在茶楼三楼一间临街的雅间坐下,夭妄来寒城的时间较这粉衣人要早不少,可算作主。而这会儿,二人却是主随客便,由粉衣人负责烧水泡茶。

    夭妄则慵懒得如同一只老猫一般倚在栏杆边,看

    在街上流动人群,终究是他先开了口。

    “你是茉黛,可对?”

    当夭妄吐出茉黛二字,这粉衣人的手不由微微一下颤抖,好在左手迅速脱离,这才没被因手抖而晃荡的热水给烫到。她的确是桃花庵四大侍俾中的一人,那粉衣侍女,茉黛。可才一见面就被夭妄给猜着了,倒的确无趣。

    茉黛正用茶巾擦拭这桌子,夭妄却是可以如此,誓要语不惊人死不休一般,听她道:“可有兴趣,杀了桦莺夫人,也就是你的好姐妹,侍女霓霁。”

    一句又一句,夭妄这会儿的话如此直接,倒也令茉黛有些无措。她索性放下了茶壶,直勾勾盯着夭妄。这个男人,天下四大偷王之一,来了趟桃花庵,既偷走了尚青的心,还偷走了不染的人。

    可,即便是他日后会娶了不染,他也终究是负了尚青。

    可笑啊可笑,天下男人果真都是如此。

    见茉黛一直盯着自己,却是不说话,夭妄竟又来了句令茉黛不由皱眉的话。

    “对了,你们桃花庵的毫针,能否传授一下?大爷我用过暗器不少,绣花针,很多时候也能入木三分,可你们医者用的毫针,却是有些寻不到法门。”

    茉黛的话,却答非所问,听她道:“你是如何躲过月季香的?”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夭妄瞬间没了嘻哈笑脸,他面色冰寒,看着茉黛,语气也同样冰寒,道:“人饿的时候,吃馒头都是美滋滋的。可一旦饱了,一大堆馒头摆在身边,只会觉得恶心。所以,可要杀了这个背弃你们宗门的叛徒?”

    本以为茉黛会直接拒绝自己,可夭妄万万没想到,茉黛竟是全无考虑的,直接点了点头。

    不等夭妄继续纳闷,茉黛开口了,听她道:“不单是霓霁,还有花无意,也得人。”

    听到了花无意的名字,夭妄有些纳闷了,怎的又扯上了花无意,也就是现今寒城城主白翎。

    “我说,小娘子,花无意,也就是白翎,他是如何你了?虽看不到你的眼睛,可联想下你方才说话那语气,你,应当是对白翎夫妇二人,怨恨已久了吧?”

    茉黛看着夭妄,随后缓缓解开了斗笠的绳子。她将斗笠放到了一边,随后,展现在夭妄眼前的,却不是同不染还有霓霁那般的倾城美人之貌,而是,而是一张恐怖至斯,且五官扭曲的脸。

    茉黛咧嘴嘿嘿笑,她自是能想到夭妄会是这个表情。曾几何时,她也同尚青、不染还有霓霁一般,是个十足的美人儿,而如今,毁了容如同怪物一般苟活着。

    茉黛想到了害她落得这般田地的罪人,是那对狗男女,若没有他们,他还是那个为人垂涎的桃花庵侍俾。更有可能,她还会是未来的桃花庵之主,下一代的桃花仙子。

    “奴家的脸,可如鬼神?”

    听到茉黛的话,夭妄张着嘴,眼神发愣,可他没有说话,好似已经被茉黛的样子给吓到忘了说话一般。看到夭妄如同痴儿般的模样,茉黛哈哈大笑起来,可当笑声停止,茉黛的声音却当真如同东阴界的索魂小鬼一般。

    “既然我从桃花庵逃了出来,那么,那对狗男女,就该接受因他们昔年种下的因而结出的果来!”

第一百零一章:茉黛之殇

    夭妄听到茉黛的话,又是直直盯着茉黛这张会令天下男人避而远之的脸。夭妄的眉头逐渐皱起,他开始好奇面前的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四大侍俾,应当个个美若天仙,这茉黛,为何如此?

    茉黛同夭妄对视,见这偷王一脸凝重,盯着自己,她也是不由呵呵笑出了声。茉黛那白皙纤长缓缓提起,抚摸自己的脸。她的脸曾经也是白嫩若瓷器,可到了今时今日,满是细小疤痕,如同十数条蚯蚓爬在脸上一般。

    她脸,眼、鼻、唇等,五官皆有扭曲。右眉完整,左眉却已残缺过半。右眼完整,而左眼却是血红,好似破了血管,将白染红。鼻子塌了,侧向了右边,右边那个鼻孔相较左边的,要小了不止一半。而那嘴巴,虽说完整,唇形不差,可下唇上尽是咬痕,细小伤口更是一层压一层。

    夭妄深深吸了口气,茉黛见了,不由一声嗤笑。

    “如何,见到了我的脸,是否觉得恶心?是呀,这张脸,我自己看着,也觉得恶心。”

    夭妄举起了茶杯,可他的视线仍旧留在了茉黛脸上,不曾离开半点。夭妄呷了口茶,放下茶杯,开口,声音平淡,道:“天下美人何其之多,最终,不过河畔一抔土罢了。”

    茉黛听了,不由冷哼一声,随后笑声轻蔑。

    “如此么?可当真是圣人言语,偷王,奴家试问,如果不染,还有尚青,都面容如我,你可会垂涎?”茉黛用那一红一白的眼睛盯着夭妄,夭妄用独眼与她对视,茉黛又是轻蔑笑了笑,继续道,“你不会,因为你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是好美拒丑,喜新厌旧。什么众生之相,不分美丑,不过皮囊,皆是废话。这一切的根本,美就是美,而丑,就是丑。”

    夭妄依旧看着茉黛,他的脑海中开始一点一点将茉黛脸上的伤痕去掉,使得她的五官也恢复正常。当夭妄脑海中茉黛左眼的血红褪去,再次化作盼兮美目,一个风尘绝代的倾城娇人,呈现脑袋之中。

    她可真美,美的绝世,美的脱俗。

    纵然桦莺夫人,他那所谓的夫人不染,还有桃花庵那冷面姑姑尚青,虽都个个都可被列入知无不言的西施榜,可在茉黛面前,却是百花黯然,没了颜色。

    夭妄更为好奇,面前这女人,又究竟是如何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美人红颜落,究竟谁人殇?

    “是因为,花无意么?”

    当茉黛听到夭妄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那三个字字字清晰入了她耳,那红白双眼,不由一睁。夭妄仔细观察着她的双眼,他捕捉道了那光芒里头的失落,愤怒,还有遗憾。

    “可惜啊,你杀不了他。即便是我,虽能近他的身,可不得不承认,我杀不了他。”

    当夭妄承认自己杀不了花无意,茉黛眼中光芒消散,再度恢复冰寒且凶狠。茉黛再度冷哼了一声,道:“奴家过来,自不会要偷王白白出手。奴家过来寻偷王,是同偷王谈一笔生意。”

    又是谈买

    卖,说生意,夭妄嘴角也是不由勾起,呵呵笑了笑。

    “可是啊,我才从这寒城之主的城主府出来,同样,我暮寒楼,才和这寒城谈拢一笔买卖。你,好似晚了一步。”

    夭妄说完,茉黛却似不在乎,呵呵笑了笑,随后,声音玩味道:“如果,这笔生意,是关乎偷王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偷王,可有兴趣?”

    听到关于自己所缺失的那一段记忆,夭妄的独眼之中,透露了未有掩饰的惊讶。他就这般直勾勾盯着茉黛,好似已然无视了这粉衣侍俾的可怕面容,只为从那一双红白眸子里头找到一丝半点的信息。

    “可能,先给予些许诚意?”

    听到夭妄的话,茉黛笑得,这白影偷王,是吞下了这没饵的直钩。

    茉黛含笑,可她的面容太过恐怖,她的笑容,自不会好看。不好看甚至极度难看的笑容,不会令人舒服,反倒,会给予他人几分森寒的感觉。

    “你的记忆,是桃花仙子亲手封去的。如此,可算诚意?”

    夭妄眼睑微微抽动,自知晓自己缺失了一段记忆开始,他曾猜测过这内中缘由。回想得罪过的,或是遇到过的,或是身边的人,他最怀疑的,也的确是这桃花庵的主人,桃花仙子。

    虽说是预料之中,可当从桃花庵四大侍俾之一的粉衣茉黛口中说出,夭妄终究是有些讶异,有些咋舌。万千情绪到了最后,并非愤怒,而是不解,而是纳闷。

    几隙过后,夭妄嘿嘿笑了笑,道:“那可能相告,你,又为何一定要杀了白翎,我指的,是花无意?莫非,是因为桦莺夫人?”

    “桦莺?”

    看到茉黛那红白眸子里头透着疑惑,夭妄又是嘿嘿笑了笑,补充道:“或许这桦莺夫人,十有**,就是与你同为桃花庵四大侍俾之一的霓霁。”

    当夭妄说出了霓霁二字,茉黛眼中的神光,刹那变换为了愤怒,恨意,还有,杀心。

    “莫非,又是二女抢一郎的老套桥段?”

