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其心可异
夭妄醒来的时候全身疼痛,这滋味,可不比在桃花庵的时候。
想来,他这天下闻名的偷王,这段日子,可真是悲催。一会儿受要命重伤,一会儿受要命重伤。或是哪日回了暮寒楼,同萦如歌等光着膀子一块儿泡澡,还能比比谁身上伤疤多些。
高床暖枕,倒是舒适。
同他人不同,夭妄这会儿并无惊惧神色,反倒是调整了睡姿,让自己稍稍舒服些。
“白影好惬意,是温柔乡,还是狼窟虎穴都没整明白,能睡踏实么?”
一声清冷的声音传来,雌雄不可辨。夭妄侧过头,循声看去,看到来人,先是一惊,随后不由咧嘴呵呵笑。
这人坐到了离床不远的小榻上,今日装扮与往日相比,差别之大,不见半点相似。
这是个女人,一个虽非倾国倾城,却也姿色上乘的女人。女人穿了一袭淡黄色的纱裙,大家闺秀的发饰,插了一根木制的兔雕发簪。女人今日化了全妆,脸蛋看去白嫩水灵同剥壳的水煮蛋一般。蛾眉杏眼,两腮粉红,还涂了看去质地若水晶的粉红唇釉,使得小嘴多了几分诱惑。
夭妄没同女人对视,他一直盯着女人的双唇。
奇了怪了,之前咋没注意,这小妮子的唇厚薄恰当,看去肉感弹性,倒真令他有了非分之想,想上去亲两口。
夭妄不由闭眼努力睁了睁,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这才再度看向这女人。
这女人看到夭妄略显尴尬又有些狼狈的样子,不由扑哧笑出了声,调侃道:“怎的,见我穿了女装,这般惊讶么?莫非,你是垂涎本姑娘美色,意欲不轨,起了歹念不成?”
听到女人这话,夭妄更是愁眉,可也觉得有趣。
若是男装的她,想来也不会说出这般言语,只会同冷不语一般是个冰雕的木头。
“想不到催命寒风换回女装,这女儿家家的模样,倒的确姿色不差。若是你换回了女装,我夭妄却对你没半点那男女事情的想法,那可就是对姑娘的大不敬了。”
听到夭妄这污言,换回女装的催命寒风竟是刹那涨红了脸,也登时从椅子上站起,手指指着夭妄,却是微微颤抖。
“你,你,你······”
夭妄就这般被催命寒风用手指指着,可这娘们你了半天,却还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可让夭妄更加觉得有意思了。
夭妄嘿嘿笑了笑,一脸奸诈,道:“你什么你啊,这会儿我是伤患,是病人,可不能胡乱动弹。若是你实在脑子里头的想法无法抑制,那我夭妄就吃点亏了,来吧!”
说罢,夭妄直接四仰八叉躺在了床上,虽说眼睛是看向顶花,可那眼神,色眯眯,贱兮兮。这样子,更是惹得催命寒风不由跺脚。
“呸,不要脸的登徒子。”
等催命寒风说完了这么一句,夭妄不乐意了,从床上坐起,道:“诶,你说你这人,扮男人的时候冷冰冰,别人还以为你和冷木头是亲兄妹咋滴?现在换回了女装,怎的就随口骂人了呢你?”
“你,你就是个流氓,脑
子里尽想着一些阿扎事情,呸。”
看催命寒风那不知是羞还是恼怒了涨红的脸,看看,竟是添了几分韵味。夭妄看到了,逗弄催命寒风的心,更是收不回来。
夭妄依旧是那色眯眯又贱兮兮的样子,咧着嘴,一脸坏笑,还朝床边挪了挪,问:“莫非,闻名绿林赏金榜的索魂人,还是个黄花闺女,不曾享受过这鱼水之欢?”
夭妄这般没羞没臊说话,催命寒风的脸涨红得都快赶上夏日西瓜的红瓤了,可气愤羞怒,胸口剧烈起伏,更是没法好好说话。
夭妄见她如此,更打算趁胜追击,继续道:“不会吧,看你,也该过了二十,若是寻常人家,娃娃都能有俩了。这可不行,不如,就我吃亏点,帮了你这忙。恩情啥的也就无须挂记了,完事了你随便给个百八十两就成了。”
见夭妄愈发不要脸,催命寒风强行克制自己情绪,胸口起伏渐缓。随后,她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神也是恨恨盯着夭妄,随后话语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缝里蹦出来。
“你还真把自个儿当花楼的花魁了不成?休在胡言乱语,你可信,你再多句废话,我就把你送去京州,送进宫里。等以后你成了那些个大人身边的红人,回头我还得冲你行礼,喊一句夭公公才算恭敬。”
见人是真怒了,夭妄觉得无趣,也就不再调侃,再度躺回了床上,继续那四仰八叉的动作。
夭妄作死鱼躺在那,嘴里还语气嫌弃嘀咕着:“这人,可真不经逗。”
虽说是小声嘀咕,可这屋子就这般大,催命寒风哪里会听不清楚,又是恼怒“你”了几声。
知道斗嘴是赢不了这三只手,催命寒风几个深呼吸后平复了情绪,声音恢复男装时候的冰寒,问:“东离来的砸碎,你都杀光了?”
夭妄侧头看了催命寒风一眼,随后再度扭了回去,盯着上边一朵雕刻精美的蔷薇,声音些许疲惫,道:“死没死绝,不晓得。死了多少?怎么说,也得有三十几号人。我说,你可觉得有趣,东离人进入大邺版图本就要被严加追问,可单单我这边,就杀了三十几号人。这般多的东离人,还都是身手不俗训练有素的忍者,这些个家伙,是如何进到我大邺来的?”
见夭妄突然认真,催命寒风起初竟还有些不适应,可回想了夭妄的话语后,也是蹙眉疑惑。
催命寒风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几番回想,沿海几城,对东离人都颇为痛恨,即便有守关的被收买,也不至于放这般多人进来。除非······”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这可令夭妄颇为郁闷,他没好气道:“别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似的,快说。”
被夭妄这么说,催命寒风眉头更紧,实在是纳闷,她本身,就是个娘们啊。
不愿再与夭妄斗嘴,催命寒风直截了当道:“除非这些个东离人,是动西边,亦或东南边进入的大邺。他们进了大邺之后,再一路隐匿,最后才到的寒酥城。”
听着催命寒风的分析,这回换成夭妄皱眉了。
按催命寒风的意思,东离人先是跨过北海
到了北齐。再由东到西横跨过整个北齐。想直接从北齐进入大邺,也不大现实。由北边进到大邺,就要先到坂城,虽说坂城与北齐接壤土地较多,但想进来,也不容易。
若是这些个东离人由北齐到西蛮之地,再跨过曾经三番五邦的地盘进到大邺······
“且问你,绕过不夜城,横跨奥西斯沙漠需要几日?”
听夭妄这般问,催命寒风直接摇了摇头,道:“你所想的,不可能实现。虽说相比大邺,不夜城更靠近三番五邦这八荒之地,可如果要直接绕过不夜城,不在不夜城做补给直接跨过奥西斯沙漠,死亡率可就高的可怕了。”
说着说着,催命寒风突然睁大了眼,而床上的夭妄也是坐了起来。
二人对视,异口同声道:“水路,高冈湖!”
可随后二人再度皱眉,好似又有些问题。
夭妄在那琢磨着,高冈湖的北边同西边是曾三番五邦,也就是现在的八荒之地,南边是奥西斯沙漠。而东边,则是坂城同瑞城。
夭妄会疑惑,是因为在高冈湖的西边,那八荒之地,仍有前三番五邦的蛮子存在。若换作是他,可不敢贸然踏入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可就是这时,催命寒风却是突然呵呵笑出了声,夭妄皱眉,眼神疑惑看着她。
催命寒风又笑了笑,眼神玩味,用一种胜利的眼神看着夭妄,看得夭妄不自在不说,还觉得身体发毛。
“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
这般开口一句,更是吊起了夭妄的胃口,可这催命寒风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刻意的,说完这么一句,故意停顿了下来。见夭妄那苦闷表情,催命寒风似解气了一般,这才缓缓继续。
“在八荒之地同西蛮之地中间,有部分土地属于公立区。穿越这片公立区,跋涉过后可从北齐,到阿塞。如此,就可从阿塞,到我大邺的益城。”
听到催命寒风的分析,夭妄不由愣了。虽说大邺对阿塞的敌意,少过东离同北齐,可,催命寒风这猜测,太过疯狂。
既然不认同,夭妄直接开口道:“你等会儿,你的意思是,这些个东离人,先跨过北海到北齐,再由东到西横穿整个北齐,沿着八荒之地同西蛮之地之间的公立土地南下到阿塞,再到阿塞离益城最近的地方,穿越小片沙漠,进入大邺?不是,我说小娘子,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按你这计划,这些个东离小崽子,这么一趟行程,要花费多少时间?我看,没个一年,怕是不够。”
听到夭妄提出了这么个最根本的问题,催命寒风也是不由皱眉,可最后,她依旧是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这般多的东离人,没法入我大邺。除非······”
再次是话说一半,夭妄鼓起两颊看着催命寒风。
催命寒风尴尬笑了笑,继续道:“除非,这些人是从不夜城,跟着不夜城的商队进的大邺。”
这个猜测,可比那个绕一大圈子的猜测,更为恐怖。
如果是这第二种可能,那,这西地之主,其心可异?
第一百零九章:燕云未骑
二人均是一阵沉默,沉默之后,夭妄却是哈哈笑出了声。笑声张狂,其中嘲讽丝毫不见收敛。
催命寒风看着夭妄,不由皱眉,甚是不解。
收住了笑声,夭妄嘴角带笑看着催命寒风,随后道:“不愧是内府的人,想法同思维方式的确与他人不同。”
催命寒风更为纳闷,皱眉眼睛微眯,一脸疑惑,问:“何意?”
夭妄也不赖床了,直接从床上跳起,活动几番胫骨,虽说疼痛依旧,但不要过分动作,倒也无碍。
他走到桌子边,提起茶壶直接对着嘴喝了几口,满足之后才开口:“且先问你,可去过西地不夜城?”
催命寒风不明白夭妄要问的,只是摇了摇头。
“那好,那,如何看待黑甲军?”
催命寒风眨了眨眼睛,随后道:“西地黑甲,我大邺与紫薇城白鸦齐名的军队,应当是虎狼雄狮一般。”
夭妄点了点头,继续道:“再问你,三十几个,不,凑个整,五十个东离忍者能悄无声息从不夜城潜入我大邺,或许是时间原因,的确有可能。那,这偌大的黑甲军,又该如何隐身穿过大漠?莫非,大漠这一边邻城守卫军都是憨憨不成?”
听到夭妄的话,催命寒风如梦初醒,自己竟是忘了这般简单的道理。
看到催命寒风这表情,夭妄不由一声嗤笑,继续道:“所以,你们呀,自打心底就认为,不与同流,其心必异。且不说别的,在我看来,仲西侯想自立为王,一个不夜城足可成为沙漠乐土一般的小国。待国力强大,再一点一点蚕食大邺同阿塞。”
“大胆!”
夭妄才说完,催命寒风就愤怒拍桌,这样子,可真像只发怒的母鸡。
“看,我方才才说你们就是这么一群人,才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就露了形。”夭妄摇了摇头,再度提起茶壶喝了几楼,“啊”他一声,继续道,“天下太平的时候你们这样的人,就喜欢搅动风雨。天下不太平的时候,你们这样的人,那就更是国之罪人。不必瞪着我,不管你信不信,我夭妄,是不信仲西侯会有逐鹿为王的异心。”
催命寒风眼睑微微一动,收起了愤怒,声音却有些阴阳怪气,道:“那么,暮寒楼,可有这逐鹿叛逆的野心?”
夭妄听后,不由皱眉看向了催命寒风,有些费解。
催命寒风冷哼一声,随后道:“如果暮寒楼当真安于一隅,潜心江湖,怎的,会差遣你这白影大盗同当代剑圣来寒城寻找铜铁?这般多的铜铁,可武装出怎样的一支军队?这么一支军队,你们暮寒楼,想做什么?”
话才落,余音未散,夭妄竟是好似认同一般,点了点头。这反应,倒是让催命寒风有些发愣。这家伙,是没整明白吗?她说的,可是暮寒楼又叛逆之心。
夭妄再度嘿嘿笑笑,那贱兮兮的模样,道:“我呢,的确偷过不少官家,可对我大邺的官职不大明白。你说说看,这会儿呢,我在暮寒楼也是个堂主。上头呢是代楼主和一个胖子管着,这代楼主和胖子上边呢,是楼主还有十几位长老。那,如果暮寒楼谋逆成功,我该捞个怎样的官来当才合适?”
听到夭妄这大逆不道的言语,催命寒风不由瞪大了眼。
可不等催命寒风开口,夭妄抢先一步,一声冷哼后,不屑道:“毕竟啊,风吹草动,便是悍匪来犯。我说,内府来的大人,猎蜥,就是因此,才会丧命的吧?”
“姓吴的他······”
“没错,他呢,罪该万死。毕竟那般多的银财,总需要一个替死鬼,恰巧这没头脑的吴子谦刚好自个儿扑了上来。你兴许就只是看到这么一张不知缘由不知怎的冒出来的赏金单子,跑来寒城逮他。可我呢,和吴子谦也算真真切切交过手。我得耗费三百步才能折腾这没头脑的家伙,你说,这样的一个人,不去偷些名贵物件做贼,直接同人刀剑相向,拦路为盗了?”
催命寒风被夭妄一通话说得脑子发闷,可不知为何,越想,竟也觉得夭妄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
夭妄再度活动活动了胫骨腿脚,随后摸了摸身上,这可就尴尬了。他不同冷不语,他是贼,是偷王,不像冷不语那般怀里随随便便能掏出一带金子来。他夭妄,出门从不带钱。
没钱付账,夭妄只得嘿嘿笑了笑,冲催命寒风道:“谢你救命之恩,既然无以为报,那就日后替你做一件事好了。或者,以身相许,我也是不介意的。”
“登徒子,呸!”
夭妄再度嘿嘿笑了笑,随后朝屋门走去,没两步,就被催命寒风给喊住。
“夭妄,且问你,可有兴趣入燕云骑,为天众?”
夭妄停下了脚步,有些纳闷转过了身,看着催命寒风。他这会儿可就纳闷了,一个内府的人,怎的会扯到燕云骑?出口还直接给你整个天骑出来,还真是好口气。
兴许是看出了夭妄此刻眼神意思,催命寒风嘴角微微勾起,随后道:“我除了是内府闲人,赏金猎人催命寒风外,还有个人所不知的称呼。”
“晓得,不就是索魂人么。”
催命寒风听后,却是摇了摇头,道:“非也,燕云骑天众里头的确有索魂人这么号人物,可这人,即便是我,也不熟络。”
夭妄不由转过了身,饶有兴趣看着催命寒风,还不由左手侧胸前,右手手指抵在左手手腕上,用右手摸着自己下巴,用那有些发硬的胡茬子摩搓着食指关节。
“我的本命,唤作南宫子炆,更早些时候,他人,称我为东来一剑。”
“哦,东来一剑啊,没听说过啊。”
夭妄这一个大转折,不由令催命寒风再度皱眉,又是“你”了几声,还是没将话说完。
“风寒残枯木,木桠催人命。命理难天定,定数山野风。莫不是,因为这传与江湖人口的小诗,你才逐渐有了催命寒风这么个称号?”
若非此刻还有目的,催命寒风当真想直接撕了夭妄这嘴。听到小诗,催命寒风不由点了点头,道:“的确这般,催命寒风,是内府闲人,而东来一剑,燕云骑里头排名第六,为巳。”
听到催命寒风这般说,夭妄不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嘴里更是不由啧啧啧。
本以为夭妄这是惊讶,意外,如何也料想不到,夭妄后边的话,让催命寒风险些气炸了。
“你们燕云骑就这么点水准不成?你这三脚猫本事,也能排到第六。诶,问问,如果大爷
我去你们燕云骑,给啥位置?”
催命寒风正气着,可听到夭妄后边那句,不由嘴角勾起,露出得意笑容,道:“救你回来,就是要同你谈论,你,可愿入我燕云骑之中?有位,燕云未骑。”
听到催命寒风话语后,夭妄伸出手指头,一个指头一个指头,道:“子丑寅卯,辰巳午未。啥玩意,排第八?如果我这会儿姓王,那不就和黑羽那家伙一般,成了小王八了么?”
听夭妄再度说出羞辱话语,催命寒风这一回是再难忍耐。
随手一挥,不知从何处抡过一把长剑直接刺向了夭妄。来势凶猛,夭妄也是始料未及,未有防备。若非他身法无双,此刻必定伤体再添一红。
躲开了催命寒风这突来的一剑,夭妄身子后退与之拉开距离。
夭妄如此,那催命寒风可就纳闷了,门就在他身后,他大可直接开门离去,一走了之。
而夭妄,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既然这催命寒风,亦或南宫子炆,更或东来一剑。这小妮子既然能在燕云骑天众里头排名第六,那他大可借这机会探探燕云骑的深浅。
想是这般想,可催命寒风却不会给他喘息机会,直接挥出一剑,半月剑芒瞬息而至。
夭妄双脚一蹬地,并未同之前那般解下左眼的眼罩,而是双臂张开。这架势,好似打算同催命寒风正面对抗一般。
可就在半月剑芒临身的刹那,这屋子里头,竟是平地风起。
这风也是奇怪,轨迹就是以夭妄为中心,作风眼,随后开始在这屋子里头流窜。疾风无形,使得半月剑芒没了机会,打在夭妄身上时候如墨滴滴入水中,淡化散去,最后彻底不见。
这可是震惊了催命寒风,方才那一剑虽说不过五六分的攻力,可夭妄这般用肉身抗下,莫非,这货除了身法,还修习强化**的功法?