    听到夭妄戏谑言语,茉黛竟是不屑,讥讽道:“毕竟,曾有人承诺尚青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可才立下山盟海誓,却是闯入不染闺处,做了采花的阿扎事情。”

    被茉黛反击,提到了尚青同不染,夭妄不由皱眉,却是无言。他是贼,却不是采花的贼,也认为就他这模样同性子,成不了偷心的贼。也是如何都想不到,就他这么一个贼,却是乱了桃花庵的氛围,坏了姐妹之间的感情。

    “尚青,还有不染,我与他们的事情,我夭妄定会查个水落石出。那可能说说,你,还有白翎同桦莺夫人,又是怎样一个才子佳人的爱恨情仇故事?”

    “才子佳人,曲折的爱情故事么?”茉黛不由长长吁了口气,也是不自觉用手摸上了自己那已经毁坏的脸,眼中有哀伤,更多的,还是恨意。因为是仇,所以她要报,因为要报仇,所以她需要帮手。又是一声叹息,听她道,“虽与你同那两个傻

    妹妹的故事有所不同,可从始至终,都是因为霓霁这朵白莲花,就是这蛇蝎女人,是她夺走了无意,是她,杀了我和无意的孩子。”

    “孩子?”

    夭妄口中吐出的是这两个字,可他所在意的,还是那无意二字。这女人,千里迢迢跑来寒城,为的是杀了白翎,可到了最后,却还是喊作无意。

    “奴家曾与花郎情投意合,也私定终身。虽是未拜天地,就偷尝了禁果,也因此怀上了他的骨肉。本以为,待花郎身体康复,他就会带我离开桃花庵,或是回他花家,或是浪迹天涯。怎会料,怎会料,是霓霁那个狠毒的女人,是她,是她一碗毒药,让我失去了花郎的孩子。”

    说完,茉黛眼中的凶狠更甚,那纤纤玉手也是不由握成了拳头。拳头握紧,怕是指甲也陷入了掌心几分。

    夭妄全然不会去在意这些,他竟对茉黛的话相信了几分。桦莺夫人,见面便是香毒伺候,险些要了自己命的女人,若是爱慕白翎,便设阴毒计谋拆散白翎同茉黛,也非不可能。

    想到了那被害,或还未成型的胎儿,夭妄不由一声哀叹。他想到了还在桃花庵的小箫尘。小箫尘至今都不知道他夭妄,就是他小箫尘的生身父亲。同样,小箫尘,也不曾见过自己的长相。

    “若是如此,的确蛇蝎。”

    茉黛又是冷哼声,几声苦笑,继续道:“若只是如此,还算不得恶毒。”

    夭妄听后,不由皱眉,害她骨肉胎死,还不算恶毒?那,何为恶毒?

    茉黛看出了夭妄眼中的讶异同好奇,她呷了口茶,润了润因为愤怒而干燥的喉咙,继续道:“奴家如今丑陋面容,也是拜她所赐。若非毁了容,花郎如何会弃我而去,与那狐狸蛇蝎一道远走寒城?如今,她化身城主夫人,荣华富贵,风光无二,而我呢,皮囊尽毁,野狗不如。”

    夭妄再度举起了茶杯,手指紧紧捏着,可到了最后,都没有凑到嘴边。

    “你的飞针,的确不俗。若你原先有心杀人,我那小兄弟也没本事躲过这劫。”

    夭妄岔开了话题,茉黛笑了笑,问:“想学么?这飞针手法,任是尚青同不染,还有那小贱人,都不及奴家的一半。”

    明明还在说花无意同霓霁的故意,这会儿却扯到了医者毫针的事情上头,夭妄也是不由尴尬一笑。

    茉黛却是很快又讲回了她的故意,她双眼依旧恨恨,道:“她要我没了孩子,令花郎弃我而去,又毁我容貌。虽是时间仓促,可,在被仙子关入地牢前,终究还是让这小贱人受到了一星半点的惩罚。可只是这些,如何消散我心头怒火,这不公······”

    茉黛说着说着,那红白眸子里头却满是哀伤。

    “你,做了什么?”

    听到询问,茉黛嘿嘿笑着,那笑,阴森,恶毒。

    “她夺走了花郎,要我没了孩子,那么,奴家,就要这贱人,一生都没有孩子!”

第一百零二章:夭妄开杀

    夭妄这会儿没法辩证茉黛口中所述,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茉黛的绝地一击,使得霓霁,也就是桦莺夫人,使得她没法拥有自己的孩子,那当真是以怨报怨,说不得错。

    若换作他人,或是会因容貌相差,偏袒与桦莺夫人,可不凑巧,茉黛找到的人,是夭妄。人是记仇的,更不提夭妄还是司职鬼泣里,他的记仇程度,更是不一般。既然桦莺夫人险些要了他的命,他又如何会与之为善。

    夭妄拍了拍手,面带笑容,道:“不得不说,你这一出,绝妙。且再问问,你想杀的,是白翎,也就是花无意,还是,茉黛呢?”

    茉黛几次三番说过,她要杀了花无意,可夭妄,还是这般提问。

    茉黛那红白眸子里头虽依旧凶光,可毕竟是常年呆在桃花庵的笼中雀,虽是见过不少来桃花庵寻医的人,达官贵人、功勋王侯、豪杰匪类,可终究,外边人的心思,她不会特别明白。

    她那白皙纤长的手再度握成了拳头,夭妄看得可是揪心,这般用力,又是长指甲,一次两次,这手掌可真遭罪。

    “杀,这二人,都该死!”

    看她眼神坚定,夭妄却是不由一声叹息,又问:“那,杀了他二人之后呢?你的容貌,又该如何?”

    终究啊,女人最在乎的,甚至胜过被夺走的爱人的,唯有容貌。她松开了握紧的拳头,手再度缓缓摸上了自己毁坏的脸。夭妄清晰看到,她的掌心,有多个指甲血痕。夭妄有些同情这可怜的女人,他甚至好奇,天下,可有什么良方,能挽回毁坏的容颜。若是这粉衣女人恢复了昔日容颜,不知西施榜上能列几名。

    不等茉黛说些什么,夭妄已经站起了身,他顺手抡起了茶杯,将剩下茶汤一饮而尽。将茶杯放置桌上,轻声的响,随后,听他语气冰寒,甚而如白翎一般孤傲道:“白翎,的确要死,可,不是这些时候。我不知你忍耐了多久,可既然无力一人复仇,那也就不要强求他人现在就替你冒这不韪。”

    “何日?”

    夭妄眉头微微皱,随后道:“估摸着,小半年吧。”

    听到了答案,茉黛点了点头,道:“好,这是定金。”

    待茉黛语落,她掏出了一巴掌大的蓝皮小本放在了桌上。夭妄好奇,可又谨慎,不敢直接用手去抓。

    茉黛见后,呵呵冷笑,道:“若奴家有心害你,方才茶水之中,就可投掷无色无味的水毒。这是仙子袖中香的针法。至于何处弄得袖中香,想来就不必奴家操心了。”

    夭妄嘿嘿笑笑后,手一挥,收起了桌上的小蓝皮本,随后江湖人士抱拳谢道:“如此,就多谢了。”

    夭妄本想如冷不语一般豪气,掏出银子付账,可掏了半天,却只有十几个铜子,甚是尴尬。茉黛见了,也是不由冷哼,随后道:“虽身无几两钱,可付个茶账,奴家不至于这般落魄。”

    夭妄只得摸着后脑嘿嘿尴尬笑着,又是抱了抱拳,随后迈步离去。

    下了楼,夭妄走在街上,没了那宽松的外袍,没法将双手插

    在袖子里头,他只得环抱着胸,看似慢悠悠走着。走着走着,却是嘴角微微勾起了邪魅的笑。他闭眼,耳朵微微动,随后更是好奇。

    “这些个崽子,大爷我还好奇,怎的也不至于被耀光几人悉数击杀。既然来了,那就别回了,不说我夭妄是不是寒城的人,又是哪城的人,可最基本的,我夭妄,可是大邺的人。”

    自言自语,声自然轻,旁人听不到。

    可下一瞬,这街上风起,行人皆是纳闷。

    而风息之后,夭妄已经出现在了百步之外的一个死胡同里头,也唯有这种地方,才最适合杀人。

    夭妄依旧双手环抱胸前,身子笔直站在胡同里头,闭着眼,听着风声。

    不消一会儿,利器破风的声音传了过来。而此时的夭妄,再度揭下了左眼的眼罩,露出了自己那只紫色若水晶的眼睛。在利器离他不过小半寸距离的时候,这白影侠盗,消散无形。

    与他一道消失的,还有那被东离人称作苦无的飞刃。

    当夭妄再度出现的时候,他反手握着那把漆黑的苦无,挥出,划出一道半月形的轨迹。与之呼应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武者喉咙,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正面倒地。夭妄轻轻甩了甩手中苦无,甩去了刃上的血,嘴角再度勾起,露出邪魅笑容。

    “本以为东离人有多大能耐,这般看看,耀光他们的确是有能耐将尔等猪狗捕杀绝迹!”

    嘲讽话语,暗处的人却依旧沉稳。夭妄不由心中赞叹,这些人,可当真好-性子,能忍耐。可他却是忘了,大邺版图上,临城有临城的话,紫薇城有紫薇城的话,可在这些方言之上,还有以京州话为基础而被广泛应用的官话,亦或称之为雅话。

    可这些个东离人,却非个个擅长,或是听得懂这大邺雅话。夭妄一个人在那嘀咕,而暗处的他们,却是当真如同听天书一般。

    又是利器破风的声音,夭妄再度身侧躲向一侧,就是这时,又有利器破风声。那是两把锋利的东离太刀,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断了夭妄的退路。

    夭妄用那柄苦无格挡住了后至的那把太刀。太刀刀刃同苦无碰撞在一块儿,两刃相交擦出了四溅火星。而先前那一把,那东离人又将太刀往夭妄方向多砍了几分。就当太刀快贴上夭妄时候,夭妄抬起一脚,直击那东离人的手腕。

    夭妄的腿部力量不差,一脚过去,只听骨头碎裂的声音,同时,是人痛苦的闷哼声。而夭妄用苦无格挡的那个东离人,他步子快速朝前,再度溅出不少火星,苦无同太刀分离,朝上滑动。

    这个东离人可就没那般好运气,只是断个手指骨了。苦无划过的位置,是这东离人的脖子正中央,那喉结位置。这一苦无不曾留情,这个东离人的脖子被割开了深深一个口子,皮肉外翻,血不断往外涌。

    一苦无解决了一人,又用手肘砸了这快死之人的后脑,这个倒霉的东离人直接身子无力,正面朝下,摔倒在地。血依旧不断往外涌,纵然用手捂着,血还是透过手指缝流了一地。这个

    东离人还在那不断抽搐,可怜的如同一条脱水太久的鱼儿。

    夭妄手握苦无,看向了那个被他踢碎手指骨的东离人,呵呵冷笑,道:“那你,可听得懂大邺雅话?”

    这个断了手指骨的东离人虽说手已无力,可本能令他依旧紧紧握着自己的太刀。看到夭妄那森寒若东阴界鬼神的凶恶眼神,也是不由背脊发凉,身子打起了哆嗦。

    看对方全无回话的意思,夭妄再度嘿嘿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森白牙齿。手中苦无如同短刀匕首一般耍出了几个漂亮刀花,随后再度紧紧握住。

    “既然你听不懂,那也就没什么活着的意义。毕竟么,我大邺人,对东离倭人,从不留情!”

    语落,纵然这东离人已经心有畏惧,提前准备,可还是慢了夭妄一步。银芒闪过,夭妄手中苦无刺向了这东西人胸口。这东离人以为此生将了,当苦无离他胸口不过三两分的时候,一声“咻”传来,夭妄放弃了捅死这东离人,握着苦无抬手格挡。

    苦无打中了一物,这飞来的暗器落地,是漆黑的四角镖。

    朝这漆黑四角镖飞来的方向看去,夭妄的眼中并未流露恐惧,有的,依旧是冰寒,还有兴奋。四五步外,站了三个人,同被他杀死打残的东离人一般,都是一身紧身黑衣,又面甲遮住了鼻子以下部分。

    “你们当中,可有听得懂我大邺官话的人?”

    看夭妄这架势,好似这几个人不是来杀自己,而是同他来喝酒聊天的老友一般。三人之中,中间那人迈前一步,用不大熟练的大邺雅话道:“暮寒楼,鬼泣里之主。是你,派人乱了我大离帝国的计划!”

    夭妄好奇,好奇这些个东离人是如何知道,他们同伴的大量消失,是鬼泣里的人干的?

    夭妄本就不打算否认,直接点了点头,道:“不错,的确是我鬼泣里所为。如何,论潜行暗杀的本事,就你们这些卑鄙的东离人,也是要落下风了吧?可是啊,你们是错估了,纵然不是暗地里,直接明面上较量,你们东离人,依旧是来几个,杀几个!”

    最后几句,声调颇重,夭妄的脸上,也是笑意收敛,杀意尽显。

    “可是,论暗杀,也唯有我们东离忍者,才最无敌!”

    那个东离人说完了这句,夭妄不由汗毛竖起,这是面对危险的本能警告。他竟是大意了,只是一瞬,从四面八方,一眼无法数清的东离忍者现身杀向了他。

    遁去之路均被封死,在那会说大邺雅话的东离人眼中,眼前的鬼泣里之主,此刻,已是死尸一具。

    怎知,当他看到夭妄的眼睛,却是莫名恐惧。夭妄的嘴角再度勾起,露出邪魅的笑。他的雅静里头,也尽是戏谑,如同一只花猫为了调侃老鼠而示弱,老鼠以为占了先机,怎知,如此,更易丧命。

    这会说大邺雅话的东离人就只听到了夭妄声音冰寒的几个字,他不大明白这几个字的意思,粗略听去,应当是门功法。

    从夭妄嘴里头蹦出来的,是四个字,而这四个字,是“步叶残影!”

第一百零三章:狗屁境界

    语甫落,夭妄身影消散。与前几回,包括调侃惠东同白翎的那几次相比,夭妄这一回,当真是更为快速,好似当真消失,或是与天地融合一般。

    夭妄周身的一众黑衣忍者不由震惊,一个个面面相觑。

    忍者本就是潜行暗中,练的是不为人所觉,刺杀的本事。可这一回,却是遇到了一个消散身形的老祖宗。

    当夭妄再度出现的时候,他高抬着腿,自上而下,一脚如镰刀般劈落下来。他的目标,首当其冲的,是那个会大邺雅话的忍者。

    这名忍者也是被夭妄这鬼神身法给震惊到,抽刀想斩去夭妄右脚,却是慢了半拍。当夭妄后脚跟位置砸在他左肩膀的时候,千钧之力,好似自己的左肩膀,骨头刹那粉碎一般。

    那疼痛,撕心裂肺,自不必说。恐怖的,是夭妄人才落地,又快速跃起,随后左右各出一脚,把自己两个伙伴给踢飞。

    “你是,鸿蒙境的大宗师?”

    这个肩膀残废的忍者再度用奇怪口音开口说话,当夭妄听到他所问的,不由不屑一声冷哼,道:“谁人道,打架,就是靠境界修为高低来决定胜负输赢的?你说大爷我是鸿蒙境界,那大爷我,就算是鸿蒙境界吧。”

    这人不明白夭妄的意思,以为是自己猜对了。知道夭妄是鸿蒙境界的大宗师,这名懂大邺雅话的忍者不由有些畏惧。早知道要对付的人是鸿蒙境界的大宗师,就该让那些上忍,亦或,该让上头派出特别上忍才对。

    几句闲言,夭妄算是给足了面子,下一刻,屠杀开始!

    夭妄随手将苦无丢出去,贯穿了一名忍者的小腿,又从被他踢倒的忍者手中抢过了太刀,随后再度消失。这一回,当真是杀神下界,风起,曾是吹拂人的头发衣袍,这一回,起的是刀风。

    为的,不是戏弄,而是夺命!

    惨叫声不断,没刀夭妄出现,总是有人丧命时候。常年奉命做刺杀任务的忍者,这一回,却是遭遇了同行,畏惧已是无用,逃命却是无路。

    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这死胡同里头,已满是这些黑衣忍者的尸体。血、残肢,还有内脏,使得这死胡同显得阴森,可怕。

    夭妄丢下了手中太刀,他并非没有受伤,对他而言,这些不过是不足挂齿的小伤罢了。纵然皮肉外翻,也就只是要用线缝合,养几日罢了。可这些小伤,却是用一群东离狗崽子的性命换得。

    如何说,这些小伤,是不划算的呢?

    夭妄朝胡同外边走,也是这时,异变再起。

    前脚才迈过胡同口,一把太刀破风,迎面斩来。换作旁人,这等守株待兔的杀招突袭,定是命陨注定。可偏偏,这次被袭击的对象是夭妄。

    夭妄身子后翔,身子就这般滑出了六七步,再度回到了死胡同里头。可那把太刀却似不愿放过他,也追进了死胡同里头。

    与先前那些个人一般的装扮,是东离来的黑衣忍者。

    “嘿,听不懂人话不?”

    面对夭妄挑衅,这黑衣人这露出的眉眼不由一皱,眼中更是带有愤怒。果然,

    这人,也会大邺雅话,甚至比先前那人,要好上数倍。

    “暮寒楼的夭妄,你,来寒城什么目的?你,去了白翎的城主府。你,和白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

    如夭妄所猜测,这个黑衣忍者的大邺雅话水平,要胜过先前那人颇多,除了口音有些奇特,一字一句,都算清晰。可夭妄听着有些纳闷,这人,好似用错了句子,亦或,用错了身份。

    夭妄嘿嘿笑笑,随后道:“大爷我来寒城,你这东离来的小崽子哪来的能耐要追问的?大爷我去白翎的城主府,是去喝酒还是嫖,你这东西来的小崽子,问了,知道了,又打算做什么呢?”