想法不过一瞬,催命寒风掐灭了这胡乱想法后再度挥剑进攻。
这一回,她是手握宝剑飞向夭妄。
而夭妄,依旧不躲不闪,原本动作站立原处。
剑刃临身,夭妄动了。身影快速消散,肉眼不可见。催命寒风这一剑,自然落空。可催命寒风一剑落空,竟是立马转身朝一侧挥出四五剑。
数道剑芒飞袭而来,果不其然,剑芒击中一物,随后沉闷的落地声响起。
夭妄的身上,登时又多了三四道新添的剑痕,血流出,将裹身的绷带染红。
夭妄踉跄站起,虽说疼痛,脸上却依旧是那贱兮兮的笑容。
“小娘子可以啊,说说,怎的发现我会在那落脚的?”
催命寒风也不隐瞒,甩出一个漂亮剑花后将剑反握与手臂垂直,道:“地方小了,你鞋子太脏。”
听到催命寒风这句,夭妄不由环顾了一圈,果然,原本的大白墙上头,已经出现了连串的脚印。
夭妄心里那个郁闷啊,他可是天下闻名飞贼,怎的会把这般常规细节给忽略了。
催命寒风也是对此全不在意,问:“燕云未骑,可愿?”
夭妄嘿嘿笑了笑,随后摊手道:“可我,没兴趣啊!”
第一百一十章:东离使节
夭妄的态度令催命寒风颇为恼火,她这会儿邀请他加入的,可是帝国里头,至高权利的组织。他人想蹭点光都是奢望,而这白影,却是连天人众的骑位都不要。
虽说夭妄拒绝得颇为干脆,可催命寒风还是忍不住再问了句:“我现在要你加入的,可是燕云骑,是······”
不等她把话说完,夭妄摆了摆手,道:“我都说了,我没兴趣。”
催命寒风不由瞪大了眼,她可是不知,这会儿夭妄心里头别提多痛快。原来他人想得而不可得的东西,自己这般干脆拒绝,是这等痛快的事。
虽说痛快,可想到拒绝自己,对自己说这般话的那小子,夭妄心里头又有点不痛快了。
催命寒风一手握剑,另一手握紧了拳头,眼睑微微抽动,好似有了将夭妄分尸的冲冲动。人吧,一旦有了点强烈的情绪,眼睛里头的神光没法掩饰。
夭妄看着催命寒风那如同要吃人的眼神,也是不由打了个哆嗦,问:“你,你,你要干嘛?难不成,不答应你,不从了你,你就要杀人灭口不成?”
“对,就是要杀人灭口!看剑!”
说罢,催命寒风再度一剑袭来。可夭妄哪里会再给她机会,身子一动,轻松躲过。不单如此,夭妄甚至还如鬼魅一般,身子飘到了催命寒风身后,还冲她耳旁轻轻哈了口气。
耳朵又是何等敏感,催命寒风不由身子一颤,回头,愤怒更甚。可看去夭妄,却是一脸戏谑,依旧是那贱兮兮的模样。
催命寒风再度挥出一剑,一剑斩出数道剑芒,剑芒穿透了夭妄的身子,将他身后的屋门直接击碎。而那被穿透的夭妄,也不过一道残影,不过几隙,消散不见。
“小娘子,后会有期,告辞!”
夭妄的声音从窗户方向传来,催命寒风朝窗边快步而去,探出身子,就看到夭妄在楼下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正朝楼上这般喊着。也是他这喊话的方式同内容,惹来了不少路人围观,都仰着头朝楼上看着。
当众人看到催命寒风一脸怒气还一手握剑探出身来,不由都后退几步。
不过细看这小娘子的长相,倒也的确配得上牡丹花一词,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夭妄去调戏挑逗这般紫色的小娘子,不亏。
“夭妄,我要杀了你!”
催命寒风冲楼下的夭妄这般喊着,可夭妄,依旧是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当催命寒风将脚踩上窗沿,作势要跳下来的时候,也不知夭妄是不是怂了,一溜烟就跑没影。
看夭妄跑远,逐渐被淹没在人海中,催命寒风最依旧是那不雅的动作,可脸上的表情,由愤怒变为了浅笑。
这小贼,可真有意思。
夭妄身上的伤对他来说倒不碍事,可衣裳已经破破烂烂,倒有些不堪。别说,这小贼还颇有道德,从人小店里顺走一件袍子,还留下了字条,要人去何处何处领钱就是。
看似溜达,闲庭散步的模样,可夭妄行进速度却异常之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溜达过了几条街,朝自个儿住着的那间客栈走去。
到了
店,掌柜的一看是夭妄回来,立马迎了上来,这倒令夭妄有些纳闷。
“我说大爷啊,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就您离开的这么些功夫啊,我这小店可都快翻了天了。”
夭妄不由皱眉,疑惑问:“掌柜的,你这是作甚啊?我也没欠你住店的钱,也没给你招惹什么麻烦事吧?”
掌柜的立马摆手,竟是不由来的鬓角有细汗渗出,夭妄见到掌柜这慌张神情,不由提高了几分戒备之心。
“不不不,大爷,您那几位朋友可有交代,如果您回来了,他们啊,要您去这个地方。”
说罢,这掌柜的立马从袖子兜里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夭妄。夭妄打开一看,不由皱眉。这上头是另一间客栈的地址,可这间客栈,离这儿可算不得近。
冷木头同不染他们怎的会突然换店,字迹潦草不见秀气,不像冷木头的,也不会是不染写的。那这般看来,也就是小王八留下了这张字条,要掌柜的交给字迹。
夭妄点了点头,可又想到一件事,随后道:“掌柜的,有些尴尬,既然我那几个同伴换了住处,那我也得赶过去才是。只是吧,唉,这事吧,有些难以启齿。”
掌柜的不自觉去抹了抹鬓角的汗,忙问:“大爷你有事但说无妨,但说无妨。”
夭妄立马勾住了掌柜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来的路上吧,偷了人一件衣服,也不知道多少银子。我吧,给人留了这儿的地址,估摸着一会儿就会有人来要银子。”
掌柜一听,只是这等小事,立马摆了摆手,又拍了拍自己胸脯,道:“大爷你的事情更为重要,这点碎银子小老头我给大爷你出了。”
见这掌柜的这般痛快,夭妄一脸欢笑,又拍了拍掌柜的肩膀,道:“那我就不客气,多谢了。我吧,就寻我那几个同伴去了,告辞了您呐。”
见夭妄当真走了,这掌柜的不由又是抹额头,又是抹了抹鬓角,随后手往自己价格不菲的锦缎衣摆上擦了擦,顿时这衣服上多了个汗印子。
掌柜的更是喉咙干涩,不由咽了口口水。步子竟是有些颤抖,靠到了柜台边,从里头掏出了一个小茶壶,也不用杯子,直接对着壶嘴喝了几口。
可这几口茶水好似并不解渴,这掌柜的索性打开了壶帽,咕咚咕咚几口就把壶中茶水给喝了个干净。即便有茶水漏出,湿了胡子,脏了衣服,也全不在意。
这样子,可不像平日里那颇有威严,又显富贵的大掌柜。
人会慌张,必定有不凡的事。
果不其然,从客栈里头,走出了几个人。这几个人虽说也穿着寻常的衣袍,可那五官同个头,一看就不是寒城人,亦或说不似大邺人。
“几位,几位爷,他,他去了,个,你们说的,那个地方。我,我那些个,伙计,伙计还有那些个食客,可以······”
不等这掌柜的用已经飘了的嘴将话说完,寒芒一闪,这掌柜瞪大着眼,一脸难以置信倒向了一侧。掌柜倒下后,原本站立他身前的那个小矮个,正手握一把长刀,一脸凶狠。
而他手上的
刀,是一把太刀。
“这不是,送你去见他们了么。”
几人之中,看去好似首领的人直接跨过了这掌柜的尸体,领着众人朝外走去。
一切发生的快,原本还算热闹的小街,这会儿竟是莫名的没有路人经过。这客栈里头发生的这些个流血命案,也只有等客人上门,怕才会报官,为人所知了。
而夭妄,并未是真的离开,他就站立在这客栈对面的三层小楼楼顶。他看到了这些个杂碎杀了客栈掌柜的场景,可无奈,没法及时制止,最终只能对亡魂说声抱歉。
夭妄这会儿牙根痒痒,拳头也是握紧。
想不到啊,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东离,竟会有这般多的人暗中来到了寒城。
这会儿也不是去猜测这些个东离崽子,是直接跨过海域从寒城入境,还是绕一大圈穿过沙漠由别处进入大邺。夭妄这会儿更好奇,那纸上的地址那边,究竟是个什么龙潭虎穴。
而冷不语他们几人,又究竟去了哪儿。
“耀光!”
夭妄轻声呼唤,不一会儿,一个人影凭空而现,出现在夭妄身侧。
这人的眼中,也同夭妄一般满是恨意同怒意。他本可以出手,可无奈,他,是个影子。
夭妄侧过头看向了夭妄,一脸冷漠冰寒,倒是看得耀光不由一愣,竟有种汗毛竖起的畏惧感。
夭妄开口问:“可知晓冷堂主他们是去了哪儿?”
耀光点了点头,随后道:“冷堂主还有嫂子他们,去了那个铁匠铺。”
“铁匠铺?”
夭妄微微一愣,可随后明白了过来。
“堂主,这会儿寒酥城里头有不少人在寻你踪迹,且都是道上的人。”
夭妄有些好奇,道上的人?他可不记得自己来了寒酥城之后有得罪过道上的人,这一次两次交手,好似都是京州来的那些个天子臣民,自己何时和寒酥城道上的人有了瓜葛?
耀光也觉话未说全,补充道:“是冷堂主去赌坊找了那女人。”
听到解释后,夭妄不由咧嘴呵呵笑了笑,原来是冷不语为了找自己,去寻这贾大官人帮忙了。
可耀光怎的也聊不到,夭妄下一句话,却是没由来的一句,听他问:“我说耀光,你觉得,冷不语同那个骰至娇,可般配?”
耀光不由愣了,他做为影子一直潜藏在夭妄身边,想着的都是戒备同暗杀。若不是那会儿去追杀那些个东离忍者,也不至于让夭妄孤身一人被人埋伏,还险些丧命。可夭妄突然问到冷不语同骰至娇般配不般配,他可就犯难了。
夭妄嘿嘿笑了笑,随后拍了拍耀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是因为人啊,有着复杂的情感。于男人而言,女人,也是颇为重要的情感。”
耀光似懂非懂,可还是点了点头。
玩笑过后,夭妄的声音再度冰寒,问:“既然你们杀干净了那些个忍者,那客栈这里头的人,又是怎么个回事?”
耀光听后,不由一声哀叹,随后道:“这些人,是东离使节。”
第一百一十一章:惠冬大哥
听完耀光的话语,夭妄更加有了兴趣,咧着嘴嘿嘿笑着。
“有趣啊有趣,可能查到是何人给予的通关文牒?”
耀光直接摇了摇头,这可就令夭妄纳闷了。
“拖人查了寒城,能确定,不是寒城这边的人给的。”
听了解释,夭妄就更好奇了。如果当真和白翎无关,那看来,白翎这颗弃子,可当真是命途多舛啊。
“对了,堂主,花家的人,并未离开寒城。”
听耀光补充的这句,夭妄眼睛里头的疑惑更盛,也实在是搞不懂,这花家的人,究竟要整什么幺蛾子。
想是这般想,说却不是这般说,就听夭妄慢悠悠开口道:“花家的事情,我们不必掺和里头。耀光,你辛苦些,回一趟暮寒楼,将几件事告知那个胖子,好教他早做准备。”
耀光应了声,沉默几隙后还是开口道:“堂主,可要将这些个东离使节悉数杀了?”
夭妄直接摇了摇头,道:“不必,越俎代庖的事我们做的够多了,再这般折腾下去,可就是不给寒城主面子了。”
耀光听后点了点头,又是一阵沉默,夭妄察觉耀光今日的怪异表现,不由再度皱眉。
“耀光,你我之间不必藏掖,有话直说。”
“您的袍子……耀光告退。”
语落,耀光消失不见,空留夭妄一人在那纳闷。可不消一会儿,他也就明白了过来。
明白了,夭妄也是不由嘴角勾起,笑了出来。看来啊,是他一直忽略了自己这位兄弟的存在。
可惜啊,耀光始终没能认清自己,哪些人适合做影子耀光是清楚的。可耀光不明白,一段时间的影子,和永远的影子,这二者之间的区别,有多大。
终是白霞会错意,只道青山染黄云。
不再多想,夭妄也是身影一动,离开了这儿。
再说冷不语一行人那边,骰至娇手下送来消息,夭妄是同一个铁匠大爷一道离开的城主府。
不用多想,冷不语也能知道,一个铁匠大爷就是先前突然没了音讯不见人影的御剑如来。
冷不语索性带着不染同黑颈鹤去了御剑如来的铁匠铺,到了铁匠铺子,守在门口的,还是前一回过来看到过的那两个壮汉。
这俩壮汉见冷不语等又折返了回来,也是不自禁对视一眼,好似在考虑如何应对。
不等这打铁伙计说话,冷不语先行开了口,道:“老爷子回来了,就不必再遮掩了。”
这俩壮汉一听,不由瞪大了眼。可既然前边说了没人,这会儿就不可能改口。
平日里冰寒不愿多话的冷不语,这会儿却是准备先行理论一番,哪知,寻夫心切的不染二话不说便出了手。
这俩壮汉见不染这么个娇美倾城之色的美人,也是不敢动真格。可也就是这不敢动真格,让这兄弟二人吃了大亏。
三两下,不染直接将这两个壮汉放倒在地,这场面,可就尴尬了。
等这两个壮汉爬起时候,眼睛里头也是愤怒到冲血。不染原本打算再上来教训下二人,冷不语却是拦住了她。
没有多语,冷不语直接将手腕处的蓝色绷带缓缓解下。当绷带解开,露出里头火红色的护腕的时候,这俩壮汉不由停下了动作。
本当是
不错的结果,可冷不语却是纳闷了。
这俩壮汉认得自己的护腕,那显然不是寻常铁匠,可既然如此,那怎的,会不认得自己?
莫非,这二人,也的确不曾进过里头么?
虽说纳闷疑惑,可这会儿询问夭妄下落才是正事。冷不语就同主人一般,也不客气,直接呼唤这俩壮汉领自己几人去找御剑如来。
这俩壮汉打开了第一重机关,人也未进,就不愿再往里头走了。
也不让二人为难,冷不语来过一回,自然将路记在了脑中。他可是当真不客气,真真正正把自个儿当主人,领客人到自个儿的宅子溜达一般。
冷不语脚步飞快,不染同黑颈鹤也一路紧跟。
七拐八绕之后,这路麻烦的连黑颈鹤记起来也是吃力,而冷不语却是颇为熟络的样子。
果不其然,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当冷不语打开最后一道大门,里头,再次别有洞天。
黑颈鹤眼前所见,是一排排优良的冶炼器械,还有忙碌的人。不染则是无视了这些,依旧紧随冷不语的脚步朝前走。
等再度走过了那扇特别的屏风,总算是找到了那个邋遢老头儿。
冷不语环顾一圈,除了上一回见过的那些老人,在角落位置,还有那个受伤的少年,少年怀里抱了一只白色小奶猫。
不用多说,这少年,自然就是惠冬。
惠冬见到是冷不语,长年没有表情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发自心底的笑容。更是起身抱着白色小奶猫直接走了过来。
“冷大哥,你们也知道这个地方?”
冷不语冲他微微一笑,问:“可见过一个穿白袍的贼骨头?”
听到冷不语这般询问,别人倒是没什么,而黑颈鹤倒是不由皱眉,神色不悦。
无人注意,更不提理会黑颈鹤了。反倒是惠冬余光微微扫了眼黑颈鹤,看出了对方也是个贼骨头之后,不由微微皱眉。
皱眉只是一瞬,随后,惠冬再度冲冷不语露出笑脸。
“冷大哥,你说的人,应当是大哥夭妄。”
听到惠冬对夭妄的称呼,冷不语、不染同黑颈鹤均是不由发愣,这又是怎么个回事?大哥?
惠冬,怎的会直接喊夭妄大哥?
这等细节,稍后再议,可不能把正经事给忽略了。
“惠冬,夭妄没同你们一道回来?”
惠冬听了,也知冷不语问的,不单单只是询问夭妄有没有同他们一道回来。惠冬知道冷不语真实想问的,是夭妄去了哪儿?
惠冬直接摇了摇头,无奈,他是实实在在不晓得夭妄去了哪儿。
“大哥的确和我们一道出的城主府,可没一会儿的功夫,大哥就要我们先走,他有私事要处理。”
“处理私事?”
不染重复了这句,而冷不语却是皱起了眉。
夭妄在寒酥城可没有什么私事,如果有,那应当和白翎的交易有关。可没等冷不语再揣摩,御剑如来却是开了口。
“少……剑圣大人,你看看,这些东西如何?”