    三人两语,让这黑衣人这哑口不语,一个你字你了半天终究未出口。

    夭妄再度嘿嘿笑了笑,随后活动活动了手臂胳膊,还有脖子。随后,身影一动,再次前行天地间。

    夭妄可当真是坏的可以,一会儿给这黑衣忍者一拳,一会儿又补上一脚。不论偷袭多少次,不论这黑衣忍者如何防备,夭妄终究是会发现可乘之机。面对漫谩骂,也是不予理会。

    可夭妄,还是小看了这后边出来的黑衣忍者。

    就要夭妄以为一拳一脚的,把对方打的没脾气的时候,一个他以为无关紧要的破败,被这黑衣忍者被逮住了。

    夭妄那一脚踏在了墙壁上,施加重心的位置位置提前尘灰扬起。这黑衣忍者眼疾手快,一刀刺向了那尘灰扬起的地方。果不其然,夭妄中招,鞋底被割裂,脚底板也是被划出了细小一道口子。

    这次负伤,夭妄的眼神变了,冰寒,愤怒,却也多了几分认真。

    “难不成,暮寒楼的夭妄是这般的目中无人么?”

    夭妄听了,再度嘿嘿笑了笑,可这笑声太冷,冷到不见有面部表情变化。笑声止,就听夭妄依旧声音冰寒,道:“目中无人,首先,目中的,得是人。你们这些个东离的小崽子,所作所为如何,你们自个儿也心里清楚。既然如此,我大邺,何必拿你们当人?”

    无情嘲讽,这黑衣忍者当真愤怒。也是修为释放,不再隐藏。

    也是在这黑衣忍者修为全展,释放出摄人气息时候,夭妄这才明白,自己是真的遇到了铁茬子了。

    见冰蓝色的炁包裹了黑衣忍者手中的太刀,刀猛然挥动,一道冰蓝色半月形刀芒袭向了夭妄。

    夭妄眼里头尽是认真之色,最后再度淡淡吐出那几个字:“步叶残影!”

    这一回,夭妄的身影没有消散,而是如同分身一般,这死胡同里头,包括他自个儿本尊在内,一共出现了七个夭妄。每一个夭妄都是眼神冰寒,颇为孤傲的样子。

    其中一个夭妄抬起一脚,将这冰蓝色的刀芒踢得如同冰块一般碎裂,落了一地。

    黑衣忍者看到后,那露出的眸子里头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欣喜若狂。

    “暮寒楼的夭妄,你,竟然会我们东离忍者的分身之术,你,真的很可以。”

    面对夸赞,夭妄更加显得不屑,轻蔑道:“我大邺有的是好东西,你东离一弹丸之地,西瓜都

    吃不起,还以为自个儿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儿么?大爷我这套身法,单单大爷我这一宗,流传就超过了八百载。更不提,那些个悠远胜过大爷我这一宗的。”

    黑衣忍者盯着夭妄,有些不大明白的样子。

    “所以,你这弹丸之地来的小崽子,夜郎自大,也该有个分寸!”

    黑衣忍者一句夭妄听不懂的东离话,随后右手双指合一,竖在鼻子前嘀嘀咕咕了一阵。后边所见,令夭妄也是不由皱眉,咋舌。

    这个黑衣忍者,竟也是化出了分身,且分身之多,让夭妄甚是逊色。

    这个狭小的死胡同里头,如今,有七个夭妄,同二十几个黑衣忍者相对抗僵持着。

    先发制人,夭妄先行动了起来。七个夭妄悉数不见,泡制先前的法子,每次出现必定会给予对方一定打击。

    一个夭妄已经令人头疼,七个夭妄,当真是令这黑衣忍者牙根痒痒。

    可,能力相差无几,终究这黑衣忍者化身数量占优。乱刀挥舞,刀芒不断,纵然夭妄身法无双,却总有稍不注意的地方。

    黑衣忍者一道挥过,太刀上头带有殷红的血,这一刀,是中了。

    而夭妄,这一次,则是靠在了墙边。靠墙的夭妄有些嘴唇发白,他的模样,不单是因为这黑衣忍者这一刀,还有先前那些轻却多的小伤。

    血流了一点又一点,溪水汇聚成大海,使得他体力终究下降厉害,不好再支撑。

    靠墙的夭妄开始变得虚弱,另外六个夭妄,也是刹那显露出了疲态。纵然,这六个夭妄身影一动,想发出奇袭,为墙边那个夭妄杀出一条血路,可当一个又一个黑衣忍者杀过来的时候,双拳与四手的差距,瞬间体现。

    黑衣忍者齐齐双手举刀,刀高举,随后挥落,冰蓝色的刀芒从各个方向汇聚而来。

    六个夭妄,有避开的,有被彻底击中的,有逃过一劫却受了小伤的。

    登时,墙角的那个夭妄无法忍耐下去,呕出一口黑血。一口血落,那个被冰蓝色刀芒给击中的夭妄,身影开始透明,最后彻底消散不见。

    一个夭妄消散,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终究,在一众黑衣忍者的围攻堵截之下,六个夭妄,悉数不见。先前狂傲无比的暮寒楼鬼泣里之主,终究,是栽在了东离忍者的手中。

    夭妄靠在墙角,嘿嘿笑着。

    黑衣忍者再度双指合一,竖在了鼻子中间,又是一阵嘟囔。随后,那些个黑衣忍者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嘭嘭嘭”,化为白烟消散不见。

    夭妄看着缓步走过来的黑衣忍者,不由咧嘴呵呵笑,可黑血将他的一口白牙染红,这模样看去,颇为可怖。

    “你们大爷鸿蒙境界的大宗师,也不过如此么!”

    夭妄听到这羞辱话语,不由再度呵呵笑了笑,随后用力吐出一口血唾沫,吐在了黑衣忍者脸上。

    看到黑衣忍者愤怒模样,夭妄笑得更欢,随后,声冰寒道:“什么狗屁境界,若是大爷我的袍子在身,你们这些个小崽子,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第一百零四章:紫瞳秘密

    黑衣忍者虽不明白夭妄这句话的意思,可也无关紧要。他走近几步,用太刀抵住了夭妄心口,问:“你的手下杀了我们东离这么多的武士,你有做好死的觉悟么?”

    夭妄嘿嘿笑着,可奇怪的景象发生,他左眼原本应该紫色若水晶一般,可这紫色在一点一点褪去,到了最后,取而代之的是同右眼一般的黑褐色。

    “多么神奇的眼睛,就同我们东离圣童的天道眼一般。你可以不死,一笔买卖,你答应了,你就可以不死。”

    夭妄咧着嘴,口腔里积血过多,忍不住又呕出了一口。这黑衣忍者动作也是细腻,在夭妄胸口起伏,还有呕血动作的时候,他的刀随着夭妄的动作而动。从始至终,都是抵在夭妄的心口,却没因夭妄的动作而伤到他。

    “说来听听,说不定大爷我听了觉得有意思,就答应你个小崽子了。”

    听着夭妄依旧狂傲言语,好似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谁人刀俎,谁人鱼肉。这黑衣忍者自然气愤,可关乎祖国利益,他也是忍了下来。

    “你这个大爷,本事不行,只会耍嘴皮子。你和白翎很熟,你,帮我们,杀了白翎。帮我们,拿走那些应该进贡给我们东离的物品,我们,就能放了你。”

    夭妄听着不由乐了,这强盗逻辑,可真有意思。

    “所以,你认为,你的武道境界高出我,你就能如同掐死臭虫一般杀了我么?”

    正当黑衣忍者疑惑不解之际,夭妄的左眼再度有了变幻。眼睛的颜色,从黑褐色,逐渐转变为了血红色。那样子,就好似是被人一拳打破了血管,整只眼睛充血一般。甚至,比茉黛的左眼,还要红的可怕。

    黑衣忍者被夭妄眼睛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震慑,几隙迟疑,正要直接将刀扎入夭妄胸口的时候,机会已经错过。

    夭妄的左手先他一步,用手背直接将刀给拍向了一侧。太刀刀尖无比尖锐,划破了夭妄白色劲装,在他胸口也是留下了一道谈不上深却也不浅的伤口。

    刀被拍向了一侧,落下时候虽说已经远离的夭妄胸口,却是将他左臂肱二头肌位置也割破了一道口子。

    瞬间添了两道伤口,可相比原先命陨的威胁,这,也就微不足道了。

    黑衣忍者刀刃方向一调,刀口朝上几分,目标,正是夭妄的脖子。不由分说,刀直接划了过来,下一瞬,就当在夭妄的脖子上抹出一道血口子。

    可夭妄哪会再给他机会,身如鬼魅,笑容,也狰狞如罗刹。

    龇牙咧嘴,眼神凶狠,右手成爪朝黑衣忍者腹部捅了过去。黑衣忍者眼中有畏惧,可多年训练厮杀让他身体有了本能的反应。

    黑衣忍者左手格挡在了自己腹部,夭妄的右爪捅过来,直接抓在了黑衣忍者的左手护腕上边。可这一爪力道实在凶猛,纵然护腕的皮套里头缝进了一块铁皮,夭妄这一爪还是穿透了护腕,粉碎了黑衣忍者的手腕骨。

    吃疼,动作难免迟缓了几分,可就是这几分迟缓,夭妄再度占了先机。

    只见夭妄如同猿猴一般,收回了右手,随后递出一脚,直接踹在了黑衣忍者腹部丹田位置。那一脚,凶狠胜过方才一爪,踢的黑衣忍者不由气短,无法正常

    呼吸。

    先前的羞辱,夭妄的报复怎会如此就作罢。脚才收回落地,紧接着再度抬起,这一回,左脚助踏,右腿弯曲,膝盖直直撞击在了黑衣忍者下巴。只听骨头错位的声音,黑衣忍者的面罩湿了一片,是口中涌出的血。

    “境界,境界,大爷我最痛恨的,就是一帮渣滓,拿境界来说事!”

    说罢,夭妄再度踢出一脚,直击这黑衣忍者的面门。面门被正面击中,不死即晕,黑衣忍者侧身躲过。怎料,夭妄这般快速踹出的一脚,落空之后却是转了方向,侧踢在了黑衣忍者的耳朵位置。

    势大力沉,黑衣忍者身子顿时飞向一旁。耳膜怕是穿了孔,血也流了出来,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也开始发闷昏沉。

    “境界再高又如何?是跑得过老子,还是能跑得过老子?”

    抱怨过后,夭妄身如猎豹直扑向了黑衣忍者。黑衣忍者看去没了战斗力,可就在夭妄靠近刹那,四枚四角镖飞了过来。就在四角镖出手时候,黑衣忍者的眼中,尽是欣喜。可随后的画面,却是令他无奈,泄气。

    夭妄的身形再度消失,四角镖穿透的,不过一个虚影。

    又是身体吃力一击,这次遭殃的,是黑衣忍者的左腿膝盖。夭妄是从上而下,一脚跺下来,黑衣忍者的膝盖,被直接踏碎。

    碎骨之痛,不由痛呼,可下巴错位,那痛呼声,也是颇为奇怪。

    痛苦已经足够,可夭妄仍不放手,左手手掌张开直接拍上了黑衣忍者面门。本以为只是一巴掌,可夭妄却是将他拖着往后,一下子把这黑衣忍者的后脑砸向了墙面。

    后脑中击,除了疼痛,意识也是跟着开始模糊了起来。

    黑衣忍者的身子顺着墙壁缓缓落地,瘫坐在那。黑衣人破损又满是尘土,脏兮兮的不比乞丐。而看夭妄,身上的衣裳也被血浸染了多处,衣服也破烂不堪,样子,可不会好到哪儿去。

    夭妄此刻在笑,他的右眼带有戏谑笑意,可他的左眼,却依旧血红,依旧是先前那恨意同杀意。

    一双眼睛,透出不同神芒,也是令人不解。

    夭妄俯下了身子,凑近了黑衣忍者,笑嘻嘻道:“如何,如同牲口一般被人折腾,这滋味,可满意?”

    “你,你,你是什么人?”

    夭妄再度裂开了嘴,露出沾满了血的两排牙齿,让人看去,森寒可怖。

    听他语气戏谑道:“你不是很清楚么?夭妄,大邺洛城人士,江湖宗门暮寒楼鬼泣里之主。你们,不是调查清楚了么?”

    黑衣忍者的眼神里头尽是恐惧,人也开始颤抖,不知是因为畏惧,还是因为下巴骨头错位,声音含糊不清。

    “你,你,你是阿修罗,你是三途河回来的阿修罗,你不是人······”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这话听去是咒骂,可在夭妄听了,这咒骂,犹如优美的颂歌一般。

    “好吧,你认为大爷我是阿修罗,那就是阿修罗吧。既然你晓得了,那也该去死了!”

    语落,夭妄的右手再化为爪,朝黑衣人的面门捅了过去。

    “等下,一下!”

    夭妄的指尖离黑衣

    忍者额头怕只有一粒米的距离,停住了。

    “我,我们东离,可以和你,你们暮寒楼做交易,天大的交易。”

    夭妄停了,再度嘿嘿笑了笑,可随后,他的右眼也同他左眼一般,森寒可怖。不再废话,夭妄的右手猛然用力,捅了下去。夭妄的手指深入黑衣忍者脑门半指长度,黑衣忍者的眼睛圆睁着,表情定格在了畏惧同木然的刹那。

    夭妄将手指抽了出来,满是鲜血,甚至还带有些许的白色粘液。他甩了甩手,又直接在这黑衣忍者身上擦了擦。

    身子站起,全身疼痛。那些原本血流不止的伤口再不如先前一般触目惊心,虽说还有少量的水流出,可也不会危及性命。

    惊人的恢复力,怕是再凶猛的野兽也做不到。

    他左眼的血红一点一点褪去,血红褪去的时候夭妄眉头紧皱,鬓角同额头还有细汗渗出,甚是痛苦的样子。血红的左眼变为了同右眼一般的黑褐色,可他那痛苦的表情仍未散去。

    夭妄走到一堆黑衣忍者尸体边,弯腰从中捡起了那个已被血同尘土染脏了的眼罩。直到眼罩戴上的时候,夭妄的左眼,依旧是同右眼一般的黑褐色,没再恢复最初那紫色若水晶的样子。

    一切解决,性命无忧,夭妄提着的那口气渐渐卸去,体力也是刹那出现了不支的情况。身子踉跄,靠到了墙边,这才没倒下去。

    风灌入了这死胡同里头,扑到夭妄的脸上,颇为舒服。可风吹过伤口,可就不舒服了,留下的,只有疼痛。

    夭妄靠在墙边不断喘息,他闭着眼,去感受体内炁的流动同变化。终究,那股紫色的炁还是流窜混入了全身。

    “黑山,终有一日,我夭妄,会让你们在这大邺的地图上头,彻底消失!”

    虽有豪言壮语,可,如今的他,哪怕是一个六七岁的娃娃,只要提得动刀,就能杀了他。

    体力终究难再支撑,意识也逐渐模糊。

    也不知寒城的巡城司,还有那些丽景门的人,什么时候会巡街路过这里。但愿那个时候,自己体内这股紫色的炁,没有失控才好。

    那样的感觉,可实在是太过糟糕了。

    就在夭妄眼皮沉重到快要彻底合上的时候,有一个人缓步走到了他身前。夭妄想抬头,想睁眼去看清这人面容,可这会儿的他,连眼皮都难在控制,更不提其他了。

    夭妄的身躯顺着墙壁缓缓下滑,最后瘫坐在了地上,若非他此刻强行支撑,怕是眼睛也早已闭上。

    来人也缓缓俯下了身子,半蹲在夭妄身前。

    这个人好生面熟,可是这人是谁?夭妄却是想不起来了,他只希望,这人,可别再是什么仇家了。

    毕竟,现在的他,虽说完成了无念那个胖子交代的事,可关乎他自己的,那段关于不染还有尚青的记忆他还没弄明白。他,还没有等到小箫尘开口喊他爹爹的时候。

    纵然要死,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夭妄只看到来人的嘴角微微勾起,这笑,是在笑自己形若野狗么?

    来人开口了,声音略带磁性,有些耳熟,可终究是想不起来。

    “白影,这一回,你欠我一条命。”

第一百零五章:那个美人

    冷不语等回了客栈,又去了赌坊必胜客,均是不见惠冬,冷不语也就作罢。就当众人在客栈准备歇息的时候,一个身披轻甲的丽景门人跑了过来。

    这丽景门人禀报过事情后也就匆匆离去,而他所告知的事情,却是让众人不由皱眉,不染更是双眼发昏,险些跌倒。

    夭妄,失踪了。除此之外,在离城主府不远的一个死胡同里头,发现了大量东离忍者的尸体。

    两件事是否相干,他人不敢说,冷不语却是坚信,这些人,应当是夭妄杀的。

    “剑圣大人,白影一个飞贼,只是一个人,怎的可能杀光那些东离来的忍者?”

    黑颈鹤同夭妄的较量,虽有拳脚,可更多的还是身法。他如何也不相信,夭妄,也会是飞贼中同无计赤騻一般的异类。

    冷不语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冰寒,道:“夭子厮杀的本事虽说一般,保命,却也足够。只一种可能,若是真如此,夭子倒是凶险了。”

    “哪种?”

    问话的是黑颈鹤,可更为担忧的,则是不染。

    冷不语看着不染那忧心模样,也是心中叹气,不知如何开口。

    “冷大哥,你口中的可能,可会伤到他性命?”

    冷不语哀叹一声,点了点头。见冷不语点头,不染眼睛湿润,下一瞬,怕是要哭出来。

    冷不语虽不忍,还是将最坏可能说出了口,听他道:“若是,偷袭他的人,是鸿蒙二重境以上的,夭子,相当于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何出此言?”

    黑颈鹤的修为不过洪荒,自不知鸿蒙境界意味着什么。可,夭妄是飞贼,天下四大偷王之一,身法玄妙,不该会逃不得命才是。

    “鸿蒙境界与其说是武夫,倒不如说,一只脚踏入了修仙者的门槛。洪荒境界已知天地气息奥妙,而鸿蒙境界,则可运用,以身与天地合一。我们这些时日,白翎也好,美人迟暮君莫笑也好,还有那位花家老前辈,个个都是鸿蒙境界。可这些人,并未真正动过杀心。”

    几语,已将情况说明。

    夭妄身法的玄妙,除了如疾风,似奔雷外,更重要的,是他以洪荒修为领悟天地,与之同化。可若是偷袭他的当真是鸿蒙二重境界的大宗师,那,当气息被破的时候,便是夭妄丧命之际。

    可随后,冷不语却是摇了摇头,补充道:“话如此说,可,这些时间下来,不曾感受到这寒酥城有天地元素波动,不似有鸿蒙境界的大宗师出手。亦或,这人没亮出真本事。”

    “若是如此,那他可还有逃命机会?”