御剑如来本要直呼少主,可看到外人在这,也就改了口。冷不语这会儿没什么心情同御剑如来叨叨,可既然这老头儿这般说了,也只得走过去看看。
等冷不语走到御剑如来身侧,当他看到桌上的图纸,不由睁大了眼。
在御剑如来身前的桌上,摆了一叠又一叠的图纸。而这些图纸,无一例外,尽是相关武器铠甲,甚至还有弓弩火枪的构造设计图。
冷不语满脸疑惑看着御剑如来,而御剑如来,眼睛里头满是神光看着冷不语,随后更是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容。
黑颈鹤出于好奇,也是走了过来。冷不语余光瞥见,直接将一桌子构造设计图反扣在了桌上。
黑颈鹤见冷不语这般动作,虽然皱眉,却也未有多语。
“剑圣大人,夭妄小友的能耐你们也是知道,没准儿啊,他一会儿也就过来了。”御剑如来说着说着,还解开了自己的外袍,露出里头一件白色袍子,乐呵呵道,“你们看,这还是他的那件白袍,专程交给我研究的。”
看到御剑如来穿着夭妄的白袍,不染同黑颈鹤不明其意,冷不语不由睁大了眼。
“坏了!”
看着御剑如来身上的白袍,冷不语冷不丁说出了这么一句。
众人不解,冷不语看向御剑如来,御剑如来也是一脸慌张无措的样子。冷不语清楚这件袍子对夭妄的重要性,御剑如来知道这件袍子的珍贵。
如果,武力值一般的夭妄,又失去了傍身的武器,遇到高手,又该如何自保?
见气氛压抑,最先开口的,却是惠冬。
也不知惠冬是真的这般想,还是只是安慰,就听他道:“即便大哥没了这件袍子,也定还有自保的手段。”
冷不语同黑颈鹤有些疑惑,而不染则一脸希冀,看着惠冬。
众人视线汇聚在他身上,让自幼习惯了透明的惠冬反倒颇为不自在。
不自在归不自在,惠冬语气镇定,开口道:“如果大哥没有其他自保手段,就全倚仗这件白袍,那大哥他,就不会想着把白袍送给我了。”
听到惠冬的话,众人也是神色各异。
冷不语好奇夭妄这小子究竟藏了什么底牌,而这底牌,就连他也不知道。
黑颈鹤在好奇,惠冬这少年,究竟什么能耐,能让夭妄将自己赖以傍身的白袍送给这少年。
而不染,则是舒了口气,如果夭妄能将自己的白袍这般轻易送与他人,那就定当同惠冬说的一般,他还有其他更为保险的自保手段。
黑颈鹤颇为好奇,神不知鬼不觉,直接出手,冲惠冬射出了一枚羽镖。
惠冬眼睑微微一动,随后抱着白色小奶猫,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了这枚羽镖。
那羽镖势头不减,竟是飞向了一名正在那专心致志研究着什么的老人。
黑颈鹤见此情景,不由心惊,随后手一挥动,再度射出一枚羽镖。这第二枚羽镖速度之快,是前一枚的三倍不止。
可前一枚再慢,后一枚再快,后出的,仍旧是追不上先发的。
不等冷不语出手,惠冬却已经探出了手,冲着那老者,五指张开。
诡异场景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不论是头一枚羽镖,还是第二枚羽镖,都停滞在了空中,没再前进一分。
冷不语见到了惠冬这一手,也是不由露出来浅浅笑容。这小子,可不单单有着惊人的身法天赋,他能认夭妄为大哥,或许,喊自己一声兄长,也当不亏。
第一百十二章:送出的剑
纵然对惠冬再是欣赏,冷不语这会儿更关心的,依旧是夭妄的安危。而这儿,有人可对惠冬的好奇,胜过对夭妄安危的关心。
黑颈鹤直接开口,问:“小子,看你速度不差,身法却是野路子。可要拜我为师,教导你正确的迅雷身法?”
惠冬不由皱眉,看去黑颈鹤的眼神,有些纳闷。
“没兴趣。”
平淡一语,将话挑明。黑颈鹤满脸笑意,正要开口,可再度回顾惠冬方才所言,原本洋洋得意的脸上,登时愁容,更多的还是那疑惑不解。
“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黑颈鹤不愿就此错过惠冬这个好苗子,忙一脸正色,问出了这么一句旁人听来颇为自恋的话。
惠冬自然不知道黑颈鹤为谁,也是遵从本心,直接摇了摇头。
见惠冬摇头,黑颈鹤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些,他嬉笑咧嘴,语气有些狂傲道:“京州神捕,玄冥老鬼唯一嫡传,黑羽俊子黑颈鹤,便是我。如何,可愿拜入我门下……”
话未说完,惠冬再次直接摇头拒绝,更是重复了那一句“没兴趣”。
被惠冬二度拒绝,黑颈鹤此时的脸色可当真精彩,就如同数日未如厕,便秘一般。
若是夭妄在这儿,看到黑颈鹤也是吃瘪,定会哈哈大笑,再嘲讽几句。可夭妄不在,旁人对黑颈鹤想收惠冬为徒这件事,可没兴趣。
黑颈鹤仍旧不愿放弃,正准备再说什么,冷不语出声了,听他道:“前辈,夭子有些东西需要你帮忙打造,你可有······”
未等冷不语将话说完,御剑如来抚弄着胡子,哈哈笑道:“有,有。”
冷不语不由纳闷,正要开口,却是御剑如来摆了摆手,随后,更是从袖兜里取出了夭妄所画的那张设计图。
“这张图,就是白影那独门暗器,追魂针的设计图。不过啊,我方才仔细研究过这图纸,好似和老头子我年轻那会儿看到过的追魂针,不是同一款。”
冷不语见御剑如来手上有夭妄暗器的设计图,倒是宽松了心,找不到夭妄,至少先能让御剑如来帮忙,帮他打造一批傍身暗器出来。
而黑颈鹤,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张图。可御剑如来也是老狐狸,心眼多,设计图已经展开,可偏偏他这个位置看过去,被冷不语挡住了视线。黑颈鹤挪动步子不出半点声音,可换了位置,却又是不染挡住了关键。
御剑如来又是嘿嘿笑了笑,随后道:“世人皆以为,这追魂针有多厉害有多神奇,可说到底,在我们匠人眼中,不过就是一根大号又好用的绣花针罢了。你看,那些女红,有用银用铁来做针的,不也又把竹子削成针的么?”
听到御剑如来的话,黑颈鹤不由眼睑微微抽动,旁人不知,他可明白的很。这老家伙,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御剑如来随后动作可就出人意外了,他取过了一旁的一个火折子,吹了几吹,有了火星,随后,直接将夭妄所画的追魂针图纸,给烧了。
颈鹤眼睛微眯,看着逐渐火花的图纸,当真是牙根痒痒。
他未曾注意,正在烧图纸的御剑如来,余光不可查的瞄了他一眼。
也是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再里边的地方穿了过来,是个少年:“我说,老爷爷,你这次给的手臂,太沉了,我都······”
少年现身,众人看去,竟是白翎身侧的那个小跟班,丽景门的春生。
春生是推开一扇与墙壁无异的暗门走了出来,当他看到这地方突然来了这般多人,不由开始戒备。
虽说这些个人都是熟面孔,可这儿,可是寒城,更为要紧的,这儿可是御剑如来的神机坊。神机坊里头有多少不可为外人知的物品,他人不晓得,春生可是明白的七七八八。
“老爷爷,这些人,怎的会在这里?”
既然疑惑,春生就直接开口问了出来。御剑如来一听,立马看向了黑颈鹤,道:“你小子,你个三只手怎么能进到寒酥城重地来?”
黑颈鹤听后,左右看了看冷不语同不染,心里头当真是纳闷,脸上表情也同吃了只苍蝇一般。怎的,这个地方,冷不语能来,这唤作惠冬的小子能来,不染能来,唯独他黑颈鹤,来不得?
“既然此地羽不可留,那羽这会儿离去就是。”说罢,黑颈鹤转身就走,可走就走,这不服气的偷王还撂下了一句,“几位可莫要忘了,说到底,羽,终究是京州捕快。”
本身黑颈鹤这句话是为了出口心底恶气,倒没打算做那泄露秘密的小人,可冷不语的反应却是颇为干脆。只听利剑出鞘的声音,黑颈鹤才听到一丝,立马从袖口射出一根发丝粗细的绳索,绳索最前端的钉钩射入了门板。随后,黑颈鹤同飞出去一般,转瞬就到了门口位置。
回头,却是不见冷不语握剑,这当代剑圣依旧是冰蓝斗篷罩着身子,不晓得他里头的双手此刻究竟在做什么。
黑颈鹤眼睛恨恨看了看冷不语,随后又扫了眼众人,也就出了门去。
春生依旧戒备,他又看了看御剑如来,御剑如来依旧是乐呵呵的样子。
春生正要开口,而御剑如来则是摆了摆手,道:“春生啊,你就不必担心剑圣等人了。这不是,原本白影也要来神机坊么?那会儿就连城主都没拦着,你又怕个什么劲头呢?”
话虽如此,可春生对待冷不语的态度,同对待夭妄的可是不同。在他眼里,夭妄,也同黑颈鹤一般,即便身法再是卓绝,终究只是个飞贼三只手。而冷不语,在春生的眼里,则就是一种**裸的威胁。
也不知是因为感官的敏锐,还是其他原因,冷不语看去春生的眼神,不由笑了笑。这小子的天赋虽说对比惠冬尚有不如,但与寻常这般大的孩子相比,倒算尚可。
“春生,对否?”
听到冷不语唤出自己名字,春生不由皱眉,依旧戒备着,看着冷不语。
看到这如果奶狗故作凶狠的眼神,冷不语不由呵呵笑出了声,道:“断你双臂的人,如今,可还活着?”
听到冷不语提及自己的双臂,春生不由皱眉,问:“与你何干?”
冷不
语不由轻哼一声,道:“随口问问罢了,若你双臂依旧,怕是夭子,也会对你有些兴趣。”
这话刚说出口,春生眼神里戒备褪去几分,不争气的多了几分遗憾同懊悔。可随后,再度满是戒备,道:“那个人,死的有多凄惨,你可想体验一番?如此,你也就能晓得,你同城主的差别,究竟有多大!”
冷不语见这孩子这般崇拜白翎,也是不由笑了笑,可这笑,倒是丝毫不带嘲讽。不再理会春生,冷不语也准备出门离去,他看向了不染,道:“我未带夭妄回来之前,你就在此刻呆着。”
不染迈前一步,正要开口,却是被冷不语阻止。
“若是我带回的,是个活蹦乱跳的夭妄也就罢了。如果,我带回的夭妄,奄奄一息,这会儿,他又听到他的女人为了寻他而身处危险之中,你认为,他会如何去做?”
被冷不语这般一问,不染不由粉拳紧握,终究还是顺从了冷不语的意思,留在了神机坊里头。
而御剑如来则不合时宜来了句:“就是啊,如果他晓得你身处危险,凭他半死之躯,那岂不是你俩就成了殉情了?”
话才说出口,御剑如来不由紧紧闭住了嘴,看向惠冬,道:“惠冬,你站起来,我给你量量,帮你也做一件鼯鼠服出来。”
说罢,也不管惠冬是否乐意,直接把惠冬从座位上拎了起来,朝一边走去。
春生修复好了手臂,同白翎一般孤傲眼神看了看冷不语,随后冷哼一声,也朝外边走去。
冷不语看着春生这小孩子家家的样子,也是不由笑了笑。可认真想想,好似自己同夭妄,也没比惠冬还有春生大上多少。可在他眼里,惠冬同春生,已经相当于后辈一般。
这可还真是有趣,莫不是,自己也已经开始叹老了不成?
冷不语又看向了惠冬,不说夭妄,就连他,也对这孩子颇具好感。这孩子的身法不差,可战斗力实在薄弱。可惜啊可惜,这孩子,他也好,夭妄也好,终究是没法子带回暮寒楼。
冷不语直接走向了惠冬,御剑如来同惠冬也均是纳闷,冷不语这会儿是要做什么?
可随后冷不语的举动,他人倒没什么反应,御剑如来却是被吓了一跳。
只见冷不语解下了手腕上的蓝色布条,露出了那一对火红色护腕。随后,冷不语直接取下两个护腕,摆在了桌上。
“惠冬,以后把这两个护腕戴上。”
惠冬不知这两个火红色护腕的来历,这一回,他倒没有见外,直接点了点头。
御剑如来正要开口,却是被冷不语制止。
就听冷不语道:“老爷子,你认为,我冷不语有七星剑傍身,还差这一对护腕么?”
御剑如来实在无奈,可他,终究是没法忤逆冷不语。
可再想想,他竟然觉得,这样的冷不语,才配拥有七星剑。因为,昔年时候的韩将军,也曾经这般做过。不过韩将军送出的,不是一双护腕,而是一把名为刹霆的无双宝剑。
听到御剑如来的话,冷不语不由一愣,问:“刹霆?那把剑,可是第七把七星剑?”
第一百十三章:杀东离使
御剑如来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冷小子啊,老头子我和你说过了,七星剑,的确有七把剑,但第七把究竟叫什么,在哪儿,要你自己去寻找,去发现。”
二人哑谜一般的对话,他人不明白,而冷不语,却是点了点头。
随后,身子一转,披风微微动,迈步离去。
出了神机坊,那两个打铁的伙计竟是负伤模样,这倒令人好奇。
这两个伙计见到冷不语,均是眼神躲闪。既然不愿说,冷不语虽好奇,却也不打算去问,就径直离去。
走在街上,却不知去何处寻找夭妄。
自己不去寻找麻烦,麻烦,终究会找上他。
这次来找麻烦的人,冷不语见了,不由皱眉。虽是头一次见,可他的眼睛里头,却是对面前这一群人,不说善意同恶意,他的眼睛里头,尽是杀意。
这帮人悉数穿着华丽锦服,色彩斑斓,料子也好,做工也好,都是上乘。若只是一帮达官显贵的,不招惹自己,冷不语权当没看见。可这一帮人脚上踩的厚重木屐的款式,还有他们那露出了不少面积头皮的发型,已然说明了他们的身份。
为首的那人看去,与他冷不语一般年纪,他左手放置在左腰那长刀的刀柄上,右手握着一壶酒。
这年轻人脚步踉跄,如同醉酒一般朝冷不语走了过来。
二人擦肩时候,冷不语嘴角微微勾起,随后声音冰,就吐出了一个字:“滚!”
这锦服年轻人听了,却是不恼怒,反倒呵呵笑了笑。随后,这锦服年轻人更是手朝冷不语那侧伸的笔直,将手中酒壶递向了冷不语。
这锦服年轻人的大邺雅话说的有些奇怪,可终究是能令人听明白意思。
“只是做大邺的剑圣,你,太屈才了。和我回去,我会让你,做这片大陆的剑圣,甚至,会是整个世界的剑圣。”
冷不语停下了脚步,眉头微皱,随后却是一脸笑意。他看向了这锦服年轻人,就如同看一个白痴一般。
“你是如何到的大邺?”
锦服年轻人虽不明白冷不语这话的意思,却还是回答道:“自然,是乘船。”
冷不语摇了摇头,继续问:“本座问你的,你,是如何到的大邺?”
锦服年轻人有些不明白,他一旁一个鼻毛到上唇的中年脑子小步上前,将嘴凑到了这锦服年轻人耳朵边,随后就是几句耳语。
锦服年轻人听了,点了点头,重新回答了冷不语这个问题。
“我,和我的家臣,自然是拿着通关文牒到的大邺。”
冷不语听后,点了点头,可随后,却是语气戏谑道:“既然,是来我大邺朝见的,你方才所言所语,身为大邺子民,我现在杀了你,东离,无可奈何!”
语气里头嘲讽同威胁意味十足,这锦服年轻人听了,也是不由皱眉,一脸不悦。
“冷不语……”
才用蹩脚的大邺雅话喊出冷不语的名字,却是一道寒芒。寒芒过后,这锦服年轻人闭上了嘴。
而冷不语,则继续迈着他的小步,朝原处走离。
这几个随锦服年轻人一道来的东离人也是见到了寒芒,其中有文有武。文的只以为寒芒,看冷不语的手依旧绑在斗篷里,而武的,却
都慌了神。
有个年纪不大的,噌一声,武士刀出鞘,快步而来,拦在了冷不语身前。
而那个锦服年轻人,他的头颅,竟一点点开始移动,最后,整个头颅掉落在地。这头颅更如皮球一般,咕噜噜朝路边滚去。
当街上的人看到这骇人场景,不由尖叫出声,随后开始混乱四散逃离。
锦服年轻人的身子依旧站立原处,随行人中另一名武者看到锦服年轻人脖子出的切口,更是不由震惊。
这切口,太过平整。平整的,就如同用刀切豆腐一般的平整。
而那个年轻武者,此刻正用武士刀指着冷不语,胸口快速起伏,脸上,也均是怒意。
冷不语笑呵呵看着他,出于好奇,问:“你们如强盗一般进了别人的屋子,莫不是,还要主人好吃好喝供着不成?”