    再看不染,她眼眶里头的泪水已经溢出,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冷不语点了点头,他并非安慰,是他也是这般认为。若那人没有动用鸿蒙境界的修为,夭妄,应当能脱困逃命。

    论搜查,冷不语想到了一人,可无奈,他不知如何呼唤这人。他想到的人,是耀光。耀光的存在颇为特别,夭妄为飞贼,应当潜行黑暗之中,可在冷不语看来,真正潜行黑暗之中的,是这耀光。

    若非他整日与夭妄一道,也是不会知晓,在鬼泣里里头,还有耀光这么号人物。

    寻不到耀光,冷不语又想到了一人,随后立刻起身朝外头急急而去。不染同黑颈鹤虽说不明白冷不语怎的会突然这般动作,却也是急忙跟上。

    没一会儿的功夫,冷不语停下了脚步,他们停步的地方,是赌坊,必胜客。

    冷不语上去直接一脚将赌坊正大门给踹开,果不其然, 欢迎他的,还是一众汉子手持刀剑的场景。

    “这会儿没闲工夫与尔等嬉闹,让你们的贾大官人下来。”

    冷不语这话,隐隐加了内息,声不大,也不刺耳,却是能让每个人都听得真切。

    无需再折腾,那着彩衣有些妖娆的赌坊主人握着一把秀女扇子,步子婀娜从楼上走了下来。

    骰至娇一边走一边声音妩媚道:“哟,剑圣大人跑奴家这小地方跑的可真是勤快。剑圣大人多来几趟,奴家这小店,怕也是不用开了。”

    “一千两,寻个人。”

    没有过多废话,冷不语直接开口报价。

    骰至娇微微有些发愣,可随后却是用扇子遮住了口鼻,几声娇媚轻笑,道:“剑圣大人怕是来错了地儿,奴家这里可是赌坊,不是官府,也不是镖局,赌坊可不接寻人的活计。”

    依旧不多语,冷不语手一挥,一个钱袋飞向了骰至娇。

    骰至娇玉手前探,抓住了钱袋。打开,金光刺眼,钱袋里头,是一整袋金子打造的桃花花瓣。骰至娇嘿嘿笑笑,直接将钱袋收入了袖子里头。

    “说吧,剑圣大人,是要找什么人?”

    “夭妄!”

    问与答,均干脆直接。骰至娇听后,秀眉微皱,可眼睛里头的神光,却不似疑惑。好似,这女人知道些什么。

    骰至娇又轻摇了几下扇子,声音依旧妩媚,道:“白影么?一个飞贼,还是个大飞贼,找这么个人物,要耗费的人力财力,怕是······”

    “这是桃花庵的醒神露,可当千金。”

    不等骰至娇将话说完,不染将一个瓷瓶丢向了骰至娇。骰至娇一如先前,探出玉手抓住了瓷瓶。打开,里头是冰蓝色的药丸,用鼻子嗅了嗅,一阵清凉。骰至娇闭上了眼,颇为享受的样子。

    随后,再度睁开眼,细细感受,只是这药丸的气息,就有提神作用,若是服下,那效果定当更不一般。

    将瓷瓶收起,骰至娇再是几声娇媚笑声,随后道:“小的么,听到剑圣大人同这小娘子的话了没?让全城兄弟出去寻人,找到了人,这剑圣大人给的一千两,兄弟们悉数拿去喝酒。”

    听到骰至娇的话,赌坊里头的人均是应了声,随后朝门外涌去。

    黑颈鹤有些纳闷,这些人怎知道要寻的人,什么模样?可随后,他算是明白了。

    在这赌坊的墙上,赫然挂着几张画像,画像有冷不语,有夭妄,竟也有他黑颈鹤同身旁的不染。黑颈鹤看着这画不由怒气上涌,在画旁大字写着“画中人,与狗,不得入内”。

    可几人不知的,是黑颈鹤怒气,并不单单因为这羞辱人的一行字。更是因为,画像上的他,被画的实在是太丑了,没他这俊子百一风姿。

    骰至娇也是注意到了几人视线所在,不由“哟吼吼”笑了几声,随后道:“也不知哪家淘气孩子贴的,瞎闹。奴家这边还有事,就不陪了。”

    语落,骰至娇如避瘟神一般,快步离去。

    冷不语看了几眼那画像,不得不说,画中的他,剑眉星目,俊朗非凡。冷不语看着看着,竟是不由嘴角勾起,轻笑出声。

    出了赌坊,冷不语要黑颈鹤陪不染先回客栈,他自己再去外头找找。

    这会儿无计赤騻已经废了的消息黑颈鹤也已经知晓,他自没了畏惧,也就应承下来。

    冷不语转过几个街角,弯弯绕绕,最终却又折了回来。他未走赌坊大门,身子几个腾跃,就翻进了三楼的窗户。

    才进去,就看到骰至娇。当冷不语看到骰至娇跪坐在草席上,不由皱眉,有些发愣。骰至娇身前的小桌上有沏好的茶,香味四溢,香醇甘甜,令人不由口水充斥整个口腔。

    “剑圣大人怎的又折回来了?这不走大门的习惯怕是和白影厮混久了,被带偏了。”

    冷不语靴子未脱,直接踏上草席,盘膝坐在了骰至娇对面。不问自取,直接给自己斟了七分满的一杯茶。

    轻呷一口,果真同香气一般,醇而甘甜。

    放下茶杯,冷不语开口,问:“贾大官人,不是白翎的人?”

    骰至娇有些纳闷,又是娇媚几声笑后,道:“奴家可未说过奴家是白翎城主的人,不过是在他人地盘谋生计,要搞好关系罢了。”

    冷不语点了点头,随后,又问:“这三楼茶间装潢不错,有宫廷风范。”

    面对冷不语没头没脑的话,骰至娇也不多问,附和道:“顶好的匠人设计施工,可是花了奴家不少银子。”

    “如果能换成东离人的风格,怕雅趣多几分。”

    冷不语又是没来头一句,骰至娇端茶的动作愣在了那,满眼疑惑,看着冷不语。

    冷不语不作理会,轻笑几声,继续道:“开间赌坊,每年生意不差,想来,贾大官人的金库里钱财不少吧?”

    冷不语这话出口,骰至娇秀眉微皱,脸上明显有了不悦。

    “剑圣大人,奴家一介女流,赚些碎银,没碍到暮寒楼的事吧?”

    冷不语点了点头,继续道:“的确同我暮寒楼没多大干系,可是啊,如果,从大邺百姓身上刮下了油,放进油罐送到海外。不说我暮寒楼不过一江湖宗门,只要是我大邺的人,怕,都会不允吧!”

    当冷不语说出这么一句,骰至娇面色有变,惊恐,与讶异。她放下了才端起的茶杯,一双美目直勾勾盯着冷不语,问:“剑圣大人,这话,何意?”

    冷不语又仔细打量着骰至娇,韵味风情,妩媚妖娆,怕是个男人都抵抗不住这等尤物的诱惑。可越看骰至娇,冷不语脑海中却是想起了一人。

    他本不会想起这人,或是,很多年没再想起过这人。头一遭见到骰至娇的时候,他也不曾想起。

    可,当骰至娇一身花衣上身笔挺,跪坐在那,冷不语又不由想起了那人。

    冷不语将杯中茶汤一饮而尽,眼睛盯着手中把玩的小杯,语气竟有几分哀伤,听他道:“我曾经有个伙伴,同贾大官人一般,是个美人儿。可是啊,红颜薄命,人没了。”

    骰至娇依旧困惑,冷不语看不到的地方,骰至娇的手缓缓摸上了一把短刀。可她神情不变,依旧一脸疑惑,问:“那个美人儿,是剑圣大人的意中人?”

    冷不语嘿嘿笑了笑,又长长吁了口气,随后道:“或许吧,可,这个美人儿,喜欢的,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如此剧情,可比得上才子佳人小说?”

    骰至娇也是嘿嘿笑了笑,答道:“过之无不及。”

第一百零六章:家国儿女

    骰至娇眼睛微眯,盯着冷不语,她妄图从这当代剑圣的眼睛里头看出假意,可到了最后,终究只是无用功。

    骰至娇再次举起了茶杯,这一回,神情自若,微微抿了一口。可奇怪,原先并无异常,这一回,瓷杯上头留下了一个红如玫瑰的唇印。

    冷不语盯着那个唇印看了许久,开口道:“我一直不明白,活于一方,不争,不弃,不好么?”

    骰至娇似懂非懂,微微一笑,回道:“可**一旦开始贪杯,这儿,就永远无法填满。”

    冷不语看骰至娇用手抹着自己心口位置,不由皱眉。这,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么?

    “所以,为此,哪怕是背井离乡也不惜?”冷不语放下了把玩了有些时间的茶杯,再度盯着骰至娇那黑白分明的美眸,继续道,“一个地方久了,有了朋友,有了可称之为亲人的人。如此,可还愿意回到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去过那所谓的,原本的生活?”