或许这个年轻武者听不懂冷不语的话,也是个冲脾气,好似骂了一句,就双手握着刀,冲冷不语冲杀过来。
而冷不语一动不动,站立原处。
就在这年轻武者的刀离冷不语不过三分距离的时候,冷不语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这一次,是他轻敌了。
虽是及时躲了过去,可他的侧脸,还是被这武士刀,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冷不语用手摸了摸那伤口,看着满手的血,冷不语收起了笑容。
若此刻伤了他的,是个大邺人,他这会儿定是笑的颇为痴狂。
可不巧,这会儿伤了他的,是个东离人。
冰蓝色的斗篷被撩了起来,拨到了背后。随后,冷不语左右手一动,将黑剑破军同白剑萤烛都抽了出来。
握剑刹那,气势大变,汹涌的杀气从冷不语身上冲了出来。杀气如狂风一般扑向了这年轻武者,这年轻武者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这周旁的温度,真的降低了。
而冷不语不会给他发愣的机会,手握双剑,身子一动,已如杀神一般,冲了过来。
左手白剑萤烛反握,起手一剑,便是天枢贪狼。
冷不语左手正反双剑不断进攻,连劈带砍。不提冷不语自身的气息,还有这年轻武者散出的气息,悉数被冷不语给汇聚。
这年轻武者,那种压迫,竟有一种快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局势明显,高下优劣立判。
不出三个回合,这年轻武者那华丽的锦服,已成了破布条一般挂在身上。
而破布条后边的肉躯上头,也早已满是血痕。
到了最后,冷不语抬起一脚踹了出去。
这年轻武者身如石块,被冷不语这一脚踹飞七八丈,最后撞在了一面大白墙上这才停下。仔细看,他的身子,竟也陷进了这大白墙几分。
这人,即便从这大白墙里头抠出来,怕也是废了。
冷不语握着双剑,眼神冰寒孤傲,看向剩余一众。
“本座晓得,随你们一道来的高手不在这儿。如此,本座倒可以饶了你们其中一人性命,替本座,去向那些个高手带话。”
狂妄言语,顿时激怒了
这些个东离人。
不论是文是武,这些人,都纷纷抽出了腰间的武士刀。
随后,都咿咿呀呀念叨着冷不语听不懂的东离话,冲冷不语杀了过来。
而冷不语,嘴角不由勾起了弧度。
这些人,虽说没有冷不语看得上的高手,可如果要联起手来对付夭妄,却是足够。
六把武士刀从不同方向或刺或砍了过来,冷不语却是左手一松,任白剑萤烛掉落,深入石板中。
他单手紧握黑剑破军,左挑由拨,动作简单,不见丝毫华丽。
却是这些个简单动作,让这冲上来的六个东离人犯了难。他们心中,那乱刀砍死冷不语的场景,并未出现。
更甚者,冷不语在拨开最后一人武士刀的时候,手腕微微一抖,剑刃朝上了几分。
也就是这几分,黑剑破军将这人半张脸上的肉给削了下来。
半面是血,撕心裂肺的疼痛,令这倒霉的家伙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这人退向了一旁,而冷不语好似全然不准备就此放过了他。他自胸口摸出了一把短剑,随手一丢,那锻炼“嗖”一声,朝那没了半张脸的可怜家伙飞了过去。
同伴见状,想帮他化解。可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短剑直接掠过了这人,就这么笔直穿透了那个倒霉的可怜家伙。
这些人,才踏入寒酥城。这倒霉的家伙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才到寒酥城,还未做出什么能让家族引以为傲的事情来,就会这般羞辱死去。
人死万事休,冷不语手一挥动,那把穿透了那倒霉家伙的短剑又飞了回来,如同一只小鸟一般,在冷不语周身环绕飞行。
“这是,御剑术!你,你竟然还会这个御剑术!”
冷不语听了,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他这个的确是御剑术,却与人们常规认为的御剑术不同。可如何不同,冷不语也懒得同这些个东离人解释。
“可有想好的,谁想活着?或者,本座此刻就送尔等去见你们的同伴?”
杀气,还有那种孤傲的王者之气。如同最先那个年轻武者一般,这些东离人,大多都不由咽了口口水。
眼前这大邺的当代剑圣,太过凶悍了。
有文的想着,早知道就和另外几位去执行暗杀任务的大人一道走了。至少,至少有那些个大人在,自己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冷不语看向了一人,这人握刀的手,还有双腿,均是没法控制的在颤抖。
冷不语嘿嘿笑了笑,举起了剑,指向这个即将崩溃的东离人,笑道:“你可想活命?若如此,就退至一旁。那其余人,也就可以赴死了!”
其他人并未说话,都齐齐看向了自己那个已经慌乱不堪的同伴。而那个干咽口水的东离人,不由抹了把额头汗水。
可下一刹那,这东离人却是意气风发,冲冷不语高声道:“你这头大邺猪,我们,我们是东离来的使节。你敢杀我们,你不怕引起两国的战争么?”
冷不语听到他这豪言狂语,不由呵呵笑出了声,随后眼神再度变得冰寒无比,他杀意凌然道:“本座今日杀得,就是你们这帮东离使节!”
第一百三十四章:东离剑豪
狂妄言语,让一众东离使节个个怒火,有甚者,满脸已经赤红。
冷不语左手往下一拉,将白剑萤烛从石板上拔了出来,轻轻挥动,甩掉上头的泥土。
双剑在手,均是正握。
眼神冰寒,对视,似千丈不止的深渊。只一眼,令人胆寒。
正当冷不语又要开口时候,从他背后一阵狂风呼啸而来。
冷不语觉察微笑,右手朝向身后,黑剑破军随即格挡住来袭之人的一刀。
可这偷袭之人并非只此一刀,动作迅速,又有短刀捅了过来。短刀快要到冷不语后腰位置,悬浮在冷不语周身的那把短剑如猎鹰扑兔,刺了过去。
这偷袭之人也知继续出刀,只会两半俱伤,急急收刀后退。
冷不语缓缓转过了身,看向了偷袭之人。
这人身着,与那些个身着东离礼服的使节倒有些许不同。
他里头穿的是白色直垂,外头是藏青色羽织,下身是一条五折的马乘袴。
这人看去,二十四五的年纪,个头不高,在冷不语嘴唇位置。他左手反握一把短刀,右手则是正握一把长刀。
冷不语打量一番,对这矮个子的东离武者,倒没了轻蔑之意。
“报上名字。”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呵呵一笑,同样是蹩脚的大邺雅话,道:“你是大邺的剑圣冷不语,我,是大东离帝国的剑圣,朽木次郎。你,会死在我的刀下,你们大邺的人,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大剑豪!”
看着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手中这一长一短两把刀,不由笑道:“你们东离小鬼可真有意思,手上握着刀,却来大邺这里同本座谈剑?”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嘿嘿笑了笑,又挥舞了几下右手长刀,道:“也就只有你们,愚蠢的邺国人,一直执着于刀和剑的区别。在我们大东离人看来,唯有能厮杀胜敌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冷不语听了,竟未恼怒,反倒是点了点头。
他这样子,让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更为自傲了不少,继续道:“你今天杀了大名的小儿子,你只要跟我们回去东离,我可以帮你辩护。从此之后,你,就是我的师父,还有我,那之后的东离第三大剑豪。以后,你会是……”
不等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将话说完,冷不语却是将食指竖在了唇中间,一个禁声的动作。
东离众人盯着冷不语,只见这大邺当代剑圣的眼神,变得愈发冰寒起来。盯着他的眼睛看久了,莫说深渊,竟只觉自己这会儿已经身处极寒地狱一般。
有个东离文臣,盯着冷不语的眼睛看久了,自心底迸发而出的恐惧蔓延了全身。
他的身子再次颤抖,不一会儿竟是直接眼睛一翻,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看到同伴不省人事,这个矮个子东离武者不由用东离语嘟囔了一声,听语气,应当是难听的咒骂。
冷不语呵呵笑了笑,眼神依旧,随后他声音冰寒道:“这就是我大邺人与你们这般东离杂碎不同的地方,大邺,是家,国,还有天下。你们东离,弹丸之地,还妄图主宰这天下么?可笑。”
面对冷不语的嘲讽,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竟是破天荒没有动怒,反倒嘴角勾起,露出如同狐狸一般奸诈的笑
容。
听这矮个子东离武者道:“你,很有胆量,可是,你这样的人,命都不会长。不过你不用担心,因为,今天,就是你生命的最后一天。”
语甫落,这矮个子东离人已经快速奔走起来。他步疾如风,挥动右手中武士刀就朝冷不语心口位置捅了过去。
冷不语也是右手出剑,黑剑破军同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长刀格挡在了一起。
可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动作并未就此结束,他左手短刀又自下而上,冲冷不语划了过去。
而冷不语则是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不屑。
他左手手腕一动,白剑萤烛拍向了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手肘位置。
明明是用剑身拍人,却听一声撞击声。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吃疼,左手不由一松,那把短刀也是落地。
而冷不语,并未打算就此结束,还是左手白剑萤烛。他再度用白剑萤烛的剑身拍去,白剑萤烛的剑身拍中了那短刀。
这把武士短刀一受力,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了这矮个子东离武者。
对方不愧为东离的武道高手,只是身子微微一侧,躲过了短刀。
而短刀,势头不减,继续前飞。也是这时,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才发现,坏事了。
可面对冷不语,他不敢托大,自不敢回头去看。
如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所猜测的那般,很快,他就听到了惨叫声。不用想,是自己的那把肋差击中了自己的同伴。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又是一句东离语,这一句,冷不语听懂了。
冷不语再度呵呵笑了笑,随后却是一声冷哼,道:“你我这般僵持可没意思,虽说杀猪之前要先逗弄逗弄,可现在想想,好像太过浪费时间了。”
语甫落,冷不语竟是右手挥动,左右双剑这会儿均是横在左侧,且都过了肩膀。
在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看来,冷不语这动作弧度太大,他必当有机可乘。
长刀捅了过来,冷不语却全无惧色。
也是这时,那把抛出去的短剑再度飞了回来。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听到了声音,无奈只得收招,挪向一侧。
那把短剑继续前飞,在冷不语胸口右侧的位置停了下来。果然,这把短剑瞄准的位置,是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心口。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全无后怕,反倒是咧嘴嘿嘿笑着,下一刹那,他爆发出了全部的气势。他身上的气势爆发的那一瞬,周遭尘烟起,他身后那些个东离使节都不由后退了几步。
看到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爆发出强烈无比的气势,冷不语也不由微微一愣,这,是风。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竟是以炁化风,这风扩散,渐而化为龙卷。
冷不语也不由嘴角勾起,咧嘴呵呵笑,他是在兴奋,难得地兴奋。
而这兴奋,令冷不语收起了那双剑侧举的动作,更是将左手的白剑萤烛收回后背的剑鞘中,随后双手握住了黑剑破军。
而那把短剑,则再度飞离。
“哟西,你这只邺国猪能死在我的武士刀下,是你莫大的荣幸!”
说罢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双手握刀冲了过来,冷不语嘴角再度勾起,露出
狡黠。
可随后,他就纳闷了。这矮个子东离武者,他竟将武士刀举过了头顶,有一种斩马-刀的斩击感。
虽有疑虑,但不失为一良机。冷不语自下而上,一剑侧砍。
终究,是冷不语中了计。
不等靠近,那由炁所化的风化作风刃割向了冷不语。冷不语也是不由将炁外放,形成一层冰蓝色的薄墙。
可就是这么一个临时添加出的动作,却是令冷不语处了下风。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刀终究是落了下来,即便冷不语身法再好,也会被砍中肩膀。
冷不语想到了一人,他想到的人,是萦如歌。
曾经时候,二人对练剑法,萦如歌曾侧剑来挡。冷不语用的,正是手上这把黑剑破军,而萦如歌用的,虽说不差,却也没法和七星剑相比。
冷不语砍断了萦如歌侧挡的剑,黑剑破军砍进了萦如歌的肩膀,伤口很深。
事后,萦如歌告知他,并非真的是因为自己用的剑太逊于破军剑,而是他这一剑,势大力沉。即便萦如歌的剑没被砍断,也会因为扛不住这力道而跪在地上。
随后,黑剑破军就会把萦如歌手上那把剑再硬生生往下压几分。最后砍进他肩膀的,就是自己手上的剑。
冷不语曾和萦如歌开玩笑说,这一招,很好破解。
萦如歌疑惑,随后二人角色互换。
当萦如歌的剑砍向冷不语侧挡的那把剑是,冷不语迅速踢出一脚,正中冷不语腹部。
虽说被冷不语踢飞数丈,甚至一度没法爬起来,可萦如歌却是呵呵在笑。
冷不语问他,为什么笑。
萦如歌回答他:“因为,你方才赢我,靠的不是剑术,而是脚法。”
冷不语听着有些懵,萦如歌摸了摸他的脑袋,又为他详细解释。
“本以为,剑客就当专心于剑。可你赢我的,不是手中的剑,而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冷不语嘿嘿笑了笑,回道:“学剑,练剑,用剑,是为了什么?肯定是为了获胜,可能获胜,为何要单一倚仗?若我能如你,定也去练个十八般兵器。可我用不了枪,瞄不住箭,剩下的,也就只有手中的剑了。”
这一会儿,冷不语也纳闷,自己竟会想到萦大哥,当真是不要命的节奏。
可随后,当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刀快要落下时候,冷不语抬起了脚。
距离太近,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全无防备,而他个子太矮,冷不语未完全抬起,就踹中了他。
而好巧不巧,冷不语踹中的位置,正是一个男人不可描述的位置。
只此一脚,这原本气势十足的东离,登时就焉了。
那等痛苦,可不比剥皮剃骨。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泄了气,动作自也迟缓了不少。
冷不语趁机出剑,想直接结果了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可这小矮个不失为高手,虽中了冷不语的阴招,却还晓得劣势中如何选择才是最佳。
风刃急骤若密密麻麻的雨点落下,趁冷不语再度催用炁源化出冰蓝色薄墙的时候,这矮个子东离武者身子后翔,同冷不语拉开了距离?
“卑鄙的邺国猪,我杀了你!”
第一百十五章:大邺剑圣
听到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咆哮辱骂,冷不语如同路人看耍猴一般呵呵笑着,随后手中黑剑破军一甩,嘲讽道:“低能者,无能狂怒,宛如臭屁,除了刺激他人鼻子感受,也无其它能耐。”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听到这么句嘲讽,却是再度咧嘴嘿嘿笑了出来。那一口森白牙齿,若是旁人见了,不免胆寒心惧。
而在冷不语看来,只是觉得好笑,当真同他说的那般,低能者的无能狂怒罢了。
二人不再多语,均是握剑再度厮杀在一起。
二人战斗,散出的炁化作风,结为冰,不过二三十个数的功夫,这街道,被破坏的不堪入目。
可也是奇怪,这儿的动静可不小,可即便如此,这街两边躲起来的商户,愣是没看到巡城司或丽景门的人出来制止这无名的战斗。
那几个东离使节,有脑子清醒了的,也开始用东离语桐伙伴们提及这个情况。
这些人眼里头的确有些担忧,可这会儿不知是因为自家少主被杀,还是因为受到冷不语无情嘲讽,均是不愿此刻去理会交代不交代的事情。
他人不明白,冷不语却明白的很。
想来,那些个巡城司也好,丽景门也好,这些家伙,早早收到了消息。这些人,这会儿应当就在什么隐秘角落,打着哈欠,等着他同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战斗结束。
二人结束了战斗,这些个躲在暗处的家伙,应当会第一时间出来。
这,应当就是白翎对待他同夭妄的态度。
想法不过一瞬,二人的战斗愈演愈烈。甚至冷不语竟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可,那也只是这么没来由的轻微感觉罢了。
二人各自收招后退几步,这会儿,身子胫骨也都热了,也可以放开打了。
冷不语环视周遭一圈,嘴角弧度更甚,想来,再不早些解决了这麻烦,白翎这寒城之主,也该不耐烦了。
“你很强,你去东离,我可以把我的位置让出来。你,就是我东离第二大剑豪。不说大名,即便是天皇陛下,也定会同对待家师一般,对你礼让三分。”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即便冷不语言语讥讽,即便二人已经打斗至此,还是不忘拉拢之意。
不说这人,只说他的本事,冷不语倒也的确是几分称赞。想来,按大邺江湖的武力值估算,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应当有鸿蒙七,甚至鸿蒙六重境的修为。
可修为再好,品德有违,也是无用。
冷不语不敢轻敌,左手摸到后腰,抽出了那把白剑萤烛。
双剑垂向两侧,听他正声道:“四方胡虏,凡有敢犯者,必亡其国,灭其种。这,就是我大邺的态度!”
几语,泱泱大国姿态尽显。
街道两侧,那些个躲起来的商户听到冷不语写慷慨继续,不由个个拍手叫好。也是个个想着,要自个儿大邺的这个冰蓝斗篷豪侠,早些出手好好教训一番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离小鬼才是。
大邺的人听到冷不语的话,热血沸腾,那是打心底因为自己是大邺人的自豪感。
而那些个东离使节听到冷不语这话,一个个,表情把脸给扭曲的,跟苦瓜一般。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没有发怒,
反倒咧嘴呵呵笑,听他道:“冷不语,邺国的剑圣,我对你更加感兴趣。你是一个强大,且可敬的对手。但是,你,今日会因为你的狂傲,更重要的,会因为你对我大东离帝国的不敬,而死在我的刀下!”
冷不语的脸上再无表情,他一脸冰寒,看着这个矮个子东离武者。
不得不说,他多少,对这矮个子东离武者也有几分敬佩。他不可能不知道大邺子民,对东离人的一个态度。
可他还是随着使团来了,如此不过是无惧。可,他竟会在这般的场合,同他冷不语动手。
既然那个死了的小子是大名的儿子,而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却号称有让天皇,也就是就连他们国君也要对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礼让三分。那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来大邺的目的,可不会简单。
可就是这么个人,因为他冷不语羞辱他们东离,还是宁愿暴露在大邺官方眼皮子底下,也要同他相斗一场。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久了,冷不语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这个矮个子东离武者,与自己相斗,暴露在大邺官方眼皮子底下,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呢?
那,又该如何?
原先前所想一般,这会儿,先摆平了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才是首要之事。
冷不语再度身子下伏前倾,双剑横向左侧,过了肩膀位置。
风儿也是调皮,吹弄他的头发,扬起又洒落。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感受到了自冷不语散出的冰寒,再度咧嘴哈哈笑。那是兴奋,因为也唯有此时此刻,这大邺的当代剑圣,认真了。
对对手最大的尊敬,便是在对方全力以赴的时候,终结他的性命。
这般想着,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竟是将长刀收回了鞘中。
他右脚前迈一步,身子也同冷不语一般下伏前倾。左手握住了刀鞘,右手摸上了刀柄。
头微抬,看向冷不语的眼神,戏谑且凶恶。
二人如同雕塑一般,保持着自己的动作立在了那。风吹过,吹起了二人的衣袍头发,才证明这是两个人。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动了。皆是势如奔雷,目力差些的,这会儿已看不清二人出手动作。
只听,刀剑相交的声音。还有刀剑划过,没有命中敌人,划破空气的呼呼声。
二人的战斗依旧在继续,冷不语的剑有刺中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肩膀,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长刀有划破冷不语的大腿。
一道,两道,二人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多。
冷不语的炁冰寒若玄冥,而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将炁化作风刃,不断趁机偷袭。
又是三十个数,六十个数,一百二十个数。
二人再度分开,看去,冷不语冰蓝色斗篷已经破败不说,他里头的武服,也已红了多处。
而这矮个子东离武者,他的羽织即将脱落,里头的衣服,也是添了不少窟窿。或是冷不语对他造成的伤口太浅,又或是,他衣服太厚,并未如冷不语那般,身上处处红斑。
“本座收回先前的话,作为武者,你的修为,不差。”
孤傲的大邺剑圣冷不语,竟是说出了这般话语。若是夭妄在,他听到
了,必定咋舌。
而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听了,也是咧嘴嘿嘿笑。他的武道修为自然不差,十岁握刀,十三岁出道,十六岁年少成名。
而今,十年过去,在东离,他就是东离剑道里头,除他老是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冷不语终究没法再支撑身子,他踉跄了几步,身子即将颠倒。右手黑剑破军反手一握,插入地面石板之中,稳住了身子。
人所不见得,是这矮个子东离武者,他曾一刀贯穿了冷不语的腹部,那是二人最后一招。
同样,冷不语的脖子上有道不浅的血痕,那是这矮个子东离武者出的第一刀。
那一刀太快了,快到冷不语没法防备。
同样,冷不语起手的两剑,就差那么一点,就将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给腰斩。可他那如风随行的炁,太过强大。
每一剑,都会有风刃格挡,消去大半威力。
想着想着,冷不语笑了,他曾听萦如歌说过,在他们修仙者之中,掌握风的修仙者凤毛麟角。
可,若是俗世里头,将炁化风的武者,可会很多?
这个矮个子东离武者是一人,还有,那个西沙傲虎仲西侯,也是一人。
仲西侯,应当会胜过这个矮个子东离武者吧?
万幸,虽说负伤,终究是自己赢了。
冷不语腿一蹬,站直了身子,又将黑剑破军自地面石板中拔了出来。
漂亮剑花,黑白双剑均是反握手中,随后噌一声,不见重叠,这黑白双剑,收回剑鞘中。
“如有机会,本座会手中握剑,杀到你东离,去会一会你那老师。看看,能教出你这样一个弟子的老师,是怎样一个大人物。”
听到这话,这矮个子东离武者露出了笑脸,这自心底起展现在脸上的笑容,有几分苦涩,也同样,是自心底高兴。
酒逢知己千杯少,可终究,是自己喝习惯了东离的酒。来了大邺,他这会儿才晓得,原来岛外边的酒,很烈。
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的身子开始颤抖,身上的力气也逐渐流失,一股疲惫感,如开了闸的洪水奔涌而出。
也终究,是他的手率先没了力气,再握不住手中的刀。
“哐当”一声,东离武者引以为豪的武士刀,落在了地上。
而刀的主人,依旧在笑,风吹动他的头发,还有睫毛。不知是在安抚他,歇息吧,还是在告知他,这会儿不可安眠。
终究,身子前倾,正面朝下,摔倒在了地上。
尘灰起,人长眠,异国他乡,魂难归。
冷不语又盯着这矮个子东离武者看了许久,他抬头,看向了那一众东离使节,问:“这人,唤何名字?”
那些个东离使节还震惊于矮个子东离被冷不语击杀的讶异情绪中,并未听到冷不语的话。
冷不语微微皱眉,有些不悦,自身上散出一阵冰寒气息,侵向了那些个东离使节。
这些个东离使节不由都打了个寒颤,这才回到现实之中。
还是最初那个见风使舵,态度多变的东离人,他阿谀道:“回,回大邺剑圣的话,这人,他叫做我孙子隼人。”
第一百十六章:屁话规矩
“我孙子?”
冷不语误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重复了这三个字。
那个答话的东离使节立马点头,语气依旧阿谀,道:“对对,就是我孙子,我孙子隼人是我孙子家这辈的三子。”
冷不语点了点头,这可当真是个奇怪的姓氏,不知在他们东离语里头,这个姓,是什么意思。
冷不语又问:“他的老师,是何人?”
“他的老师,他师父,是,是来自海外仙人的的神人,至于名字,我们也都不知。”
听到这,冷不语不由眼睛微眯,眼睑微微抽动。这变化,可是吓到了这东离使节。
这东离使节不由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声音颤颤巍巍道:“我们不知道我孙子的老师唤作什么,只知道,只知道……”
“只知道什么!”
声冰寒,散出的气息令这东离使节不由心跳加速,鬓角更是细汗密布。
另一个东离使节也忙抢话,讨好道:“在东离,的确没人知道我孙子的老师究竟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只知道他姓段干!”
段干二字出口,冷不语不由一愣,眼睛里头,尽是疑惑。
“段干?可真是凑巧,人人都怕段干家,可偏偏我冷不语,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杀尽他段干一族!”
冷不语这狂妄言语,令一众东离使节个个咽了口口水,那眼神里头的恐惧之意,再难抑制。
如先前那个话都说不尽的东离使节,这会儿已经瘫倒在了地上,腿更是不争气的在那颤抖。
冷不语嘿嘿笑了笑,与此同时,自他的身上各处,皆有碎冰掉落。几人再看去,这大邺国剑圣身上那数十道或深或浅的伤口,已不再流血。
他,这是将炁化冰,结在了自己伤口处么?
炁,竟还能这般使用,这大邺国的剑圣,该说他是个人才,还是疯子才是?
他就不怕炁混入血液,膨胀了血管,导致血管爆裂而亡么?
可不论这些个东离人怎么想,这大邺国的剑圣已经走远。好似他杀了自家少主同我孙子隼人后,把他们当做蝼蚁一般,无视,放过了。
这种被人轻蔑无视的感觉,可当真令人不舒服,可,自己终究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这,是该喜,还是愁呢?
就当这些个东离人正是情绪复杂的时候,从街两边队列整齐,涌出了一大帮人。
有一个东离人认得这些人,这是寒酥城才有的独立部门,唤作丽景门。
可丽景门的人怎会突然出现,想着想着,这个东离人有种不好的感觉。不等他将话说出口,这些丽景门的人动作整齐,纷纷拔刀。
一声又一声拔刀的“噌”声,将这些东离人彻底唤醒。
他们纳闷,疑惑,这些丽景门人,这是何意?
有个年长些的东离人不由怒眉,他的大邺雅话比其他东离人可要说的标准不少。
就听他一脸愤怒,语气不悦道:“你们这些没用的邺国笨猪,你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吗?你们这样做,是会……”
这年长些的东离人话语未尽,只听到“咻”一声,随后只觉脖子一听。再后,他嘴里吐出了一大口薛。
他用尽最后力气朝高处看去,有个男人白衣潇洒任风吹拂,手握一把白若皓雪的长弓,站立一侧屋顶之上。
这年长些的东离人用手摸向了自己脖子位置,冰凉尖锐,那是箭镞,是一支羽箭贯穿了自己的脖子。
看着自己的同伴,看着长者被没来由一箭暗算,没了性命,剩下的东离人不由怒气更甚。随后听到“噌噌噌”,这些东离人,拔刀了。
一个粗犷些的东离人用东离语冲同伴道:“看样子,这些邺国猪是不会放过我们了。苍井君,你身法好,跑的快,我们掩护你,你要将这里的事带回东离。”
那个个子算不得高,有些瘦弱的东离人虽不情愿,可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就当这些人要同丽景门人动手的时候,现在屋顶的持弓白衣人,却是开了口,听他道:“孤虽不是飞贼,可也是个弓者,弓者面前谈论身法,是否太过可笑了些?”
听到这持弓白衣人的话语,不说那个粗犷些的东离人,其他也听得懂大邺雅话的东离人均是不由心惊。
那个持弓白衣人脚前迈一步,身子从屋顶落下,随后问问站立大地之上。
这些个东离人看着这自称为孤的持弓白衣人,这人身上散出的气息,竟是令他们有窒息感。
这种威慑力,这种压迫感,相较已经离去的冷不语,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是一种君王的孤傲,匹夫难以与之相比。
还是那个粗犷些的东离人,他咽了口口水,也是猜到了这人是谁。
本不打算轻举妄动,可有个不长眼的同伴,却是站了出来,用东离语一句破骂后,还用刀指向了这持弓白衣人。
这粗犷些的东离人登时瞪大了眼珠子,鬓角细汗更是止不住,汗水滴在了肩膀是,将算不得薄的外袍硬生生滴湿。
这粗犷些的东离人没有猜错,他们面前这持弓白衣人,除了寒城之主白翎,又怎会还有第二人。
白翎咧嘴呵呵笑了笑,他算是明白冷不语先前面对这些个东离人时,是怎么个心情了。
这些东离人,可当真令人无奈,令人讨厌。
既然不喜欢,此刻悉数宰了便是。
白翎抬起了右手,声同冷不语一般,冰寒道:“丽景门的兄弟们,听好了,留下一人,其余人,悉数碎尸,万段!”
语落,那些个听不懂大邺雅话的东离人当真全是好运。而那些个听得懂大邺雅话的东离人,均是面色铁青,比苍蝇飞进来喉咙里还要令人难受。
不等这些东离人有所反应,在场的丽景门人齐声道:“遵城主意,杀!”
语落,这些个丽景门人手握刀剑,奔向了这些东离人。
白翎就如同一个没事的闲人一般,走到了一旁的石阶旁,也不在乎石阶干净与否,直接坐了下去。
他将白弓横放在了自己腿上,左手手肘顶在腿上,手握成拳抵着自己左颊。而右手,五指有节奏在那按着自己的宝
弓。
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虐杀。那些个东离人,每个人死前的情绪均是不同,有畏惧,有愤怒,可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些本就没几人的东离使节小队,也就只剩下了一人。
两个身强力壮的丽景门人将最后剩下的那个东离人拖了过来,白翎一看,不由笑了。
他这些个丽景门的伙伴,可当真是有意思,被他们刻意留到最后的,是那个有些粗犷的东离人。
可这有些粗犷的东离人,这会儿早就没了半点人样。
他的双腿还在,可形状奇特,也不知下面这些人是怎么动的手,能打成这样。可他的手,可就没腿那般幸运了。
这粗犷些的东离人,不单是手,两条手臂已经被人从腋下到肩膀,整齐分离了身躯。
他的身上都是血,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他抬头看向了白翎,咧嘴嘿嘿笑,可下一瞬,却是一口带血的浓痰吐了过来。
这粗犷些的东离人本期待着这带血的浓痰吐到白翎脸上,看这邺国的寒城主出糗模样。
可,白翎并未如他如愿,那口带血的浓痰,在离白翎的脸还有近半尺的距离停了下来。
随后,白翎手指微微一点,这带血的浓痰竟是直接反向飞去。
恶心一幕出现,这粗犷些的东离人这会儿还咧着嘴静待好戏。这带血的浓痰,就直接飞进了他的嘴里。
他不由睁大了眼睛,想要将这带血的浓痰再度吐出来,可他身旁那个丽景门的汉子,全然不给他这个机会。
这汉子动作迅速,手探了过来直接捂住了这粗犷些的东离人的嘴巴。
一番挣扎,最后他的眼睛睁大到眼球好似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一般。他,把这带血的浓痰,给咽了下去。
这不单令他恶心,这,更是一种羞辱。
莫大的羞辱,可却又是令他无可奈何的羞辱。
白翎直勾勾看着他,觉得有趣,问:“孤不明白,你东离弹丸之地,为何有这般野心?就真不怕,把大邺这条睡龙,给惊醒么?”
这粗犷的东离人还处恶心之感当中,他甚至觉得自己耳朵失聪一般,只见白翎嘴巴张开又闭合,可他好似听不到白翎在说什么。
白翎无奈摇了摇头,冲丽景门人吩咐几声,要他们将他带去牢房好生看押,然后,再去城主府把徐姑娘给请过来,她,晓得该如何让这粗犷些的东离人开口。
听到白翎吩咐,要他们去请徐姑娘,几个见识过徐宁儿手段的人,不由打了个寒颤,可又不敢多问。
丽景门的人走了,白翎再度坐回了石阶,他看着还未被清理的一地尸体,不由发笑。
他曾一度担心,放冷不语同夭妄进寒城,是对是错。
又几度问自己,同暮寒楼达成交易,可是有违初心?
可一次两次,冷不语同夭妄将整个寒酥城弄的一团糟,他才觉得,有的时候,规矩,就是屁话。
就是自己太守规矩,才会而在再而三受人牵制。可如果,自己同冷不语还有夭妄一般,将规矩视作狗屁,自己的计划,可会容易些?
第一百十七章:东离剑道
这些个东离人为何来寒城,白翎不怎么清楚,可他能遇见他今日替冷不语背黑锅,所要承受的代价。
想来,不用太久,京州那边,应当会正式派人过来。
很快,巡城司的人领着一帮工匠推着一辆又一辆小车过来了。
巡城司几个头目见到白翎坐在石阶上,若有所思的样子,立马上前,抱拳弓腰行礼。
也是这一声又一声的城主,把陷入沉思的白翎给唤回了神。
白翎冲几人微微笑了笑,也就起身,他拍了拍身上尘灰,迈步而去。人走远,还能听到后边巡城司的人在那议论着。
“这些个东离小鬼,看样子非富即贵啊。”
“也是啊,城主可真是爷们,说宰了就宰了。”
“那可不,也不看看是哪座城的城主。不血性爷们儿些,能让我们寒城百姓拥戴么?”
白翎听后,也是不由嘴角勾起,微微笑。
这些巡城司的人一边干活,一边依旧在那叽叽喳喳。白翎已经走远,再好的耳力也听不到众人闲谈。
有个一头白发的匠人在那换着破碎的石板,听巡城司的小伙子们说的起劲,这白发匠人却是摇头哀叹。
最先冲白翎行礼的巡城司头目见了,也是纳闷,不由问:“华工,您老这哀叹啥呢?替衙门干活,哪次给的工钱不比员外财主们多啊。”
这被称作华工的白发匠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依旧是一脸哀伤,道:“你们可知道,死的这些,是什么人?”
众人纳闷,一个瘦猴儿问:“华工,您老儿这话兄弟几个就不明白了。这不就是几个东离小鬼么?不过就是稍微有些身份罢了。”
那白发匠人不由用力一拍自己大腿,道:“糊涂,这哪里只是几个东离使节这么简单?你们要清楚,别的地儿老头子我不敢说,可我们这,是寒城,是寒城啊!”
听去好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是让众人不由沉默。
是啊,这里是寒城,不说大邺,已可以说是整个天下最排斥东离人的地方。
众人不由看向了已经被驴车装载好的东离人的尸体,均是沉默。
随后,这华工抬头望天,又是一声哀叹,道:“但愿,这老天,是有眼的吧。”
华工又重新开始干他的活,而那些原本兴奋不已的丽景门汉子们,此刻看到这些个东离人的尸体,均是情感复杂。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冷不语,再次跑去了那家服装铺子。当店掌柜看到冷不语这模样,有喜,可也有忧。
喜的,是这出手阔绰的爷再度登门了,可忧的,是这位爷怎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狼狈模样,似才从鬼门关回来一般。
不用伙计招呼,这掌柜的自己迎了上来,恭敬道:“这位客人,您这是?”
冷不语嘿嘿笑了笑,道:“掌柜的,这布料可还有存货?”
看冷不语指着自己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这店掌柜笑的尴尬,回道:“有,有,您稍等,我这就让大师傅帮客人裁衣。”
冷不语抬起了手,示意这店掌柜先不要动作,听他道:“掌柜的,我这会儿恐付不起你这衣裳钱,可能赊……”
不等冷不语将话说完,这店
掌柜立马“呸呸呸”了几声,随后道:“客人这话就不必说了,小店,从不赊账。”
冷不语听后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语,转身准备离去。
这店掌柜又快步走到他身前,将他拦了下来,继续道:“客人好歹让我将话说完,我们这小店从不赊账,可买卖也一向童叟无欺。客人先前花去的银子,足够再做个四五套。客人给过了银子,不说赏钱不赏钱。我们小店,全当客人预付的衣裳钱了。”
说罢,这店掌柜一把抓住了冷不语小臂。当他握上冷不语小臂的刹那,如同触电一般,松开了手。
这店掌柜满眼疑惑,这,这位客人的身子,怎的这般冰寒彻骨。
冷不语满眼疑惑看着这店掌柜,这店掌柜不好多问,毕竟,他也听过太多江湖里头的奇奇怪怪的故事了。
他急忙恭敬开口,道:“客人且去里屋喝杯茶,小坐一会儿,我这就把大师傅喊来。”
冷不语也不客气,点了点头,随后拨开帘子,走进了里屋。
看冷不语进去了,本该去请大师傅的伙计纳闷了,问店掌柜:“掌柜的,您老不是一向只讲买卖,不说人情的么?今日怎的?”