    听到冷不语的话,骰至娇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哈哈大笑。许久之后,笑声方止,那双眉目含情似水看着冷不语。

    二人四目相对,看久了,冷不语竟觉得心里头有种奇异感觉。可有这奇异感觉,又能如何呢?始终啊,他冷不语,是大邺子民。

    “所以,剑圣大人是从何处看出来的?”

    冷不语不自觉地再度拿起了茶杯,继续把玩,他不再去看骰至娇的眼睛,是直直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

    二人沉默有顷,冷不语开口了,他声音里头有些无奈,又有些可惜,哀声道:“大邺,数百年前开始,就不再用榻榻米这东西。更为主要的,即便是大家闺秀,贵胄之女,她们的坐姿,也不及贾大官人你的十一啊。”

    听了冷不语的解释,骰至娇眼睛里头不由射出神芒,有纳闷,有大意的懊悔,也有少许杀意。

    一切情绪汇聚,到了最后,只有一声哀叹,苦涩笑声。

    “剑圣大人,不,冷不语,奴家问你,抛开家国,你,是如何看待东离的?”

    听到提问,冷不语再度笑了笑,这次的笑声有几分讥讽在里头。他再度放下了手中茶杯,重新与骰至娇四目相对,声音冰寒且孤傲道:“若抛开家国,又何来大邺,亦或东离?”

    “所以,在你眼里,东离人与大邺人,并无差······”

    骰至娇话未说完,却被冷不语摆手打断,就听冷不语声音坚定道:“东离人,就是东离人。同样,大邺人,就是大邺人。”

    “所以,你就单纯以一人出生之国,来判断这人的······”

    再一次,骰至娇再一次话未说完,被冷不语打断。

    “如果我冷某人是以此去评判一人,的确肤浅。可如今,是你们,跨过大海来到了大邺。并且,在我们大邺一呆就是十年,数十年。在大邺的国土上你们有了自己的买卖,有了朋友,甚至有了亲人。可是最终,你们会利用你们在大邺所得到的一切,来恩将仇报。贾大官人,我冷某人说的,可对?”

    冷不语一字一句,皆是从牙缝中出,看他眼神,更是凶恶。骰至娇被冷不语这样子给震慑到,甚至,有几

    分无由来的恐惧。

    冷不语收了收表情,提起茶壶,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茶汤这会儿依旧烫口,可他却似无所谓,将这热茶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用手背抹去嘴角残余的茶水,嘿嘿笑道:“贾大官人,你的本命为何,我冷某人并不关心,只是好奇,那些涌入寒酥城的东离忍者,与你,可有什么干系?”

    骰至娇将茶杯递到了嘴边,依旧是微微抿了一口。冷不语盯着,他看到瓷杯上又多了些唇釉印记,不过比上一回的,倒是要淡了些。

    “奴家十一岁来到大邺,几经生死,最终救了奴家的,却是大邺人。”冷不语听后,正要开口,这一回,却是骰至娇抬手制止了他,随后她继续道,“而奴家的那些个同胞,长辈,却几次想置奴家于死地。”

    冷不语听后,脸上并无喜悦同得意,反倒是皱眉,是疑惑同不解。

    骰至娇看着冷不语,她很喜欢冷不语这表情,她再度笑出了声,这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原本这贾大官人那妩媚之色此刻皆无,人虽在笑,可脸上,却是一张哭脸。两者反差,令人疑惑。

    骰至娇收住了笑声,轻轻几声咳嗽,道:“冷不语,奴家问你,你们大邺,可有喜好奸-淫采花的牲口小人?”

    冷不语虽是纳闷,却仍是点了点头,道:“人性本恶,良知控制。我信你东离有善人,可这东离的善人,不会出现在我大邺。更不会,偷瞒了自己是东离人的身份。”

    骰至娇听后,嘿嘿笑着,这次的笑声听不出什么感情,好似,就只是单纯想笑罢了。

    “那你大邺的人,若是一队人去东离,可会对自己的同伴伸出魔爪?对一个,不过十一岁,甚至不知落红为何物的女娃娃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冷不语听后,不由睁大了眼。他看向骰至娇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司职暮寒楼的善刑堂,见过太多门人弟子做出令人不齿的勾搭。可即便是再恶的人,且是异国他乡,如何能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阿扎事情来?

    冷不语突然觉得这贾大官人,觉得骰至娇有些可怜。他能想象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娃,在那般无助受辱之后,是该多绝望。

    看到冷不语的眼神机头有几分怜悯,骰至娇的眼神,反倒变的高傲。她的声音也是如此,听她道:“可是啊,老天爷不愿奴家就此死去。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娃,被人扔在臭水沟里,身子无法动弹,就靠喝那些臭水,坚持了三天三夜。”

    随着骰至娇的话,冷不语的深思进入了那样的场景。他站在一条臭水沟旁,在水沟里头,一个身着异国服饰的女娃娃,在那痛苦挣扎。

    可,他在这个女娃娃的脸上,没有看到自怨自艾的神情,有的,只是对生的渴望,还有无尽的仇恨。

    骰至娇的手紧紧握着手中瓷杯,甚至冷不语已经听到瓷杯发出了咯咯的响声。

    “如奴家方才说的,老天爷终于开眼,不愿让奴家就此死去。这时,救了奴家的,就是你们大邺人。这人明明是大邺人,你们大邺的人,却将之视为番邦蛮夷,真是愚昧,可笑。”

    冷不语好奇,骰至娇口中的人,

    是谁?他好似猜到了,可却依旧是不确定。

    “这人带奴家去了桃花庵,可当桃花庵的人得知奴家是东离人后,直接无视那人身份,拒之门外。纵然没法得到桃花庵的救治,这天下,还是不乏回春妙手的神医。他不惜代价请了桃花庵外最好的神医将奴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命是保住了,奴家,却失去了作为女人,最应享受的权利!”

    冷不语皱眉,他的确不了解女人,不知道女人最应享受的,是什么权利。

    最终,骰至娇手中的瓷杯不堪重负,被骰至娇硬生生给握碎。碎掉的瓷片扎得她满手是血,可骰至娇却似不知疼痛一般,全无反应。

    骰至娇抬头看向了冷不语,冷不语的脸上,没了表情,他不知该用哪种表情来面对有过这般经历的人。

    虽说,他不知骰至娇所说的,是真,是假。

    骰至娇松开了手,随手轻轻甩了甩,瓷片掉落不少,可扎如肉里的,就没法这般轻易落下了。

    “所以,就因为奴家生在东离,就没有权利在大邺生存么?对,奴家的确是东离人,东离有着千千万万奴家的同胞。也正是这些同胞中的几人,毁了奴家清白,令奴家,这辈子,都没法为人母!”

    终究,不用冷不语去猜测,骰至娇将那应享受的权利说出了口。

    冷不语的眉头更紧,这会儿,他竟然不知国与家的界限。骰至娇是东离人,她一直生活在大邺,那么,她应当是东离人,还是大邺人?

    东离人伤害了不少大邺百姓,为非作歹,无恶不为。可,他身前的这个贾大官人,也是东离人恶念下的牺牲品。

    “那,那些人,找到了么?”

    骰至娇嘿嘿笑了笑,回道:“杀了六人,每一个,奴家都好吃好喝伺候了他们一年。而最后那人,即便差人去了东离,也是难觅踪影。无妨,来日方长,总有一日,这人,也会为他的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冷不语能想象,一个会在赌坊下头设置地牢,且地牢里头还有过刑具摆放痕迹的女人,要她伺候起人来,该是怎么个场景。

    明明气氛颇为严肃,可冷不语脑海里竟开始好奇,骰至娇善用的,是哪些刑罚?这些刑罚,是出自大邺,还是来自东离?

    “家国,生而为人,家为先,国在后。”

    听到骰至娇的理解,冷不语却是摇了摇头,反驳道:“无国,家不存。”

    骰至娇并不反对冷不语的话,可还是开口争道:“可你的国里,也有不少人,想毁了你的家。”

    冷不语点了点头,他认同骰至娇,可最后,却是无奈,开口却是无力话语。

    “终究是小家组成国,可,若是你心底不认同,那,天下处处皆不是家。”

    骰至娇的语气也渐平淡,她笑了,是嘴角微微勾起,虽是盯着桌上茶壶,可视线不见聚焦。骰至娇语气平缓,道:“生处如何决定一人家在何处,血脉,又如何作为一人家在何处的凭据?冷不语,奴家,想以大邺为家。”

    冷不语依旧不知骰至娇这话,是真,是假,可他却点了点头,也同骰至娇一般,语气平淡,含笑道:“好。”

第一百零七章:命运相交

    听到冷不语的回答,骰至娇笑了。这一回,她笑魇如花,如无知无畏的少女。冷不语看着骰至娇的笑容,她,可真美。

    想着想着,冷不语心脏跳动不由加速,脸颊虽未泛红,却也有了发烫的感觉。

    冷不语有些奇怪,对于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算是炉火纯青。可,这会儿的奇异反应,又是为何?

    骰至娇站起了身,伸了个懒腰。就是这时,她那峰峦更显,冷不语见到了,竟是不由咽了口口水。

    好在这当代剑圣的动作没被骰至娇看到,不然,怕是少不了一阵调侃。

    “若是剑圣大人不再好奇奴家的身世,那可能说说,为何又去而折返?”