这伙计疑惑,哪知这店掌柜用手狠狠拍了拍他脑袋,道:“你懂什么,这些个江湖人,有钱的时候出手阔绰,一件本该三四百文的袍子,可以给个半两金子。这会儿的确潇洒,可这些人,从不为下一顿的馒头钱考虑。”
伙计还是不明白店掌柜的话,可他只是个伙计,又不好多问,只得跑上楼去,去喊大师傅去了。
冷不语坐在里间小屋,那店掌柜给他备好的茶水他一滴未动。
他就这般,盘膝塌上,闭目凝眉。
冷不语在回想方才与那东离武者我孙子隼人的战斗,他在回顾这我孙子隼人的剑法,亦或说,刀法。
我孙子隼人在二人最后相斗时,他的身姿很低,低到好似跪站在那。
他的刀明明是放在鞘中,可当二人相对,若是他的鞘中刀,先行伤到了自己。
若是冷不语不曾见过他的刀,没法估计他那武士刀的长短,不好躲避,那还说得过去。
可事实是,我孙子隼人的刀,太快了。
自己的剑才挥落,我孙子隼人的刀已伤到了自己的脖子。若不是自己早早将炁散出,防着他那化作风刃的炁,恐怕那会儿的自己,已尸首分离。
他是如何做到的?后发,而先至。
快,极致的快。
想到这儿,冷不语不由皱眉,若只是快,那大邺有种剑术,唤作九星飞伏,就是快剑。可萦如歌下头那个叫奎木狼的人同他讲过九星飞伏,九星飞伏讲究的是手腕、手臂还有肩膀的变化。
而这我孙子隼人,他的出刀,就只是挥斩,并非手腕同手臂的细微动作。
冷不语脑海中不断重现,又几番模拟,而脑海中,他是我孙子隼人,而我孙子隼人,是冷不语。
就在冷不语百思不解的时候,一个年迈老人迈着狂傲的步子走了进来。听到脚步声,冷不语也是不由睁开了眼。
这老人头发脱落大半,前半脑门光溜溜,剩下的头发,也是黑白相杂。
一个裁缝,竟也是神情孤
傲,他开口问:“你就是那个三天两投打架,好好的衣裳每次整的破破烂烂那个?”
话才落,又有一人着急忙慌冲了进来。冷不语抬头看去,是这铺子的店掌柜。
店掌柜看了看这狂傲老人,又看向了冷不语。他看向老人的时候,神情无奈,而看向冷不语的眼神,也是满脸愧疚。
不等这店掌柜开口,这狂傲老人推了他一把,不乐意道:“小郝啊,你进来做甚啊?我这正要给客人量尺寸,你进来干嘛?难不成你还想看看客人的身体?你啥时候对男人也有兴趣了?”
听老人这一通的疯言疯语,这店掌柜实在无奈,而冷不语,则觉得颇有意思。
这狂傲老人还是没给店掌柜说话的机会,又推了这店掌柜几下,索性直接将他给推出了门,顺道给门上了栓。
店掌柜在外头焦急拍门,他心里头可怕着。他怕啊,冷不语这么个江湖人,整日生死之间游走,若真把他惹急了,不知会不会对这狂傲老人不利。
可随着这狂傲老人几句破骂,这店掌柜实在无奈。
这时,冷不语开口了,听他道:“掌柜的,不过量下尺寸,没什么大不了。你,就去忙吧。”
听冷不语语气和善,这店掌柜也再不好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冷不语是不知道,这店掌柜,回头就令伙计去了衙门,报了官。毕竟,里头的人,可是大师傅,是他这小铺子的招牌啊。
而小屋里头,这老人又打量了冷不语几眼,咳嗽几声,道:“来,把手抬起来,量量你的大臂小臂长度。”
冷不语也好奇,既然店掌柜说他的尺寸,这小店里的人清楚,怎的又要重新量。
可他也未多说,直接抬起了手,顺了这老人的意。
可下一瞬,冷不语不由皱眉。
这老人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物,那是一把尺子,可这尺子,却并非平尺,而是一把有轻微弧度的弯尺。
冷不语愣在了那,老人也看到了冷不语这异样眼神,他放下了冷不语的手臂,把玩着自己这把造型福特的尺子,自豪道:“如何?老头子我这把尺子,可是天下独一份。所以,老头子我要的客人尺寸,那些凡夫俗子哪里懂……”
冷不语走了过来,双目凝视,眉头紧皱。这样子,倒是令这大师傅发愣了。这位客人,他,他这是要做甚。
“这位师傅,你这尺子,刚才是从何处拔出来的?”
看冷不语神情,老人这才恍然大悟。定是自己方才的动作,令这江湖人误会自己了。
这大师傅也不见外,又将尺子收了起来,随后,他再度将尺子抽了出来。这一次,冷不语看的真切,这老人,将这有轻微弧度的尺子,藏在了袖子里。
那动作,太快了,快到就连冷不语,如果不仔细看,都会以为这是戏法。
可,这除了手法同速度,可还有别的原因?他的剑也很快,也能出鞘归鞘一瞬间。可同我孙子隼人拔刀,还有这老人抽尺子相比,终究是慢上一些。
冷不语接过了尺子,看着看着,他哈哈大笑出声。他明白了,他明白了我孙子隼人拔刀的奥秘所在。
因为啊,他的刀有弧度,而就是这弧度,令刀出鞘的速度,添了几分。
第一百十八章:一套载具
冷不语想着想着,眼神空洞眉头紧皱,好似木愣在了那。
白发老人看着冷不语,也是纳闷。他伸出已经皱巴巴的老手,在冷不语眼前晃了晃,可冷不语全无反应。
白发老人也不再理会,索性抬起了冷不语手臂,用他那特制奇异的尺子开始给冷不语量尺寸。
白发老人还顾忌冷不语那冰冷冷的躯体,小心翼翼,是抓住他的衣服将他手臂提起来。
而就在这时,冷不语回了神。
他回神变成,双目犀利非常,倒是吓了白发老人一个机灵。
冷不语从老人手中抽出了那把微曲的尺子,紧紧握在了手中。
这白发老人正要开口,冷不语余光瞥见,抬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随后,冷不语垂下手臂,将尺子作刀作剑,紧紧握着。
他再度闭上了眼,这一次,眉头舒展,嘴角微微勾起。
白发老人虽说狂傲,可这把年纪了,见过不少江湖人,也晓得,这会儿不可打扰冷不语。
不能打扰,可活不能不干。没了自己那奇异的尺子,就索性用双眼目测了冷不语的数据。随后,这狂傲的老人点了点头,好似对冷不语躯体的数据,颇为满意。
老人又围着冷不语转了一圈,此时冷不语的斗篷已经损毁,倒背着的两把长剑也是映入眼帘。
老人仔细盯了一会儿,不由皱眉。
他心里头想着,这客人背剑的习惯,可真是特别。
也不多想,老人出了小屋,就空留冷不语一人。而就在老人走后,这小屋里头的气流同温度,变了。
气开始汇聚,以冷不语为中心开始回旋。而温度,则是急剧下降,若那老人还在,怕这一身老骨头,当真受不住。
“起!”
声出,只听六声龙吟,冷不语包括腰间软剑望山河在内,六把七星剑纷纷出鞘,循着气流,在他周身回旋。
六把七星剑均包裹了同他的炁一般的颜色,那种冰寒的蓝色。蓝色的炁愈厚,逐渐,竟似散出了微微亮光。
而冷不语,在他的脑海中,开始出现十数,成百,近千,他交手过,或见过,甚至是听闻过的剑招。
而这其中,没有一招一式,是他的七星剑法。
这些个剑术被纷纷拆解,拆解为了最基础的动作,是挥剑的动作。
他开始去仔细端倪每一种剑招的出剑动作,有以手臂出力的,有着重手腕力量的,更有甚者,在于手指的细微变化。
可最终目的与结果,都是出剑。
尽管如此,他的脑海记忆之中,却没有关于拔剑的画面。
有个可怕的念头在冷不语脑中形成,那就是我孙子隼人,如果他在东离只是一个上流剑客,而非顶尖剑客。
那东离顶尖剑客的拔刀一击,该有多强悍?
这本该是件令人忧愁的事情,可冷不语,却笑了。他的笑兴奋,张狂,却是没了半点的狂傲。
何苦去沉迷,去执着于那可能不存在的第七把七星剑,自己又为何不从存世的剑法之中去寻求突破。
不论这剑法是出自大邺,还是来自东离。
想到这儿,冷不语睁开了眼睛。在他睁眼的刹那,一道冰蓝色的气流以他为中心,急速扩散。
这扩散的气流如同水波涟漪,最后打在了小屋四壁。这四壁之上多了一道冰纹痕迹,可这冰纹又很快融化,化作了水渍。
突然,听到“咯咯”声响,冷不语不由低头看向了手中的奇异木尺。
看到木尺这糟糕模样,也是不由摇头哀叹。他手中这把特制奇异的木尺,已经变成了一根冰条,而这冰条,正在
一点一点碎裂。
最终,手中冰条彻底碎裂,而那把木尺,也随着碎裂彻底成了一地包裹了冰块的木屑。
这就不免有些尴尬了,不知一会儿该如何同那大师傅,也就是那白发解释了。
手一松,最后一小段木尺也落在了地上。
事已发生,其它容后再说,冷不语也回了榻上,闭目盘膝。
他开始尝试将我孙子隼人的拔刀术融合到自己的剑道之中,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只背了一把黑剑的自己,而另一个,是手握一把铁剑的萦如歌。
二人对峙,一者冰蓝,一者火红。
冰蓝的冷不语身子下伏,左脚前迈,左手已经按在了地上,右手则是握上了自己倒背的黑剑破军的剑柄。
而火红的萦如歌,则身子笔直,左手握剑鞘,右手也是握住了剑柄。
风起,叶落,二人同时有了动作。
冰蓝的冷不语身子前冲,在靠近火红萦如歌的刹那,拔出了黑剑破军。
而火红的萦如歌,却是右脚前迈一步,同时拔出了铁剑,朝身前一剑横斩。
最终的结果,火红的萦如歌胸口被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而冰蓝的冷不语,已尸首分离。
冷不语不由睁开了眼,不对,不对,自己同我孙子隼人相斗,是他的刀后出而先至。
纵然他的刀有轻微弧度,出刀速度能胜过笔直的剑,可这出鞘杀敌的速度,不该差距如此之大。
冷不语眉头微皱,再度合眼,场景依旧?
可一次,两次,十数次,丧命的,依旧是一身冰蓝的自己。
冷不语有些泄气,也并非是因为一而再的失败,是因为这一而再的失败之中,他找不出问题所在。
也是如此,毫无价值的失败,才是最可怕的。
就在冷不语一筹莫展的时候,小屋的门被再度推开。这回进来的,不是那个大师傅,而是这铺子的店掌柜。
这店掌柜的一进里屋,不由打了个寒颤。他心里头也是不由嘀咕着,可真邪乎,外头热的人恨不得赤条条,而这小屋里头,怎的跟寒冬腊月一般。
有人进来,冷不语不由眉头一皱,看了过去。
这冰寒眼神,使得这店掌柜再度打了个哆嗦,张着嘴不由微微动,却愣是没讲出半个字来。
见是店掌柜的,冷不语也是换了个表情。他周身悬浮的飞剑也如听话的猫儿,一把接一把,飞到了榻上,将自己侧放。
只见他一脸微笑,问:“掌柜的,可是衣裳做好了?”
这店掌柜的连连点头,又是张嘴,可想到方才进来,感受到的冰寒气息,还有宝剑飞来飞去的场景,终究还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冷不语环顾一周这小屋,看这狼藉,也是不由尴尬。
“掌柜的,这会儿身上没有银子,衣裳也是赊账。连带这屋子的赔偿,过些时间,一道补上。”
听冷不语这客气言语,这店掌柜可是不清楚,这江湖游侠,这会儿是真客气,还是假惺惺。
为避免祸端,这掌柜的急忙摆手,道:“客人说笑了,小屋重新粉刷下便是,不碍事。倒是客人,您是在这里屋试衣,还是到楼上去?”
冷不语点了点头,道:“也不必特意去楼上了,就劳烦掌柜的再走一趟了。”
晓得了冷不语的打算,这掌柜的也就点了点头,随后就出了门去。也没几个数,这店掌柜的就捧着一套衣服进了屋子来。
同先前一般,是一件冰蓝色的斗篷,同寻常的武服。
可又有不同的,在这些衣服下边,是一套新的载件皮具。甚者,还有两个用精致的玉璏。
冷不语疑惑,看向了这店掌柜的。
店掌柜的自明白冷不语的意思,道:“哦,这是大师傅方才看了客人背后背的两把剑。大师傅说啊,他年轻那会儿也见过一个倒背宝剑的剑客。说那个剑客的载具同客人的有所不同,就善自做了一套,也不晓得客人用不用得着。”
冷不语听了,不由皱眉,他疑惑,这个白发老人年轻时候见过一个把剑倒背的剑客?
虽说这天下不会只他冷不语一人把剑倒背,可不知为何,冷不语就冲这么一句话,对那白发老人竟少了几分戒备。
未多语,也全然不顾这店掌柜的还在屋里,冷不语直接将身上的破烂衣裳给脱了下来。
这店掌柜的觉得不妥,立马回过身,出了小屋。
冷不语穿上了武服,又替换了黑白双剑剑鞘上的铁璏。随后,又将黑白双剑装在了牛皮载具上,穿戴上了身。
将六把宝剑一一归鞘,冷不语不由皱眉。因为后边的黑白双剑的剑鞘,竟好似并未被固定在载具上一般,有些许松动。
他的手握住剑柄,竟还可以左右摆动,也是奇怪。
一点一点摆动着,“噌”一声,冷不语抽出了黑剑破军,他不由睁大了眼。
这,感觉竟有点奇异,与往日颇为不同。
他左手握住了白剑萤烛的剑柄,随即,将白剑萤烛左右摆动一番,又是“噌”一声抽了出来。
冷不语脸上的表情,由讶异变为狂喜。
他能清楚感受到,方才拔剑的速度,快上了几分。
冷不语急忙抓过冰蓝斗篷,套在了身上。快走几步,拉开小屋的门出去找到了这店掌柜的。
这店掌柜的见冷不语神色匆匆,不由有些慌张,有些结巴,问:“客,客,客人,这是,啥,作甚呢?”
冷不语难掩兴奋神情,双手按住这店掌柜双肩,问:“掌柜的,那位裁衣老先生呢?”
一听找大师傅,这店掌柜脸色铁青,心里惶恐,还以为是大师傅做的衣裳,惹得这位客人不开心了。
这会儿,这店掌柜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后悔把这煞星引进了门。
可他只是个开布料衣裳铺子的小本买卖人,也不敢得罪冷不语这么一号一看就本事超凡的江湖人。
虽怕会害了那白发老人,可店掌柜的这会儿只想着自保,急忙回答:“大师傅,大师傅说……”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他在寒酥城呆的时间够久了,也该,也该出去走走,看看了。”
冷不语一听,不由脸色苦闷了几分。这表情变化,又是让这店掌柜的心头一惊,想着,是大师傅惹得他不开心,可千万别寻他晦气才是。
“大,大师傅他,本就不是我们寒酥城人。我这,这也是见他裁衣本事不俗,才要他留下帮衬的。客人,大师傅惹你不高兴,可千万别……”
这店掌柜的话未说完,却见冷不语摇了摇头。
随后,听冷不语开口道:“掌柜的,你这是误会了。是这位老先生裁的衣裳颇合心意,想当面感谢一番。请问,这老先生,从何处来?”
店掌柜的一听冷不语这话,不由松了口气,道:“也不知真假,大师傅每每醉酒,都会讲他年轻那会儿的事。说是年轻,实际上,就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他说啊,他是京州来的,以前啊,还是京城里头的这个……”
说罢,这店掌柜的还竖了竖大拇指。
京州来的?
想着想着,万般疑惑,冷不语算是解开了。他的手,也不由再度握上了背后的双剑。
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然只因为一套载具,就令他悟了道。
第一百十九章:少主怀春
冷不语出了这铺子,这时的他一身新衣,除了脸上有伤痕,头发依旧有些乱糟糟,相较之前,令人看去倒是舒服不少。
才出这小铺子,一个穿着丽景门轻甲的干瘦汉子吐掉了咬在嘴里的一根竹签,拍了拍身上尘灰,冲冷不语走了过来。
冷不语见丽景门的人冲他走来,也是不免好奇。
近了,这丽景门冲冷不语抱拳行礼,恭敬道:“城主有话,要小的带与剑圣大人。”
冷不语点了点头,示意这干瘦汉子但说无妨。
这干瘦汉子犹豫几隙,开口道:“城主要小的来告知剑圣大人,可北上了。”
冷不语听了,不由一愣。
北上?他自然明白这个北上,是何意思。可才过了这些个时日,就要他北上,也不知这白翎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这干瘦汉子见冷不语凝眉,露出疑惑神情,他脸上的忧愁反倒多了几分,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说。
冷不语笑了笑,看着这干瘦汉子,问:“你,可还有话要说?”
这干瘦汉子抬头,看到冷不语微微笑的样子,再度沉默。
冷不语见他一再沉默,也是没了耐心,准备径直离去。这干瘦汉子终究还是开口,喊住冷不语。
“剑圣大人,请留步。”
冷不语回身,同这干瘦汉子对视。
这干瘦汉子再度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又看他咬了咬唇,握紧了拳头,好似下了莫大决心,才彻底开口。
“剑圣大人,小的来寒城,已经七年。可小的,生在,长在紫薇城。”
听这干瘦汉子这般说,冷不语不由皱起了眉,对这干瘦汉子,也是有了些许戒备。
看冷不语神色有变,这干瘦汉子也知这当代剑圣是误会了自己,赶忙解释道:“小的,小的不是那个意思。不论怎么说,现在的我,终究是在城主手下做事。可……”
又是三两句,又是陷入沉默。
这会儿冷不语是当真有些不耐烦了,道:“有话,可一次说完。你是谁的人,本座,并不关心。”
听冷不语这孤傲语气,再看他的眼睛,眼神冰寒。这干瘦汉子只得叹了口气,不再支支吾吾。
“城主,是不世英才。城主,也永远不会背叛大邺,不会做对大邺不利的事情。可,可韩将军……”
冷不语算听出来了,他也晓得这汉子接下来要说什么,抬起了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
“白翎也好,梁伯葉也好,这些人,外表人所尽知,里头如何,本座,全无兴趣。”
说罢,也不再理会这干瘦汉子,是真的离开。
看着冷不语远走的背影,这干瘦汉子不由摇了摇头,感慨着,终究啊,他只是个小人物。
这干瘦汉子抬起了头,看着天,不由长长吁了口气。也不知,白鸦的那些个兄弟,这会儿,可都还活着?
若是哪日他想通了,离开挽风城,回去紫薇城,那帮个兄弟,可愿重新接纳他。
可一切,也不过想想,真实如何,未去做,又如何知?
冷不语没再去找夭妄,他准备先回一趟天机坊,让老头子好好帮他看看自己身上这六把七星剑。
再怎么说,他这次要北上,要去找的,是那个白玉狂龙,梁伯葉。
梁伯葉究竟有多少能耐,冷不语也不敢托大。
可走着走着,再度遇到了老熟人。
就见那个一身彩衣,皮肤白皙得令人恨不得现在就上去亲一口的贾大官人站在不远处,双目含春,直勾勾盯着他。
冷不语见来人是骰至娇,心里头,竟也是情绪复杂。
他迎了上去,问:“贾大官人,这一回,又是何事?”
骰至娇用手挑着下巴,薄唇轻咬,娇媚道:“奴家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剑圣大人了么?”
面对这妮子,冷不语竟是越发没辙。他咽了口口水,本想同往日一般冰冷冷,可话到嘴边,若是失了声。
看冷不语这模样,骰至娇更是觉得有趣,又是一阵银铃笑声,道:“想不到,剑圣大人竟是这般不经逗。也罢也罢,奴家来寻剑圣大人,的确有事。”
有事说事,冷不语这才觉得稍稍舒服些,他点了点,意思让骰至娇说出来。
哪知,骰至娇又是一声哀叹,声音依旧娇媚,道:“如果奴家要同剑圣大人说的,是……”
话说一半,骰至娇竟是凑了过来。
她微微踮起了脚,嘴巴凑到冷不语耳朵边,哈着热气,语句断续道:“如果,奴家要同剑圣大人,说,奴家想,包-养剑圣大人,那奴家,该出多少银子,才妥当?”
说者,气定神闲。
听者,却再度涨红了脸。
冷不语呼吸稍稍粗了几分,心跳,也是不经加速。
骰至娇离开了冷不语,摇开绣扇,掩嘴呵呵笑。
而冷不语,虽强行运转自己那冰寒的炁游走全身,可无奈,那股燥热如何也没法一瞬压制。
“冷某人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贾大官人说笑了。”
语落,要走,却是被骰至娇喊住了。
“你这人,好生没趣。纵然奴家不是黄花闺女,但好歹也是一弱女子,竟是这般冰寒若木头。”
冷不语回过了身,他面红耳赤,那样子在骰至娇看来,有趣又可爱。
“贾姑娘,冷某人虽然一介武夫,可幼时也读过几本圣贤书。男大婚,女大嫁,当有媒人说礼,提礼登门。若是说成了,八抬大轿,良辰吉日……”
说着说着,骰至娇快步过来,双指合一按在了冷不语嘴上。
冷不语不由身子一个机灵,他看向骰至娇,那双美眸,可当真诱人。
而骰至娇,则面带微笑,随后道:“剑圣大人怕是误会了,我骰至娇,要的,是面首,不是夫君。”
冷不语听后,一把拍开了骰至娇的手,气愤道:“荒唐,贾姑娘,你一个年华正好的姑娘家家,怎能说出这般不堪入耳的污秽之词。”
纵然冷不语这般说,骰至娇却依旧是呵呵笑着。冷不语再不愿多说,转过身,准备离去。
骰至娇二度喊住了他,冷不语停下脚步,却未回头。
冷不语没看到,一会儿的骰至娇再度双目含春,面若盛桃。他只能听到,骰至娇不再娇媚,却是无比温柔道:“早些回来,奴家在寒酥城,等冷公子,喝酒。”
听她这么说,冷不语愣在了那。他的脸不再火热涨红,心跳也恢复了平速。可周遭的声音,好似在一瞬间被剥离。
冷不语的脑海里头个会儿就回荡着一句话,早些回来,奴家在寒酥城,等冷公子,喝酒。
奴家,等冷公子,喝酒……
冷不语终究是没有回头,没有给予答复。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花开几度秋,良人归不归?
直到冷不语远去,骰至娇依旧站立在那,她脸上如花绽放的笑容,依旧未收。
可她的眸子里,春日已去,萧瑟秋来。少了的,是少女怀春,多了的,是怨恨哀愁。
骰至娇多少有些恨,恨今生遇君太晚,恨这世天道不公。
她本想着来生,想着下一世。可想着想着,却更伤感,那三途河畔,或是奈何桥旁,若饮下那碗无味的汤,今生种种,来生可还会记得?
冷不语回到了神机坊,或说,他只是回到了铁匠铺。
守铺子的,不再是那两个健壮汉子,这一回换成了一个一脸威严,如金刚不可触的健壮老人。
老人是最里头神机坊的人,自是见过冷不语。
见到冷不语,老人迎了上来,正要开口,却被冷不语眼神阻止。
“给我寻最好的磨刀石,细粉,还有……”
话未完,这健壮老人点了点头,道:“一应用具,我这就去准备。少,先生去里头稍坐片刻就是。”
冷不语坐进了屋子里头,没一会儿这健壮老人就把一整套磨剑工具给端了上来。甚者,这健壮老人直接把小铺子给关了,还搬了条板凳,直接坐到了冷不语身边。
“少主,这些个杂活,就不如要老头子我来做吧。”
看这健壮老人一脸殷情,冷不语却是笑笑拒绝了。
他将六把七星剑一一摆在了桌上,将用具也是一件一件摆好。
健壮老人看这桌上的七星剑,不由点头,感慨道:“想当初啊,老头子我还帮主人打磨过一次七星剑。”
一口一个少主,且众人口中的主人可是曾经名震天下的韩将军。
说不喜欢这称呼,定然是假的。可冷不语,却还是有些不习惯。
“老前辈,唤我不语便是。我不过一山间野娃,同韩将军唯一的联系,也不过是因为有幸得到了这一套宝剑。说是少主,实在不敢当。”
健壮老人听到冷不语这谦卑言语,笑得更是欢乐,忙道:“宝剑有灵,自不会随意认主。更何况御剑那老家伙认定了你是少主,那自然,我们几个老家伙也是认定了少主就是少主。”
看健壮老人这般执着,冷不语也不好再多说。
冷不语面带微笑,开始磨剑。
这健壮老人就在一旁看着,看冷不语打磨的手法,更是点了点头。想来,冷不语不仅善剑,也的确是懂剑。
“唉,如果老头子我那孙儿能有少主十一能耐,那就好喽。”
没由来一句,冷不语也是微微笑了笑。可随后,冷不语突然问:“老前辈的孙儿,多大了?”
听到冷不语提自己的孙儿,这健壮老人满脸笑意,道:“我那孙儿啊,别的,的确是做啥啥不行。好在啊,前几年说了个媒,娶了个媳妇。这会儿啊,第二个带把的就出来了。”
冷不语听了,也是陪老人笑,嘴里念叨着:“好事,好事。”
“少主年纪也算不得小,可有中意的姑娘?”
说到这,冷不语的脸色顿时起了变化。可健壮老人毕竟年纪在那,哪会儿察觉不出一星半点的问题。
这健壮老人立马咧嘴呵呵笑,心里头想着,若是猜的没错,自家少主,这是怀春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第一百二十章:离开寒城
健壮老人看着冷不语,越看,心里头越乐呵。
不得不说,这冷不语,当真与韩将军有几分相似。像,他像了。若再成熟几分,添些英气,怕当真是韩将军复生一般。
可健壮老人晓得,韩将军,终究已经逝去,眼前人,是当代剑圣冷不语。
自己会认为像,应当也只是因为冷不语背着七星剑。
这健壮老人站起了身,又低头打量了桌上的七星剑几眼,似心中掌握分寸,点了点头,走去一边。
冷不语只是看了眼,看这健壮老人在一旁挑木头,也就不去多管,专心磨剑。
冷不语在磨剑,也是在感受这六把七星剑所给予他的回应。
每磨一下,剑均会微微颤鸣,就如同被挠舒服了的猫,发出呼噜般的低吼声。
冷不语嘿嘿笑着,与他而言,也唯有这六把宝剑,值得真正信赖。
约莫过了得有一个时辰,冷不语收了工,这六把七星剑,此刻也再度银芒耀眼。
他又侧头看向了那健壮老人那里,这健壮老人,竟用两块长木块,做了两个剑鞘出来。
这,也是令冷不语颇为纳闷。
冷不语自然晓得,这健壮老人不会无端做两个剑鞘出来。看那两个剑鞘长短,与自己的黑白二剑倒是匹配。
可,这健壮老人怎的会突然想到给自己的黑白双剑重做一双剑鞘?
见冷不语看着自己,这健壮老人也是嘿嘿笑,一脸憨厚。
“也不知是御剑那老家伙没仔细看少主的剑鞘,还是他有别的心思,少主,你这两把剑的剑鞘,同宝剑可不匹配。”
剑鞘与剑不匹配?
冷不语更为好奇,不过那会儿被颜啸带来的,的确就只有六把七星剑,不论长短,均不见剑鞘。
看冷不语疑惑,这健壮老人解释道:“也不是说剑鞘同剑的尺寸不匹配,是这剑鞘,不适用同少主这般反着背剑。”
听健壮老人这般说,冷不语就更为好奇了,自己的剑鞘不适用反着背,那莫不是他折腾出来的,就适用自己这般反着背剑了?
健壮老人咧着嘴一脸憨厚,将剑鞘递给了冷不语。冷不语眉头微皱,接过了其中一个,开始打量。
剑鞘平平无奇,却是有个小细节,在开口处,有一个细小的裂缝。
这裂缝不像是手上功夫差导致没对接好,反倒,更像是有意为之。
看着这裂缝,相较剑刃厚薄,要再多上一些。看着看着,更为疑惑。也不知,这健壮老人为何专门留下这么一道小口子。
可想着想着,冷不语不由睁大了眼,随后也是不由左手抓鞘,右手朝黑剑破军抓了过去。
看到冷不语的反应,这健壮老人笑得更欢乐,不断抚着自己杂乱的胡须,频频点头。
冷不语尝试着将剑插入了剑鞘中,剑鞘开口宽阔,渐往里头,逐渐收紧。
当整把剑都收入了剑鞘中,明显能感觉到,这剑鞘竟是完整贴合了自己的这把黑剑破军。
这包裹度,当真是天工技法。
冷不语看向了这健壮老人,眼中,尽是赞叹之意。
而这健壮老人,只是嘿嘿憨笑,抚着胡须。
笑了一会儿,这健壮老人问冷不语:“少主,这剑鞘如何?可比少主先前那个剑鞘,要合适些许?”
冷不语点了点头,欣喜道:“前辈当真天上巧匠,我那兄弟技法已是了得,想不到前辈不用尺寸,就能做出这般贴合七星剑的剑鞘。”
这健壮老人一听,更乐了:“少主这是哪里的话,不过平心而论,少主先前的剑鞘,已已是上上品。”
冷不语依旧面带微笑,忍不住一手握剑鞘,一手握住了剑柄。
当握住剑柄的右手微微动,不由皱眉。
见冷不语终究发现了异端,在这健壮老人眼中,好似是一个娃娃终于发现了白米饭下头埋了块红烧肉。
而这块红烧肉,才是这一碗饭的绝妙所在。
“少主,不如将剑倒背,抽剑试试。”
冷不语听了,虽不明白,却也照做。
将剑倒背背后,随后右手摸上了剑柄。这感觉,倒是与先前无异。可当冷不语缓缓将剑抽出时候,剑抽离剑鞘时候,剑刃划过剑鞘内壁的感觉,倒是略微不同。
可哪里不同,又没法三两句说清。
当剑刃快要抽离,冷不语不由睁大了眼,也是真正明白了那细小开口的奥妙所在。
剑已出鞘,而这回出鞘,却是异常顺畅。倒背的剑,剑出鞘,在最后那磕会有些许停顿。
而这一回,却是一气呵成。
“哈哈哈,少主,你这会儿明白了,老头子我为何要特意开个小口了吧?”
这健壮老人抓起了另一个剑鞘,看着自己一一会儿就打造出来的作品,眼里头,也尽是得意之情。
可这得意里头,又是加了几分,好似对往昔的追忆。
“倒背的剑,因为剑从下抽出,剑尖那段出鞘时候,势必有所卡顿。这,不是手速同熟练就能克服的。可,就是这么一个小缺口,却是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健壮老人又将手上这剑鞘也递给了冷不语,冷不语接过剑鞘,随后替换了之前的剑鞘。
双剑收入鞘,冷不语又双手缓缓握上了左右的黑白双剑。
伴随着“噌”重叠好似一声的龙吟声,双剑出鞘。
随着双剑出鞘,冷不语的眼中,尽是惊喜。
他方才,竟是快了几分。
冷不语看着自己手中双剑,欣喜若狂。若是能用这双剑鞘,重新与我孙子隼人厮杀一番,那他的出剑速度,也不定会输给我孙子隼人。
这健壮老人在笑,可笑着笑着,却又是几分哀愁。
冷不语余光瞥见了这健壮老人脸上哀愁,一脸疑惑看了过去。
这健壮老人看冷不语看着自己,也是尴尬笑笑,解释道:“人吧,一旦年纪大了,就容易回忆往昔,不免伤春悲秋。老头子我啊,看着少主英姿,不免会想起将军昔年风采。”
冷不语听了,不由皱眉。越是被这神机坊的人将自己同昔年的韩将军并列一道,他就越是容易好奇,韩将军,究竟是何人物?
可纵然韩将军再如何绝世,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物。神机坊的这些人兴许曾经真的追随韩将军左右,可冷不语不曾见过,再多,也只是臆想。
如此,倒不如不再去想。
“少主,老头子我先将剑鞘上个漆,再描着图纹……”
这健壮老人话未说完,冷不语却是摆了摆手,道:“剑也好,剑鞘也好,好用就行,何必拘泥于卖相如何。”
听冷不语这般说,这健壮老人再度一脸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少主这性子,倒也的确同将军一般。”
冷不语不由尴尬笑笑,虽是别扭,可还是不好多说。
“前辈,我还有些事需要去做,这就离去了。”
听冷不语要走,这健壮
老人虽说有些不舍,可还是点了点头。他打开了小铺子的门,并无半点阻拦的意思。
出了门,冷不语又是抱拳一礼,再无多言。
看着冷不语离去背影,这健壮再度叹了口气。可随后,那张老脸上却是露出了颇为猥琐的笑容。
他在好奇,能令少主怀春的姑娘,该是怎么个绝色。
可想着想着,却又不免哀愁。
情之一字,令人喜,又令人悲。
如今天下,女侠仙子的确不少。甚者,西施榜,就是个不错的东西。可,相比韩将军那个年代,相比韩将军看上的女人,如今天下,当真是粉黛皆失色。
如,那一代的桃花仙子,美貌才华医术,天下无二。
再如,那不知师出何门,明明色可夺人心魄,却又剑术无双的白云仙子。
还有,那权势人上人,倾城之色令知无不言犯了难得,却又削发为尼寻求天下大同的小公主。
韩将军究竟喜欢谁,又为何放弃,最终孑然,他们这些跟随的人,又如何评说?
冷不语已走远,他的确中意了一个姑娘,可,他却无法知晓,这姑娘,对他又是何心意。
这当代剑圣突然想喝酒了,想喝美人热的酒。他也想看人跳舞,看美人如孔雀翩翩。
罢了,罢了,就先行北上,完成他人所托吧。
冷不语才走,这神机坊的小铺子,又走出了一人。
是那个西地来的干瘦少年,这会儿他的怀里没有抱着那只少了只前爪的白色小奶猫。而他的手腕上,缠了两条黑褐色的布条。
这健壮老人见是惠东从里头出来,也是一脸带笑看了过来,道:“小兄弟,这是要出门啊?”
惠冬点了点头,回道:“去一趟临城,带一个人来挽风城,见,见他,他的……”
看惠冬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好似不应说出他要从临城带谁来寒城,又带这人来找谁一般。
这健壮老人听了,哈哈笑了笑,摆了摆手,道:“无碍,无碍,该去做的事情,就该早些去做。可不要因为年轻,而浪费了时光。”
惠冬虽不明白这健壮老人为何这般说,可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小兄弟,身上可有盘缠?”