    冷不语被骰至娇一句话唤回了神,他面带微笑,骰至娇看到冷不语的笑,竟有种阴霾尽散的感觉。

    可骰至娇不晓得,这被夭妄称之为冷木头的当代剑圣,是头一遭露出这般如沐春风的笑。

    冷不语缓缓开口,问:“原本想问问你,那个伤了手脚的小兄弟去了哪儿。如今,又多了个问题。”

    骰至娇点了点,也不问为何,只是回以二字:“请说。”

    “可能再说一回,为何要我,去边境劫杀梁伯葉?”

    听到是这问题,骰至娇不由呵呵笑了笑,长长吁了口气,答道:“也无太多理由,城主想到了,就请剑圣大人去做,如此,罢了。”

    冷不语听了,却是呵呵笑了笑,随后道:“这般么,那这白翎,可当真任性。”

    骰至娇却是摇了摇头,否定了冷不语对白翎的评判,她继续道:“梁伯葉死了,虽说风浪不至于成洪灾,却也能令大邺的某一部分人,洗牌重来。”

    冷不语有些不明白,眉头也是不由皱了起来。既然不明白,与其猜,不如直接问。

    “那,且不说紫薇城,大邺少了个年轻的英才将领,怎样的报酬,才能令这买卖不亏?”

    骰至娇看着冷不语,随后却是一声哀叹,惋惜道:“梁伯葉死,的确可惜。可是啊,剑圣大人,梁伯葉除了是个武夫,是紫薇城的白玉狂龙,是我大邺年轻的英才将领外,他,还是个修仙者。”

    听到梁伯葉是个修仙者,冷不语更是纳闷了,他眉头更紧,问:“既然如此,那更该视作珍宝,白翎所为,不似利于大邺。”

    对冷不语的反驳,骰至娇点了点头,竟是表示认同。

    认同归认同,她随后的话,却令冷不语成了丈二和尚。

    “的确是这般,从近的来看,梁伯葉一死,我大邺痛失一将。可从长远来看,梁伯葉死了,不敢妄语,我大邺,至少百年无忧。”

    冷不语越听越纳闷,可随后他想到另一件事,依旧是骰至娇身份相关的事。

    “所以,贾大官人希望梁伯葉死,是因为你的恩人?”

    骰至娇也是纳闷,她纳闷冷不语怎的会突然没来由说出这么一句。

    可随后她想到了自己的恩人,再回味冷不语这句话,好似的确有理。

    可冷不语忽略了一件事,是因为,即便是骰至娇,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恩人可有逐鹿中原的心。

    “如果今日不告诉剑圣大人真正的理由,剑圣大人可会去做?”

    冷不语嘿嘿笑了笑,随后却是点了点头,道:“既然那会儿应了下来,自然就会去做。”

    骰至娇也点了点头,回道:“既然剑圣大人这般痛快,奴家也不隐瞒,说说奴家所知道的。城主要杀梁伯葉,是因为梁伯葉身后的那位大人。”

    “梁伯葉身后的那位大人?”

    骰至娇点了点头,继续道:“自然,城主最终的目的,还是要花家从大邺的版图上,彻底消失。”

    冷不语不由皱眉,如何也没法将梁伯葉的生死,与花家存亡联系在一起。

    “冷大人不知道,梁伯葉有今日成就,就是因为那位大人的调教。若是别人杀了梁伯葉,也就罢了。可唯独,也不可这么说。可有几人若是动了梁伯葉,那么那位大人定不会就干坐着,而没动作。”

    冷不语越听越糊涂,可这当代剑圣也是脑子灵光,他问:“花家,朱家,还有,墨家!”

    骰至娇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不必冷不语再问,骰至娇便给予了答案:“花家,还有朱家。若是墨家的人杀了梁伯葉,那位大人,倒不一定会动怒,下灭人满门的毒手。”

    冷不语越听越好奇,这墨家,究竟有什么能耐,在这件事上能碾压了花家还有朱家?

    “墨家究竟什么能耐,奴家可不知。墨家掌剑人的确了不得,可也不至于让那位大人顾忌。”

    冷不语点了点头,他颇为认同骰至娇这句话。

    纵然墨家的掌剑人如何能耐,应当鸿蒙二三重的境界。这般境界,虽说足以睥睨无惧,却不应该有骰至娇口中的威慑力。

    “所以,如果白翎,也就是花家少主花无意差遣他人杀了梁伯葉,你口中的那位大人就会对花家出手?”

    骰至娇点了点头,可当她看到冷不语的眼神里头渐有凶光的时候,也是明白了冷不语所思所想。

    骰至娇不由笑了笑,随后道:“你此刻所想,可是那位大人这般能耐,而杀了梁伯葉的人是你,那位大人是否会对你暮寒楼出手?”

    冷不语此刻所想,的确如此。做他人手中刀,又成替罪羊,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骰至娇再度笑了笑,这笑好似是觉得冷不语有趣,笑归笑,还是得跟冷不语解释清楚。

    “在那位大人眼中,暮寒楼,不过个小角色罢了。曾有故事,僧人喊屠户起床,屠户起床就是杀牛宰羊。最后入了地狱的,是僧人,而非屠户。为何?”

    冷不语听了,不由觉得有趣,可,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凡事讲求因果,梁伯葉死,这因,起自城主,也就是起自花家。剑圣大人虽是最终的行刑人,可你添的,是孽债,而非要承担这果。莫非,剑圣大人是觉得,手上多添了一条性命,就损了道行么?”

    这理论,冷不语越听越有趣,嗤笑后道:“你这般说来,那位大人,也应当是位了不得的修仙者才是。”

    冷不语语落,骰至娇不由睁大了眼。可随后,骰至娇的表情不由松缓,她想起,开始的时候她说过,梁伯葉,是名修仙者。

    冷不语又提起茶壶,给自己斟满了一杯茶,依旧是一饮而尽,随后呵呵笑了笑,道:“我之所以这般猜测,不是因为你说梁伯葉是修仙者,是因为,在我暮寒楼,有个驭

    鬼尊者。”

    听完了解释,骰至娇先是一愣,随后呵呵笑出了声。

    的确啊,她是忘记了,暮寒楼里头,还有个疯子叫做萦如歌,而萦如歌,也被称作驭鬼尊者,是个修仙者。

    “我同萦大哥成日一道厮混,修仙者讲究的因果,也是知道些许。”冷不语放下了茶杯,这一回茶杯倒扣桌上,随后道,“如此,话说开了,也算彻底明白了。梁伯葉,我会替白翎取回他的首级。”

    说罢,冷不语站起了身,朝楼梯口走去。

    原本就站立的骰至娇冲冷不语的背影行了个万福之礼,恭敬道:“奴家,替城主谢过剑圣大人。”

    冷不语停住了脚步,骰至娇有些疑惑,紧紧盯着冷不语的背影。

    冷不语未回头,开口道:“虽只是猜测,可如果你的恩人,就是我所猜测的那人,那等我边关回来,定会登门拜访一番。”

    说罢,冷不语径直下了楼去。不一会儿,骰至娇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喧闹,如同凶狼进了羊羔堆一般。

    听到这喧闹声,骰至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若是冷不语见到了此时骰至娇的笑容,不知是否会再次心跳加速,面颊发烫。

    可即便冷不语会,骰至娇也是看不到。

    骰至娇又凑到了窗边,她倚着栏杆,看到冷不语出了赌坊的大门。看着看着,这赌坊大财主,竟是笑了,如盛开的桃花,白与粉相交映。

    不知是何缘故,骰至娇竟是情不自禁朝楼下喊出了声,听她喊:“喂,这位爷,有空常来玩啊,奴家等着爷呢。”

    那娇滴滴的声音,顿时引来了不少路人,纷纷抬头看来。

    当众人看到一身花衣,美艳妩媚,不可方物的骰至娇,有不少男人已经全身闷热,嗓子发干,开始咽口水。

    同样,不少女人,开始嫌弃鄙夷看了过来。期间,不说心里头或小声,更有直接大声破骂的。

    而骰至娇全然不在乎,她双手手肘撑在栏杆上,双手捧着娇花般秀色可餐的脸,一脸笑意盯着那个着冰蓝衣裳的男人。

    这个冰蓝衣裳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可未再有动作。反倒是一旁几个身上火热难耐的人打算朝赌坊走去,好在有长眼的知道赌色不离家,劝住了自个儿的同伴,这才没惹出笑话来。

    冷不语缓缓转过了身子,抬头,同骰至娇对视。

    当他看到娇人美如花的笑脸,不由僵在了那。好一会儿,这当代剑圣才回过神来。

    此刻的冷不语,冰山渐融,他也冲美人露出了笑容。同先前一般,这笑容,如沐春风,令人阴霾尽扫。

    楼上的骰至娇看到冷不语的笑,竟是不由羞红了脸,立马离开窗边,跑回了屋子。

    而街上的冷不语,他开始好奇,好奇武道之外,有何乐趣。

    若干年后,无人记得骰至娇,冷不语的大名倒如雷贯耳。

    而在才子佳人小说里头,将二人相遇,命运相交,描绘得生动传神。也是不知道啊,又赚取了多少千金闺秀的眼泪。

    可,人生啊,终究比书里头的,更为精彩。

    而命运,若是多舛,写书的人再是才华卓世,也是没法用文字悉数描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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