听到钱财,惠冬微微一愣,随后将头微低,不语。
这健壮老人见惠冬这样子,又是不由哈哈笑了笑。笑归笑,这健壮老人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袋子,递向了惠冬。
惠冬见这健壮老人不由分说就掏出银子,看这钱袋,里头的银子应当不少,惠冬竟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这健壮老人见惠冬略显尴尬的神态,再度哈哈大笑,道:“既然小兄弟是剑圣,一点碎银做盘缠罢了,尽管拿着。”
终究,这健壮老人太过热情,惠冬也是不知怎么拒绝,收下了这袋银子。
惠冬走了没一会儿,一个彩衣娇媚的女子拦住了他。
惠冬抬头看,见是女子,不由将怀中的钱袋递了过去。
这彩衣娇媚女子,自然就是贾大官人,骰至娇。骰至娇见惠冬这动作,不免纳闷,问:“你这突然给姐姐银子做甚?姐姐赌钱,可从不问小娃娃要钱。”
哪知惠冬摇了摇头,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骰至娇,道:“这是铁匠铺子那个老爷爷给我做盘缠用的,帮我还给他。侯爷说,不能欠人恩情。”
骰至娇看着那面额千两的银票,睁大了眼,道:“小惠冬,你这给的利息,也太高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二女相见
惠冬用还绑着绷带的手摸着后脑咧嘴嘿嘿笑着,那样子,倒真有些憨厚傻愣。
骰至娇看着惠冬这模样,不由觉得有趣。她身处手,替惠冬正了正衣襟,嘱咐道:“去临城的路上务必当心些,记得,不要和陌生人搭讪……”
骰至娇才说这句,这平日寡言少语的竟直接接过了话,道:“记得,黄白之物不能外露,易引来凶险,遭有心之人惦记。记得,不要住破旧寺庙,也不要住太好的客栈。记得,路上不要饿到自己,但行远路,不易吃太撑,身上要备笑意。些干粮肉感还有水。”
见惠冬将自己曾交代过的一件一件述说出来,骰至娇也是欣慰点头,脸上尽是笑意。
惠冬依旧咧着嘴嘿嘿憨笑着,继续道:“金姐姐说过的,我都记着。等我从临城把少红带过来,再来见金姐姐。”
惠冬这乖巧模样,倒也令骰至娇满意,她问:“弓者原来唤作少红,每每听你们提起,都是红红,红红。”
“金姐姐见到了他,也一定会喜欢的不得了。”
骰至娇也是眯着眼点了点头,可她眨了眨眼,又似想到了什么,又问:“你若不提起,我倒是忘了。青川那家伙曾说弓者颇有来头,惠冬,你可知道是什么来头?”
惠冬再度用手摸着后脑,眉头微皱,道:“我也不好说,只是见到了白翎城主,才大致明白。”
一听惠冬这话,骰至娇也是跟着皱眉,随后,更是睁大了眼睛,忙问:“惠冬,你告诉姐姐,少红全名叫什么?他,姓什么?”
惠冬对骰至娇这反应全然不惊讶,回道:“少红姓花,他叫花少红。”
“花少红?”骰至娇重复了这个名字,眼里头同脸上,尽是惊讶,可随后,又转为狂喜,道,“所以,少红,他是城主的弟弟?是城主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惠冬虽不晓得白翎是否一直在找花少红,可当他见到白翎,看过了白翎的长相后,不用猜,也已确定了,白翎就是花少红在苦苦寻找的兄长,花无意。
惠冬点了点头,随后眨了眨眼,道:“我想起来了,金姐姐一直在外,很少回西地,所以没见过少红。如果金姐姐见到了他,也一定能认出来。”
骰至娇这会儿可不会去管这些,她满脸兴奋,道:“
惠冬,你早些去临城,早些把弓者带来寒酥城。他们兄弟二人见面,也定都兴奋。”
看骰至娇这表情,惠冬也不意外,点了点头。随后,二人也未再多说,只是互相又看了几眼,惠冬离去。
看惠冬离去背影,骰至娇依旧面带微笑。等惠冬将花少红带来寒酥城,等白翎见到了自己的弟弟,想来心结也能少一个。
如此,白翎才能将更多精力,投放到他那抱负之中。
想到了这个红红,骰至娇又不得不想到她口中的另一人。与她,还有惠冬同弓者花少红同为仲西侯直系十三骑的那个青川之主。
也是太久没有青川的消息了,也不知这没心没肺的家伙,是否还沉醉于说服仲西侯逐鹿天下的梦里头。
骰至娇想着想着不由叹了口气,青川这疯子,也不知,他是当真认为侯爷有帝王之相,还是自私的想成他自己的佐龙之梦?
骰至娇想着青川,她一东离人也开始好奇,如今的大邺,虽说的确内外不安宁。
于外,东离,北齐狼子野心,也就西边的阿塞稍稍安分些。
于内,不说西地不夜城同临城这两大世袭罔替的城,另外十城,各家族势力搅和其中,也未曾安分过。
可即便如此,如今的大邺,于外,蔑视东离,不惧北齐。于内,虽说算不得盛世,却也鲜有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
这样的大邺,还不够么?
骰至娇是不明白那所谓的擎羊之乱究竟有何可执着,她只晓得,以妇道人家的眼光去看,能让百姓好好活着,就是天大的事。
随后,她又笑了,因为她想到了青川的身份,亦或说,是青川的出身。
他们十三人里头,狼王是西处番邦的落魄少主。她,是被同伴侮辱丢弃的东离贱婢。
而青川,也并非大邺人。
想着青川的出身,骰至娇的笑,意味深长。她实在是没法将青川同那样的家族联系在一起,毕竟,青川的武艺,实在平平。
骰至娇不由摇了摇头,又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这些可不是现在该去想的事。
如今最重要的,是那个冷木头找到他的好兄弟才是。
听手下的兄弟说,寒
酥城里的东离人,但凡身份有些许不清不楚的,皆离奇暴毙。不用去想,这些,也当是这冷木头的好兄弟做的事。
而这冷木头的好兄弟最后一次为人见到,是同一个女人在一间茶楼。这男人啊,果真都是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她是见过那个彩衣姑娘的,那姑娘的姿色堪比桦莺夫人,胜过自己数分。有这么个美娇娘在身侧,还要去勾搭他人,这冷木头的好兄弟,也不是个好东西。
可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犯困了有人递枕头,想娘家人了,这舅舅刘来了。
骰至娇没走两步,她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一身粉色斗篷,斗笠薄纱的女人。虽说这女人的身段被斗篷遮掩,骰至娇凭借直觉,还是认为这女人若解了衣裳,是男人都会喜欢的不得了的尤物身材。
她走过身边,一阵好闻的花香,骰至娇仔细辨认,那是玫瑰花香。
二人擦肩而过,骰至娇停下了脚步,这粉衣女人也停下了脚步。
骰至娇回头,见到这粉衣女人也已回头。
骰至娇面带微笑,语气平和,问:“姑娘好生面熟,不知是哪里见过?”
这粉衣女人开口了,声音悦耳,听她道:“骰至娇,人称贾大官人。本是东离细作,却是最终就在了大邺,留在了这对东离人最不友善的寒城。”
听到这粉衣女人将自己底细探究的清清楚楚,骰至娇不由微微蹙眉颇为戒备。
粉衣女人见骰至娇不由将手摸上了腰间,不由笑道:“若有心杀你,你那鞭子,可保不住你的性命。”
骰至娇听了,也是换回了含笑表情,道:“远来是客,不如,寻间酒家,奴家做东,喝一杯可好?”
粉衣女人沉默,沉默有顷,这粉衣女人点了点头。
骰至娇朝前走了几步,走到女人身前一步距离,笑问:“既然姑娘将奴家的底细查的这般彻底,可能说说,姑娘是哪座山来哪座庙?”
粉衣女人发出呵呵笑声,也全无隐瞒的意思,回道:“桃花庵,茉黛!”
若这二女相见,只是寻常,那这寒城的故事,也就不必再往下说了。可也正是因为这二女今日相见,后边相谈,寒城的故事,才更有意思。
第一百二十二章:女子多愁
这二女在路边寻了间酒楼,那掌柜的见到是骰至娇登门,立马迎了过来,笑脸相迎,道:“贾大官人,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骰至娇看着这个肥头大耳的掌柜,嘿嘿笑了笑,又探手拍了拍他肩膀,道:“沈老板,把你那间雅间腾出来,我招待个朋友。”
听骰至娇说要招待一个朋友,这肥头大耳的掌柜这才看向了骰至娇身后。见她身后是个粉色斗篷,斗笠薄纱的姑娘,不由睁大了眼。
这肥头大耳的掌柜,此刻脑子里早开始幻想这粉衣姑娘真容如何,解下衣裳的胴-体又该如何令人痴迷,欲罢不能。
若不是骰至娇又拍了拍他肩膀,这肥头大耳的掌柜,脑海里早与这粉衣姑娘坦诚相见,翻云覆雨,享床笫之欢了。
骰至娇晓得这肥头大耳的掌柜此刻为何一脸猥琐,可她如何也不会晓得,这肥头大耳的掌柜,此刻脑海里头,这粉衣姑娘的脸,是她贾大官人的脸。
若是被骰至娇晓得了这件事,那这酒楼,怕也可以歇业,不用再开下去了。
这肥头大耳的掌柜回过了神,又是笑脸,满脸的横肉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他搓着手,问:“贾大官人这是喝酒呢,还是品茶?”
骰至娇一听,姿态高傲,道:“我贾大官人何时喝过茶,自然是拿酒来。竹叶青也好,女儿红也好,那个味道绝妙,就送哪个上来。对喽,给我这朋友,备一壶果子酒。”
这肥头大耳的掌柜连连点头应是,回头就招呼伙计去准备。
本来这肥头大耳的掌柜还想把这两姑娘给领上楼去,哪知骰至娇直接直接拒绝,没给她这机会。
看着骰至娇领着这粉衣姑娘上了楼,纵然斗篷遮住了身躯,可抬腿走台阶,那隐约可见的臀形,更是令这肥头大耳的掌柜不由咽了口口水。
越看就越想,越想心里头就越痒痒。这肥头大耳的掌柜把一伙计招呼过来,交代几句后,从柜台里头取了些银子就出了门去。
这伙计看着掌柜的风风火火出门,不由摇了摇头,眼里头,尽是羡慕。
再说骰至娇同茉黛二人,上了楼,到了这店掌柜专属的雅间,一者直接懒散躺在了木榻上,一者倒如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安静坐下。
没一会儿,两个伙计端着木盘进了雅间。将木盘上的陈年女儿红、果子酒还有一些吃食放下后立马走人。
茉黛看着这两个伙计,觉得有意思。寻常时候,也定会说上几句,讨些碎银赏钱才是。可这两个伙计,怎的做完事,好似避瘟神一般逃离。
骰至娇全然不在乎,几步过去关上了门,再度回了榻上。
这一回,她是跪坐席子上。这坐姿,腰背笔直,倒是令茉黛有些讶异。
骰至娇将果子酒推给了茉黛,自己也不用杯不用碗,直接抡起一壶陈年女儿红,用牙咬开瓶塞,对着嘴“咕咚咕咚”就是几口。
放下酒壶,“啊”一声,颇为惬意的样子。她又用手背擦去嘴角余酒,看向了茉黛。
见骰至娇双目直勾勾盯着自己,茉黛斗笠薄纱下的嘴角不由微微勾起。
她缓缓揭下了斗笠薄纱,露出了真容。
当骰至娇看到茉黛的脸,先是微微睁眼,眼睑动
了动,可随后,一脸平静。
见骰至娇看到自己真容,是这反应,茉黛不由笑了。她身处那好似不沾阳春水的玉手,也是抡起一壶酒,也同骰至娇一般用牙咬开瓶塞“咕咚咕咚”几口下肚。
茉黛抡起来的,不是果子酒,也是同样的陈年女儿红。
见茉黛豪爽,骰至娇咧嘴嘿嘿笑,她接下来的话却是反倒令茉黛睁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
就听骰至娇悠悠然道:“我说姑娘,你或许已经放弃,可你的脸,有法子医治。”
茉黛听后,不经意用手拍桌,急切问道:“你这话,当真不是玩笑话,不是戏言?”
看茉黛这焦急表情,看她满眼期待,骰至娇又是不由咧嘴嘿嘿笑。
她再度抡起酒壶,微微抿了口,道:“仙者练药,可肉白骨,更不提你一张脸。”
“那是什么药?何处可得?”
茉黛听到她的脸有药可医,激动万分,可这会儿,骰至娇却是不由摇头叹了口气。
她又喝了口酒,长长吁了口气,道:“这药,唤作娜迦回命丸。我也是挺听城主提起这药,虽晓得这药的名字,知道是仙人所有,可仙人何处寻找,却是不得知。”
听了骰至娇的话,原本满怀希望,已然兴奋的眼,瞬间尽是失望同遗憾。
骰至娇见她如此,不由嘿嘿笑了笑,继续道:“既然城主晓得这娜迦回命丸,那再去问他,也能晓得个一二三。人么,经历再多苦难,怀有希望,才能好好活下去。你说,不是如此么?”
茉黛听了,也是笑了笑。可她的脸实在可怕,本该羞色可餐,一笑更动人心魄。可如今,绷着的脸已然可怕,更不提,笑起来让面容更为扭曲了。
骰至娇看着茉黛的面容变化,心里头不由哀叹。桃花庵的茉黛,想来,曾经的她,也同桦莺夫人还有夭妄身侧那个姑娘一般,都是倾城之色。
可这会儿,女子最为在意的面容,却不知因何而毁,也是令人不由唏嘘。
心里头是这般在想,可骰至娇的脸上,不见半点表情变化。
“不如,你同我聊聊,为何找上我。”
茉黛收了表情,点了点头,道:“听闻贾大官人在寻找偷王白影的下落?”
当真开门见山,而骰至娇,喜欢的的确是茉黛这种性格。
见骰至娇点了点头,茉黛继续道:“不必瞒着贾大官人,奴家委托白影一件事。”
骰至娇微微好似,凝眉看着茉黛。
茉黛又是本能性笑了笑,那张毁坏的脸再度扭曲,道:“奴家,委托白影去杀一个人。奴家委托他,去杀白翎的身边人。”
晓得了答案,骰至娇不由皱眉,不确定问:“你说的,可是桦莺夫人?”
茉黛咧开了嘴,露出那口整齐洁白的牙齿。骰至娇看着她,心里头更不是滋味。
这般的姑娘,曾经时候,怕当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虽毁了面容,可这一口白牙,怕也不知令多少女孩子家羡慕。
骰至娇开始好奇,她是为何会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毁了她面容的人,又该是何等心肠?
茉黛点了点头,她那玉手握着酒壶,却没往嘴边凑。手指没由开始用力,
把酒壶上的泥一点一点给捏成了粉末。
骰至娇看得出,她说中了,茉黛想杀得,的确是桦莺夫人。看她这样子,她对桦莺夫人当真是恨之入骨。
或是,毁了茉黛面容的人,就是桦莺夫人。
“我要杀的,的确是桦莺夫人。”说完,茉黛却是再度嘿嘿笑了出来,随后吁了口气道,“你可知,我心里头最恨的,并不是霓霁,而是你们寒城的城主,白翎,花无意!”
骰至娇听后,并未惊讶,反倒一脸情理之中的表情。
女为悦己者容,可最后,却是悦己者拥他人离去,而自己毁了娇美面容。
不知,如何叹息才能叹出心中情绪。
“那,你杀了桦莺夫人,更或者,杀了白翎城主。那,之后呢,之后的你又该如何?”
听骰至娇问,茉黛眼里头的恨褪去,换上了哀愁。
“今日你所说的,我全当不曾听到过。你要杀桦莺夫人也好,要杀白翎城主也好,杀得了,就去杀吧。也不用担心我,会通风报信,小人行径。”
听骰至娇这般说,茉黛又是不由笑了出来。
骰至娇也是勾唇微微笑,茉黛又叹了口气,问:“你可有遇到你喜欢的人,你心中是他,眼中是他,脑里梦里,皆是他的人?”
被茉黛这么一问,骰至娇竟不由睁大了眼,可随后却是双颊染红云,小女子家家那般的害羞了。
虽说茉黛自幼在桃花庵,见过世面与人,不如骰至娇。可对这男女情愫之事,却自认比骰至娇这贾大官人要更明白些。
“他可以不是盖世英雄,不是达官贵人。若是他的眼里也是你,心里也是你,那就是对的人。姑娘,你遇到了这样的人吗?”
骰至娇也不知为何,谈及此,竟是没了往日豪气,羞涩点了点头,道:“可是不知,他眼里,他的心里,有没有我。”
茉黛又笑了笑,又是不知为何,这会儿看去,她的面容,竟没那般狰狞吓人。
“那就选一日,凤冠霞衣,问他,可愿娶你。”
骰至娇一听,不由睁大了眼。她也是不知,茉黛竟会说出这般大胆的话来。
看骰至娇这娇羞模样,茉黛觉得有趣,也觉得这贾大官人也真是分外有趣。
“可是啊,妹妹,你也要记得,这世上最不能信的,就是山盟海誓。”
骰至娇一下午被说糊涂了,要她大胆,却又告诉她最不能信的是山盟海誓。
“因为啊,你永远不知道,山盟海誓,夏一瞬,是否会变。”
骰至娇听了,沉默有顷,最后点了点头,道:“若是能与他有一段缘,我这般的人,也的确是够了。”
茉黛看着骰至娇,眼里头尽是意味深长。
骰至娇看着茉黛,二人四目相对,过了许久,骰至娇再度嘿嘿笑了出来。
笑声止,骰至娇的语调变得一本正经,听她道:“你要杀桦莺夫人,我不拦着。可你若要杀白翎,我劝你,等一年吧。”
茉黛一脸疑惑,骰至娇无奈笑了笑,道:“纵然他千不该万不对,可他现在做的事,关乎大邺千万人生死。如果你还是个大邺人,就听我一句,再忍一年吧。就等他,做完了该做的。”